第十六章
跨年的前一天,孫康背著包從實驗樓出來,身邊跟了個嬌美精致的女生,一直圍著他嘰嘰喳喳、軟磨硬泡。
“你就陪我嘛,孫康,就明天一天,就一個晚上,好不好,行不行嘛?”
孫康:“不行。”
江樂坐在樹下的長椅上,頗為新鮮地看著這一幕。女生撒嬌的聲音傳來,挺有辨識度,江樂記起了在哪見過她。
孫康看見了江樂,朝她走來。
朱曦燦也發現了她,幾步衝在前麵,略帶敵意道:“你怎麽在這?”
江樂袖手坐著,“你又怎麽在這。”
朱曦燦看了眼孫康,回嗆道:“關你什麽事。”
江樂一笑,向孫康伸手,軟聲道:“孫康,我手冷。”
朱曦燦看她這副茶裏茶氣的模樣,看她嘴角兩個討厭的梨渦,氣得要發狂,她指著孫康,一字一頓道:“不、可、以、拉、她!”
江樂眨眨眼:“快點嘛。”
孫康無視朱曦燦,牽住江樂的手,放進了外套口袋裏,“走吧。”
朱曦燦整個人蔫了點,下一秒又燃起鬥誌,攔在兩人麵前,“你們要去哪?”
“約會啊。”江樂說,“你看不出來?”
“孫康。”朱曦燦盯著他,十足委屈,“你跟我這麽油鹽不進,對她就百依百順,你瞎嗎?她哪點比我好?”
“她不好。我也不好。你去找和你一樣的人,別在我這浪費時間。”孫康繞開了朱曦燦。
“我哪裏不好?”走遠之後,江樂問他。
孫康目視前方,不予置評。
江樂:“你倆為什麽會認識?”
“暑假見過。”
後來回北城,一次他和師兄去博覽中心做測試,碰上朱曦燦在一樓參加漫展,穿著一身小魔女的cos服跟了他一路。
“她經常來堵你?”
“還好。”
“怎麽沒聽你說過。”
“說什麽。”孫康平靜道,“你跟我一年見幾次麵。”
“也是。”江樂一笑,將手抽出來,“差點忘了我們不是談心的關係。”
金鬆芸為了轉移葛雲慧的注意力,給她支了個畫板在角落,帶著她畫畫。
不需要畫得多講究,金鬆芸調了一堆色彩信手塗鴉,讓葛雲慧也隨心所欲,想怎麽抹怎麽抹。
葛雲慧朝霞畫到一半,門鈴響起,她放下畫筆,拉住要去開門的金鬆芸。
“我看起來怎麽樣?”葛雲慧有些忐忑。
“好看的。別擔心。”
真的和孫康見麵,葛雲慧反而話少,她在他麵前本來就不算健談。而發生在海城的種種,她可以說給任何人聽,唯獨不願講給孫康。她隻能問他的校園生活,孫康答得很簡短,幾句過後,他讓她接著畫畫。
“你要走了嗎?”葛雲慧問。
“別啊,留下來一起吃飯吧。”一直作壁上觀的金鬆芸說。不是她要當燈泡,她提前問過葛雲慧,是她希望她留下來的。幸好陸柯豪今日不在,她認為自己的瓦數還不算太亮。
葛雲慧:“是啊,馬上就吃飯了。”
孫康看了眼江樂,她一進門就坐在了餐桌邊角,麵前一台打開的電腦,並未關注這邊的對話。
“好。”他說。
到了飯桌上,金鬆芸開始懷念陸柯豪,少了他扯閑篇,其餘三個人一個比一個話少,總感覺氛圍悶悶的,以至於她明明對姿色上佳的孫康滿腔好奇,一個問不出來,她沒有陸柯豪那樣厚臉皮,拿不準一個人的性格前,不敢唐突玩笑。
而陸柯豪大概真跟她有點默契在,不多會就打了個電話過來,說他為了貼補家用給人代駕,把人車蹭了,現在人被押住,讓她拿錢去救駕。
金鬆芸一聲冷笑,急匆匆出了門。
金鬆芸離去後不久,桌麵上江樂的手機也響了起來,屏幕上隻有一個單字“馮”。
“喂?”江樂去了陽台。
馮卓铖:“茜茜。”
江樂望向左前方高聳的建築,中間樓層漆黑一片,她問:“你回來了?”
馮卓铖這次出長差,半月未回北城,兩人以往通話,從來都是約見麵。
“沒有。”馮卓铖長腿伸直,向後仰躺,頭頂是異國星月,身後一門之隔,是觥籌交錯的慶功宴,連軸兩周的緊繃行程結束,他需要拿人放鬆,這會喝了點酒,見鬼了似的滿腦子都是江樂。
馮卓铖問她:“你在哪?”
“宿舍。”
“一個人?”
“不。”江樂反應很快,“馮總,你喝酒了?”
“嗯。”馮卓铖閉上眼,“幫我醒酒啊,茜茜,你不是很擅長嗎。”
馮卓铖從來不會真的讓自己喝醉,所謂醒酒當然隻是江樂在他身上鬧著玩的旖旎話術。
江樂:“我也想啊,可惜鞭長莫及。”
馮卓铖輕笑一聲,“成心的是吧。”
“早點睡,馮總,夢裏什麽都有。”
葛雲慧戳了會碗裏的米飯,又看了眼對麵的孫康。孫康注意不到她,他的目光總是越過客廳,落在陽台。
“其實我知道你喜歡江樂。”葛雲慧忽然道。
孫康收回視線,看向她,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
“我早就知道了。”葛雲慧聲音輕輕的,“孫康,我也許比你還先知道呢。”
孫康:“很明顯嗎。”
“不明顯。”葛雲慧笑得有點苦澀,“可能是我觀察你的時間太久,心裏有一麵放大鏡吧。”
孫康沉默片刻,說:“世上也有很多會拿著放大鏡珍視愛護你的人。”
葛雲慧一愣,眼圈有點兒紅,“嗯。”
她問孫康:“你和江樂表白過嗎?”
孫康搖頭,“沒必要。”
“為什麽?你們在一起很般配,你們才是一個世界的人。”
葛雲慧不了解江樂,不知道表白對她而言是最無用的事。孫康不會犯這種傻。
次日傍晚,孫康又來了一趟潤禾,給葛雲慧送了幾本書。
他長棉服裏麵穿了一身黑色西裝,新理了發,英挺利落,金鬆芸的腦袋隨著他的行動軌跡移了一百八十度,眼睛都看直了。
“哇哦,孫康,我可以給你拍張照嗎?”金鬆芸舉起手機,“我拿來畫張畫,絕對不作不法用途。”
陸柯豪:“你不是已經連拍幾張了嗎?說這些。”
“隨意。”孫康放下書,“江樂呢?”
金鬆芸:“她從學校過來,應該快到了吧。”
孫康:“嗯。那我先走了。”
葛雲慧:“你去哪?她馬上回來了。”
“我晚上有事。”師兄讓他作陪參加一個飯局。孫康說:“你們好好玩。”
孫康插兜站在石刻的“潤禾”二字旁邊,心想自己隻等她三分鍾。
九個三分鍾之後,江樂姍姍來遲,她隔老遠朝他一笑,近前來上下一打量,“今晚有安排啊,孫康。”
“陪師兄去飯局。”
“有局還特意來送書,真是上心,初戀就是不一樣。”
孫康反問她:“誰是我初戀。”
“我從哪兒知道。不過……”江樂微微笑,“半小時前金鬆芸就說你走了,為什麽還在這?”
孫康不說話了,他就應該在第一個三分鍾結束時扭頭離開。
“而且,”江樂靠近,抬手勾出他的領帶,“你這係的什麽東西。”
馮卓铖清晨上的飛機,足足睡了十來個小時,落地北城夕陽已沉地一半。
他讓司機直接開回潤禾。
車頭拐入地下車庫之前,馮卓铖掃了一眼窗外,揚聲叫停。
巨石邊站了一雙登對的年輕男女,僅僅暮色中一個側影,馮卓铖就認出了人,兩人離得那樣近,他不用看也知道她的手在幹什麽。他手把手教出來,在他頸間纏繞了無數次的手,她用在別的男人身上。
來來往往這麽多人,她可真夠旁若無人的。
馮卓铖抬腳下車,朝二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