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2章

烏尼莫克停在南費路巷口。

麥卡倫30年雪莉桶, 酒精度不止50%,酒精進入血液需要半小時,還有五分鍾。

“四哥。”

江梟肄放下懷表, 掀眼看去。

側臥在對麵沙發的顧意弦, 脫掉了西裝外套, 針織衫包裹的身體傾斜,卷發鬆散落在胸前。

她眼神懶倦地睨著他, 下頜微抬, 眉目之間天生嫵媚柔情, 笑容在紅潤的唇邊掛著。

比平時更具風韻。

他喉嚨發緊,語氣平靜, “哪裏不舒服。”

她用手指點額際, “為什麽不戴手表?”

語氣都不一樣了, 高高在上的審問。

“你覺得呢。”

顧意弦一副你當我還真有興趣的樣子, 撇開頭看向車窗。

“戴手表會當工具用, 危險。”江梟肄把文件袋的抽繩一圈圈解開,“且砸壞浪費。”

她沒仔細問,有點嫌棄,“你好摳門。”

他把兩份協議放在桌麵, 耐心糾正,“這叫精打細算, 合理規劃每件事物,才能發揮最大價值。”

顧意弦感覺到身體的血管在擴張,血液流速加快, 思緒也運來越混沌。

聽到紙張細簌聲, 她側頭,好奇道:“那是什麽?”

“合作協議。”江梟肄從西裝內層口袋取出一支黑金色鋼筆, 用白方帕仔細擦拭筆杆。

她挑了下眉,“你早就準備好了?”

“嗯。”

“就那麽自信若是沒有今天的事,我百分百會答應?”

鋼筆在指節鬆散轉著,江梟肄再次撥開懷表蓋,分針還差三圈。

“勝兵先勝而後求戰,敗兵先戰而後求勝。”他的嗓音平穩而緩沉,“我喜歡做勝兵,取得必勝的形勢後才會宣戰。”

死男人真覺得拿捏住她了,顧意弦輕哼,“驕兵必敗。”

江梟肄手一鬆,鋼筆落回掌心。

今日之事確實自負了。

本想利用聯姻之事告知江家三姐弟,顧意弦現在是他的未婚妻,以他們的口風必定會在圈子裏散播謠言,待明日以拍賣會的噱頭加把火。他們超乎預料的反應江梟肄其實沒多驚訝,他知道他們平日積攢了不少情緒,於是他繼續利用這件事去博弈。

隻是人心最難測。

江家三姐弟心裏抱有如此多的怨恨。

江梟肄知道自己不算什麽好人,他想顧意弦也會如同別人一樣厭惡這樣一個人。

他讓自己冷靜以平緩語調規勸,他不希望她聽到非自己口中的贅述修辭,他期待這場該死的對話結束。

可沒能如願,那一瞬間的挫敗感,該怎麽形容呢。

不過人心最難測。

顧意弦留下來了。

所以江梟肄選擇將計就計,同時給她一次選擇的機會。

他打開窗戶,望向巷口破損的路燈,點了支卷煙淺淺吸著。

燈光撲簌,細小的飛塵滾成一團。

江梟肄輕垂的眼睫被柔化成絨軟淡金色,在深陷的眼窩中掀動。

他在一團模糊的光暈裏,情緒也變得虛實明昧,怎麽都看不真切。

顧意弦此時沒有別的想法,大大方方看他,大概酒精讓人誠實,她由衷稱讚道:“你長得還挺好看。”

“有多好看?”吐息之間,裹挾辛辣煙味飄了過來。

卷發隨風動,她抱臂打量,“順眼的好看。”

懷表分針差最後一圈,江梟肄的指間抖了抖,灰屑窣窣飄落。

“你該感到慶幸,遇到的是現在的我。”他的聲音有種粗糲的暗啞瑕疵感。

顧意弦翻了個白眼,“哦,要是遇到的以前的你會怎樣。”

江梟肄用食指與拇指掐著煙吸了口,摁滅在煙灰缸。

他轉過臉,用灼燙、極富攻擊性與肆無忌憚侵略感的眼神告知了答案。

“我覺得有必要再問你一次。”

明明是尊重溫和的口吻,無端讓人生怯意。

顧意弦莫名抖了下。

他沒收斂,牢牢盯著她,沉鬱的墨綠色起了凶性,像發動戰鬥的野獸,不死不休。

“知道我是什麽人嗎?”

似曾相似的場景,破車破巷,都答應他合作了,死男人還來試探。

她挑了下眉,不避不讓,“四哥,同樣的話沒必要問兩遍,我一直都知道。”

江梟肄笑了下,又恢複平常斯文模樣,懶懶散散地說:“行,簽字吧。”

他將一份協議推過去,紳士地幫她旋開筆帽,調轉鋼筆的方向放在她手邊。

死男人莫名其妙有毛病,顧意弦感覺腦袋愈發混沉,撐著最後一絲清明仔細而警惕地勘查有無陷阱。

工作時間與內容,報酬,變更終止條款,不可抗力因素,起草的詳細而正規,而且協議期限非常人性化——即日生效,為期一年,補充說明若是提前完成工作內容可提前終止協議。

扳倒三家差不多得耗時一年,但有江梟肄的助力速度可能更快,再者用假名簽字,不想玩了直接拍拍屁股走入。

她很滿意,視線在未婚妻三個字停頓須臾,提筆在乙方簽字處,快速寫下萬小弦,然後將協議推回去。

江梟肄不太走心掃了眼,裝回紙袋的動作卻小心翼翼。

雙眼已經出現重影,顧意弦不耐煩了,隻想趕緊弄完回去睡覺。

反手扣桌麵,“還有一份呢?”

江梟肄掀了掀眼皮,漫不經心地說:“你的字需要多練練,太潦草了。”

她回想甲方橫線上的簽名,遒勁有力,筆酣墨飽的行書,嘴硬:“我又不是練書法,要那麽好看做什麽?”

“嗯,但我這人要求比較高,十分挑剔,你的字不太夠格。”他冷淡刻薄地說。

還嫌棄上了,她直接罵出聲,“有病。”

江梟肄沒計較,拈起另一份協議起身到顧意弦旁邊,“坐過去點。”

她擰起兩道細長的眉,雙頰酡紅,“幹什麽?”

他微妙地勾了下唇,“我親自督促你好好寫,讓甲方與乙方的字跡更相稱。”

顧意弦思緒微滯,腿伸直占據了整個沙發,壓了壓腳尖,接著伸出手。

表達的意思明顯——沒地方給你坐,別廢話,趕緊給我簽字。

江梟肄低眼,眼底笑意更深。

協議放在桌麵,他慢條斯理解開雙排扣和領帶,把西裝扔到對麵,稍俯身撈起她的腳腕,順滑的西裝褲滑下去,露出白皙修長的小腿。

顧意弦楞了楞,腳踝已經被他的大掌圈住扣押,臊熱,潮潤包裹緊貼。

遲鈍地縮腳,被往回拽,她磕磕巴巴地問:“幹、幹什麽你?”

“別動。”

江梟肄繼續摸索她皮鞋的搭扣。

他沒觀察過女人的鞋子,更沒給人脫過鞋,弄了半天才發現鞋跟後方的拉鏈為玄機之處。

敢命令她?顧意弦表情冷下來,想用騎乘式的上位術擺脫鉗製,雙腿還沒動,又被圈緊了些。

她停頓一秒,柔術裏這種姿勢怎麽奪回主動權她駕輕就熟。

顧意弦忘了這招沒對男性用過,悄悄挺直腰身,雙手交叉快速拽住江梟肄的襯衫衣襟,再用力往中間往下一拉。

江梟肄全部注意力在精巧的拉鏈上,沒來得及反應,朝她直挺挺往下栽,手沒來得及撐住。

“嗯......”

兩人同時悶哼,一個被壓的,一個被鎖的。

十字絞,利用扯緊衣襟,雙臂壓迫喉結的位置,向側頸動脈施壓。

但顧意弦有點醉,力道綿軟,以至於這姿勢不像絞殺計反而顯得曖昧。江梟肄肌腱緊實的雙臂被壓在腰後,她隻能瞧見他的發頂,飽滿胸口起伏著,從他鼻尖出漫溢灼熱紊亂的氣息,透過布料熨熱皮膚,直接影響了心跳速率。

溫度陡然升高,酒精揮發填充了空氣。

她一個哆嗦,鬆開手,連忙推開他,“幹什麽啊你......”

他失去鉗製立馬反攻,雙手撐住沙發緣,將她整個人錮在身下,嗓音沙啞到不像樣子,“誰先動手的?”

江梟肄襯衫的衣領被扯開鬆鬆垮垮,鎖骨一道紅痕,貌似是指甲前端劃的。

他垂眼的眸光自持冷靜,仍隱含劇烈而灼燙的波動。

車頂投落的光線太過晃眼,導致顧意弦視網膜浮現一層光斑,頭腦被晃得發昏。

她眯眼試圖將目光聚焦,但喉間的焦渴讓她不自覺伸出舌尖,舔了下幹燥的唇瓣。

“你先弄我腳的。”她驕橫地指責道。

唇瓣一翕一張呼出的氣息,帶著酒精醺甜。

江梟肄太熟悉麥卡倫這款酒,口感如天鵝絨般絲滑,溫潤,果仁和蛋糕的甜香。他的眸色又暗了幾分,唇繃著力道,額角的神經不自覺抽跳。

燥熱與渴望被不停下咽的動作克製,可近在咫尺的**太難抵抗。

距離拉近,顧意弦借著微弱光線,數了數他在眼瞼上方纖長而濃密的睫毛,她伸手,探上去的指腹被眼睫頂端刷過,有些瘙癢。

再近了些,她看到那對墨綠的瞳孔,惡狠狠瞪過去,眼尾勾翹泛紅,“江梟肄!你還不滾起來?”

話音剛落雙眼毫無征兆的被潮熱的掌覆蓋,一片帶著溫度的陰影籠罩在麵部,呼吸交纏之間裹挾滾燙,接著唇瓣被異常柔軟的物體貼住,收力隆起,啄了啄,然後上唇又被輕輕咬了下。

她怔仲,眨了眨睫,從唇蔓延滾沸的虛麻讓人無所適從。

江梟肄抬起下頜,克製到每處肌肉硬梆梆的,臉部肌肉也處於一種僵滯生澀的狀態。

他掙紮幾次,深吸一口氣,長臂撈起顧意弦軟塌的腰,順勢坐下,讓她靠在右邊肩膀。

“顧意弦。”

他的嗓音像被燒焦了般,但語氣溫柔繾綣。

“幹什麽?”

顧意弦腦袋暈乎乎,她靠著溫暖結實的臂彎,摸了下嘴巴,有想開口的趨勢,可思緒混淆終究什麽也沒說。

江梟肄將那份協議擺正位置,把鋼筆放在她的手心,聲線柔了幾分,“該簽字了。”

她漂亮的眼睛有層茫然霧光,朦暈勾人,“簽什麽?”

他別過臉,“我們說好的協議,簽你的名字。”

“哦。”

“顧意弦。”

“又做什麽?”

“沒事。”

唰唰唰。

筆尖快速書寫。

白紙黑字,列項更多鋪滿了整張紙,甲方後的名字逐漸成型——顧意弦。

江梟肄揚起唇角,將顧意弦散落在額前卷發勾在她的耳後,指節微屈刮過她秀麗的鼻梁,笑著說:“小弦,真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