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鬱靈跟著蕭鐸折返洛陽行宮。

慕容循與王長明正義憤填膺, “陛下,嫻妃的那個奸夫又跑了?!”

“我就說陛下待這對奸夫**、婦太過寬容!”王長明一邊說一邊眼神惡狠狠地瞪向鬱靈,“就該打斷他們的腿!將他們捆起來!不給吃喝, 看他們還跑不跑得動!”

蕭鐸麵對惱火的兩人,“那個男人已死了, 朕將侍衛都招回來了。至於嫻妃、朕會親自看守她。”男人用眼角餘光睨她, “跟朕過來,朕有話問你。”

慕容循看著皇帝與嫻妃的背影, “奸夫死了?真的假的?殺了奸夫,卻舍不得傷嫻妃半分,你說......陛下會不會再次被嫻妃美色所迷?舊情複燃?”

王長明驚呼:“這怎麽可能?!嫻妃當年犯的可是謀逆之罪!皇帝就算再糊塗, 也不會重新寵幸她,等回到皇城,有她好受的!!況且你沒瞧見皇帝這幾日對她的態度?冷冰冰的。”

慕容循不置可否,總覺得皇帝雖然態度不善, 但他看嫻妃的眼神還含著另外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意思。

***

“陛下有什麽事要問臣妾?”鬱靈跟著蕭鐸進入寢宮。

“沒什麽, 去沐浴休息。”蕭鐸麵色肅然。

鬱靈明白了, “你這是故意在慕容循與王長明麵前演戲?”

“朕演什麽戲?”蕭鐸眸光傲然。

鬱靈轉身去沐浴。

“怎麽不說?”

她不再理他,待沐浴完從屏風後出來, 蕭鐸道,“你今日去內室休息。”

鬱靈心想真好, 不過吻了那麽一下, 自己的待遇就提升了, “臣妾今日不用睡馬棚啊?”

蕭鐸給了她一個警告的眼神, 別得寸進尺, “你想睡馬棚,也不是不可以。”

鬱靈又不傻。

高床軟枕, 如此暖和的衾被已經闊別整整三年,鬱靈一沾枕頭便入睡了,直至蕭鐸上榻的動靜吵醒了她。

這種心照不宣的親昵,叫鬱靈捉摸不定蕭鐸的意思。

她往床榻內側挪了挪,蕭鐸側過身來,掌心附了上了她的腰。

鬱靈睜開眼眸與他對視,“這就是陛下對慕容循說的,要親自看守我?”

蕭鐸繃著下顎不言語,俯身輕貼她的鬢發。

這根本不是他預想中的重逢,三年日日夜夜的思念,他想過若再次見到她,不會苛責半句,他會放下皇帝的架子,好好坐下與她談一談。

無奈身邊多了那麽幾個礙事的人,而且慕容循與王長明追隨他多年,不好叫他們寒心,如今倒是下不來台了。

薄唇輕啄少女雪頸,熟悉的體溫叫男人不自覺地將她抱緊。

然而細膩雪白的肌膚卻有一絲異樣,蕭鐸輕輕扯開她的衣襟,一道細長的疤痕自鎖骨蜿蜒至肩胛,觸目驚心,可想而知,此處曾受過何等重傷。

“怎麽回事?”蕭鐸蹙眉質問她。

鬱靈覺得他裝傻?明知故問。

“不是陛下命人殺我麽?”

“朕沒有這麽做過。”

“怎麽沒有?陛下還想賴賬不成?就是你命人殺我。當年你吩咐金永,若我敢出宮去奉天寺,就將我殺了。”鬱靈道,“恩怨可以一筆勾銷,但不能不認賬啊......”

“難道司徒玨沒有告訴你別出宮麽?”蕭鐸道。

原來如此。

“朕借旁人之口提醒過你,是你不聽勸,執意要走,所以這與朕無關、”

鬱靈覺得她沒說錯,“可依然改變不了你派人殺我的事實。”

“朕沒有這麽做。”蕭鐸堅持。

鬱靈服軟,橫豎他是尊貴的皇帝,自己不過是階下囚,“行,沒有就沒有。橫豎你是皇帝,陛下說什麽都是對的。”

她扯過被子,“更深露重,陛下早些歇息吧。”

“這就歇了?”

“那不然呢?”鬱靈問她。

蕭鐸堵氣,掀開被子。她寢衣衣擺被翻到膝上,溫泉潤過的一雙小腿潔白無暇。

鬱靈驚恐地睜大雙眸。

他還是如從前一般強勢。

可是他吻的是......

明明做這麽卑微的事,卻容不得她拒絕。

他耐心十足,吻過她所有,包括肩胛那道傷疤,蕭鐸偏不承認那是他造成的,薄唇落在那處卻更溫柔幾分。

最後他吻在她心上,鬱靈垂眸看著男人濃密的發絲,他似乎比她記憶中更壯實了,手臂肌肉線條分明。

她以手背輕輕抵住齒,抑製那令人羞愧的輕嚀。

鬱靈無法適應。

蕭鐸唯能以唇安撫,萬分耐心,這些年她漸漸褪去青澀,對他的吸引力,更勝從前。

從在驛站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想、

直至真正親密無間,兩人不自禁同時喟歎。

她烏黑的發絲沾染了額間的薄汗,襯得肌膚愈加雪白,眼底似盛著一汪清澈見底的冰泉,美得動人心魄。

他漸漸沒有沒有強勢,反而在引誘她,愈加溫柔,引她沉淪。

一別三年,所有的記憶翻湧而出。

鬱靈翻過身坐到他懷裏,她也不知何來的勇氣,隻是覺得蕭鐸故意這般,弄得她不上不下。

她捧著他的臉,繞過高挺的鼻梁與他接吻。

聽著他潺潺的氣息,他的胸膛是寬闊的溫暖的。

鬱靈清晰地感覺到,她對他也有不可抑製地念想。

天亮後一切平息,鬱靈有些迷茫了,事情朝著不可預料的方向發展了......明明一切都沒有理清楚,自己怎麽同蕭鐸又......

隔日一行人就離開了洛陽朝著皇城出發。

路途漫長,兩人之間卻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旁人尚且無法感知。

鬱靈上馬車時,蕭鐸不動聲色,難得伸手親自扶了她。

她心裏有些歡喜,一進車廂便肆無忌憚地湊過去啄吻蕭鐸一下,如從前那般。

此時車門忽得又打開了,路勳莽撞地進入車廂,“陛下,金統領叫我過來看著仙女姐姐,以防萬一她再次逃跑。”

鬱靈立即正襟危坐起來。

蕭鐸也收斂神情,“放心,她在朕眼皮底下跑不了。”

路勳覺得氣氛有些奇怪,但具體說不出哪裏奇怪,隻能睜著眼睛看著兩人。

他聽說鬱正大哥死了,皇帝殺了他。

所以仙女姐姐與鬱正大哥不是兄妹,而是真夫妻?

中午下車用膳,路勳找了個機會勸導鬱靈。

“仙女姐姐,都是我的錯,當日在驛站,我說你生得好看,陛下才留意到你,害你沒了夫君。但是他畢竟是皇帝,仙女姐姐你千萬不要想不開逃走,也不能傷害陛下半分,否則陛下追究起來,你會丟了性命......”

啊?

鬱靈微微詫異,原來路勳一直都不知她的身份啊。

這還苦口婆心地勸她。

鬱靈點了點頭認真道,“好,你的話我記住了。謝謝你啊,小侍衛。”

路勳覺得自己隻能幫姐姐這些了。

午膳過後,重新上路時,路勳鑽入車廂,不知為何皇帝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

不對,是很奇怪啊。

鬱靈覺得有意思,所以蕭鐸在這個小侍衛的眼裏,就是一個霸占了人、妻,還將人家夫君殺了的暴君吧。

太有意思了。

車廂裏如死一般寂靜,路上鬱靈百無聊賴,在小侍衛打瞌睡時,伸手抽走了蕭鐸手裏的書卷,“你為何要殺我夫君?”

蕭鐸給了她一個警告的眼神,鬱靈才不怕他,湊過去親吻他好看的唇角。

蕭鐸伸出長臂攬過她,正要認真吻她,車廂裏的小侍衛醒了。

鬱靈立即將蕭鐸推開。

蕭鐸被撩撥得心猿意馬,吩咐路勳,“下車去,告訴金永,這裏不必你看著。”

路勳心想這怎麽成啊,“陛下,還是臣在這守著陛下安危吧!!”

蕭鐸簡直想殺人。

馬車微微顛簸,鬱靈夜裏沒有好眠,於是下午的時候枕在蕭鐸腿上睡著了。

蕭鐸脫下披風蓋在她身上。

借此機會,路勳正好同皇帝說說心裏話,“陛下還是小心為妙,畢竟她的夫君昨日剛死,陛下若急於親近她,萬一她想不開於陛下同歸於盡,那就不好了!陛下若實在喜歡,還是循序漸進地來為妙......”

小侍衛如此苦口婆心,卻換來皇帝一記無聲的怒視。

膝上的人睡得正熟,蕭鐸抬手輕輕撩開她額前的發絲。

“雖然姐姐很美,但是天下美女眾多,陛下何必迷戀別人的妻子啊,若是叫禦史們知道了......”路勳感慨。

蕭鐸忍無可忍,低聲命令,“下車之後去問問你師父,她究竟是朕的誰,朕究竟有沒有霸占旁人的妻子!”

路勳心想,仙女姐姐還能是誰,不就是金水縣縣令的女兒,人家的夫君還被你殺了,你這也太過霸道了。

夜裏下了馬車。

金永繼續勸蕭鐸道,“陛下,你殺了嫻妃的夫君,今夜還是讓嫻妃獨自住吧。嫻妃是個烈性子,萬一夜裏她趁著陛下熟睡傷了陛下、”

畢竟嫻妃連謀反的事都做過。

鬱靈喜歡看蕭鐸這吃癟的樣子,幫腔道,“金侍衛說得對,我不能保證夜裏不對陛下做什麽。”

金永:“陛下若實在寂寞難耐,不如叫慕容循去尋幾個舞姬來陪伴陛下。”

鬱靈在邊上火上澆油,“這主意非常好。”

她還添亂!

蕭鐸惱怒,“朕是這麽嗜好女色的人麽?”

鬱靈被蕭鐸拽走,沒進驛站,反而去了附近散心,此處熱鬧繁華,鬱靈一邊走一邊笑,這太有意思了。

蕭鐸也有這種時候!

他主動給她買了冰糖葫蘆,周圍再沒有認得他們的人。此處民風開放,兩人又如普通的情侶一般,牽著手在街上行走。

鬱靈覺得,蕭鐸也是喜歡這樣的。

一切似乎與前幾日不一樣了。

雖然蕭鐸沒有明說,但是鬱靈覺得......這樣就很好......

她一手被蕭鐸牽著,一手拿著冰糖葫蘆。

“你再笑?”蕭鐸睨她一眼。

一路上鬱靈都是滿臉笑意。

“怎麽我笑都笑不得了?”她反駁道,抬手將冰糖葫蘆遞到蕭鐸嘴邊,“吃冰糖葫蘆麽?”

蕭鐸放下架子,張口咬了一顆。

她喜歡看他這樣,鬱靈不自禁地湊過去親親他。

燈市繁華,一切恍若回到多年前,那個時候在皇城,他們還住在譽王府。兩人有過一段相濡以沫的時光,雖然很短暫,短暫到除了他們,再無旁人知曉。

兩人慢悠悠地逛了許久,直至街尾,該折返驛站了,才發現身後遠遠跟了個人。

鬱靈回眸。

小侍衛一臉睜大雙眼,一臉驚駭地看著他們二人。

“......”她瞬間就心虛了。

路勳其實跟了皇帝很長一段路,剛開始他隻是怕仙女姐姐逃跑,更怕仙女姐姐傷了陛下逃跑,但是跟著跟著,他漸漸驚訝起來。

先是一向不苟言笑的皇帝貼心地給姐姐買了一串冰糖葫蘆。

再是皇帝牽了姐姐的手。

姐姐沒有抗拒,路勳鬆了一口氣,畢竟順從陛下,對姐姐有好處。

然後他就驚在了原地,陛下他吃了姐姐的冰糖葫蘆,然後......

他看到姐姐笑著去親陛下。

這裏一定是出了問題!!!

蕭鐸回到驛站,金永湊上前來,“主子,我方才安排好了你與嫻妃的房間,正好在隔壁,今夜就讓嫻妃獨自住一間,畢竟。”

“好哇,多謝金侍衛,誒?”鬱靈話沒說完,就被蕭鐸拉進了房間。

金永:“......”

他已經拿捏不住皇帝的意思了。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路勳忍不住詢問,“那個......頭兒,仙女姐姐與陛下是不是從前就認識啊?”

“認識?你口中的仙女姐姐正是當年謀反的妃嬪,嫻妃。”金永道,“否則你以為我們來洛陽抓誰?”

金永以為,陛下親自前來就是為了帶嫻妃回皇城,至於怎麽處置,或殺或幽禁。

畢竟嫻妃惹得陛下那麽憤怒。

這三年間,一直沒有嫻妃消息,皇帝的脾氣越來越古怪,幾次三番說若找到她,必定要好好責罰,打斷她一雙腿,叫她再也跑不掉。

“仙女姐姐就是嫻妃?”路勳詫異,“難怪啊......”

“難怪什麽?”

“難怪方才他們,他們、”路勳說不出口,“那麽親熱、”

金永:“親熱?”

皇帝那麽痛恨嫻妃,這幾日對著嫻妃沒有好臉色,怎麽會親、金永醍醐灌頂。

事情與他所想背道而馳,皇帝來洛**本不是來興師問罪、懲罰嫻妃的,而是來......還是裝作不知道吧。

可是慕容循與王長明......金永偷偷聽他們說,等回了皇城要好好報複嫻妃,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看來皇帝頭一個不答應。

所以他們這幾個人在皇帝眼裏,反而成了礙事的?

他方才竟然還有勸皇帝與嫻妃分房睡。

金永慶幸自己開悟了!

金永道:“往後你對嫻妃好一些。”

路勳:“我對嫻妃娘娘一直都很好啊!”

“但也不能太好,陛下會吃醋。”

至於慕容循與王永明,希望他們也能早日開悟吧。

***

到了這個地步,鬱靈還是捉摸不透蕭鐸的意思,他隻是一時迷戀她的身子麽?畢竟她還頂著個謀反的罪名。

那她回到皇城,他會如何待她?將她囚禁在冷宮裏?

後宮還是淑妃掌權?淩香環呢?

若他徹底原諒了她,在慕容循與王長明麵前,又何必裝模作樣與她保持距離。

鬱靈鼓起勇氣問蕭鐸,“回皇城之後,我住何處?”

蕭鐸沉吟片刻,“容朕想一想,而後再告訴你。”

所以她這兩日全是自作多情?

隻因為一件披在她身上的外袍,她就感動了?

夜深時,慕容循與王長明來蕭鐸房間。

蕭鐸命令她,“你去內室躲著,不要出聲。”

原來蕭鐸並不想慕容循他們知道,她這幾日都宿在他房裏。

鬱靈照做了。

王長明開門見山:“陛下回到皇城以後預備怎麽處罰嫻妃?嫻妃有三重罪在身,其一,參與謀反。其二,畏罪潛逃,詐死欺君。其三,另嫁她人。這三重罪,應當誅九族,如今擒獲嫻妃。陛下這幾日待嫻妃也太寬容了些,叫她住臥房,坐陛下的馬車!臣等實在看不下去去。”

慕容循抬手打住,“陛下就告訴臣一聲,預備怎麽懲罰嫻妃?回宮以後是囚禁冷宮還是殺了?還是陛下想她繼續高枕無憂當嫻妃?”

兩人目光炯炯地追問。蕭鐸一臉淡然,“朕自然不會叫她繼續當皇妃,你們多慮了。”

鬱靈在內室聽得清清楚楚,他說不會讓她繼續當皇妃了......

王長明:“那是準備如何?”

“朕會將她囚禁起來。”蕭鐸道,“叫她日日受刑。”

此時他們二人才稍稍露出滿意的神情。

“臣等當年被嫻妃害得遍體鱗傷,險些喪命,陛下記著就好,千萬不要被美色所迷惑。”

“朕自然記得。”蕭鐸道,“至於你們說朕近日待她好,她畢竟曾是皇妃,叫她住馬棚,徒步跟在馬車之後,損壞的是皇家顏麵。”

行,皇帝這麽說,兩人就放心了。

待他們離開後,鬱靈走出內室,“陛下預備將臣妾囚禁在何處?”

她語氣似在玩笑。

蕭鐸斟茶,“養心殿的榻上就很好。”

鬱靈:“......”

下流。

所以她不會再有皇妃的待遇了,在他眼裏,她始終是一個背叛者。

隔日清晨,他們繼續前行,登上馬車時,鬱靈恰逢慕容循與王長明。

王長明一臉鄙棄,“這等妖妃,陛下何必給她好臉色!就該叫她在馬車後麵徒步跟著,夜裏丟到馬棚裏去!”

鬱靈一句話都反駁不了,悶悶不樂地登上馬車。

片刻之後蕭鐸進馬車,瞧見她扭頭看著窗外。

“誰給你氣受了?”

他這語氣絕對不是關心的語氣。

鬱靈抿了抿唇,“你倒是有兩個忠臣,欺負人。我同你說了我沒有偷兵符。”

蕭鐸靜靜瞧著她發脾氣。

片刻後才道:“你有何資格說他們欺負你?”

“愛妃手段厲害,當年隨意兩招就害得他們險些喪命。如今他們不過言語幾句,你隻有受著的份。”

連他也嘲諷她,鬱靈算是明白了,她的苦日子還在後頭!

“隻有朕寬宏大量,不計前嫌。”蕭鐸看她糾結的小臉,放下架子,“不要置氣了,過來,朕抱你一會兒。”

他哄小孩麽?

鬱靈唱反調,“我沒有生氣。你的臣子說了,我是妖妃,陛下還是不要親近為妙。”

到下一個驛站還得三四個時辰。

蕭鐸靜靜望著她,幽深的眼眸富含深意,“過來。”

分別三年,他時時刻刻都想占有她。

他的唇落在她肩胛的疤痕,帶著安撫討好的意思,輕輕吻入衣襟,指尖劃過裙擺,輕觸她細膩如羊脂玉白的腳踝。

鬱靈壓低了聲音:“哼!你那幾個忠臣還防著我勾引你,明明是你勾引我。”

蕭鐸沒有否認。

鬱靈覺得,三年時光,他撩撥人的本事也進步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