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蕭鐸回寢宮後,命人在浴池中注滿冰涼的泉水,浸泡一個時辰之久,這才壓製下那股騰騰的邪火。
然而即使這般炎熱夏夜,君王這做法夜未免過於傷身。
蕭鐸不聽侍從勸解,沐浴完畢更了衣袍再翻閱半個時辰的奏疏,就到了該上朝的時辰。
這日的朝堂上血流成河,禦史台中數位禦史為莊王夫婦的死鳴冤,指著禦座之上的蕭鐸痛罵,蕭鐸隻道了一句,“誰若不平,即可追隨莊王而去。”
還有真有蠢人站出來,一個、兩個、三個,蕭鐸真叫人拖出殿外斬首,殺到第五個才平息。
這消息傳到後宮,鬱靈嚇得命人合上了清寧殿的大門。蕭鐸不是齋戒麽?齋戒還殺人?簡直壞得徹底!
晚膳過後,鬱靈躺在美人榻上看著話本,一邊吃著綺羅送上來的冰鎮葡萄。
禦駕一行人從禦書房行來,看到的是清寧殿緊閉的院門。
“將門打開。”蕭鐸吩咐。
禦前侍衛金永聽從吩咐狠狠踹開了殿門,動靜不大沒引起清寧殿宮人的注意,蕭鐸步入院中。
“陛下?”鬱靈注意到蕭鐸的瞬間,驚得從美人榻上下來。
蕭鐸神色肅然,環視一圈,眸光顯然不善,“都出去。”
宮人們戰戰兢兢地離開,殿中隻餘下鬱靈與皇帝二人。
鬱靈心髒怦怦直跳,君王在朝堂上盛怒,如今他過來,倒黴的人自然是她了。
蕭鐸垂眸看著她淺淡的唇。
這樣的眸光叫鬱靈窒息,她做錯什麽了?難道衣扣的事情被他知道了?一定是這樣!
完蛋了,她會不會死?早知如此就實話實說,自己隻是偷偷出去玩而已,何至於落到如此下場啊,你糊塗啊鬱靈!
蕭鐸生得真好看,不,不對,現在不是想這種事的時候!她怎麽能被美色迷惑?!
隱隱約約間她似聞見了熟悉的血腥味,明明他高坐朝堂上,並未親手動刑,那身上那股戾氣卻始終縈繞。
男人指腹輕輕摩挲鬱靈唇角,昨夜柔軟的觸感揮之不去
“嫻妃再像昨夜那般吻一吻朕。”蕭鐸命令道,他聲音低沉,連帶著將她的心髒也攥入深海。
嫻妃似對他下了蠱,今日在朝堂上,也一直想著。
鬱靈踮起足尖,如法炮製輕吻著在君王唇角,“是這樣麽?陛下。”
確實是這樣,軟綿得並不真實,她以唇吻過他其他,然而蕭鐸第一次知道原來唇與唇相觸會是這般柔軟,叫人欲罷不能。
男人指骨轉而扣住少女的下顎,這叫鬱靈恐懼幾分,實在不明他的意圖,她隻知他身上殺氣很重。
蕭鐸指尖用力,扼得她下頜生疼,施力者卻渾然未覺,男人緩緩俯身,鬱靈看見了他森白的牙尖,仿佛下一瞬就要咬破她的喉嚨。
鬱靈不自覺地閉上眼眸,直至感受到唇上的柔軟,凝聚起來的戾氣煙消雲散。
比蜻蜓點水更短促的一記。
“嫻妃你究竟還是沒聽進去。”蕭鐸高傲的目光透著鄙棄,“朕說過要齋戒。”
鬱靈睜開眼眸,滿臉無辜。
“若再如昨夜一般肆意妄為勾引朕,就去冷宮待著。”蕭鐸鄙棄道。
哈?她昨夜做了什麽事?不過是去貴妃寢宮罷了,宮裏有規定她不能去貴妃那麽?
這狗男人越來越荒謬了!難道是選秀在即,看她這個潛邸舊人越發不順眼了嗎?!
啊啊啊氣死了啊!
***
莊王夫婦的事,叫福寧殿太後與貴妃的關係愈加水火不容,但太後抓不出貴妃的錯處,唯獨隻能找鬱靈的麻煩。
鬱靈閑嘛。
她去給太後請安,被太後單獨留下,叫她跪在佛堂,鬱靈不敢不跪。
“侍候皇帝如此之久,連一兒半女都未曾給皇帝生下,若鐸兒還隻是譽王也就罷了,哀家也不會管太多,如今鐸兒禦極,身為君王卻遲遲無儲君可立,真不知道蕭鐸留你們二人做什麽?!”
留著她當然是滿足他的私欲,鬱靈腹誹道。
鬱靈在佛堂跪了一上午,但她完全不慌,貴妃必定回來救他。
未過多久,貴妃確實派了蔡姑姑來,委婉地說後宮有要事需要嫻妃拿個主意。
太後不依不饒,“少拿這種借口搪塞我!貴妃來了也沒用,你們去將皇帝找來,我倒要問問他,為何對莊王夫婦如此心狠!!”
蔡姑姑心知肚明,嫻妃啊她完全是無辜的,太後心裏這口氣是衝著皇帝去的。
貴妃親自找到皇帝,求蕭鐸去一趟福寧殿。
午膳過後蕭鐸才出現在福寧殿,鬱靈已在佛堂跪了整整兩個時辰,膝蓋生疼,她回頭見蕭鐸廣袖長袍身姿硬挺地走進來。
“為何要對莊王夫婦動手?!莊王可是你的皇叔啊!!”趙太後怒斥道,“他從未有過弑君的念頭!”
“皇叔確實無辜,隻是莊王妃做了什麽,母後心知肚明。”
趙太後心虛,“難道你就為了這個狐媚惑君的女人,就殺了你皇叔?”
鬱靈豎起耳朵聽著,她狐媚惑君???蒼天有眼啊,她躲蕭鐸還來不及,又怎麽可能迷惑他?
蕭鐸怎麽不言語了?
夫君你說句話呀!
“你必須厚葬莊王夫婦,善待兩位郡主,否則、否則今日你別想帶走嫻妃!”趙太後說出自己的目的。
鬱靈越聽越明白,合著她成了人質。
“莊王夫婦派人刺殺兒臣,兒臣又怎麽可能厚葬他們。”蕭鐸眸光越過太後,直視向佛堂裏那個纖柔的身影,正可憐巴巴地看著他。
“那哀家就不放人!”
鬱靈跪坐在蒲團上,朝著蕭鐸露出哀求的眼神,救救她啊,膝蓋好疼啊,要廢了。
蕭鐸鐵石心腸,即使嫻妃在太後這跪到死,他也不會心疼半分。
“那就叫嫻妃留在福寧殿好好陪陪母後,也叫她靜靜心,免得她總不安分!”更何況他處置了莊王夫婦,總要留個人給太後發泄。
鬱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蕭鐸這是要拋棄她了?
而且他說她不安分?她何時不安分了?她不是向來乖順麽?
“母親若沒有旁的事情,兒臣政務繁忙,告退了。”蕭鐸緩聲道,渾然高傲的姿態,完全不受太後威脅。
蕭鐸轉身離開,絲毫不留戀。
鬱靈望眼欲穿,他也沒回頭救她。
他的心是石頭做的麽?是不是眼看著再過幾個月選秀就要有新人進宮,所以完全不在意她了?
啊啊啊,喜新厭舊的男人都去死啊!
鬱靈生生被扣留在福寧宮幾日,最後還是太後看皇帝實在鐵石心腸才放鬱靈回去。
其實太後也沒有怎麽為難她,左不過就是跪了幾日佛堂,膝蓋紅腫罷了,但她記得蕭鐸的絕情。
晚膳過後,蕭鐸來了清寧殿,見鬱靈已經沐浴完,拉著她的手腕進入內室。
鬱靈今夜絲毫沒有興致,完全不想伺候蕭鐸,她心裏恨極了他,剛想以信期推脫。
蕭鐸興致很高,嫻妃那夜的輕吻確實是妙招,齋戒這幾日的他夜裏難耐。若非知道她在福寧殿受罰,他恐怕堅持不到十日。
男人那一雙粗糲的手正要解她的寢衣,鬱靈開口道,“臣妾信期已至,恐怕不能伺候陛下。”
“愛妃的信期是月初麽?”
“臣妾信期不準。”鬱靈滿意地看著蕭鐸竭力克製欲念的神情,這似乎是她唯一能拿捏他的事,“臣妾送陛下離開?”
蕭鐸立在她身前,並沒有離開的意思,扣在她肩胛的手轉而捏住了她的下頜。
眉眼狹長,眸底含冰,巡視著她淺淡的唇瓣。
好似得了什麽有趣的玩意,忽得俯身輕啄一下。
鬱靈眼瞳驟睜,好半響她才反應過來,自從那夜她主動親他一下,蕭鐸似乎上癮了?
她伸手主動纏住男人脖頸,加深這個吻,咬他,再不隻是蜻蜓點水,隻為了泄憤!他竟然將她留在太後寢宮!!
然而饒是她咬得再厲害,於蕭鐸而言也似幼貓嬉鬧一般。
鬱靈聽見耳畔男人的氣息微**,平日裏那樣厲害的男人,此時他身軀微僵,顯得有些笨拙。
原來,還可以這樣吻,蕭鐸如法炮製。
蕭鐸從未將接吻與情、事掛鉤,今日他知曉了,原來此事可以如此令人欲罷不能。
待鬱靈額頭滲出薄汗,便輕輕推開了蕭鐸。
“陛下,臣妾信期。”
他是野獸麽?她唇瓣流血了!
被推開之後,一襲黑袍的男人立在她身前,恍惚還未回過神,鬱靈清晰地看見欲念在他眼眸流淌,而他卻必須壓抑住。
信期是她的萬能令牌,她唯一能懲罰他的手段。
“信期,幾日?”蕭鐸質問,這眸光似要吃人了。
“七日。”她才不侍候他!
“好,朕等著你。”
這一夜蕭鐸回到養心殿,他足足再注滿冷泉的浴殿裏待了足足一時辰,還需等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