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9章

“四哥, 你想接吻嗎?”

風起,引起樹葉嘩然。

江梟肄身形一頓,緩緩抬頭。

他的眼像片綠野, 輕易便能窺見隨風漸起的感情, 或靜謐如天上掛著的月, 或澎湃如山腳萬家浮動的燈火。

一眼驚鴻,不足以描繪顧意弦此時的悸動。

她不敢再看, 偏過頭, 胸前的絲帶在風裏淩亂。

他低低地笑, 並不回答她索吻的請求,將她的發挽在耳後, “小弦, 我有禮物送給你。”

顧意弦懊惱於方才的鬼迷心竅, 又有點生氣江梟肄的拒絕。

聽到他的笑和拆包裝的聲音, 她更加羞惱, “我不要!”

江梟肄把紫色絲絨盒調轉方向放到顧意弦大腿,“打開看看。”

“我,不,看。”她扣引擎蓋的縫, “我與四哥隻是合作關係,受不住什麽貴重的禮物。”

按開鎖扣的聲音, 隨後耳垂一熱,他的指從她耳後挑起那塊軟肉。

“江梟肄!”顧意弦扭頭瞪他。

“嗯。”江梟肄垂著睫,目光專注於她瑩潤的耳朵。

她欲抬手, 他迅速捏住腕, 意味不明地提醒:“這裏隻有我們兩個人。”

死男人真的有病。顧意弦的餘光瞥停,低頭看向絲絨盒——大小不一的方形格, 左邊四格,兩根長條、環狀與流蘇狀的銀色物體各一對,上麵布滿漩渦狀水紋,又有點像錦緞織物上的花紋;右邊十二格,爪鑲上不同顏色的八對鑽石,不大,顆顆閃耀璀璨,無論按顏色或淨度都是頂級,四對翡翠玉石,無任何雜質,天然A級;正中間,一對沒有任何裝飾的鉑金耳釘。

她拿起一根長條物體,非常堅硬,像鋼。

好奇道:“這什麽?”

“耳墜。”簡短的回答。

“......啊?”

江梟肄左手拈起一塊與顧意弦衣服相襯的香檳色鑽石,右手取出耳釘,爪托扣向耳釘,又把她手裏的鋼條翻轉,“準確來說是組合耳飾。”

冷光一閃,銳利的尖頭與脖頸皮膚接觸,往裏便能刺破血管,顧意弦瞬間感覺到涼意。

“也可以當作防身武器。”鋼條在他指間靈活翻轉,尖頭對準耳釘下方勾住,重新組裝,卡扣設計非常精密。

她微楞,囁嚅道:“這是特意......”

“隨便買的。”

怎麽可能隨便買得到。

顧意弦的睫沉沉往下壓。

耳飾相對其他價格低,從小到大收的禮物耳飾數量最少,但她最常戴耳飾,因為手鏈或鐲影響出拳,項鏈容易被對手利用,反勒住脖頸在實戰中太致命。

無人探知內心,她其實無所謂,直到這一刻,千萬隻蝴蝶羽翅翕動想要飛進來,她知道它們來自綠意橫生的地方。

她捏攏手指,一步步試探,“為什麽要買這樣的耳飾給我?”

“防身。”

“怎麽,怎麽不是項鏈之類的?”

“不適合。”

好像真的飛了一隻進來,她整理衣領,不動聲色摸了摸心口,停一秒,低聲道:“謝謝。”

“順手而已。”江梟肄摩挲耳釘底托,“使用時小心,武器部分是Wootz鋼,強度和硬度很高,一邊開封了。”

鋼條當刺刀,鋼環套在指骨,顧意弦拈起流蘇,“這個怎麽使用?”

“隨你。”

“哦。”她挑了下眉,當刀片吧。

江梟肄靜視顧意弦手裏美麗的廢物,像是隨口一問:“要試試嗎?”

她伸出手,“要。”

“第一次戴容易誤傷自己。”他拈住蝴蝶鉤,“我幫你。”

她抬睫,眼睛很亮,“好。”

他無聲地勾唇。

顧意弦取下今日戴的耳環,撩開頭發,側頭。

耳朵遍布細微的神經,皮膚很薄,被捏住時她的肩內收。

江梟肄看著她白裏透紅的耳朵,耳輪外圈細小的絨毛全部立了起來,濡濕後應該會軟塌。

手感很好,他不禁揉捏,她抖了下,趁她說話之前,他開口了,“你的耳朵好像敏感,我輕點,忍一忍,別動。”

顧意弦細弱蚊蠅地嗯了聲,有點後悔剛剛答應他。

溫度和觸覺無限放大,江梟肄雙指熨燙了她的耳,冰涼的針緩慢插進,挨擦愈合後最嫩最薄的皮膚,幾乎是整根埋在耳洞,前端隻留分毫,接著被蝴蝶扣堵住,壓緊扣牢。

很熱,掌心的引擎蓋好像又變燙了。

“轉過去。”他的聲音被風吹得嘶啞。

她乖乖換了另一邊,閉上眼,讓他快點。

每分每秒變得漫長,直到她的手心變得潮熱無比,兩隻流蘇墜在了耳間。

顧意弦想照鏡子,江梟肄拿出手機打開相機,攝像頭朝向她。

“很漂亮。”他的咬字很淺,每一個音節都不加力度。

她側了側頭,流蘇晃動,眼睛像小月亮,“挺複古的,和我們今天的風格很配。”

我們,我們當然很配。

江梟肄的目光灼灼,“要檢驗我的技術嗎?”

“嗯?”顧意弦的臉頰還有未散去的餘溫。

“幫你拍張照片。”

她環顧四周,昏暗一片,“這種光線有什麽好拍的?”

江梟肄用實際行動證明可以,車啟動,遠照燈刺白的光照亮山路與不遠處的樹影。

顧意弦的小腿擋住四邊形大燈,她往中間挪,但布加迪的引擎蓋中間低坡,臀部往下滑。

他扶住她,手掌圈住她的大臂,力道很重,能感受到皮膚下方埋藏的鼓動脈絡。

“想。”

遲來的答案。

風撩在耳側,顧意弦抬頭與江梟肄的目光相聚,鋪天蓋地的風潮與洶湧席卷那片平靜綠野,脈搏迅速跳動,“想什麽?”

他鬆手,她往下滑,雙掌壓在車前排氣口,後頸被他握持,被他用指腹摩挲。

“我想的很多。”江梟肄往前彎腰,鼻尖抵觸她的鼻尖,“但現在,我隻能想——”

鼻尖廝磨至她的鼻翼,他的唇在她唇前翕動,“與你接吻。”

潮熱吐息浸進她唇瓣的紋路,呼吸重量失懸,他吻了下來,顧意弦背後積攢的汗意卻漫湧上去,手一緊抓住凸硬的車棱。

江梟肄的動作對比上次稱得上耐心十足,她的下唇被他慢條斯理舔舐著,濕潤後被含咬住,她不得不迎接他,他柔軟的舌尖托掃,引起細密的癢感,他的氣味逐漸溢滿口腔。

半山腰的風越來越大,顧意弦心神搖曳,長發,輕薄的雪紡衫飄動飛舞。

灰色連綿的群山在江梟肄身後,他用視線描摹,攥取她美妙令人迷戀的神態。

哢擦。

畫麵定格。

顧意弦被激醒。

有病吧,拍什麽照,該不會想用此威脅,但接吻照能威脅什麽,又不是裸.體床照。

手機隨意放在車蓋,江梟肄騰出手攬住她的腰,親她嘴角,聲線啞黯,“寶貝,你好像不太會啊。”

“別這麽叫我!”她撇開臉,他的頭便順勢垂在頸側,短發刺得癢,喘息的溫度讓兩人體表發燙像在低燒,她感知到他身體緊繃膨起的微妙反應。

“你還不是不會......”含糊不清的反駁。

“不會,第二次,”他坦**承認,“你也是嗎?”

媽的,死男人果然是初吻,見鬼的遊戲。

不可否認對江梟肄產生別樣的感情,但從接近那天起她就在騙他,他不知道她是什麽樣的人,說不定隻是喜歡精心營造的假象。

真相大白那天,他肯定不會放過,說不定也會把她拎到Gallop的頂層恐嚇。

該怎麽將今天這關混過去呢。

“不是。”顧意弦說了謊。

“這樣啊,”他低啞地笑,“那你教教我。”

話落掰她的下巴,撬開防線,用舌尖卷了下她的舌。

顧意弦狠狠咬住,血腥味在唇齒之間漫溢,江梟肄霍然抓住她的手腕,猛地壓向她的上半身,哐地聲,她的脊背貼住發熱引擎蓋。

兩人拉扯動靜不小,手機滑到地麵揚起灰塵。

他眼睛微眯,警告意味很濃,指腹碾磨按壓她的唇,“有沒有人說你膽子很大?”

審時度勢,適可而止,顧意弦飛快地啄了下江梟肄的指節,攥住他夾克的衣擺拉了拉,緩慢眨睫,嗓音軟綿,“四哥,我困了。”

他不說話,她聲音又柔了幾分,“好晚了,回榆寧睡覺好不好?”

火氣全消,江梟肄低謔,她現在倒會拿捏,偏偏他吃這套,他抑下空虛感,起身將她拉起來,“要接吻的人是你,說困得也是你。”

“我體力不好啊,”她可憐兮兮,眼睛霧蒙蒙,“隻能撐到這麽晚了。”

“抱歉,我考慮不周,”他脫下外套搭在她肩膀,口吻溫和:“但你這樣不行,以後每天早晨與我一起去縱橫訓練。”

顧意弦臉瞬間垮下來,真不是個東西,裝作喜歡卻想方設法折磨人。

她撿起地麵的手機遞過去,“四哥,我這樣的弱女子去縱橫會被一拳打死的!你真的忍心讓你的未婚妻命喪擂台嗎?”

“不忍心,”他憐惜地看著她,“所以我親自訓練你。”

“......”

NMD,偽裝就夠累了,還要裝菜雞。

“我們隻是合作,四哥你沒必要對我這麽好,我不配。”

“沒事,熱心市民路上看見流浪漢都要撿回家,”江梟肄揉顧意弦的腦袋,她沒躲,他忍住笑意,“況且我們之間還有堅不可摧的合作關係,對你好應該的。”

“四哥——”她貓腰,不讓他碰了。

“體力看起來不錯,再呆會兒?”

江梟肄懶散揣兜,好整以暇地看著顧意弦憋火的表情。

她無意識碰耳墜,手指扒拉幾下,扭頭朝向副駕駛。

他低頭彎了彎唇。

·

書房寂然無聲,隻有掛鍾滴答擊響。

江梟肄洗去長途跋涉的疲憊,陷在沙發打開手機。

他先看了許久照片,意外之喜,想起好友對待妻子的操作,將兩人親密合照設置成壁紙與屏保。聊天背景圖也不能漏,他喝了口酒點進微信,唇角上揚的弧度坍塌,平直繃緊。

微信延遲,點進去四條消息蹦出來。

弦:【[對方向你轉賬100000]】

弦:【[對方向你轉賬100000]】

弦:【四哥,今天的接吻費用。】

弦:【夠嗎?】

江梟肄抬杯,麵無表情地將酒一飲而盡。

起身又坐下,緘默半響,他扶著額低笑,無奈地收下這兩筆所謂的接吻費用。

搜索欄敲下“顧”,點開“顧沒品”的聊天框,點擊發送照片。

對方正在輸入映入幽暗的深綠瞳膜,他點擊撤回,快速敲了幾個字發過去。

江梟肄:【抱歉,發錯了。】

顧沒品:【。】

江梟肄:【顧先生,人到中年得注意保養身體,以後少去風月場合。】

江梟肄:【對了,我的未婚妻是不是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