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大概是口口相傳的緣故, 蘇念星幾乎每天都能接到一兩個委托者。

沒人的時候,她會坐下來翻書,與阿香婆一塊探討拆字技巧。她上輩子是個學渣, 不喜歡學習, 看書就會頭暈腦脹, 尤其這書還那麽深奧。明明說的不是文言文, 但是她就是看不懂,她無數次後悔當初沒能好好學習。

阿香婆對此也是愛莫能助。蘇念星放下書, 打開腳邊盒子, 從裏麵掏出她從別處買的卦盤。

這樣扔銅錢時, 她就不用擔心銅錢會掉到地上。

阿香婆見她又開始玩六爻金錢卦,抽了抽嘴角,“你不想學拆字了?”

蘇念星默默拿起書, 阿香婆提議與她一塊練習拆字。

兩人玩得正起勁時,何靈芸來了,她從旁邊買了三杯奶茶,一人一杯。

阿香婆接過奶茶問她事情處理怎麽樣了?

何靈芸臉上明顯帶了幾分笑意, “解決了。我按照你教我的, 每天都讓我表哥護送我回家。昨天沒讓表哥跟著, 他終於找到機會下手,被抓個正著。”

蘇念星眼神好, 看到她脖頸有淤青,“你這是怎麽了?”

何靈芸眼裏冒凶光, “為了讓他判得久一些,直到他掐住我的脖子, 留下淤青,我才讓表哥出來。”

蘇念星倒吸一口涼氣, 之前她看到的畫麵是男人從後麵用榔頭捶擊她頭部,一下就足以要了她的命。她卻鋌而走險,這膽子也太大了。

蘇念星看著何靈芸好半天不說話。她這是胸大無腦,還是單純的虎啊?

何靈芸當然不是虎,她隻是不想對方出來得太早,她想過平靜的生活,“我問過律師了,他掐我有明顯的致命傾向,我沒受傷的話,可能判的就要輕點兒。”

阿香婆雙手合十拜了一遍觀音菩薩,埋怨她做事太衝動,“萬一對方有刀,一下子捅死你怎麽辦?”

何靈芸苦笑,“他沒拿刀,他拿的是榔頭,好在我一直防備他,眼急手快躲開了。”說到這裏,她看向蘇念星的目光充滿感激,“如果不是你提前告訴我,我可能性命不保。”

畢竟誰走路會回頭看呢,更何況他還是她前男朋友,就更沒人會在意。

蘇念星見她嚇得渾身顫抖,猜到她回想到之前的血腥場麵,忙拍拍她的背,不停安撫她,“他已經被抓,以後你就清靜了。”

何靈芸不想說這些掃興事兒,轉爾又請蘇念星幫她算命,“拍拖太恐怖了,我還是專心搞事業吧。你幫我算算今年能不能升職加薪。”

蘇念星接過她的手,專心致誌算起來,這次的畫麵很美好,看完後,她點了點頭,“情場失意,職場得意,你的好運在後頭呢。不過還是得全力以赴才不辜負這麽好的運氣。”

何靈芸聽到自己好運就要來了,笑得合不攏嘴,“總算有件大喜事了。”

她好奇問蘇念星是如何算出來的,有沒有推演過程。

她看著自己的手心,“這三根線是代表生命、愛情和事業嗎?怎麽看出來的?皺紋多代表磨難多嗎?”

蘇念星之前看過張棟林的算命書,隻知道一些淺顯的手相知識,這會兒能拿出來用,“不止三條線,是五條,分別是生命線、智慧線、感情線、命運線和婚姻線。手相學家根據手掌骨及手指骨的形狀,把手掌分為金、木、水、火、土等五個大類別,稱為五行掌。手形不同,代表的意義也各不相同。比如木型手代表智慧,這類人多崇尚精神思想,處事時多會以理想成就為主(來自百度百科)。皺紋多並不代表磨難多,隻能說人生可能會比較曲折、起伏較大。不見得是壞事,人經事才會成長。”

她隻記得這麽多,再往下問就編不下去了,她一錘定音,“你要是讓我逐個分析緣由,我恐怕三天三夜也說不完。”

何靈芸明白她的意思,“你真的很厲害,年紀輕輕就能算得這麽準,一定吃了不少苦。我以前念書時老師就讓我們背各種知識,頭都大了。好在一切都過去了。”

蘇念星被她誇得有點心虛,“其實也沒那麽厲害。”

何靈芸與她們聊了一會兒就告辭離開了。這幾天為了前男友的事,她精神緊繃,工作也耽誤不少,上司已經不滿了。萬一對方趁機找茬,她升職加薪就泡湯了。

她走後沒多久,蘇念星盼的兩位客人終於來了。

梁雅靜帶著閨蜜過來,時間卡得特別準。

梁雅靜給蘇念星介紹閨蜜,“這是林香怡,我最好的朋友。你先幫她算吧,我待會兒再算。”

林香怡卻讓她先算,“你不是要算事業嗎?先看看黴運有沒有散了?要是沒散讓大師幫你驅黴運。”

梁雅靜見她堅持,也就答應了。

蘇念星先是扔了一遍六爻金錢卦。林香怡好奇問,“這是什麽意思?”

蘇念星嘴裏念念叨叨,阿香婆在邊上幫腔,“她算的時候要記卦象,你別打擾她,萬一算錯,還得重來,耽誤你時間。”

林香怡小聲問,“上次算卦好像沒有這些啊?”

阿香婆同樣壓低聲音回答,“她最擅長手相,其餘幾項稍微弱一點,她想通過不同方式一塊算,這樣算得更準一點。”

林香怡恍然大悟。這就跟解題是一個道理,多解幾次,同樣都能得到正確答案。

蘇念星接著又開始掐手指,神神道道好半天,才接過梁雅靜的手開始研究手相,足足看了一刻鍾,“未來三年你的事業運還不錯,三年後可能會遇到兩難選擇。”

梁雅靜不解,“什麽兩難選擇?”

“家庭還是事業。”蘇念星攤了攤手,“那時候你會遇到一位愛人並且會步入婚姻殿堂,但是你的事業在上升期,所以……”

接下去不用說了,懂得都懂。選擇事業,肯定無法兼顧婚姻。選擇婚姻,事業可能會停滯不前。從懷孕到三歲前,孩子是需要母親照顧的。

梁雅靜理所當然道,“我肯定會選擇事業。”

蘇念星沒有接話,林香怡卻笑她天真,“等你真的墜入愛河,你就不那麽想了。”

梁雅靜才不相信,“我念了那麽多年書,怎麽可能會為了愛情就放棄事業。你等著瞧,我一定證明給你看。”

林香怡見她來真的,忙擺手,“不用證明給我看,無論你選擇哪條路,我都支持你。”

閨蜜這麽通情達理,反倒顯自己小家子氣,梁雅靜有些汗顏,“那就到時再看吧。你來算。”

又是一係列流程走完,蘇念星接過林香怡的手,看完手相,她沒有先回答,而是讓對方寫個字,“隨便寫什麽都行。”

梁雅靜和林香怡不明白她的用意。剛剛算卦可沒有這個。

蘇念星幽幽道,“你的卦象不怎麽好,我想再試試測字,四管其下,測得更準。”

林香怡心裏一個咯噔,卦象不好?怎麽個不好法?“我們遇到什麽問題了嗎?”

蘇念星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讓她寫字。

林香怡按照她的要求寫了個“水”字。

蘇念星看著字,剛剛她和阿香婆測算過‘水’字,她很快就解釋出緣由,“‘水’字是中間豎勾,代表勾連、勾引,像釣魚勾,釣了兩條魚,但實際不是釣魚,而是釣人。左邊和右邊是躺著的兩個‘人’字,這是兩人追一人或是一人腳踏兩條船,一邊睡一人。要麽你腳踩兩條船,要麽你男朋友腳踩兩條船。”

林香怡眉峰擰緊,下意識否決,“我怎麽可能腳踩兩條船?我隻交了一個男朋友,連好一點的男性朋友都沒有。”

梁雅靜這會兒比她冷靜,扯了下她胳膊提醒她,“大師不是說了嘛,不是你就是你男朋友。既然不是你,肯定是你男朋友腳踩兩條船。”

林香怡一口回絕,“這不可能,我們一直很恩愛,很少吵架,我們很合得來,而且快要結婚了,他怎麽可能背著我找別的女人。你說的是露水姻緣還是正經交往的女人?”

蘇念星看著紙上的字,斬釘截鐵道,“正經交往。從字上看,他們交往至少三年了。”

林香怡這回是真的被打擊到了,臉色煞白如紙,嘴裏叨叨著,“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三年了,我不可能沒發現。”

蘇念星從她剛剛的話就可以聽出此人很看中感情,也是,談了這麽多年的男朋友,眼瞅著快要步入婚姻殿堂,才知道男友一直在腳踩兩條船,擱誰都受不了。

林香怡還是不敢相信男友會背叛自己,她深吸一口氣,定定看著蘇念星,“這樣吧,你再幫我測他的職業,如果你測出來,我就相信你說的話是真的。”

蘇念星剛剛從手相已經看出對方的職業,她胸有成竹,但是為了練習自己的測字技巧,她讓對方再寫一個字。

林香怡心裏很沒譜,握筆的手不複剛才的隨意,顯得很緊張,手一直在抖,最後落下一個字‘捷’。

蘇念星看著這字想了好一會兒,才幽幽歎了口氣,“左邊像個‘8’,右邊帶‘走之’,所以要走,他的工作應該經常出差或是兩地奔波。”

心裏最後一根弦崩了,林香怡攏了攏頭發,像個沒頭蒼蠅似的,眼眶瞬間通紅,好半天才深吸一口氣,“他工作確實要在鄉下和銅鑼灣之間往返,我一直沒懷疑過他,但是他辜負了我對他的信任。”

蘇念星和阿香婆對視一眼。阿香婆朝蘇念星翹了個大拇指。之前林香怡壓根不相信她算的卦,但是當她展示自己的測字技巧,林香怡對她信任有加。說明測字真的有用。

這兩人的互動,梁雅靜和林香怡壓根沒注意,梁雅靜摟住好閨蜜的肩膀,憤憤不平罵道,“像這種腳踩兩條船的男人早就該蹬了。你長得這麽漂亮,還怕沒人追?如果你還是不相信,我陪你一塊捉奸。”

林香怡趴在閨蜜懷裏,嗚嗚痛哭,肩膀一抖一抖的,顯然是受了刺激。

“那個女人肯定是在鄉下。”梁雅靜一邊安撫閨蜜的情緒一邊給她分析。這個鄉下指的是香江農村。現在香江還不像三十年後那樣發達,農村還很破敗。

林香怡推開閨蜜的肩膀,抹了把眼淚,點頭如搗蒜,也認可閨蜜的判斷,但是她不打算輕輕放過對方,咬牙切齒道,“婚禮照樣舉行,但是我要當著所有人的麵讓他身敗名裂。”

梁雅靜撓撓頭,眉頭皺成一個川字,顯然不讚成她的舉動,“如果你堅持舉行婚禮,你的家人也會過來,這不是讓外人看笑話嘛。”

像這種賤男人一腳踢開就行了,何必浪費時間。

林香怡卻咽不下這口氣,一想到自己被整整愚弄三年,她就氣得嘔血,她掐著手指,眼睛發直,“沒事,我的家人由我來通知。我也會告訴我爸媽,結婚當天我會送他們到國外度假。不會讓他們摻和這件事。”

梁雅靜見她鐵了心要報複,也支持她,“好。不過我們要拿出證據。”

林香怡點點頭,“過幾天他會出車,到時候你陪我一起回鄉下,我們多拍些照片。”

兩人很快就商量好對策,蘇念星看得目瞪口呆,都說東北女性最瀟灑,說離就離,不扯虛的。沒想到九十年的香江靚女一點也不輸她們。

林香怡和梁雅靜各付了五百卦金,正準備離開,突然街的另一頭走過來兩個便衣警察。

蘇念星之所以一眼就看出來,是因為她認識。之前去重案組幫她做口供之一的大林,另一個好像是大林的上司,當時就是他把大林和張正博叫走,後來她就被放走了。

看到兩人,蘇念星心裏一緊,他們該不會已經抓到凶手,要把她遣送回內地吧?

時間居然過得如此之快。

阿香婆顯然也想到了,看到這兩人,她下意識握緊蘇念星的胳膊,心裏很不舍,一下又一下撫摸蘇念星。

梁雅靜驚訝看著來人,“哥,你怎麽來了?”

梁督察看向妹妹,“我來辦案。你們倆怎麽在這兒?”

梁雅靜攤了攤手,“算卦啊,這邊算得可準了。”

梁督察蹙了蹙眉,顯然不讚同,“你可是出國留學回來的高材生,居然信這個?你的書白讀了。”

梁雅靜被訓得跟三孫子似的,林香怡剛想替好閨蜜解釋,胳膊卻被對方攥住,朝她搖了搖頭。

林香怡隻好咽下嘴邊的話。

梁督察不再搭理這兩人,朝蘇念星亮了下工作證,“我是重案B組的梁督察。想請你錄下口供,協助我們調查一起案子。”

原來不是遣送她回內地,蘇念星長長鬆了口氣,可是聽到他的話,她不明所以,“什麽案子?”

梁督察拿出一張照片,問蘇念星,“認得她嗎?”

蘇念星仔細看了一眼,點了點頭,“認得,她叫蔣夢雲。”

她終於反應過來,蔣夢雲被她丈夫一屍兩命,說不定阿sir覺得蔣夢雲死因有可疑,所以才來找她調查蔣夢雲的生活軌跡。那個賤男的願望要落空了。哈哈,像這種賤男就該叫他雞飛蛋打。

梁督察見她臉上隱隱露出興奮之色,蹙了蹙眉,“請問五月七號星期四下午三點半,你是不是給蔣夢雲女士算過卦?”

蘇念星點頭,“對。我確實幫她算過。她怎麽了?”

阿香婆想起蘇念星給蔣夢雲算的卦相,小星算卦那麽準,蔣夢雲該不會出事了吧?那可是一屍兩命。阿香婆害怕得渾身發抖,腳下凳子似乎承受不住她的力道,啪嗒一聲響,阿香婆整個人摔在地上,她卻渾然不覺得疼,隻呆呆看著梁督察,等他答案。

這一摔可把蘇念星嚇了一大跳,趕緊扶住她,“你沒事吧?骨頭有沒有受傷?”

阿香婆搖頭說‘沒事’,但是也不願起來,隻睜著那雙渾濁的眼珠看著梁督察。

梁督察被阿香婆看得頭皮發毛,這什麽眼神?他努力忽視這老人家的視線,看向蘇念星,壓迫感十足,“事情已經發生好幾天了,你為什麽還記得這麽清楚?”

蘇念星歎了口氣,“那天我給她算命,卦象不怎麽好,她很生氣,我們還吵過架,所以我一直記得。”她看向阿香婆,“不信你問阿香婆,她也能證明。蔣夢雲怎麽了?真的出事了?”

她還是不敢相信蔣夢雲會那麽蠢。但是她內心深處又渴望對方能聽她的話,防備丈夫。就算賤男人最終能繩之以法,可蔣夢雲和肚子裏的孩子也沒了。這種盲目的信任值得嗎?

梁督察聽到她的問話,挑了挑眉,“為什麽這麽問?”

蘇念星歎了口氣,“之前我給一位客人算出得了癌症早期,她剛好也在,受了啟發所以來找我算命。她氣色不怎麽好,還說自己懷孕後就一直掉頭發,惡心嘔吐,吃不下飯。我幫她看完手相後告訴她,她可能誤服了慢性毒藥。下藥人很有可能是她丈夫,她偏不信我,還說我見不得她好。你說我冤不冤枉?我都不認識她老公。”

提起這事,她就一言難盡,沒想到她極力想要挽救對方,可還是死了。

梁督察在本子上記錄幾筆,雙眼盯著她不放,“你說她丈夫給她下慢性毒藥,有沒有什麽證據?”

這話問的,蘇念星覺得這人可能間歇性失憶,她無奈重複,“我都說了我不認識她老公,我就是個算卦的,我要什麽證據。當然是我自己算出來的。我跟她說了,如果她不相信我的話,那就去醫院查下血。像這種慢性藥,頭發和血液裏都有殘留,如果她去醫院檢查,她就會相信我的判斷。可她偏不信啊,良言難勸該死鬼,慈悲不度自絕人,我已經盡力了。如果她死了,你們一定要驗她的血,調查她的丈夫。”

阿香婆也歎了口氣,“那就是傻子。我們都勸她了,她自己不信。你叫我們怎麽辦?”

梁雅靜和林香怡在邊上聽了全程,雖然不知道發生何事,但聽了一段也覺得蔣夢雲傻到家了。就算她相信自己的丈夫,是不是該去醫院查一下,畢竟防人之心不可無嘛。她可倒好,一傻到底,現在連命都沒了。真是可悲又可憐。

梁督察見她們一臉同情,好像默認蔣夢雲已經死了,有些無語。他將本子合起來,定定看著蘇念星語出驚人,“誰告訴你們蔣夢雲已經死了?她沒死,死的是她丈夫。”

蘇念星和阿香婆愣愣看著梁督察,啥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