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你們說大頭成到底得罪誰了呢?誰會殺他?”
“不知道啊。有沒有可能是陌生人, 比如脾氣暴躁的酒鬼?大頭成運氣不好,正好碰上了?”
正是飯點,蘇神算冰室此時聚滿了食客, 他們都在討論大頭成被殺的事情。雖然還沒找到屍體, 但是蘇念星算卦一向很準, 她說大頭成死了, 就真的是死了。沒人會提出質疑。如果新來的食客提出質疑,他們就立刻給他科普蘇念星算卦有多神。
蘇念星剛開始還有些心不在焉, 擔心警察沒把人抓住, 可是忙著忙著她就忘了。
直到晚上九點多, 外麵傳來響動,食客們紛紛湧出街道看熱鬧,正好看到重案B組的阿sir拿著銀手銬將姣婆珍雙手銬住, 並且說出那句耳熟能詳的話,“我是銅鑼灣警署重案B組陳督察,你涉嫌謀殺男子劉其成,現在不是事必要你說, 除非你想說, 但你所說的一切將會被記錄下來, 可能成為呈堂證供。”
姣婆珍還在掙紮,大罵阿sir冤枉好人, 直到阿sir報出一個名字,姣婆珍就像突然啞了似的, 再也發不出半點聲響。
周圍街坊熟知姣婆珍為人,這就是個沒理也能攪三分的潑婦, 突然啞口,隻有一個原因:她真的犯了罪。
街坊們紛紛炸開了鍋, 交頭接耳討論起來,“該不會是姣婆珍殺了大頭成吧?”
“應該是,剛剛阿sir不是說了姣婆珍涉嫌謀殺劉其成,劉其成不就是大頭成嗎?”
街坊們簡直不敢相信姣婆珍會殺死自己的老公,“姣婆珍為什麽要殺大頭成啊?”
“還能為什麽?嫌大頭成不能讓她吃香的喝辣的唄?她仗著有姿色就在外麵勾三搭四,以前不是沒看過。這條街那麽多長得好看的女人,為什麽別人沒被人罵,隻有她被人罵姣婆?還不是因為她自己不檢點。”
香江冰室多數都是夫妻檔,女人出來招攬生意不是少數。但是大多數女人都懂得掌握分寸,麵對男客時也隻是言語調笑幾句,並不上手。要是客人敢上手,女人直接大耳刮子扇過去,還要找街坊們評理。這些師奶的戰鬥力都很強。姣婆珍嫁了個老實木訥的大頭成,偏偏她享受男人吹捧的感覺,漸漸就有了相好,隻是一直藏得深,街坊隻知道有這麽個人,並不知對方身份。
街坊們猜到姣婆珍不安份,已經出軌,但是她跟大頭成依舊過下去,猜想她可能已經跟外頭的男人斷了來往。誰能想到她居然會聯合情夫殺夫?
這女人下手真夠狠的。
“哎喲,這幾天看她那著急樣兒,我還以為她是真的擔心大頭成。原來都是演戲。”
“這女人是把我們當傻子呢。”
“對啊,我早就覺得她不對勁了,讓她出錢找小蘇算一卦,她推三阻四,要不是我把她推進冰室,她都不可能同意。”
“是啊,我也看出來。”
街坊們七嘴八舌說著自己早就懷疑姣婆珍。
食客折回冰室繼續吃飯,看到蘇念星眼睛一亮,“事頭婆,真被你說對了,大頭成已經死了。凶手就是姣婆珍。”
感慨完蘇念星算卦真的很準,大家為大頭成不值。
蘇念星撓了撓頭,原來姣婆珍也是幫凶嗎?那兩個男人是誰?
過去幾天,警方開了記者招待會,把大頭成死亡案的審理結果公布大眾,各大報紙也刊登這條新聞。
蘇念星翻開晨報,這才知道大頭成的死亡原因。原來姣婆珍在外麵的姘頭又來找姣婆珍,想跟她舊情複燃,姣婆珍不同意。但是他們兩人在巷子裏講話的事情,被街坊們看到告訴了大頭成,大頭成跟姣婆珍大吵一架,他雖是個木訥性子,不善言辭,但是街坊們同情的目光讓他很不是滋味,很長一段時間他都不敢走大街上,他過慣了這種被人指指點點的日子。
所以他這次說什麽都要離婚,冰室是他父母留給他的財產,這些年也掙了不少錢,離婚後他再娶個老實本份的女人當老婆。但是姣婆珍卻不肯,她跟大頭成發誓,她早就跟那男人斷了來往。
兩人不歡而散,姣婆珍的姘頭見姣婆珍不願跟他舊情複燃,把罪怪到大頭成身上,於是叫上自己的弟弟合夥殺人。
這樁案子其實很簡單,唯一難點在於姣婆珍的姘頭說姣婆珍也是知情人之一。他們三人合謀殺死大頭成。
當警方調查姣婆珍時,姣婆珍不願意再提舊情人,在警方看來,她是在包庇舊情人。可案件到這裏就查不下去了。沒有證據證明姣婆珍是合謀人之一。她不願意跟大頭成離婚,而且事後也沒有跟舊情人聯絡。不想提舊情人隻是不想再被人指指點點。
街坊們看著報紙,把奸1夫罵得狗血淋頭。
“大頭成,可惜啦。”
也有人在罵姣婆珍,如果不是她出軌,跟這種煞神**,又怎麽會害死大頭成。
姣婆珍很快就因為證據不足被放了出來。但是她的名聲徹底臭了。她後悔不迭,把冰室賣了,很快離開百德新街到別處生活。
這樁案子對街坊們來說沒什麽影響,隻不過給他們添了幾天談資,過後又失去興致。但是卻給蘇念星帶來些影響。
這些日子前來算婚姻的男人增多了。要知道以前算卦男人一般算的是事業和子女。算婚姻很少。
出了姣婆珍這事,男人們察覺到了威脅,趁著老婆不注意,拿出私房錢算卦,“幫我算算婚姻,我想知道我老婆有沒有出軌?”
香江是個既先進又守舊的城市。它在科技和現代方麵確實比內地先進。但是它的思想卻是那麽守舊。
蘇念星不理會他們的小心思,這些人的妻子多數都能對伴侶忠誠。即便如此,依舊有不少人過來算卦。
這天前來算卦的是對夫妻,蘇念星長長鬆了口氣,可算遇到不一樣的。就算她能掙到錢,可天天算姻緣,她也會覺得無聊。
蘇念星邀請他們坐下,給他們遞上奶茶,笑眯眯問,“請問二位想算什麽?”
據她觀察,夫妻檔來算卦一般很少算姻緣,他們算的多數是事業或子女。其中子女占大多數。
果不其然,接過奶茶後,高淑儀四下逡巡,確定其他人沒有湊過來,於是壓低聲音道,“大師,我兒子被綁架了。我想請你幫我算算他在哪兒?”
由於這些天前來算卦的人都是算婚姻,而且多數都沒有問題。這也導致食客們覺得最近算卦沒什麽意思,已經很少有人過來看熱鬧了。
蘇念星微微眯了眯眼,打量兩人,“兒子被綁架,你們找警察啊?我又不是警察。”
高淑儀焦急道,“不能報警,對方說了如果我們敢報警,他會撕票。我就這一個兒子,我不能冒險。”
林業強赤紅著雙眼,黝黑的臉龐說不出的憔悴,沉重地點點頭,隨後從包裏掏出一個信封,雖然沒有打開,但是看那鼓鼓囊囊的一大包,顯見裏麵有不少錢。他將信封推過來,“大師,這是兩萬花紅,隻要你算出我兒子的地址,這些都是你的。”
蘇念星點了點信封,打量二人,“綁匪有沒有打電話向你們索要贖金?”
夫妻倆齊齊點頭,“早上就打了,管我們要一百萬贖金。”
高淑儀哭喪著臉,神情說不出的疲憊。
林業強愁得一個勁兒撓頭發,“我們不是富裕家庭,隻能算是一般。我一個人工作,我老婆全職在家帶孩子,隻有三十萬存款。可是綁匪要一百萬。我們拿不出。我們也是沒辦法才來找你的。這可是我們最後一絲希望。”
蘇念星明白了,這對夫妻既不想兒子被撕票,但是他們又沒那麽多錢給綁匪,就拿她當救命稻草。
蘇念星摸摸下巴,綁架是犯罪,屬於高風險行當,他們不去綁架有錢人,卻綁架一個工薪階層?這是什麽道理?
蘇念星不敢打包票,“我從來沒有算過綁架,不知道能不能算出來。這樣吧,我試試看,如果算出來了,你們也能省一大筆錢。要是算不出來,你們還是報警吧。”
夫妻倆也是死馬當活馬醫,他們看過報紙,知道蘇念星最擅長的是姻緣,綁架案可能超出她的能力範疇。他們其實不報多大希望。見對方願意試一試,他們連連點頭,“就按你說得辦。”
蘇念星給女人看手相。
蘇念星以為自己看到的是髒亂差的倉庫或是廢棄房屋,就像何家俊被綁的小屋,可是入眼畫麵卻是炫酷的燈光,閃來閃去,晃得她眼睛疼,周圍到處都是人,她就算再遲鈍也反應過來,這哪裏是綁架,分明是遊戲廳啊。
這些走來走去的人群多數都是十幾歲的大男孩,他們行動自如,沒人限製他們行動。坐在老虎機前的男孩們正在瘋狂大叫,手上動作不停,輸了就懊惱地拍機子,贏了就舉起雙手歡呼雀躍。
這裏麵到處都是人,蘇念星分不清哪個才是夫妻倆的兒子,但是她可以肯定他沒被人綁架。
如果沒被人綁架,他為什麽不離開遊戲廳?
是有人騙他們,還是兒子串謀騙父母?蘇念星收回手,“綁匪打電話給你們的時候,你們有沒有跟兒子通過話?”
她這話一問,夫妻倆臉色煞白,高淑儀雙手顫抖,拿奶茶的力道都沒有,手中的奶茶掉落在桌上,奶茶傾倒,汁水撒得滿桌都是,順著桌麵一直往下滴。
蘇念星快速將奶茶扶正,阿珍過來清理桌麵,又拿了拖把將地上的水漬也清理幹淨。
“我就是問一問。你們兒子還活著。但是……”蘇念星一時也不知該怎麽解釋,“有沒有可能這些人根本不是綁匪,他們也沒抓住孩子,而是故意騙你們錢呢?我根據你的手相可以得出你兒子並沒有生命危險,也沒有被人限製自由。”
高淑儀愣怔了下搖頭,“不會是騙子。我聽到兒子在電話裏叫我。那個綁匪打他,他疼得撕心裂肺,又哭又叫。我自己兒子的聲音我不可能聽不出來。”說到這裏,她眼圈通紅,開始抹眼淚,“我可憐的宏仔,他肯定受了不少罪。”
林業強也是一臉沉痛,“宏仔一直嬌生慣養,我們從來沒有讓他幹過活。這些天肯定擔驚受怕,沒少挨打。”
蘇念星懂了,宏仔之所以敢幹出這種混賬事與這夫妻倆脫不了關係。
能養出一個熊孩子,說明他們至少有一人是熊家長。這類父母不允許別人批評他們兒子,所以蘇念星需要掌握分寸。
她委婉道,“我剛才看了手相,你們兒子並沒有遇到生命危險,也不存在綁架。”
這話一出,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懵了好半晌,高淑儀急了,有些坐不住,“大師,你是不是以為我們是騙子?我怎麽可能會拿我自己兒子開玩笑。再說了,你算一次卦也不便宜。我們吃飽了撐的花這麽多錢找你開玩笑。”
蘇念星抬手止住她,“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不是懷疑你們在跟我開玩笑,我是說你們兒子宏仔沒有遇到危險。你們倆想想他平時最喜歡什麽呀?”
夫妻倆齊聲回答,“打遊戲。”
說完,兩人又有些不確定,“宏仔確實喜歡打遊戲,但是最近他天天打遊戲,連學都不上。我們就限製他玩遊戲,他身上沒錢,遊戲廳也不會接待他呀。”
自己的兒子自己了解,宏仔可不喜歡看著別人玩。
蘇念星聳了聳肩,“你們去他打遊戲的地方就知道了。”
林業強不敢相信,定定看著蘇念星,“真的?”
高淑儀還想著之前接到的綁匪電話,對蘇念星的卦象不怎麽相信,“可是我之前確實接到綁匪電話,我也確實聽到宏仔的聲音,我自己兒子的聲音,我絕不會聽錯。”
蘇念星見她到了這時候還不懷疑自己的兒子,可見對孩子有多溺愛,她也不戳穿,自信滿滿道,“但是我算卦也從不出錯。不信的話,你們先去遊戲廳找兒子,如果沒找到,你們可以回來拿這些錢。我的冰室就開在這兒呢,跑不了。”
她如此自信,林業強和高淑儀對視一眼,最終兩人決定去找找,“行。我們去找兒子。如果沒找到,你得退錢。”
蘇念星頷首,目送他們離去。
等兩人走了,阿珍好奇問,“他們讓你算什麽呢?剛剛激動成那樣?”
蘇念星剛剛費了不少嘴皮子,有點口幹舌燥,給自己倒了杯水。
阿珍主動湊過來,“這夫妻倆我認識。”
蘇念星挑眉看向她,“你怎麽會認識他們?”
阿珍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跟他們住在同一棟樓,他們叫什麽名字,我不知道。不過他們有個兒子,叫宏仔。那就是個不講理的小霸王,他爸媽沒少因為他跟街坊吵架。樓裏的小朋友說宏仔欺負他們,向他們收保護費,不給錢就打,他爸媽聽了壓根不管,還汙蔑別的孩子撒謊。特別不講理。”
蘇念星嘖嘖,倒是他們能幹出來的事,她把宏仔騙父母自己被綁架的事簡單說了一遍。
阿珍還是頭一回聽到這麽奇葩的事,忍不住咂舌,“這什麽兒子居然騙自己的父母。這是養了個倒家賊啊。”
那孩子才幾歲的年紀,居然就能幹出這種事,長大了還得了。
阿香婆聽到兩人交流,對夫妻倆看不上眼,“還不是父母慣的。孩子生下來就是一張白紙。教育成什麽樣子,還不得靠父母。小小年紀就知道騙父母錢,就該狠狠揍一頓。”
蘇念星失笑,“這誰知道呢。”
蘇念星原以為這夫妻倆遇上這麽糟心的事,重新找回兒子不說揍一頓,起碼得批評教育吧?誰知根本沒有。
夫妻倆找到宏仔直接找上門,向蘇念星道謝,“嚇死我們了。宏仔找到了。”
蘇念星看著他們夫妻倆摟著宏仔親昵的樣子,宏仔滿臉不爽,對著罪魁禍首蘇念星又是瞪又是做鬼臉,好似把她當仇人,這孩子根本沒有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以後隻怕會闖出更大的禍事啊。她淡淡道,“應該的。”
夫妻倆卻好似沒有注意到兒子的失禮。
高淑儀更是湊到蘇念星麵前,“大師,你算卦是一千一卦,對吧?”
蘇念星微怔,頷首,“對對。”
高淑儀理所當然道,“那你把剩下的錢退給我吧?”
蘇念星愕然,她還是頭一次碰到這種顧客,她幫他們找到人,居然讓她退錢。這是什麽道理?
高淑儀見蘇念星不打算退錢,立刻板起臉瞪她,“我們是讓你算出宏仔被綁票的地址。你隻告訴我們宏仔在遊戲廳,沒告訴我們是哪家遊戲廳,不算你告訴我們的。而且宏仔也沒有被綁。”
蘇念星差點被氣笑了,這到底是什麽奇葩,說好是花紅,還帶收回去的?正好有軍裝警經過冰室門口,她懶得跟這種人廢話,直接叫了軍裝警過來評理。
軍裝警平時巡街都是處理鄰裏糾分,聽到高淑儀說完經過,他立刻道,“她已經把地址告訴你們了。你給她多餘的錢是花紅。這是錢是不能退回的。至於你兒子有沒有被綁架,是你說的。不是她說的。你不要混淆概念。”
街坊已經很久沒有碰到熱鬧可看,見這兒又有新鮮八卦很快聚攏過來有些站在店門口勾頭往裏看,有些直接進來。沒一會兒冰室就擠滿了人。
軍裝警出於職業的關係,態度很禮貌,但是高淑儀見他站在蘇念星這邊,立刻不爽了,“你向著她?你是不是收了她的錢?”
軍裝警立刻怒了,“這位師奶,請你注意你的說法,我可以告你誹謗。”
街坊也紛紛站在蘇念星這邊,“她已經幫你算出兒子在哪兒?你還找上門,你這師奶好沒道理!”
也有人覺得高淑儀無理取鬧,“難不成你希望自己的兒子被綁架?希望付那一百萬贖金?”
“這什麽人啊。算得不準,你要求退錢,還有點道理。人家算得準,你還要把錢退回,你這就不講理了!”
也有人提點這師奶,“她算得那麽準,你現在得罪她,以後她不給你算了,怎麽辦?”
高淑儀微怔,林業強見周圍這麽多街坊站在蘇念星這邊,知道這錢是要不回來了,給老婆使了個眼色,帶著兒子灰溜溜離開了店麵。
蘇念星總算落得個清靜,衝街坊們道謝,給替她說話的街坊每人一杯奶茶。
街坊們拿著白得的奶茶,歡歡喜喜走出冰室,“哎呀,免費的奶茶就是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