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8章
離開的急切與見到江梟肄的愉悅不相上下, 顧意弦已經站在門後,她聽到他穩健而有力的腳步聲,能想象到他抬腿瞬間皺緊的西褲麵料。
鑰匙插進鎖, 金屬摩擦, 門吱呀開, 她眼裏露出從未有過的期盼。
“四哥!”
江梟肄的目光在假發,超短裙停留, 她今天便是穿成這樣與她那沒品的哥哥親密。
妒忌讓耐心耗竭, 本該舒緩的五官凍結成一塊堅冰, 需要瘋狂激烈、歇斯底裏的鑿動。
顧意弦稍怔,還未反應, 兩人的距離陡然拉近, 她被摟進懷裏, 環繞在肩背的手臂收緊, 他垂頭, 極低的一聲歎息,熱意蘊入肩窩。
江梟肄的體型硬直挺闊,骨骼堅冷鋒利,肌肉勻稱有分量, 她完全被他的身形與氣息包裹,他抱得太緊, 兩具軀體像契合在一起。
“寶貝。”
江梟肄再次念出這稱呼,嗓音低柔。
有一種奇異的感受從心底熱出來,顧意弦覺得羞恥慌張。
頭發被撩拂開, 他的掌在後頸收攏向上抬, 似威脅又似脅迫,她不得不仰起頭。
“下次再有這種情況, “江梟肄在她耳邊傾吐,語氣輕慢,“早點告訴他們你是誰的人。”
“好嗎。”他紳士禮貌的詢問。
前提忽略指腹快陷進皮膚的壓力,屈於對危險察覺的本能,顧意弦忍不住哆嗦了下,後知後覺,江梟肄在生氣。
為什麽生氣?她一頭霧水。
“你們要親熱回去親熱行嗎?”
江梟肄卸去力道,執起顧意弦的手,五指擠進她的指縫間牢牢扣住。
他轉身將鑰匙扔給鄔巡,沉冷而刻薄地說:“今日才知警局如此拮據,提供的飲食與休息環境沒有任何保障。”
——你安排的位置和吃食是什麽垃圾?
那他媽都是特意買的!鄔巡還沒回嘴,人已經牽著他心愛的未婚妻大步離開。
要不是認識多年,真想一槍崩了江梟肄這狗玩意兒,他氣笑,蹬了腳門,年久失修的木頭斷裂。
值班警員循聲前來,“局長,這......”
鄔巡麵不改色,“江家老四弄的。”
出警局後,顧意弦象征性活動指骨掙紮幾下,開口詢問:“四哥,你為什麽生氣啊?”
“因為你昨天掛了我的電話。”江梟肄麵色已經緩和,拉開車門,“我在和你冷戰。”
“那還不是因為你——”
他鬆開她的手,撐住車頂,“我怎麽。”
她下意識低眼,不到一秒鑽進副駕駛。
江梟肄的眉梢微挑,彎腰也伏進了副駕駛,左手撐在座椅。
“幹什麽?”顧意弦往後靠。
哢噠。
安全帶從她發頂繞至左肩頭。
相隔一半臂展距離,他抬眼注視她,動作沒停,拽著卡扣那一頭向下拉。
布加迪威龍的速度太快,為了防止受到猛烈撞擊,安全帶的韌性和強度很高,織料對比皮膚的質感實在毛糙粗實。從肩頭往下,緩慢穿過兩峰間,顧意弦側頭,不自覺吸氣,胸腔至肺部擴張,更加緊貼鼓噪。
副駕駛的空間逼仄,光線暗昧,氧氣被江梟肄身體的味道掠奪從而變稀薄,荷爾蒙生產的激素飆升,讓交感神經不自覺興奮。
“我自己來。”她聲音起伏,伸手碰到他手背僨鼓的青筋。
“萬女士,這是我的工作。”江梟肄的視線在她飽滿的唇,因為隻有這裏能看,他將卡扣精準按進插銷,音色含混不明朗,“不過,你以後想自己來,也可以。”
顧意弦找不到接洽的語言,喉結焦渴。
她略加思量,“我想喝水。”
江梟肄退出副駕,從後備箱取出礦泉水擰鬆,斜身坐進駕駛位,遞給顧意弦,“隻有這個,將就喝。”
他迅速扣好安全帶,“困嗎?”
“不困。”她今天在警局睡了太久。
“好,那今天帶你兜兜風。”江梟肄啟動引擎。
瓶蓋輕鬆擰開,顧意弦停了半秒,抿幾口問:“四哥,你的行程那麽趕,不困嗎?”
“謝謝關心。”他露出今天見麵第一個笑容,“但這輛車許久沒遛,恰巧今天副駕第一次坐了人,它有點興奮。”
她望向窗外唇角上揚,“那我還挺榮幸。”
引擎轟轟兩聲,車身往後,繼而迅猛向前奔馳。
市區限速,速度不是這輛車的極限,顧意弦以為江梟肄要去南楚至高點硯山兜風,結果他一腳油門踩進了流連街,車最後停在Gallop俱樂部門口。
江梟肄從後備箱取出兩個半米高的紙袋,顧意弦一看就知道是榆寧帶出來的,黑金配色右下角印有J。他把鑰匙扔給停車門童,右手拎袋,左手照例像八爪魚一樣扒著她的手不放,習慣成自然她擺爛了,忍不住問:“四哥,我們不是去兜風嗎?”
江梟肄停住,低頭,“我以為你會想先洗臉。”
她確實想,但他怎麽知道?
“有幾次回榆寧晚了,你在路上自言自語說帶妝一天會堵塞毛孔,十點以後得讓皮膚自由呼吸。”他的語氣很淡,牽著她進入旋轉門。
門口迎賓員頷首,侍應上前迎接,顧意弦看著江梟肄的側臉愣愣出神,他把右手其中一個紙袋遞給侍應,吩咐侍應帶她去洗浴,又似乎想起了什麽,側頭凝視她幾秒,“今天的妝造很漂亮。”
顧意弦抿唇,心情複雜。
他的演技可以去拿奧斯卡,若不是演戲,那麽攻心計策已經成功一半了。
“有多漂亮?”她笑著問,表情有點僵。
江梟肄靜觀,目光洞悉,話鋒一轉,“速度快點。”
“晚上不用上妝了。”他意味不明地撂了一句往相反方向邁步。
顧意弦沒細想,跟隨侍應前往套房,與顧檠朱可一一報平安,把自己捯飭清爽又擦了些護膚品。
撕開紙袋的膠帶,裏裏裏外外非常周到,衣服居然是前天穿過的品牌blumarine,棕褐雪紡衫,微喇牛仔褲,一雙低跟鞋。房鈴按響兩長一短,她將胸前的絲帶係到頂,拿著手機打開門,直接愣住。
江梟肄穿了件Type1夾克的皮衣版,T恤,牛仔褲,球鞋。
氣質依然矜冷倨傲,但褪去西裝,便多了幾分離經叛道的痞氣,鬆弛散漫的少年感。
很他媽的帥。
江梟肄從頭到腳將顧意弦打量一遍。
終於他媽的換下那套該死的衣服了。
他俯身湊近,笑了下,“還沒弄好?”
顧意弦往後退半步,才發現他們倆上衣是同色係,且風格都偏複古,就像特意搭配的情侶裝一樣。
“弄好了,”她疑惑,“你怎麽今天穿這樣。”
他挺直腰杆,順便撈起她的手,將她從房間拉出來,“現在是下班時間。”
“......哦。”
“不合適嗎?”
“看起來很年輕。”
“我隻比你大兩歲。”江梟肄低頭,微眯了下眼,用手掌比劃,“矮了不少。”
“我在女生裏麵很高了。”顧意弦反駁,明明是他太高,不過他的心情似乎又好不少。
他捏了下她的指骨,有點敷衍,“嗯,很高。”
“......”死男人有病。
再次上車已是淩晨,漫無目的在南楚逛圈,顧意弦與江梟肄聊天的氛圍很輕鬆,車速不快,晚風送進半開的車窗。
等待紅燈的間隙,他悠閑地叼著卷煙,她望向窗外。
綠燈前江梟肄側目,街角一隅朦朧光源勾亮了顧意弦的側臉輪廓,邊緣模糊,絨絨的,讓人心動。
他深吸一口煙,看了眼油表,“想不想去硯山?”
“我以為你早就該往那去了。”顧意弦回頭看他笑,“畢竟那裏的路才配得上速度。”
兩人一拍即合,“行。”
中途在加油站停歇五分鍾,行駛過沽江大壩,抵達硯山山腳,布加迪的頂棚全敞,引擎發出巨大轟鳴聲,飛速衝上山坡,撕裂了寧靜的夜晚。
布加迪的運動模式速度非常快,大概從南楚到旁邊城市的城際高速,到站時間30分鍾,布加迪所用時間大概25分鍾。
平時沒見過江梟肄開車,顧意弦沒想到他車技這麽好,他好像總是打破她對他的一些陳規舊見。而他放鬆時,具有另一種獨特的魅力,她總無意識將注意力投到駕駛位,投向他握著方向盤的手,以及被溶銀月色映散熠熠微光的側臉。
察覺自己被吸引後,顧意弦抿住唇,望向後視鏡倒退蜿蜒的路。
半山腰車速減緩。
“今天不能上山頂了。”江梟肄解釋,“油不夠了。”
以後得減少與他單獨相處的時間,攻心計策容易迷失自己。
“那回榆寧吧。”顧意弦抬了抬唇角,麵部肌肉僵澀,很難牽動。
“去觀景台看五分鍾。”他輕踩油門。
“......好。”
車徑直前往山腰的觀景台,車熄火,顧意弦靠在駕駛位沒動。
江梟肄從她的表情窺見了些許端倪,下車繞她側麵,手一撈直接將她抱出副駕。
“幹嘛啊你,我就想在車上呆著!”她不滿地嘟囔。
他把她輕放到引擎蓋,沉著臉冷聲道:“坐好。”
心中的煩躁讓人不安,顧意弦偏過頭,手撐散發餘熱的引擎蓋,仰頭懨懨地望著夜空。
江梟肄從後備箱將禮物盒取出,抬頭時目光頓住,零碎稀淡的光烘托顧意弦披散的卷發,燒得發色愈發濃黑。
放輕腳步靠近,倏地一陣山風,她垂墜在腰間的發梢往後飄,發絲嵌合虛虛的泛金色澤。他不自覺提起手,試圖探觸,又慢慢縮回了手,而她就在此刻回頭,幾根近乎透明的發絲繞拂在他的指尖。
也許是太過靜謐,誰都沒出聲破壞。
顧意弦的神情籠罩迷蒙,卻又沉浸在餘韻。
她忘了回避,注視江梟肄左耳的刺青,他似乎也沉陷了,垂睨纏在指尖的發絲。
須臾,他抬手,慢慢低下頭,用唇輕輕碰了碰,她心髒的搏動就在那一霎失去了平緩而規律的節奏。
見鬼的遊戲。
她聽見自己問:“四哥,你想接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