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為了討好蕭鐸, 鬱靈來時特意打扮過了,“臣妾聽聞陛下近日勞累。”

“朕從近日才勞累的麽?”

鬱靈:“......”這個男人最近是特意練習如何擠兌人了麽?她還是喜歡從前哪個好糊弄的蕭鐸,他近日變得格外機靈。

“陛下嚐嚐臣妾親手做的點心嘛。”鬱靈從食盒裏取出糕點, 遞到蕭鐸唇邊,人也依偎過去。

蕭鐸淡然自若, 眼底深邃幽深, “愛妃除了龍井酥,其他都不會做了?”

鬱靈:“......”

蕭鐸拿過她手裏的糕點, “說吧,何事。”

他竟然料定了她有事求他?難道他已經看透了她勢利的本質?

“臣妾確實有一事求陛下。”鬱靈揪過蕭鐸的手。

“愛妃有話就說。”蕭鐸抽離手掌,咬了一口龍井酥。

美人計失敗。他裝得一副不近女色, 清心寡欲的模樣,裝得倒是挺像!

鬱靈事無巨細地告訴蕭鐸,“所以臣妾想陛下下一道口諭,命慕容循將他那位妾室接回家去。”

“原來是這樁事。”蕭鐸漫不經心道, “朕身為一國之君, 管臣子後宅的事情恐怕不妥。”

“陛下, 臣妾求你了。”鬱靈的語調饒了幾個彎,她自己聽了都覺得尷尬。

“也不是不行。”蕭鐸抬眸凝視著她, “隻是朕沒瞧見愛妃的誠意,一碟龍井酥怕是不夠。”

“那臣妾這幾日學幾樣其他點心, 陛下想吃什麽?”

“若是點心, 禦茶膳坊的人做得比你好。”

“那陛下要臣妾如何, 你才能答應呢?”

“你有什麽是旁人沒有的?”

鬱靈微微皺眉, 她有的而別人沒有的東西......那串珠鏈。蕭鐸不會是問她要回那串珠鏈?這麽小氣?

“那臣妾將那串珠鏈還給陛下?”

蕭鐸唇邊的笑意**然無存, 垂眸看向她的手腕,再度揪著他的袖口。男人不置可否, 忽得反手攥住了她的手腕,順著她的手臂往上。

穿過寬大的袖口,少女的肌膚冰涼軟膩,鬱靈下意識地往後躲,卻被蕭鐸扣著腰身抱到了禦案上。

少女纖柔的身形完完全全被困在男人身前。

蕭鐸撐在案沿壓低了肩,“怎麽連慕容循都能猜到愛妃心中所想?”

啊?

“有事才來討好朕?”

男人容顏近在咫尺,鬱靈能看清他琥珀色眼瞳,他棱角分明的臉,還有他尖刻的下顎。

“臣妾、”她動了動唇又立即住口,被他盯著心頭驟顫。

他生得真好看啊......

“是陛下不許臣妾過來。”鬱靈有理有據道。

“朕很醜?”

啊?他還記著前幾日的事情啊。

“陛下不醜。”鬱靈搖搖頭,她漂亮得好似一尊琉璃娃娃,就這麽坐在他的禦案之上,伸手勾了他的脖頸,仰頭輕輕親他下顎傷痕。

口是心非!蕭鐸才不吃她這一套。

“昨夜不是還很硬氣麽?”蕭鐸質問。

嘩啦一聲,禦案上的筆架盡數被他靠到地上,鬱靈驟然一顫,還來不及反應,人就被扣著肩按到了案上。

素了這幾日,蕭鐸此時很有興致,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既然她的存在就是供他疏解,他又何必忍耐呢,明明該叫她每日來侍候直到他厭倦她為止。

禦案上涼絲絲的,鬱靈掙紮著要坐起,蕭鐸卻按著她手臂。

她不喜歡這般,仿佛在他眼裏,她不過是一件玩物罷了,“去內室......”

蕭鐸充耳不聞,他清晰地記得昨夜廊下她那件茶白襦裙,也記得自己回寢宮之後浸泡過了半個時辰的冷泉。

現在有事求他,又巴巴地過來?她當他是什麽?

“去內室吧...”鬱靈祈求。

指尖在湖藍色絲綢帶上饒了幾個圈,慢條斯理地散開了結,深棕色禦案襯得她肌膚雪白奪目。

“在何處不都一樣麽?若你不喜歡朕的禦案,抱你去暗室?”清冷的聲音入耳。

“不,不去暗室。”鬱靈不敢再言語。

衣襟微敞,少女的鎖骨很漂亮。

蕭鐸輕扣她的手臂,“自從李家來了皇城,愛妃的心思全用在了他們身上。全忘了自己的本分了。”

“臣妾不敢。”鬱靈不喜歡這般,好似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魚。

蕭鐸將她的無措看在眼中,卻也隻是伸手輕輕撥開她額前的發絲。

昨夜肖想的美景,如今盡在他掌握之中。

......

鬱靈腦子混沌,按住了腰側輕撫的手心。

暑氣漸消,時近初秋,金絲楠木製成的禦案帶著幾分涼意,透入脊背,偏偏她額頭還滲著薄汗。

蕭鐸從始至終沒有吻她,若他能溫柔地吻她一次就好了。她也不知自己怎麽了,從前總是抗拒與他親密接觸。

如今她需得用手臂擋著,才能止住喉間不斷上浮的微嚀。

時近醜時,蕭鐸才將人抱著去了內室。

嫻妃一頭無法披散肩身,眼眸濕漉漉的,蕭鐸心頭一顫,並不知足,一雙鐵臂將她按到懷裏。

鬱靈心裏空落落的,仰頭繞過男人高挺的鼻梁去吻他。

蕭鐸側首避開,寬大手掌按著她孱弱肩頭,眸光寡淡冷漠。

隔日清晨,鬱靈被蕭鐸叫醒,“起來,伺候朕穿衣。”蕭鐸不慣著她。

他是沒有手麽?!

如此陰晴不定,前一趟在養心殿侍寢他還很溫和地要她繼續休息,如今又如此嚴厲。鬱靈麵上裝得乖巧恭敬,去屏風之後伺候蕭鐸更衣,他今日有朝會。

鬱靈不過淺眠了半個時辰。

她仔細為他穿戴,蕭鐸留意到她的頭發長了許多,濃密烏黑,饒有興致地輕輕撫過她背後的發絲,指尖繞著打轉。

她眼睫低垂,素淨而清純的臉頰,還有微紅的唇,胡亂披了件衣裳,薄汗粘著衣料,白皙脖間、不得不承認,他對她的興趣隻增不減。

鬱靈仰起頭要替他扣衣襟扣子,猝不及防對上蕭鐸的眼睛,他一直在打量她麽?

男人的薄唇輕輕落在她顫動的眼睫,揪下她的手腕,鬱靈微微詫異,下個瞬間又去踮起腳去尋他的唇,像是早預料他會親她一般。

他撬開她的唇齒,動作並不算熟稔,卻溫柔而強勢。

似要將她的魂都要引走。

“你不是不親我麽?”待到分開,鬱靈質問道。

“朕何時說的?”蕭鐸反問。

殿外日光透過窗紗,照得屏風之後的這個角落漸熱,鬱靈瓷白臉染上一片緋紅,夏末的天氣依然燥熱,晨起後的對話好似虛無的幻音。

男人眼底有光亮,如此瞧著她鬱靈都有些不知所措,自己這是怎麽了?

離上朝還半個時辰,蕭鐸忽得想要她。

“那說好了,陛下命慕容循將他的妾室領回去。”鬱靈回過神,想起昨夜自己來禦書房的目的。

“朕答應什麽了?”蕭鐸反問。沒意思。合著她覺得他是個好說話的人?隨隨便便一個吻就能驅使他辦事?這是交易麽?

她就知道會這樣,蕭鐸是個很難伺候的人,別說求他辦事可,更何況,他從來都不喜歡她。方才湧現的莫名的愉快心情忽得煙消雲散。

鬱靈搖頭,並沒有再繼續說,伸手替他將衣襟扣好。

“你今夜還來麽?”蕭鐸問她。

“陛下吩咐說臣妾不能再來禦書房,臣妾就不來了。”

“那你昨夜就沒記得朕說的話?”蕭鐸戳穿她。

鬱靈一時啞口無言,她不明白蕭鐸的意思,“那陛下希望臣妾來麽?”

蕭鐸神色肅然,並不回答她。

“今夜過來,明夜也過來,十日之後,朕命慕容循去李府領人。”蕭鐸道,他覺得這大約是慕容循辦的最得他心的一樁事。

鬱靈懷疑自己聽錯了,他的意思是叫她連著伺候他十日,才答應幫她辦這件事。

“十日?”

蕭鐸神色肅然,“你不願意?”

鬱靈聽過民間一句俗話,叫做隻有累死的牛,沒有耕壞的地,連著十日侍寢,加上他政務繁忙,他確定真要十日?

而且她確實不大願意,夏末暑氣猶在,她不喜歡與他親近,他跟個火爐似的。

“不是嫌朕心狠手辣麽?你這位姐夫倒是個溫文儒雅的讀書人。”蕭鐸嘲諷道,“結果怎樣?一朝高中,便厭了發妻。”

鬱靈不明白他的意思。

此時外頭傳來腳步聲,幾個宮人經過。

“陛下今日還未起,先別忙活了,端著早膳在這廊下等片刻。”原來是禦膳房的宮人。

“聽說了麽?禦史台那位先前得陛下寵信得李大人,這幾日家宅不寧呢,鬧著要納妾。”

隔著一扇窗,鬱靈聽清小太監們的話,真的是壞事傳千裏,堂姐家裏的事竟弄得宮裏人盡皆知。

鬱靈臉上無光,抬眸看蕭鐸一眼,轉身要離開屏風。

“聽說那女子還不是普通人,原是教坊的花魁,慕容大人替她贖身收入後院,後又將人趕了出來,那李棠大人便英雄救美了。領回家,納妾的禮還沒過,當夜就迫不及待入了洞房。”

鬱靈駐足想聽一聽,這內裏的細節都傳開了,她都不知道這麽多呢,果然兩人已經有了苟且!

“聽聞李棠的正室夫人還是嫻妃娘娘的堂姐妹,李棠就不怕李夫人告到娘娘麵前?”

“你怎麽就不明白這裏頭的玄機。李棠前些時日在朝堂上彈劾陛下的那些話,還有什麽說他這些年一直未立皇後,要他早日立後,不要過於寵愛妃嬪。這些話早就惹得陛下心生不滿。那女子好好的怎麽會被慕容大人趕出府呢?她可值好幾千兩銀子呢。必定是陛下吩咐慕容大人,設下這美人計,弄得李棠家自己雞犬不寧!”

這分析得很在理!鬱靈緩緩回首,看向了身後之人。

他怎麽如此卑鄙?眼底不自覺地流露出鄙棄之意。

蕭鐸留意她的眼神,冷若冰霜的臉上浮現不滿之意,先她一步走出屏風,“少聽宮人胡謅,朕若想整治李棠,有的是手段,怎會使這般不入流的!”

鬱靈沉默不語,眼神卻躲避,這還有別的可能麽,必定是蕭鐸派慕容循去整李家。

蕭鐸是個有仇必報之人,難道還真指望他看在李家與她有親的份上饒過李棠?

“臣妾告退了。”

“你等等。”蕭鐸將人叫住,“愛妃不相信朕?”

“臣妾怎麽會不信呢,臣妾很信。”

擺明了口是心非。

“你若不信,朕將慕容循叫來,你親自問他,此時是否受朕指使?”蕭鐸道,“順便叫他將人領回去。”

宮裏傳得越來越離譜,蕭鐸也煩心。

慕容循正好進宮上朝,被叫來禦書房,他立即明白其中原由,“那名喚洛兒的女子確實是臣的妾室。但叫她勾引裏棠一事是陛下吩咐的。”

挖皇帝牆角一事,他可從來沒有放棄過。

“朕何時命你這麽做?”蕭鐸知道慕容循這是唯恐天下不亂。

“哦哦,是臣糊塗,陛下從未命臣這麽辦過。”

君臣這一問一答,鬱靈看蕭鐸的眼神就更怪異了。

“嫻妃還是懷疑朕?”蕭鐸質問。

“臣妾可不敢、”鬱靈麵上裝得依然恭敬,心裏卻是罵開了。

“既然洛兒一事叫娘娘心煩,臣回去就命人將她從李家領回來。”慕容循道,沒想到洛兒不僅攪和了李家,還連帶著攪和了皇帝與嫻妃,妙啊。

既然事情解決了,鬱靈也不想再看到蕭鐸這張臉,“臣妾回清寧殿了,陛下快上朝去吧!”

“你等等、”蕭鐸揪住她的手臂,“你不信朕?”

“臣妾怎麽會不信陛下呢?”鬱靈展露笑意,“陛下英明神武,怎麽可能使這等不入流的手段!!!”

蕭鐸聽得出她的反話,“不入流的手段?那也要你那姐夫上鉤才行?平日裏裝得兩袖清風,不過是下作的美人計就上鉤了。你以為將那女子領走就解決了?事情可沒這麽簡單!”

這話雖氣人,但一下也戳中了鬱靈的心思,其實蕭鐸說得不錯,單單隻是將人領回去,這不是掩耳盜鈴麽?姐姐以為那女子離開李家就萬事太平了?本質已經是夫妻離心啊。這李棠就不是個東西!

“等等陛下、”鬱靈揪住蕭鐸袖口,“臣妾有個計策,陛下能否給臣妾行個方便?”

鬱靈將姐姐叫進宮。

“如今外頭都在傳,說是姐夫已經與那女子有了肌膚之親。”

“他們都在胡說。”鬱青信誓旦旦,“李棠同我保證,說他夜裏不過是去那女子房中開解她,叫她不要想不開,絕對沒有男女之情,更沒有肌膚之親!我隻是不放心,所以才來求你想辦法,讓人將這女子領走。”

“我與李棠是結發夫妻,他是個正人君子,是個堂堂正正的讀書人,雖然他家世單薄,母親姐姐強勢,但這些年我與他同甘共苦,我們的夫妻情意篤定,他也是真心疼愛女兒,並未因我沒有生兒子而對我有過半句抱怨......這一次他不過是太過心善,同情那個女子罷了!”

鬱青這番話說得情真意切,但鬱靈也在皇室多年,也聽過不少王公大臣家中的事,李棠看似君子,但內裏絕非坐懷不亂之人。

“既然如此,姐姐願意考驗他一番麽?”

“我敢。”鬱青孤注一擲,她拋棄娘家,孤注一擲跟了李棠,她堅信自己的選擇不會出錯。

晌午過後,鬱靈帶著姐姐去了禦書房。

“真要這麽做?”蕭鐸頭疼。

“陛下明明答應好的,怎麽出爾反爾了?”鬱靈揪住他的手臂,仰著頭與他理論。

“不過是朝臣的家務事,朕不想插手、”很荒唐,臣子後院的事,還要他配合來演戲,他哪裏有這麽多閑工夫?

鬱靈瞪著一雙美目,凝視著蕭鐸,他最好識相一點,否則她就戳穿他的陰謀詭計!

對視片刻,“成吧......”蕭鐸無奈配合,吩咐劉歇去傳李棠來禦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