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鬱靈殷勤地啄吻男人唇角, 一雙手臂去勾他的脖頸,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
然而胃裏翻湧,有些難受, 她臉色微變。
然而蕭鐸並未察覺她的異樣,俯首輕輕親她耳垂。
她吃得太多了, 越來越反胃, 鬱靈不自覺地揪緊蕭鐸微敞的寢衣。
嘔---
吃下去的龍井酥,盡數吐了幹淨。
鬱靈腦子一片混沌, 她吐在了、吐在了蕭鐸身上!
吐完之後,周遭安靜得好似她方才殺了個人一般。
鬱靈還坐在蕭鐸懷裏,她自己的寢衣上未沾染分毫, 就是蕭鐸微敞的衣襟至腹間......滿是她嘔吐出來的汙穢之物。
“臣妾該死!”鬱靈逃亡似得跌下龍榻,跪到榻邊,“陛下,臣妾該死!”
她知蕭鐸有潔淨的癖好, 都不敢看蕭鐸的眼神了。
他的眼神是冰冷且凝滯的, 瞧著胸口那些汙穢物, 立即褪上身寢衣,“那麽多糕點都吃了個幹淨, 你不吐誰吐?”
語氣一改往日的穩重,不難聽出帶著一絲咬牙切齒的恨意。
禦靈狼狽跪著, 這一次她是真的害怕。
蕭鐸懶得與她再說話, 氣惱地要往浴殿走去, 側頭瞧著少女跪在地上, 瓷白臉頰蔫蔫的模樣, 粗暴地將人從地上拽起來。
他不言語,隻是一路拖著她往浴殿走, 然後很不講情麵地將她扔到浴池裏去了。
鬱靈嗆了一口水:“......臣妾伺候陛下洗漱。”
“朕不要你伺候,你自己洗幹淨!”他將褪下的衣袍盡數扔地上。
她默默地縮在角落。
原本是來討好皇帝,此時他瞧她的眼神,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了。
回到內室,龍榻一塌糊塗。
蕭鐸繃著的臉沒有轉晴的跡象,“很餓?吃了那麽多糕點。”
“臣妾也不想吃那麽許多,臣妾隻是、隻是、”
“隻是什麽?”
此時麵子已經不重要了,保住小命要緊,她縮了縮肩膀,“隻是錯將鹽當糖放了,臣妾怕陛下還要吃,就自己勉強吃完了。”她也很痛苦啊。
蕭鐸正翻折袖口,聽到這個解釋,陰沉眸光地掃到了她那處。
“竟然因為這個?”
還能因為哪個?
“你以為是甜是鹹,朕可能吃不出來?”蕭鐸覺得嫻妃將他當傻子戲弄了。
啊?
“方才不叫慕容循吃,隻是不想你在臣子麵前丟人罷了。”
原來他早就知道,隻是不拆穿罷了,是她自作聰明吃了那麽多糕點,企圖毀滅證據。
蕭鐸一時也不知從何處開始訓斥。
“糕點做成這般,看來你對朕也並不十分上心。”
“臣妾上心了的!陛下怎麽能這般冤枉臣妾!”鬱靈在他麵前伸手,“臣妾為了做這些糕點,手都燙了。”
她昨日見識過他的厲害,就下定決心要好好侍奉他的,改過自新,絕對不再做那等陽奉陰違之事。
少女軟軟的掌心布著幾塊紅斑,指尖還有燙出的水泡。
“可惜放成了鹽。”蕭鐸補了一句,“你就是對朕不上心,若是自己吃的,絕對不會犯這樣的錯。”
???
心間一股怒氣呼嘯而過。
“那臣妾往後不做糕點了。”
“你在對朕置氣麽?”
“臣妾對陛下置氣,臣妾不要命了麽?”鬱靈答得飛快,“又不是沒見識過陛下厲害手段......”
“哦?愛妃說說朕什麽手段?朕怎麽就會要了你的命?”
“昨日、”一張口就成了鋸了嘴的葫蘆,她可不敢提昨日的事情。
“朕在你心裏是濫殺無辜的君王麽?”蕭鐸冷眼瞧著她,想知道她究竟是個什麽想法。
鬱靈眼神閃躲了一下。
“臣妾怎麽可能這麽想呢!陛下冤枉臣妾了!”
她心虛了。他不就是濫殺無辜麽?自己也不是頭一回見了。
人一心虛,話就多起來了。
“臣妾不就是錯將糖放成了鹽麽?今日做完酥太匆忙,往後臣妾做了糕點自己必定先嚐一塊。原本就說的是龍井酥,怎麽又提起昨日的事情來了!”
“嫻妃你很委屈麽?”
蕭鐸立在她身前,一襲白淨寬袖寢衣,抿著唇,整個人清冷而克製。
“朕冤枉你?你才是冤枉了朕。不要弄得每次都是朕的錯。”
無理取鬧。
鬱靈腦子裏就蹦出這四個字。
自己何時冤枉他了啊?自己怎麽敢冤枉他?她明明是來討好他的。
“臣妾不敢,陛下誤會臣妾了。”鬱靈絞盡腦汁也想不到自己冤枉他什麽了?可蕭鐸瞧著......鬱靈也不知道該如何形容了。
很受傷?很執拗?
他是君王,她自然不敢有所反抗。她伸手去握他袖下的手腕,“好啦,都是臣妾不好,陛下不要生臣妾的氣了。”
她想她都低頭認錯了,他也就順著台階下就行了吧,她與他從來都是逢場作戲,何必較真呢。
蕭鐸揮手掙脫她的手心。
然而他既然沒有走開,也沒有趕她走,他繃著下顎,緊緊抿著唇,好似她對他做了何等十惡不赦之事,可她不就是做錯了糕點麽?
鬱靈臉上帶著點兒討好的笑意,又去抱他的腰,“陛下帶臣妾去榻上吧?”
他不是最喜歡與她做那樣的事麽?
蕭鐸卻扯下她的手腕,一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架勢。
“陛下究竟要臣妾怎麽做?”鬱靈也不耐煩了,“臣妾往後再也不會做錯糕點了。”
“是糕點的事麽?”
“要不然陛下為何對臣妾惱火呢?!”
鬱靈耐心全無,自己本就是來侍寢的,他在這與她爭論些什麽呢?
“陛下總是這樣,對臣妾無故發火。”鬱靈心想還不是因為他不喜歡她的父親,所以這些年對她也是冷冰冰的。若非她一再忍耐、算了!
“臣妾今夜就不該來。”
“是啊,你來做什麽呢?”蕭鐸反問。
鬱靈當下就不想再討好他了,是啊,她來做什麽呢?這些年她一直在他身邊待著做什麽呢?!
若早知蕭鐸是這樣陰狠之人,她怎麽會答應進譽王府呢。
她就像是跳梁小醜一般。
“臣妾告退了。”
鬱靈扭頭就走,人家都說了那樣的話,她還有什麽顏麵在這待著,一口氣走出老遠,來到廊下轉角處。
立了一立,回頭瞧瞧。
禦書房門口的白衣身影孑然而立,依然是那副波瀾不驚的麵孔,他不過走出來幾步,遠遠瞧著她。
蕭鐸此人對朝堂對後宮都極其嚴苛,這哪裏是要她回去的意思啊!分明就是一副我看你走不走的架勢!自己此刻再舔著臉湊上去,他還是要將她推開?
算了!鬱靈扭頭真走了。
***
鬱靈收到堂姐從蘇州的來信,說是科舉放榜,堂姐夫李棠中了二甲第十名,如今在皇城待選,要在皇帝壽辰宴當晚覲見皇帝,到時候還請她照拂一二。
鬱靈是家中老幺,排行第五,前頭四位哥哥姐姐都年長她許多,鬱靈與他們玩不到一塊去,幼年時倒是常與年紀相仿的堂姐玩在一塊兒,兩人吵架打鬧,感情卻是很好。
堂姐鬱青是大伯的獨女,自小張揚跋扈,不顧家中阻攔,強行嫁給了李棠,她的夫君李棠是個家世單薄的讀書人。
今夜便是皇帝壽宴,自從前兩日她堵氣離開禦書房,她就再也沒同蕭鐸說上話。
但她在清寧殿很是快活自在。
壽宴擺在禦花園,除了賀壽之外,今日蕭鐸要任命進士官職。
夜裏暑氣已消,鬱靈原本想稱病不來的,蕭鐸不喜歡她,她便躲著點,但既然堂姐這樣囑托,她就來瞧瞧,不吱聲就成了。
大多數進士都是外放去做父母官。
“二甲第十名,李棠上前。”劉歇高聲道。
鬱靈精神了,他遠遠瞧著這位堂姐夫,生得倒是清俊,難怪堂姐喜歡。
“學生能有幸來陛下壽辰,實在是三生有幸。學生一路坐著陛下派遣的車馬從城門過來,所見之處遊人如織,富麗繁華,可見皇城百姓安居樂業,盛世之相。學生從宮門下車,一路緩緩步行而來,進到禦花園,宴上熱鬧非法,歌舞升平。學生見陛下容貌脫俗,氣度斐然,宴上吃的是熊掌魚翅,喝的是瓊漿玉露......”
她的堂姐夫竟然如此擅長溜須拍馬,阿諛奉承,蕭鐸就喜歡這等順應他心意之人,最好李棠能迅速融入到司徒慕容那□□、臣之中去,鬱靈心想這太妙了,她們鬱家複起有望了!
鬱靈坐在貴妃身邊,同蕭鐸隔了一個位置,側眸偷偷看他一眼,他手持酒盞,麵色如常。
“隻是陛下,北疆戰事不斷,陛下竟然耗費如此財力辦壽宴,臣實在食難下咽。”李棠話鋒一轉。
嗯?鬱靈瞬間扭頭,李棠他不要命了麽?
“自陛下登基以來,邊疆再無太平之日,陛下屢次派人攻打北方蠻夷,實在是勞民傷財!如今北疆番邦請和,陛下竟無動於衷,難道將士的命在陛下眼裏如草芥一般麽?!”
鬱靈沒記錯的話,北疆的戰事全因塞外番邦先聯手挑釁,李棠說的都是些什麽!快住口吧!
李棠這一席話說得鏗鏘有力,偌大的禦花園,一時間鴉雀無聲。
鬱靈輕輕扶額,完了,堂姐此番怕是要守寡了,蕭鐸必定會將李棠送入那間密室,百般折磨!
邊上慕容循臉上神情玩味,看著李棠好似看著一個大傻子,他可太知道蕭鐸的脾氣了,這就該下令將人拖下去了。
所有人都靜待著皇帝如何發落。
蕭鐸擱下酒杯,“你如此直言敢諫,將你外放倒是可惜了,不如入了禦史台吧。”
劉歇聞言,顫抖著記下。
“朕難得覓到這樣的人才。”
他在說反話,鬱靈知道,心裏萬般同情堂姐,不日抵達皇城之後,聽到夫君被賜死的消息,該如何痛徹心扉啊。
慕容循也微微詫異,同邊上的司徒道,“陛下如今也知道在人前收斂了,大約今日是他壽辰,暫時不想殺生罷了。”
鬱靈心裏亂如麻,又偷偷瞧了一眼蕭鐸。
對方像是感知到她的視線,很尋常地側首看過來。
鬱靈:“......”
她倉促收回視線,這個男人該死的好看啊。
待生辰宴散去,蕭鐸吩咐劉歇,“傳李棠來禦書房見朕。”
這一句很不恰巧地被鬱靈聽見了,李棠那頭得了信,麵帶喜色,恐怕在他眼裏,蕭鐸大約是個聽他勸諫的明君。
太天真了......這些年讀書讀傻了,殊不知自己小命今夜就要交代在這了。
鬱靈心想還是明哲保身為妙,蕭鐸已經如此厭惡她了。可是堂姐那兒......她還是去了禦書房一探究竟。
蕭鐸今夜心情看似不差。
她在禦書房附近徘徊不進,李棠進去片刻了,弄不好這會兒已經被打得奄奄一息了,他那文弱書生樣子,蕭鐸那幾鞭子下就可以要他的命。
總要試一試,到時候堂姐那也好交差。你瞧,我試過救你夫君了,是你夫君腦子發昏!
她走了過去,一經劉歇通報,很順利地步入。
蕭鐸正在椅榻上,看上去醉了幾分,正坐著醒酒,如此這般儀態形容也甚是高貴。
李棠果然已經被他押入暗室!
蕭鐸不正眼瞧他,這眼神充其量就是淡淡地打量,好似在質問她過來做什麽?
救人要緊。
“陛下,臣妾有事要稟告。”鬱靈心虛啊,“方才宴上二甲十名的進士是臣妾的堂姐夫,他幾十年寒窗苦讀,不太通曉人情世故,方才衝撞了陛下。”鬱靈伸手捂住蕭鐸搭在矮幾上的手腕,仰著麵哀求,“還請陛下高抬貴手,不要怪罪於他。”
一席話說得婉轉,鬱靈是真心在求他。
蕭鐸垂眸,“朕不會怪罪他,你起來吧。”
他語氣與神色都很正常,正常得鬱靈愈加膽戰心驚的。
“那臣妾......”
“李棠方才已從禦書房側門離開了。”蕭鐸道,“朕知道他是你的親眷,自然不會刁難他。”
他以為她會信?
鬱靈抬眸看向閉門的暗室。
“嫻妃不會以為朕將他關入暗室用刑了吧?”
鬱靈沒有回答。
此時暗室裏忽得傳出一聲響動,聽著應該是李棠在痛苦掙紮。
“求陛下高抬貴手,臣妾即刻將人帶走,連夜送出皇城,絕對不會再叫他出現在陛下麵前。”
“你不相信朕?那你就去暗室看一看,李棠可在。”蕭鐸拿起手邊的醒酒湯,飲了一口,“倘若他在,你盡可以帶她離開。”
鬱靈絲毫不帶猶豫的,李棠在宴上那樣衝撞冒犯,按照蕭鐸的脾氣秉性,必定會將李棠折磨致死。
她走過去,駕輕就熟地推開暗室的門。
鬱靈“......”
眼前的情形叫她瞠目結舌,這還是那個蕭鐸用來審訊私刑的暗室麽?當日那些刑具早已經搬空,取而代之的是擺放書籍的一排排書架,聞不到一絲血腥味。
“這就要走了?”鬱靈轉身要走,蕭鐸已經立在她身後。
“嫻妃誤會了朕,就當無事發生?”語氣裏還暗含三分委屈。
“臣妾、臣妾、”鬱靈知道自己中計了,可是蕭鐸如此欺騙她的目的是什麽呢?
“幾次三番叫你看了害怕,所以朕命人撤走了那些刑具。”蕭鐸緩緩靠近,這叫鬱靈手足無措,唯有退到暗室之中,“你以為朕今夜會殺了李棠?”
這壓迫感叫人窒息!
“臣妾誤會陛下了。”
眼下兩種可能,一,李棠被他關在別處,二,蕭鐸確實放他離開了,這一切都是他的圈套。隻是他為何要設圈套坑她呀?
“朕方才還有半句話忘了說,若你能找到李棠,就將他帶走,若不能找到他,朕就重重罰你。”
她被他逼退回暗室,眼看著蕭鐸合上了門。
“今夜是朕的生辰啊,愛妃。”蕭鐸道。
鬱靈恍然大悟,今夜是他的生辰,所以他不會殺人!所以李棠大約已經被放回去了。
唔、
她恍惚了那麽一瞬,唇上傳來痛感,蕭鐸副首狠狠咬她,唇角流血了。鬱靈伸手就去推,卻被他輕而易舉地扣住了雙腕。
“今夜是朕的生辰。”他沉聲說。
原來他是這個意思,鬱靈莫名冒出個想法,或許他一早就知道李棠是她的堂姐夫,設下這個圈套,引她來禦書房。
她中計了。
唔,後背磕得生疼,蕭鐸扣著她的肩將她按在門上,他麵龐若冰霜一般,透著陰狠。
鬱靈睜著濕漉漉的眼睛,心驚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