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蕭鐸坐在她身後的椅榻上,並沒有離開的意思,鬱靈一點兒也不自在,從前她用癸水的理由搪塞完他,他都會離開的。

不管他,她繼續翻箱倒櫃,找出一襲新製的明黃色香雲紗宮裙,還有一件粉霞色。

“明日穿哪一件好?”她自言自語嘀咕。

“你著粉霞色好看。”蕭鐸回答她。

鬱靈脊背僵硬,他這是在與她閑聊麽?他從不與她閑聊的,也從不會在床榻以外的地方注意她。

衣櫃裏還其他顏色的衣裳,鬱靈一時好奇,“陛下最喜歡看臣妾穿什麽顏色的衣裳?”

“不穿。”

鬱靈:“.............”

啊啊啊!老色胚!她就多餘問他!

“愛妃去幾日?”蕭鐸正經問她。

“兩日。”

“一日,明日天黑之前回宮。”

“?”鬱靈著急了,“可是貴妃娘娘已經同意兩日了。”

“聽貴妃的還是聽朕的?”

鬱靈不甘心,蕭鐸從前都不會管她不會在意她,今日怎麽還不走?求求他快走吧!

“太後命臣妾留宿一夜呢。”鬱靈搬出太後,她覺得自己挺機靈的。

“一日,否則就別去。”

鬱靈:“!!!”

鬱靈暫時忍耐,橫豎她明日尋個理由留宿奉天寺,皇帝從不在意她,必定不會管她何時回宮,即使她一不小心遭遇刺客死在外頭,他那顆冰冷的心也不會有一絲漣漪!

少女背對著男人繼續翻箱倒櫃,片刻之後等她再回頭,椅榻上已經空空****,蕭鐸走了。

莫名其妙,從前他真的不管她啊,她以癸水來搪塞侍寢,他從不察覺異樣,還有其他一些小謊言,蕭鐸對於他不在意的事情從不過問的。

***

隔日,鬱靈登上馬車時,竟瞧見了皇帝貼身侍衛金永,“陛下特命奴才送娘娘去奉天寺,天黑之前帶娘娘回宮。”

她氣呼呼鑽入馬車車廂,真真一肚子苦水呢!即使蕭鐸因為她父親而厭惡她,也不必將這麽看管著她吧?看犯人不成?

抵達奉天寺,經過乏味冗長的祈福,金永寸步不移動地跟著她。難得出來一趟,豈能叫一個侍衛拿捏了。

鬱靈以要在禪房打坐休息為由,將金永擋在門外,從窗戶溜走了。

天將暗不暗時,鬱靈來到寺廟附近的夜市遊玩。少女衣著華貴,膚白貌美,一路吸引遊人目光。

一路吃吃逛逛,當年在譽王府時她就經常偷偷溜出來,進宮這兩年都沒逮到機會。

等玩得盡興了,鬱靈穿過巷子,巷中黑暗,她沒看清腳下,不知被什麽絆了一下後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揉了揉膝蓋站起身,倒黴,右腳腳踝扭傷了,扶著牆一瘸一拐地走出去。

正一籌莫展,想著該怎麽回奉天寺呢,忽得聽見身後有人喚她,“站住。”

鬱靈瞬間脊背發涼,回眸一看。

“嫻妃娘娘?”

真真冤家路窄,她竟遇見了蕭鐸的寵臣司徒玨!

鬱靈不想自己狼狽的樣子被這個大奸臣瞧見,一瘸一拐朝著奉天寺的方向走去。

“娘娘要去何處啊?”

“我要去何處關你何事?”她身份尊貴,司徒玨再得皇帝寵信,也不能對她頤指氣使。

司徒玨:“若臣沒記錯,娘娘此時該在奉天寺求子,哦,不對,該踏上了回宮的路程了。”

他怎麽什麽都知道?!鬱靈腹誹。

“本宮有事耽擱了,此刻便要回去。”鬱靈轉身要走。

“跟著娘娘的侍衛呢?”司徒玨追問。

“你別跟著本宮!”鬱靈一瘸一拐往回走。

“娘娘受傷了?”

鬱靈驟然回眸,瞪著一雙濕漉漉的眼神勉強支撐起點架勢,“退下!”

“正好臣的府邸就在附近,娘娘不如過去歇歇,府中也有大夫。”

司徒玨一副不會輕易放她離開的架勢。

“娘娘若不答應,臣隻能進宮稟告陛下,否則娘娘若出了差錯,臣難辭其咎啊。”

他就會告狀!蕭鐸素來不喜歡她,倘若叫他知道她離了奉天寺亂跑,必定重重責罰。

鬱靈不言語,臉頰氣鼓鼓的,啊,太丟人了。

司徒玨又走到她麵前,“來,請娘娘上臣的馬車吧。”

“你能送我回奉天寺麽?”

“自然可以,不過在此之前,先跟臣回府處理傷勢。”

鬱靈無法,隻能暫且跟他回府。

“司徒大人的家在何處啊?”

“朱雀大街街首。”司徒玨道。

鬱靈暗自驚歎,大奸臣這幾年斂財無數啊!

朱雀大街是皇城最熱鬧寬綽的街道,當年的譽王府就坐落於那處,周圍權貴雲集,司徒玨草莽出身,不過為官幾年啊,就得以在此處購置宅子。

但他為何對自己這麽殷勤?

她是蕭鐸的枕邊人,司徒玨必定是想借此機會籠絡她!

待馬車停在司徒府門口,鬱靈犯愁,她足踝疼得下不了車。

“臣背娘娘進府。”朝堂上手段狠辣,叫人聞風喪膽的男人就這麽在她麵前蹲下。

男女授受不親。

“娘娘遲遲不下車,若是宮中陛下追究起來......”

鬱靈無奈趴到司徒玨身上。

身形修長,比尋常男人更瘦弱些的司徒玨,雙臂力道卻出奇得大,背起她步伐平穩。

鬱靈一雙軟綿手臂輕輕圈住他的脖頸。

琉璃似的美人,吸引了門口侍衛的目光,鬱靈害羞地將臉埋到男人頸側,少女淡淡的呼吸似沁著蜜一般,噴灑到男人頸窩,好似鵝毛輕輕拂過,帶著些許溫熱。

司徒玨下一瞬止住步伐。

“怎麽了?”鬱靈咕噥一聲,自小生長於江南,這輕嗔一句,真真叫人骨頭酥麻。

“沒什麽、”司徒玨正色,繼續前行。

鬱靈看不到的角度,在朝堂上素來有笑麵虎之稱的男人神色肅然。

***

司徒府前堂裏坐滿了人。

蕭鐸臨時有事商議,這個時辰將人召進皇宮掀麻煩。司徒玨的宅邸清淨,於是派人通知了慕容循他們。

慕容循來時順便捎帶了幾位新得的美人,皆是從江南教坊裏搜羅來的新人。

蕭鐸的後宮妃嬪雖不少,但沒有人真正得他歡心,如今皇後與儲君的位置都空著,這也是他們這等做臣下的過錯。

“陛下,這幾位美人的出身,臣已經洗幹淨了,特意獻給陛下,陛下有瞧得上眼的帶回宮享用。”慕容循恭恭敬敬道。

前廳裏茶香四溢,司徒玨的家仆們小心伺候著。

蕭鐸一襲暗色長袍,眸光淡淡掠過廳中的十多位美人,他並非聖人,這個年紀嗜好女色正常不過,男人爭奪的不就是權勢與女人麽?

但慕容帶來的女人入不了眼,嫻妃將他的胃口養刁了。

王長明:“嘖嘖,還是慕容大人厲害,搜羅來這麽些個美人。待陛下挑好了了,不如叫我也挑兩個?”

王長明是世家出身,正統科舉入仕,早早投靠蕭鐸,他的後宅熱鬧不輸慕容循的,嚐過的美人尤物無數。

廳中的女子大約猜出了眾人的身份,坐在正中間的男子,眉目幽深,不怒自威,正是當今聖上,倘若能隨他入宮......

慕容循:“待陛下挑剩下的,其餘的美人大家平分,可都是雛兒。”

但最重要的還是討好皇帝,他做這一切的目的是想找個合適的時機討要嫻妃,相比這些個美人,嫻妃才是真正的尤物,一麵之後,慕容循始終念念不忘,甚至覺得後院的女人寡淡無味。他打聽過,蕭鐸厭惡嫻妃的父親,也厭惡嫻妃,素來對她不上心,所以此事並不難辦。

門口立著十數位身著黑甲的禦前侍衛,慕容循一時好奇,“從前陛下出宮時皆會帶著金永,今日怎麽不見他?”

蕭鐸把玩著茶盞,“嫻妃去奉天寺祈福,將金永一並帶去了。”

慕容循:“娘娘怎特意去奉天寺祈福?”

蕭鐸:“求子。”

在座眾人心中了然,君王年近而立膝下無子,但這並非神明能左右的,如今皇位不穩,各股勢力在暗中虎視眈眈,實在不是孕育皇嗣的好時機,況且蕭鐸的嫡子必須有著完全高貴的血統,更何況嫻妃的家世決定了她隻能當君王暖床的妃嬪。

所以她在神明麵前長跪不起,也求不來皇嗣。

“嫻妃娘娘可真不識大體,不過是去奉天寺而已,竟然帶走了陛下最器重的侍衛。”王長明道。

蕭鐸不置可否。

慕容循笑道,“既如此,今夜龍榻清冷,陛下更要好好選幾位美人帶回宮了!”

“回稟陛下,司徒大人回府了。”禦前侍衛回稟道。

鬱靈趴在司徒玨背上,一路行來吸引了不少奴仆注意。司徒府邸沒有女主人,今日家主破天荒背回一個女人,還不得吸引眾人的注意。

鬱靈額頭抵著司徒玨的肩膀,啊,怎麽都看她啊......

“家主,方才陛下、”

“去傳張大夫來前堂。”司徒玨打斷管事。

繞過影壁,司徒玨穩步朝著前堂。

“哎呀呀,司徒玨開竅了,竟帶了個女人回來!”慕容這一聲立即吸引了廳堂裏所有人的注意。

司徒玨看到了廊下那十數位天子近身親衛。

鬱靈聞聲緩緩抬眸,映入眼簾的是先是慕容循那看好戲的神情。

慕容循驟然驚愕,自己沒看錯吧?司徒玨帶回來的女人竟是、竟然是、原本該在奉天寺求子的嫻妃娘娘!

鬱靈睜著濕漉漉的眼眸。

“陛下......”司徒玨反應過來,他沒料到這等巧合。

誒??陛下??什麽陛下??哪個陛下???

下個瞬間鬱靈就看到了她那權勢滔天的夫君,從前堂緩緩步出來,瞧見了她與司徒玨,那張萬年冰封的臉上也微微詫異。

但他並未震怒,而是收斂神色,就這麽立在廊下麵無表情地與她對視。

鬱靈瞠目結舌,心髒怦怦跳,為何她有一種被捉奸在床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