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元寶畢竟是男子。

不可能當真貼身侍奉韶聲。

韶聲三請四勸,終於將他勸回了軍中。

她說:“我如今已不是小姐了。不用人伺候。隻用觀雲在旁邊打打雜,就夠了。我雖不知軍中情形如何,但想來也是十分忙碌。金參將還是去忙正經事吧。”

雖然元寶還把韶聲當小姐,韶聲卻不能真把他當小廝。仍然以金參將稱呼。

柳家跑光了卻不帶她,她還算哪門子的小姐!

她沒有資格。

房中,又隻留下韶聲與觀雲二人。

觀雲悄悄偷看韶聲的臉色,誠惶誠恐地吐露了她做的另一件錯事:“小姐,我當時……擅闖將軍書房的時候,從你房裏的箱子裏,偷拿了衣服穿。”

這件事她一直壓在心裏,聽韶聲與元寶談話時,就一直在想,要不要說。怕她又提想勾引元大王的事情,惹韶聲不高興。

想來想去,最終還是咬牙做了決定。要說。

“我在想,主院的防衛是很嚴密的,由居於此處的金參將一手把持。那為什麽我就能混進去?是不是穿了那套衣裳的緣故?”

“那些箱子裏的衣裳是為小姐你準備的。是不是準備衣裳的人將我認成了你,以為是你來了,所以才……”

“我覺得……準備衣裳的人是金參將。”

觀雲小聲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不是。”韶聲突然出聲。

聲音幹幹的,還有些艱澀。

觀雲這番提醒,使韶聲又想到些別的東西。

她沉默片刻,又補充道:“我不怪你。你說得對,要換套衣裳。去把那些箱子搬一些來。我從裏麵選套衣裳,晚上穿。”

心思並不在責怪觀雲上。

”好的!“韶聲不責怪,觀雲心裏的一塊大石便落了地,答應得格外幹脆。

因著元寶走前的吩咐,主院的婢女都來幫觀雲的忙。幫她將西苑的衣服箱子搬到主院裏。

觀雲前些天便將這些人認了個臉熟。

最早認識的綠猗連心,就是這些丫鬟們的領頭。

名義上,金參將任綠猗為管事,但連心地位特殊,說是送來一批人,將軍第一個挑中了她,說她識文斷字,還能作詩文。所以,大家都敬她三分。

能近身侍奉將軍的人,隻有她們兩位。

此時,為韶聲抬箱子的雜活,她們自然不屑於粘手。

連心幹脆連麵都不露。

綠猗雖自己不動手,但還是隨著搬箱子的人一道,見過韶聲,全了禮數。

”姑娘,我是將軍院裏的管事大丫鬟。若是還短了什麽,盡可同我說。“她這樣說。

”有勞。“韶聲回以一禮。

仍是用她從小便習慣的姿態。在京中之時,她的儀態,雖算不上優美,但也中規中矩,不會叫人挑出錯處。

但,即便她隻是無意間流露的,無甚特別的貴女習性,也夠讓人警覺了。

更何況綠猗從北方來。

韶聲並不是什麽山裏的粗野婦人,反而是北邊流落的哪家小姐,不可小覷。

因為綠猗的警惕,韶聲本想拿一兩隻箱子就夠,結果丫鬟們將箱子全搬來了。

搬完後,她們又魚貫而出。

觀雲想著,韶聲應該更想自己呆著,不想有人打擾,便也跟著退了出去。

剩下韶聲與她的衣服箱子。

韶聲最終選了一條豆綠的裙子,上衫是袒領的式樣。

她想起了齊朔翠綠的錦衣。

還想起了齊朔為自己裝扮時,挑選的衣裳。

他應該喜歡綠色,也喜歡露出胸口的袒領。

換好了衣裳,就是等待齊朔回來了。

等待總是很無聊的。

韶聲最多隻敢在主院的花園裏略略走動。

至於院中的書房,齊朔新辟的練武場,她見著有人值守,根本不敢上前一步。

好在南方的園子不同與北方的方正,講究的是造景。

便是在上頭分配的官邸之中,原先的澄陽知縣,也能在自己的主院裏布出一個花園來。既堆山又引水,花草樹木,錯落而植。

如此,韶聲逛起來,也能聊解一些悶氣。

逛花園的時候,韶聲不免又想到齊朔。

他剛到故京城南的那座小院裏,估計也是這樣等待。

連筆墨都沒有。

院子裏光禿禿,隻有一棵老槐樹。

她現在雖不敢動齊朔留在房中的筆墨和書本。

至少還有花園可以逛。

韶聲想起從前,忍不住竊喜地笑了起來。

畢竟同更無聊的人比起來,她也沒那麽無聊了。

笑過之後,她又生出憂愁。

從前,齊朔在自己手下過得慘。

而如今,自己要在他手下討生活了。

希望他能少記一點仇。

最好他貴人事多,把原先的事情都忘幹淨了。

所幸,齊朔今日回得早。

使韶聲少了許多胡思亂想的空閑。

當時,韶聲正背向外間,坐在桌子邊上發呆。

齊朔沒讓下人跟進房中侍奉,獨自推門進來。

見著韶聲的背影,不鹹不淡地說:”還不走?不是氣得不願理我了嗎?“

一來,就主動揭開前一晚的傷疤。

韶聲聽見齊朔的聲音,起身相迎。

還未及開口。

齊朔又發話了:”昨夜我倒真沒說錯。“

”我為你備好的衣服不穿,非要這樣敞著胸脯,還帶著滿身痕跡,要給誰看?

”要給這院裏的所有男人都看去?“

對著韶聲,他徹底不帶那張和善的麵具了。直接陰沉著臉色,盯著韶聲袒領處雪白的肌膚,目光好像要在上麵燒出洞。

他一說,韶聲才意識到這點。

臉頰漲得通紅。

也不知是氣得,還是因為別的什麽。

好在裙子外麵還罩著一層紗羅袍。韶聲飛快地扯住羅袍的開襟,擋在胸前。

“沒給人看見。見人的時候,穿得是早上觀雲給我的衣裳。扣子都扣到下巴了。”她大聲爭辯。

放在胸前的手緊張得出了汗,鼓鼓的胸脯在掌心下一跳一跳。

齊朔湊近,捉住她的手腕,挪開她緊攥著衣襟的手。

“你最好是。”

韶聲大氣也不敢出。

心裏頗為挫敗。

白天剛想好了要討好他,還沒過幾個時辰,就又把人惹生氣了。

“遮什麽遮?羅衣輕薄,你自己看看,遮不遮得住?“齊朔又說。

”對不起。“韶聲說。

她既對現在的情狀道歉,也對前一晚自己生氣的事情道歉。

”哪裏對不起?“齊朔卻不輕易放過她。

”昨晚你罵我,我不該生氣。今天不該穿這套衣服。“韶聲答。

”可是你總穿綠色。原來也會給我穿這種樣式的衣裙。我以為你喜歡。”她心裏還是不服氣,接著前麵的回答,小聲嘟囔,說給自己聽,“而且還那麽罵我。”

齊朔被她氣笑了,脾氣也不知往何處發:“你沒錯,都是我的錯。”

“本來就是。”韶聲忍不住,又小聲反駁。這次她把聲音放得更輕,以為這樣齊朔就聽不見了。

“柳韶聲,你今晚到底是為何而來?你當我聾了?”齊朔放棄同韶聲爭論,鬆開了製著她的手,坐在桌前為自己斟了一杯冷茶。

敗敗火。

習武之人耳聰目明,她說什麽,他都聽得清清楚楚。

“我來討好你,想利用你得到庇護,想讓你不拋棄我,這樣我就可以一直舒服地活下去。”韶聲異常坦誠,將心中所想,一五一十,全都老實說了出來。

她從認識齊朔起,就知道他是與自己完全不同的聰明人。

她這種庸人,和聰明人耍小聰明沒意義。用什麽借口,落在他眼中都是笑話。

齊朔落魄時,她都沒對他遮掩。

更何況他如今權勢滔天。

也或許,她潛意識裏認為,這段毫不修飾的話,就是可以對著齊朔說出來的。

齊朔反而被韶聲說得一噎:“你倒是實誠。”

“當然了。”韶聲說。

齊朔曲起玉做的指節,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黃花梨的桌麵:“想討好我,總該有些表示。“

”難道還要我繼續喚你,聲聲小姐?”

“我覺得你缺個貼身丫鬟。我還可以……可以在房中伺候。就像我原來讓你做的……一樣。而且這樣的話,我們就算扯平了。我原來養著你,強迫你做……那種事,現在你養著我,也可以對我做。”韶聲心中早想好了說辭,剛說出來的時候,又快又流暢。隻是到閨房私密之事,便有些難為情了,才有一點點的斷續。

齊朔抬眼看她:“我們的聲聲小姐,連自己都照顧不好。”

“今晚穿了新衣裳,既不會梳好相配的頭發,也找不到相配的首飾。”他說。

“那不一樣。男子發髻沒有什麽變化,好學。我可以學。”韶聲答。

“可真真還是覺得吃虧呢。從前真真同聲聲小姐歡好,是小姐想要;如今我和你歡好,也是你想要。”齊朔又有了新問題。

“你到底要我怎樣?”韶聲被他繞暈了。

“元應時是舉世皆知的大善人。見著柳家落難的二姑娘,處境淒慘,他自然會心懷憐憫,善心大發。救下她,供養她生活。”

“懂了嗎?”

齊朔不再為難韶聲。

“且安心在西苑住著。“

”你不是救了那個你喜歡的小丫頭嗎?就先用她。元寶現在事多,得閑會幫你再安排些人手。或者你過不慣,直接傳書給他也行。”

“不對,你昨天明明就……”韶聲不服。

她扶著齊朔的肩膀,坐在他的大腿上,直接解起了他的衣帶。

“你在嘴硬。”

肌膚與他相觸的那一刻,韶聲更加篤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