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4章

掛完顧意弦的電話後, 顧檠的心情雨轉陰,她說被江梟肄控製請他幫忙在訂婚宴那天出逃,正合他意。他讓顧沭聯係麓湖的家仆送來一套三醋酸麵料的西裝, 顧意弦曾說他非常適合穿這種順滑如綢的麵料。

顧檠將儀容儀表整理好與顧意弦在萊茵公館相見。

“小弦。”他看著她的背影, 清俊的眉眼含笑, 然而當她回頭後,他的笑容全部消失。

顧意弦纖細白皙的脖頸有一處極為明顯, 小小的, 圓形的紅斑。

不是蚊子叮咬或暴力所致, 而是嘴吸吮用力激烈到皮膚表層微血管破裂,形成的吻痕。

“怎麽這麽慢?”

她大大方法展示, 因為沒經驗毫無察覺還是壓根不在乎。

顧檠花了很大力氣克製憤怒與醋火, 又在下一秒神經質地想, 如果同一位置吻下去, 更用力吸吮是不是能覆蓋這道痕跡。

他坐在她身邊說, 對不起久等了,路上有點堵車。

顧檠應該坐到對麵,可他們過去離得就這樣近,顧意弦欲言又止, 往旁邊挪幾寸,右手從後頸繞到左耳, 順手把過長的頭發全部撥到右邊胸前。

上午犧牲美色換來死男人的暫時放任,他陰晴不定搞不好明天又變卦,得迅速安排好事情,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 沒發現顧檠眼角紅通通,情緒逼到臨界點, 隱有癲狂狀態。

發頂忽然一雙瘦削的手親昵地撫摸,顧意弦下意識縮脖子,輕蹙眉側目,不解地看著他額頭的繃帶。

他黑淤的眸子注視著她,手往下扶住她的頭,歪頭湊近。

“幹什麽?”她詰問。

這無疑讓顧檠怒火中燒,盯著那處刺眼的吻痕,腕部帶勁。

好歹有第一次經驗,顧意弦立刻反應過來,抗拒往後退,他不讓,她伸出手想用轉手肘突破鉗製,他輕鬆化解,扣住她的腕按在牆壁。

“小弦,你是我養大的,”顧檠冰涼的唇距離她耳廓隻有一寸,一字一停,“這些招式也是我教給你的,你拿它們來對付我?”

南楚四方王座養的拳擊館流派不同,但每位掌權人絕對是佼佼者。顧意弦的招式對付別人綽綽有餘,她打不過顧檠,即使他的骨架薄削皮肉清瘦。腦海裏閃過江梟肄的臉,她掙紮想擺脫,“我們今天來確定計劃的!你別做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顧檠了解顧意弦,抬頭凝著她,眼神寵溺又帶寒意,“我之前表明我的心意,你毫不留情拒絕,後來忽然轉變態度。在想什麽壞心思?還是說想從我這裏謀劃什麽?”

十七歲接管顧家,二十五歲鏟除異己的男人怎麽會是蠢貨,顧意弦一驚,“沒有,你想多了。”

“你說我想多了,那我便是想多了。”他冷白的皮膚看起來有些病態,“既然如此,那麽意味你不再拒絕我對嗎?”

顧意弦答不出來,她對顧檠沒有男女之意,隻有相伴多年的親情與利用。

包括訂婚宴的出逃計劃——已知顧檠同時舉辦訂婚宴,隻需告訴他不想與江梟肄訂婚,他便會配合幫她離開江梟肄,把她帶到他的訂婚宴。

對比江梟肄,顧檠顯然更好對付,顧意弦有足夠的把握無需幫助從顧檠身邊撤離。

她的兩隻手腕被鎖頭頂,下巴被向上抬,看著他逐漸放大的五官,她偏過頭,顧檠轉而用兩指掐住她臉,虎口卡住下巴,嗓音冰冷語氣繾綣,“抗拒我是因為江梟肄先吻了你嗎?”

他怎麽知道他們接吻了,顧意弦雙眼睜大。

不會就因為這受刺激吧?她搖頭,麵不改色,“他沒親我。”

顧檠氣笑了,手指點她側頸的吻痕,“那這是什麽?被蚊子咬的嗎?”

“......”TMD,琢磨事情忘了。

江梟肄那死男人絕對知道,難怪今天這麽輕易放她出門。

“記起來了?”顧檠用指腹碾過她飽滿的唇珠,果然和想象的觸感一樣柔軟。

心中陡然升起惡寒,顧意弦不耐地說:“顧檠,你正常點。”

“正常?”他的指往裏按,她一口咬住,力道很大,他任她咬。

一個兩個都是神經病,顧意弦氣憤地闔緊牙關,血腥味在口腔裏蔓延。

顧檠感覺不到疼痛,眼裏欲望在擴散,禁忌刺激神經,他笑著問:“江梟肄怎麽吻你的,嗯?”

砰!

木門被踹開。

顧意弦循聲望去,對上江梟肄陰鷙暴戾的眼,背後汗毛唰得豎立。

他怎麽知道她在這兒?她與顧檠這樣豈不是全暴露了?怎麽有種被捉奸在床的感覺......

江梟肄視線落在她的唇,表情更駭人,謔地抬手抓住顧檠的衣領,顧檠反應敏捷,利落翻身,兩人雙手鉗在一起。

“你想死。”江梟肄陰惻惻地說。

他比顧檠高幾公分,體格更占優勢,猛地將他抵向旁邊的牆壁,手臂卡住他的脖頸。

顧檠的肘往江梟肄的胳膊劃壓,一拳打過去,江梟肄用左臂擋住,見招拆招,右手勾拳打到他的下巴,顧檠來不及閃避,往後退好幾步,撞到旁邊的木架。

啪。

花瓶掉下來碎了一地。

顧意弦回神。

隻見顧檠啐了口血,迅速回擊,江梟肄的左臉挨了下,他連血都懶得吐,以腰力帶臂,一記鞭拳掄過去。

兩人開始互毆,拳拳到肉,一拳比一拳狠厲,十足十的勁掀起寸風,房間杯盤狼藉。

江梟肄再次占據上風,將顧檠一腳踹向對麵的長凳。

他眉宇之間滿是戾氣,嗓音森寒,“哪隻手碰了她?”

顧檠冷笑,“你沒資格問我。“

看到江梟肄的動作,顧意弦立刻回神,驚懼大喊:“四哥!”

冷光閃過,蝴蝶.刀出鞘,她唰地下起身衝過去阻止。

江梟肄出刀一向快準狠,來不及收回,隻能鬆開刀柄,手掌握住下滑的刀刃,血從指縫溢出。他再無平時的冷靜自持,轉頭凶狠地爆粗:“誰讓你他媽過來的?腦子壞了?”

“誰讓你他媽過來的?”顧檠同時怒道。

兩人異口同聲,分貝很大,顧意弦被吼懵了。

顧檠悄聲無息收起背後的彈簧.刀。

他從來沒對顧意弦凶過,以為她委屈,氣不打一處來,抬腿踹向江梟肄,“你他媽的有病?沒看到人過來了?”

江梟肄額角青筋直跳,深吸氣,將蝴蝶.刀收起來,隨手一扔。

他雙手粗魯地揩拭西裝,血擦幹淨後,左手執起顧意弦的手,仔細察看,語氣緩和略微緊張,“有沒有劃到哪裏?”

顧意弦低眼,江梟肄垂在褲縫的右手神經性抽顫,血不斷往下流。

“沒有,”她輕輕搖頭,“你......”

他不耐打斷,“沒有就閉嘴。”

江梟肄拽顧意弦的胳膊讓她坐在靠牆的位置,他在她左邊落座,與顧檠冷眼相對。

兩人對視之間火星迸濺,理智也慢慢回籠,誰都沒開口,但有了同一種默契——江梟肄的連環計還未完成,也不確定顧意弦的感情偏向,怕遊戲結束她和顧檠回家,局麵於他不利,所以他選擇不拆穿;顧檠怕顧意弦明白江梟肄的真情實感,隻要遊戲存在,以她的性子必然防備江梟肄,所以他閉口不言。

顧意弦覺得即將暴露,擺爛地發了幾秒呆,又想起什麽,側目對江梟肄說:“領帶。”

他沒反應,她抬腳踩他的皮鞋,他還不理,她又繼續踩了兩腳。

江梟肄煩躁地扯下領帶甩過去。

顧意弦沉默地托起他的右手,纖細的指不自覺蜷縮。

江梟肄的掌心有一條長紋,連綿的像山脈。

她之前還跟他開玩笑說四哥你的感情線比安第斯山脈還長,他說是啊,因為他要與愛的人不死不休,變成白骨一具,化作骨灰也要糾纏。

現在山脈塌陷滑坡,殷紅濃稠的鮮血從深深溝壑中不斷往外冒。

幼時顧意弦摔跤,劉姨對傷口呼氣說這樣能減輕疼痛。其實沒什麽用,傷口經過凝血與炎症期才會不痛。

她努了努唇瓣,又想起郵件的內容,猶豫之間還是呼出一團溫熱的氣息。

就當最後一次,以後橋歸橋路歸路。

江梟肄抬指蹭了下顧意弦的臉,她沒躲。

他以為她心虛,於是覷著顧檠的眼神淬冰含毒。

隻有顧檠餘光窺見顧意弦一向冷豔的眉眼有多溫柔,他擰眉看著挪不開眼。

江梟肄身體前傾,抬臂被顧意弦按住。

感受到她輕緩、小心翼翼的動作,他停了一秒,眼瞼沉壓,“顧先生,這麽喜歡覬覦別人的未婚妻?”

顧意弦係蝴蝶結的手一頓,抬頭看江梟肄。

他低頭,抬了抬睫示意她繼續。

顧檠反唇相譏,“沒記錯的話,江先生的訂婚宴在三天後。”

“嗯,記得來參加。”

“不了,我也有一些要緊事。”

“真不湊巧。”

“確實不湊巧,就像我不湊巧對江先生的女伴一見鍾情。”

“建議你回去把禮義廉恥四字默讀抄寫。”

顧檠嗤笑,到底誰該抄寫禮義廉恥,不要臉的賤男人。

他抬手,挑釁地吻有牙印的指節。

江梟肄眼睛微眯,看清後咬肌統統繃緊。

沒品的雜碎。

顧意弦雲裏霧裏,倏地後頸被掐住往上提,江梟肄銳利含警告的目光緊緊攫住她,低頭咬她的唇,她吃痛小聲驚呼。

顧檠被激怒猛地起身,木桌震顫。

哐哐腳步聲如鐵蹄,江家鷹犬衝進來。

江梟肄做事永遠有後手,時間與事件在算計之內,唯沒想過顧檠能這麽沒品。

他輕啄了下她的唇,長臂摟她的肩,“我的未婚妻臉皮薄,閨門之事不可外傳,顧先生的好奇心可以到此為止了。”

顧檠出門隻帶了兩位保鏢,他捏緊茶杯,“世事無常。”

江梟肄嘲謔一笑,“皆有定數。”

飛牧的事如火如荼,他懶得再與沒品的雜碎浪費時間,左手摸口袋落空,環顧四周,起身走到角落,彎腰將煙盒撿起來,打開瞟了眼確認釘珠沒丟,取出一根卷煙叼在唇間,朝顧意弦伸手,見她呆愣沒反應,二話不說撈起她的臂。

“四哥......”顧意弦迷糊,事兒就這麽完了?

“回家。”他左手撿起流浪包,往後退半步,站在她身後,一片背影都沒留給顧檠。

江梟肄走得很快,顧意弦跟得吃力,她看了眼萊茵公館牆壁的青苔,小聲問:“四哥,你不問我什麽嗎?”

“顧檠為什麽對你一見鍾情?你們什麽時候勾搭上了?背著我見過多少次麵?你去試衣服結果是去偷人?”他輕飄飄拋出一連串的問題配合她。

“......”

他腳步一頓,冷冷地問:“他親你沒?”

“......沒。”

顧意弦想了想,試探地說:“我們隻是合作關係,我也不是你真正的未婚妻,你為什麽要在乎這些?還這麽生氣?”

話音剛落,她的腰被江梟肄用硬梆梆的臂摟住提起來,“幹嘛啊我自己會走!”

看到他握緊的拳,領帶滲出的血匯聚滴落,她停止掙紮,“四哥,你放我下來,手流血了。”

“死不了。”

“......”

車前等候的裴瑞眼觀鼻鼻觀心,回到駕駛位。

滑門砰地聲關合。

顧意弦與流浪包一起被扔到座椅,屁股撞得疼,她因心虛沒抱怨。

江梟肄一言不發,從櫃子裏取出不鏽鋼小桶,打開冰櫃倒了一排冰塊進去。

他坐下將桶放在座位之間,啟開威士忌木塞,半瓶酒下肚,半瓶酒倒入冰桶。

“你覺得我為什麽生氣?”他慢條斯理解纏繞的領帶,又恢複到往常矜冷沉靜的模樣。

視線從江梟肄眉弓折角的淤青到他掌心的傷口,鈷藍的幽光更顯猙獰,顧意弦的眼神忽明忽暗,她說不知。

江梟肄並不計較,笑了,唇邊一道微彎的弧,顯得風度翩翩,“弦弦。”

他側身,用幹淨的手拂她額前的發絲,“你不知我為什麽生氣,但應該了解那些對我來說並不重要。”

幾乎挑明的話,隻差一句。

他的指腹從耳廓往下滑,輕輕捏住鑽石,顧意弦屏住呼吸,脊背一節節僵住。

“所以,”江梟肄盯著她內陷的唇,不近人情地說:“這些天呆在榆寧,不準再出門。”

顧意弦一下不樂意了,“你沒權力幹涉我的自由。”

“你可以試試,看我有沒有權力。”江梟肄輕描淡寫,今日之事觸及到底線,他沒耐心再虛與委蛇,脫下西裝扔到地毯,解開袖口,襯衫挽至小臂,雙手伸進冰桶。

高濃度酒精浸沒傷口,江梟肄眼睛都不眨。

金色**一掬一掬舀起,反複澆透,被血液侵蝕成橙紅。

“四哥。”顧意弦柔柔出聲。

開始迂回作戰了,又在打鬼注意。

“嗯。”他敷衍應聲,眼皮抬起淺淺一層,“你若是想問仇祺福的事,這兩天就能看到結果。”

再次被他能讀心的能力驚訝,顧意弦哽住,轉瞬露出依附的笑容,眼裏止不住好奇,“怎麽辦到得啊?”

“想學習?”江梟肄點明。

她乖巧點頭,“當然,我得變得更厲害,才能為四哥服務。”

江梟肄太懂顧意弦的小心思,她哪裏想為他服務,根本就是取長補短,想著以後怎麽將他的軍。

“行,我可以教你,”他的雙手還在桶裏浸著,“但事上沒有虧本的買賣。”

江梟肄還想玩上次的角色扮演?顧意弦半信半疑,輕輕吐出兩字,“哥哥?”

空氣的溫度遽然下降,他深陷的眼窩折起小片陰翳,她打了個寒顫。

江梟肄不言不語,雙手浮起,抽了張紙巾把水漬擦幹淨,“過來。”

自從看到郵件,顧意弦有點怵他。

肯定沒好事,她搖頭,“不要。”

他身體往後仰,從收納櫃拿出醫藥箱,隨便貼了塊膠布,輕笑,“不咬你。”

“真的?”

“真的。”

顧意弦慢吞吞起身,江梟肄拽她的手,用力一拉,她坐到他的左腿。

他指腹觸上她的唇瓣,反複摩挲碾壓,酒氣與血腥味隨升高的溫度揉進紋理。

力道太重了,她囁嚅:“疼。”

尾音還沒消失,他的拇指往裏按,探進了口腔。

顧意弦驚詫,江梟肄不會用這隻手舉刀弑母吧?她舌頭往裏拚命縮,生怕碰到他。

江梟肄沒什麽表情,若無其事抽出拇指,將更為修長的食指與中指一並伸了進去,不由分說往深處鑽,摩擦壁腔,尋找她藏起來的舌頭。

牽拉之間,江梟肄淩厲的骨節強勢地抻開她的唇角,“躲什麽?說了不咬你。”

想作亂的雙手早就被反剪背後,隻能無力靠在他堅實的闊肩,她反抗不了,嗚嗚說不出話,覺得他實在過分,他說用烈酒消過毒很幹淨,她覺得似乎有哪裏不對。

津液愈來愈多,唇瓣緋靡,瀲灩水光。他的手指緣頂端粗糲,夾住她的舌頭時,薄薄的繭刮到濕熱軟肉。

又因在威士忌裏浸泡太久,麥芽酒香與皮革肉味,強勢而濃烈地刺激味覺,連帶大腦發昏。

她好像有點醉了。

江梟肄用手指反反複複在顧意弦嘴巴裏探索,感受。

舌頭表麵有許多小顆粒,舌背的前部及尖端的是絲狀,最裏麵是葉狀或輪廓狀。這些都是顧意弦的味蕾,每一粒都會填滿他的氣息。

他看著濕淋淋,粘稠的津液從她的唇角溢出,喉結滾動,啞著聲說:“想我不弄了嗎?”

顧意弦點點頭,微濕的睫毛耷攏泛紅的眼尾。

於是他蠱惑她做更壞的事。

“含住。”

江梟肄久居高位,即使語氣很淡,也像在命令,天生有讓人服從的能力。

顧意弦雙頰潮紅,暈乎乎仍然堅守防線。

“兩分鍾。”合格的商人熟練地談條件,“你想知道我什麽都告訴你,所有的。

她很有骨氣,江梟肄早就料到,談判中順向報價,一旦賣方降價,買方就會產生一定的滿足心理,這時隻要賣方能夠把握時機,往往能夠促使交易成功。他淡定地降低要求,“一分鍾。”

“b......”她隻能發出一個音節。

江梟肄信奉先禮後兵,手指用力夾住她小小的舌,威脅道:“那就繼續。”

缺氧感讓顧意弦雙目迷茫空泛,熱意將體內水分烘幹,她示弱地舔了下他的指服軟。

江梟肄喉嚨發緊,雙指鬆開,強取與自願始終不一樣,手指被她的唇含住,口腔粘膜柔軟濕滑,他舒適地謂歎,“弦弦好乖。”

“我現在計時好嗎?”

她緩慢眨眼,嫵媚清麗的眸子都是水汽,罌紅的唇濕乎乎,腮頰被他的指撐得鼓鼓。

他目不轉睛,“六十、五十九、五十八......”

車廂隻有江梟肄低啞慵懶的嗓音,他語調拖得太慢,顧意弦不滿,拿牙齒磨磨他,他停住,手指往裏進。

“三十。”

江梟肄快了一個數位後,繼續拖腔拖調,“二十九,二十八……”

空氣在每一秒燥熱濃稠,她也感知到了他的變化,嘴裏的手指越來越燙,骨節的青筋膨脹,突突跳動,節奏一模一樣。

六十秒到。

盡管還想試試進出天口口土,但循循善誘才能達到最終目的。

野心家永遠不會滿足,要麽不要,要麽必須得到全部,關卡一層層破,地盤一個個占。

江梟肄抑製所有的渴望與焦灼,將手指抽出來,鬆開禁錮。

顧意弦迫不及待離江梟肄遠一點,縮到旁邊的座椅,警惕又防備地睖他。

視線瞥下去,她臉更紅,汗水淌出來像小蟲搔癢爬過,他無所謂,坦**地展現因她而起的生理變化,關心地問渴不渴。

“不渴。”顧意弦說反話,並抽了幾張紙巾狠狠擦嘴唇,下巴,下頜折角。

“行,我渴。”江梟肄俯身打開冰櫃,現在平日出行的車都預備了顧意弦喜歡的稀奇古怪的東西。他取出Uliveto的礦泉水與養顏的粉末,全部混合攪拌,喝了一口,皺眉,遞給她,“喝掉。”

“你喝過的。”她嫌棄。

江梟肄斜靠座椅,健碩胸膛撐起黑襯衫,散亂的領口鎖骨線條剛毅。

他直直盯著她,眼神鬆懶孕育邪氣,抬手,伸出舌舔了下被她含過的指,然後勾唇笑得蠱人。

意思太明顯了。

顧意弦大腦轟得失去運作,連忙奪他手裏的水瓶,咕咚咕咚灌涼水。

“慢點。”

“別管我。”她含糊出聲。

江梟肄聳肩,心情很好,他從煙盒夾了根卷煙點燃,“我現在來教你,怎麽一招製敵。”

“首先,忤合深謀。”

忤合深謀。

鬼穀子曰:凡趨合倍反,計有適合。化轉環屬,各有形勢,反覆相求,因事為製。

顧意弦聽江梟肄一字不差複述,突然記起之前在他辦公桌看到那本書。

TMD,難怪她有種事事受掣肘的感覺,江梟肄比她更懂。

“一年前南楚政府發布政策:不準使用不合標準化肥除草劑,我已開始布局,用符合標準的除草劑搶占市場份額,順便散布消息提高小麥和玉米價格,管仲計策“貴其買鹿”,飛牧中計,高價買進小麥與玉米期貨。”

“第二,飛鉗破敵,立勢製勢。拋出魚餌,飛牧落入陷阱,在期貨市場持有10萬噸空頭訂單,這時形勢已盡在掌控,飛牧不能不受脅持與控製,即“綴而不失”。”

江梟肄將燃盡的煙蒂摁熄,語氣閑散,“這時隻需壟斷市麵的小麥與玉米,拉動期貨市場上漲,飛牧無法交貨,我們就可以收網了。”

“你來猜猜接下來應該怎麽做?”

這他媽就是她計劃的升級版,顧意弦沒好氣地吐出兩個字:“逼倉。”

“聰明,”江梟肄誇讚,他用那雙充滿野心深不見底的眼睛注視她,“後天飛牧百分之六十的股份將屬於Gallop。”

顧意弦想到什麽有點生氣,把礦泉水捏得咯吱響,“我上次讓你衝聚丙烯市場,買拉絲和薄壁,你說你不懂!?”

“我什麽告訴你,我不懂了。”江梟肄笑了。

哦,對,他回答的是沒見識過點石成金。

顧意弦:“......”

此人城府極深,手段狠厲,絕不能與他再周旋,必須迅速脫身。

顧意弦思索一刻,牽住江梟肄的左手,撓他的掌心,言辭懇切,“四哥,訂婚宴我的養父母想來,我答應了,前日他們說女方結婚前不能住在男方家裏,容易成為被動和弱勢的一方,招人話柄。雖然我們是假的,但也得按照風俗習慣來,你覺得呢?”

江梟肄眉梢隆起,端詳她的表情,雙眼溢滿縱容與寵溺,“抱歉,我考慮不周。渝水有一處院子,你要願意可訂婚宴頭天過去。”

得逞讓顧意弦的笑容明豔動人,主動與他十指相扣,“四哥,你真好。”

微狹鈷藍的暈影鋪在江梟肄的側臉,他側目,淺淡的影子隱在深綠瞳膜,“乖一點,等我來接你。”

“放心。”她忙不迭點頭,繼續問:“四哥你的父母呢?”

他揉揉她的發頂,沒再說話。

顧意弦看著江梟肄左耳的刺青,神采黯淡下來。

·

深夜,空氣分外潤澤,浮**細密不可見的水珠與馨香。

顧意弦在陽台站了許久,直到榆寧所有的燈全部關閉,她裹緊單薄的外套,拂去發隙間的潮氣,繼續找人在黑市購置大量“煙花(炸藥)”。

做完最後一步就能離開。

她給顧檠發訊息【那塊地買好了吧?】

顧檠徑直走向收藏室的最裏層,打開玻璃櫃的櫃門。

項鏈,鑽戒,耳環,各種珠寶排列整齊,熠熠生輝。

這些都是他這些年在各大拍賣會為顧意弦買下的禮物。

房間沒開燈,他整個人陷在陰影裏,回複顧意弦的訊息。

顧檠:【那塊地我已經買了,之前假扮父母的人也安排好了。】

小弦:【好的,謝謝。】

生疏,距離感。

顧檠取出一枚戒指戴到中指,指跟的銀環冰冷,他握住摩挲,直到溫度發燙到似乎在皮膚表層烙下頑固印痕。

他笑了笑,撥通電話。

對方接得很快,見他不說話,開口道:“你說話啊。”

因為焦頭爛額語氣十分疲憊。

顧檠神色很淡,平整到異常,“所有的事情,幕後操盤手都是江梟肄。”

·

榆寧後山的暗室。

裴瑞與蒲甘彎腰摩挲積灰的石板,找到拉環扣住往上拉,灰層飛揚。

江家三姐弟被嗆得止不住咳嗽。

江侑安興奮地撿起一把,“好久沒看到這些了!”

“你他媽拉拴幹什麽!”江掣宇往旁退,避開黑口,“別對著我好嗎?”

江珺婭拿一把小型的在手裏盤弄,“阿肄,訂婚宴而已有必要準備這些嗎?”

江梟肄麵容肅冷沉靜,“兩力均衡,伏間製勝。”

他左旋再向後拉開栓,將銅色金屬塞進去,右旋推栓,抬起瞄準鏡朝向石壁,扣動。

銅色金屬彈射出去,閃爍寒芒。

砰!

巨大磅礴的響聲回**。

不知是誰說了句,“南楚要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