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陸瓷已經被吊在那裏接近十個小時。

從烈日灼燒到夕陽西落。

蘇橋低著頭坐在顧蜚聲和付滄興麵前, “我一定要去救他。”

“這分明就是一個陷阱,蘇橋,你看不出來嗎?”付滄興擰眉, 顯然十分不同意。

“我說過了,就算是陷阱我也會去。”蘇橋站起身, 從衣櫃內取出自己的配槍, 並攜帶好所有的武器裝備,“我自己去。”

“你就這樣去,是送死。雖然我知道你很強, 但太子那邊可不是吃素的。”付滄興拽住蘇橋,沉聲道:“別衝動。”

“我沒有衝動,這不是你一直在等的機會嗎?”蘇橋安靜的回視付滄興。

“現在機會來了,願意第一個上場的人也有了。”蘇橋掰開付滄興的手, “付滄興, 該讓你的棋盤收尾了。”

-

“著火了, 著火了!”

熊熊烈火從太子住的寢殿最下層左邊開始燃燒起來。

太子住在樓上, 火勢蔓延過來的話, 需要一點時間。不過這麽大的火, 就算燒過來,也隻需要五六分鍾。

“殿下, 著火了,請盡快跟我撤離。”玉真昕敲響太子殿下的門, 太子殿下身板的護衛之一打開門,看到站在門口的玉真昕。

“殿下呢?”玉真昕皺眉。

“慌什麽, 這隻是那夥人的垂死掙紮罷了。”太子絲毫不慌, 他慢條斯理的穿好絲綢質地的黑色睡衣,然後走到窗邊, 伸手一把抓住被吊在外麵的陸瓷的頭發。

“你說,在我把你弄死之前,那個蘇橋能不能把你救回去?”

陸瓷已經接近半暈厥狀態,根本就無法回答。

濃煙滾入,玉真昕皺眉,跟在太子身邊的幾個alpha護衛也忍不住勸道:“殿下,火勢蔓延過來了。”

“人來了嗎?”

“沒有看到人。”

太子鬆開拽著陸瓷頭發的手,偏頭轉向門口。

灰蒙蒙的煙霧爭先恐後的湧進來,玉真昕捂著口鼻咳嗽起來,連帶著那四個護衛也忍不住掩住了口鼻。

“殿下,好像是真的失火了,並沒有人過來救人,大家都在外麵救火。”

外麵傳來吵嚷聲,是士兵們抱著水管在救火。

可火勢實在是蔓延的太快了,那麽點水根本就不管用。

“殿下,其它家族的人趁著火勢大亂,攻開了基地大門,都衝出去了。”

“什麽?”太子走上前,一把拽住前來報信的士兵,“你再說一遍!”

那個士兵臉上帶著故意打濕的黑色麵罩,用來抵擋隨處蔓延的煙霧。

煙霧已經進入太子寢殿,視線受阻的情況下,就算是麵對麵,都有可能認不出來人。

玉真昕趕忙上前將那個士兵從太子手裏救出來,“殿下,看來這場火確實是有人故意為之,可卻不是為了陸瓷,而是為了攻開基地大門逃命。”

意思也就是說,陸瓷被放棄了。

“嗬,嗬嗬嗬……”太子冷笑幾聲,他扭頭看一眼還被掛在那裏的陸瓷,隨手掏出玉真昕懷裏的槍支,走到窗邊,就要結果了他。

玉真昕下意識瞳孔縮緊,下一刻,剛才那個穿著皇家軍事基地衣服的士兵突然一個疾步上前,胳膊一個果絞勾住太子的脖頸,將人禁錮到身前。

太子的四個護衛顯然沒想到會突然發生這樣的事情。

他們立刻掏出槍支,可卻不敢開槍。

因為太子在那個人手裏。

臉上覆蓋著的黑色麵罩並沒能阻擋太多煙霧,蘇橋忍著那股衝入喉嚨的惡心氣,單手拽住陸瓷的胳膊,使勁想將人拽上來。

不過因為還要防備那四個護衛和禁錮太子,所以她並沒能第一時間將陸瓷拽上來,反而是讓那其中一個護衛有了可乘之機。

子彈打過來的瞬間,蘇橋側頭避開,子彈擦過她的麵頰,割開臉上的麵罩,留下一道血痕。

麵罩掉了,露出蘇橋的臉來。

太子的臉上露出癲狂的興奮,“蘇橋,你是蘇橋,果然,你果然來了!蘇家蘇橋意欲行刺太子!傳下去,蘇家蘇橋意欲行刺太子謀反!咳咳咳……”

太子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煙嗆得使勁咳嗽了起來。

蘇橋用力一把勒住,“殿下,我是來救您的,怎麽能說是行刺呢?這麽大的火,四大家族深入險境,雖奮力將太子殿下救出,但奈何火勢實在太大,最終太子殿下無力回天,與地同葬。”

蘇橋貼著太子的耳朵,低聲呢喃。

太子抖著唇瓣,“你敢!你就不怕事情暴露,讓蘇家陷入萬劫不複之地嗎?”

“太子殿下莫不是忘了,死人是不會說話的。”

蘇橋抬眸看向麵前的四個護衛。

下一刻,機槍掃射進來,正好就是四大護衛站的那個地方。

那是蘇橋故意調整到的位置,差一點都不可能有這麽精準。

不過這些護衛不愧是傳說中的頂級alpha,在預感到之前,竟被躲過了兩個。

下一刻,那兩個護衛朝著蘇橋和太子衝了過來,顯然是準備最後一搏了。

蘇橋眯眼,站在那裏沒動。

她身後的窗戶口躍出兩個身影。

帶著攀爬工具的付滄興和顧蜚聲一左一右,跟這兩個護衛纏鬥在一起。

在煙霧彌漫的寢殿內,槍支已經用不上了,因為會誤傷太子,所以這兩個護衛也不敢亂來。

形勢一下扭轉,蘇橋割斷纏繞在陸瓷手腕上的繩子,抓住他的胳膊將他的身體拖進窗口。

下一刻,原本處於暈厥狀態的太子突然睜眼,然後抬手直接將蘇橋推了下去。

蘇橋使勁拽住陸瓷,也還是抵擋不住這突如其來的推搡。

樓很高,如果是平時的高度,對於蘇橋來說沒什麽問題,可因為沒有防備,再加上煙霧和樓層,所以被遮蔽了視線的蘇橋隻來得及抱緊陸瓷,就帶著人急速下墜。

下墜的速度很快,等蘇橋反應過來的時候,她隻覺得自己重重地砸在了陸瓷身上。

陸瓷不知道什麽時候墊在了她身下。

兩人相擁著,像瀕死於幹涸小河裏的魚,互相吐著泡沫維持生命。

“學姐……”

“陸瓷,陸瓷!”

陸瓷將蘇橋護在身下,她沒什麽大事,可陸瓷就不一樣了。

這麽大的衝擊力,導致他的腿骨都能皮肉裏戳了出來,他雙手緊緊抱著蘇橋,鮮血從他的額角溢出來。

“我也可以,保護學姐。”

-

火勢太大,幸好蘇橋一行人早有防備。

他們戴上了麵具。

而沒有防備的太子一行人,在巨大的煙霧中迷了路。

火舌舔舐著屍體,內部亂成一團,外麵的小家族們也跟軍事基地的士兵們杠上了。

因此,根本就沒有士兵能支援進來。

亂成一鍋粥的基地,直到三個小時之後才恢複平靜。

這一場“意外火災”,導致軍事基地損失慘重。最令人難過的是,尊貴的太子殿下因為迷路,所以被煙霧嗆死在了裏麵。

雖然事實真相已經不得而知,但得知這個消息的自治州們紛紛打著要給太子祭奠的名義,揮軍直逼帝都。

由太子之死,基地之火引起的一場“削藩戰”,在老國王的預料之下開始了。

隻是老國王沒有想到,自己唯一的兒子真的會死。

也沒有料到這些自治州的實力,尤其是四大家族的實力居然會這麽強。

可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沒有反悔的餘地了。

老國王一邊應付戰士,一邊追殺還在帝都境內的四大家族。

-

軍用車行走在人跡罕至的山間暗道內。

付滄瀾剛剛替傷員們包紮好傷口,便被蘇橋一把拉住,帶進了軍用車內部。

那裏,陸瓷腿上帶著夾板,正麵色慘白地昏迷著。

“滄瀾,你幫我看看,他是不是發燒了?”

付滄瀾走過去給陸瓷量了體溫,“低燒。”

“那怎麽辦?”

“蘇橋,你先別急,我給他打個針試試。陸瓷的身體底子很好,雖然這裏醫療條件有些差,但很幸運,他受的都是皮外傷,隻要好好養,就沒問題。”

“好,拜托你了。”

蘇橋也覺得自己有些過分神經質了,一天之內,她已經拉著付滄瀾進來五次了。

她失去了平時的冷靜,像個沒有方向感的陀螺一樣亂轉。

付滄瀾給陸瓷打了針,還給他上了止痛泵。

陸瓷的情況看起來好多了。

蘇橋坐到他身邊,伸手握住陸瓷的手。

昨天,下墜之時,陸瓷用盡最後一分力氣,抱著她扭轉了身體。

他墊在她身下,砸在草地上。

那草地平時看起來格外柔軟,實則那麽高的程度摔下來,就如同摔在水泥地上那麽硬。

蘇橋將額頭抵到陸瓷手背上,閉上眼,臉上滿是疲憊之色。

“橋姐。”

顧蜚聲走進軍用車,他撐著拐杖,將手裏的粥送到她麵前。

“物資緊缺,就隻有這些吃的了。”

昨日的火災偷襲,雖然他們勝利了,但也是慘勝。

付滄興和顧蜚聲這兩個主力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隻有蘇橋,因為被陸瓷保護,所以摔下來後身體沒有受傷,隻是因為吸入太多煙霧,所以暫時性的暈厥了。

等她醒來,就看到正在纏紗布的付滄興。

付滄興被打中了左臂,幸好子彈已經取出。

隻是因為醫療條件匱乏,所以那顆子彈是在付滄興沒有打麻醉的情況下取出來的。

曾經的硬漢,現在咬著毛巾疼得麵色扭曲,付滄瀾也是取的很辛苦。

還有顧蜚聲,跟其中一個護衛纏鬥的時候被人踢斷了腿。

幸好都是皮外傷。

他們這些殘兵目前躲在一處早就規劃好的深山裏,等到四大家族那邊的人攻入帝都,找到他們。

這裏藏著物資、槍支、彈藥。

非常適合防守。

隻是傷員人數實在太多,藥品明顯不夠用。

蘇橋站在山穀間,看著井然有序的眾人,低低歎出一口氣。

果然付滄興早就算計好了,安排的如此縝密,他等的就是一個時機。

現在,時機已到,太子已死,亂戰已出,他們隻需要在這裏等待結果就好了。

按照付滄興的計算,攻下帝都,隻是時間問題。

長則一個月。

短則三五日。

也不怪付滄興如此有自信,因為老皇帝坐在那個位置太久了,他根本就不知道現在自治州的軍事實力已經發展到如何可怕的地步,所以才會盲目的被那些同樣腦滿腸肥的大臣們攛掇,想要削藩。

付滄興的野心是不用掩飾的。

或許從一開始,他就已經計劃好了。

他們都在付滄興的棋盤上。

蘇橋收回視線,正準備回去看看陸瓷,卻發現顧蜚聲拄著拐棍站在她身後。

“橋姐。”

明明是一個華麗俊美的人,此刻看起來卻有些潦草。

永遠柔軟閃亮的金發變得粗糙,隻那雙碧色的眸子在山間掩印之下透出幾許漂亮的顏色,可不知道為什麽,這個樣子的顧蜚聲褪去了華麗的外貌,反而顯出幾分樸素的真誠。

“嗯?”或許是被山間美色治愈了心靈,蘇橋的語氣難得好了很多。

“如果有機會,我也願意墊在橋姐身下。”

山穀間風聲喧囂,蘇橋看向顧蜚聲的視線充滿了迷惑。

顧蜚聲苦澀地笑了笑,然後重新抬起頭,“橋姐,我喜歡你。”

蘇橋確實沒想到顧蜚聲會搞這一出。

她愣在那裏,長久的沉默之後,蘇橋上前,拍了拍顧蜚聲的肩膀,“沒吃藥吧?還是玩真心話大冒險輸了?”

顧蜚聲:……

-

蘇橋回到車裏,剩下健康的士兵們早就將營帳搭好了。

不過因為陸瓷身上連接著的一些儀器,所以沒有辦法挪動。

蘇橋重新坐到陸瓷身邊,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

好像退燒了。

她的視線順著陸瓷的臉往下滑。

柔軟白皙的肌膚,透著沒有血色的蒼白,他躺在那裏,就像是一具精心雕刻出來的人偶。

蘇橋顫抖著指尖搭住他的脖頸。

貼著肌膚,男人的脈搏微弱的跳動著。

還活著。

蘇橋握住陸瓷的手,緊緊攥住。

“快點醒過來吧,陸瓷。”

-

昏迷了一天一夜,陸瓷終於蘇醒。

他恍惚間睜開眼,被照射進來的陽光迷了眼。

他下意識閉眼,緩了很久才睜開。

他似乎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可卻不記得夢裏麵的場景了。

男人微微偏頭,看到了坐在自己身邊的蘇橋。

女人穿著灰撲撲的白色軍裝,身上不算幹淨,像是從哪個土坡裏剛剛打滾出來。

“學姐……”陸瓷聲音很輕的叫了一句。

蘇橋瞬間清醒過來,她一睜眼,就對上陸瓷的眼睛。

“你醒了!”

“嗯。”

“我去叫人。”

蘇橋火急火燎的出去喊人,因為太急,所以跳下車的時候還踉蹌了一下。

付滄瀾再次被蘇橋抓了過來。

他仔細替陸瓷檢查了一遍,然後道:“傷口愈合的不錯,不過傷筋動骨一百天,你這個傷要很久才能好,最近絕對不能用這隻腳下地,最好是不要下地。”

“知道了。”蘇橋將付滄瀾說的話一一記下,然後給陸瓷喂水。

她用枕頭將陸瓷的腦袋墊高,用湯勺一勺一勺的喂給他喝。

顧蜚聲進來送粥的時候看到這副場麵,嘴角**了一下。

“橋姐,他的手又不是殘廢了。”

陸瓷麵無表情掀了掀眼皮,看向顧蜚聲的眼神帶著毫不掩飾的厭惡。

然後再一垂首,麵向蘇橋,又變成了蒼白可憐相。

“他傷的很重,手腳都沒有力氣。”

蘇橋接過顧蜚聲手裏的粥,吹涼了,再一勺一勺喂給陸瓷吃。

顧蜚聲:……

“橋姐,那是我特意給你煮的粥。”

蘇橋不在意道:“哦,謝謝。”

顧蜚聲:……氣得後槽牙都咬碎了。

“橋姐,我剛才對你說的話,是認真的。不是吃錯了藥,也不是在玩真心話大冒險。”

蘇橋喂粥的動作一頓,她淡淡道:“我拒絕。”

顧蜚聲:……

陸瓷抬頭看一眼他,慢條斯理喝下蘇橋喂過來的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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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整半月,陸瓷已經能下地了。

付滄興設置在外麵的眼線不停的進來稟告形勢。

聽說,第一支闖到帝國門口的隊伍已經到達了。

是顧危。

果然是最沉不住氣的。

付滄興勾了勾唇。

帝都的實力雖然很弱,但也並非一攻便破。

顧危第一個衝上來,正好削弱一下帝都的實力。

顧危醉心於權勢,他急匆匆的第一個到達帝國,就是為了搶占先機。

隻是他沒想到,看起來殘破不堪的帝國,居然還有抵擋的實力。

而剩下的三家卻遲遲未到,很明顯,他被當槍使了,可現在,他也隻能硬著頭皮繼續撐著了。

-

“你猜,最先攻進帝國的,是誰?”

付滄興正在跟蘇橋下棋。

蘇橋盯著麵前的棋盤,將自己的黑子連成線,“我贏了。”

付滄興低頭,沉默半刻,“我們下的不是圍棋?”

蘇橋,“……難道不是五子棋?”

兩人沉默半響,付滄興選擇妥協。

五子棋,就五子棋吧。

重新開局,蘇橋這個臭棋簍子明顯不敵付滄興。

那種傳說中棋場如戰場的說法到底是怎麽成立的?

“喂,不能悔棋吧?”付滄興一把抓住蘇橋的手。

蘇橋掙脫了一下,沒掙開。

“我剛才就是手滑,我不是要下那的。”蘇橋努力狡辯。

付滄興:……

“你這女人怎麽勝負欲那麽強,還耍賴。”付滄興說完,自己忍不住都笑了。

蘇橋趁機將自己的棋子拿了回去,然後繼續盯著棋盤聚精會神。

付滄興坐在蘇橋對麵,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我聽說你最近一直在照顧你的小情人?怎麽今天有空過來了?”

“他叫陸瓷。”

蘇橋決定為陸瓷正名,誰也不會願意成為誰的附庸。

尤其是陸瓷這樣倔強又要強的人。

她的保護在陸瓷看來,會不會已經成為一種負擔。

蘇橋想到自己跟陸瓷墜樓之時,陸瓷跟她說的那句話。

他做到這種地步,一定是因為感受到了太大的壓力和困擾。

陸瓷屬於恩怨分明的人設。

別人給他的情,他要一分不剩的還回去。

別人給他的怨,他也要十分不剩的還回去。

“我說過,他隻是一個被蘇家資助過的學生而已。”

“哦,是嗎?”付滄興慢條斯理喝一口水,視線在帳篷門口一瞥而過。

陸瓷躺在**的那段時間裏,蘇橋一直貼身照顧著他,等他一能下地,蘇橋就不見了蹤影。

陸瓷拄著拐棍找到付滄興帳篷門口。

帳篷很薄,他站在門口,能清楚的聽到裏麵在說什麽。

“對了,你還沒回答我剛才的問題呢,你覺得誰會第一個進入帝國?”

“誰第一個有那麽重要嗎?反正最後這盤棋,不早就在你的掌控範圍之內了。”

付滄興歪頭,落下一子,五子連線,“我贏了。”

蘇橋皺眉,直視付滄興,“我要悔棋。”

付滄興:……

-

等蘇橋跟付滄興下完棋,天色已經黑了。

“我再跟你下棋就是腦子有病!”付滄興罵罵咧咧的聲音回**在耳邊,蘇橋掏了掏耳朵,習慣性的走向陸瓷住著的那個軍用車。

走到一半,她突然停住。

啊,陸瓷已經能下地活動了,不用她照顧了。

蘇橋有自己專門的帳篷睡覺。

她打開自己的帳篷,雖然窄小,但好歹也放了一張床,一張桌子。

躺在**,蘇橋抱著被子,堪堪入睡,突然聽到外麵的動靜。

她睜開眼,發現帳篷門口站了一個人。

是陸瓷。

“怎麽了?怎麽還不睡?”蘇橋打開帳篷,仰頭看向麵前的人。

陸瓷站在那裏,黑發遮蓋住眉眼,打著夾板的腿被固定住,根本不能著地。

四周沒有開燈,到處漆黑一片,隻有帳篷內散出一點盈盈光色。

因為折騰了近半個月,所以陸瓷看起來又瘦了很多。

他身上穿著鬆垮的迷彩服,聲音很輕,像揉進夜風之中的呢喃,“我,有點害怕。”

當然會害怕了。

剛剛經曆過生死,他也隻是一個還不滿二十歲的孩子。

“學姐,我今天晚上,可以跟你一起睡嗎?”

-

窄小的帳篷裏躺進來兩個人。

蘇橋拿了兩床被子。

山上的溫度跟山下相差很大。

兩人各自蓋著被子,因為怕碰到陸瓷受傷的腿,所以蘇橋盡量往旁邊貼。

兩人中間隔出一片空地,大概還能塞下一個人。

最近,蘇橋的睡眠質量不錯,這大概要歸功於付滄瀾給她開的藥。

剛剛進山那段時間,蘇橋的睡眠質量很差,她整夜整夜的做夢。

一會兒是自己在大學裏上課的場麵,一會兒是跟爸媽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的畫麵。

然後世界翻轉。

她從簡單的白色短袖變成了白色軍裝。

她臉上屬於大學生單純且愚蠢的笑容也徹底消失,眉眼之間藏匿著連自己都覺得害怕的淡漠。

夢裏的人都支離破碎,看不清臉,隻有縈繞在耳畔處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有人在她的腦子裏不停的講話。

很吵。

蘇橋閉上眼,根本睡不著。

陸瓷睜開眼,慢吞吞地轉身,看向蘇橋。

女人睡得很不安穩,眉心緊蹙,像是在承受巨大的壓力。

陸瓷上前,伸手撫過蘇橋的眉心。

柔軟的信息素散發出來,撫慰著女人。

睡夢中的蘇橋嗅到這股熟悉的氣息。

蘇橋不會睡死過去。

她的戒備從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天起,就刻入了骨髓。

安靜的帳篷裏,陸瓷的信息素帶著柔和的氣息,半點不顯攻擊性。

反觀蘇橋的信息素,即使吃了藥,她也無法完全掩蓋自己略顯鋒利而焦躁的信息素。

蘇橋睜開眼,正對上陸瓷的目光。

兩人安靜的對視,最終還是蘇橋忍著頭疼,語氣平靜的開口,“害怕?”

因為alpha和omega天生的吸引力,所以處於弱勢的omega在恐懼之時,會下意識尋求alpha的撫慰,比如牽手、擁抱,甚至親吻和性,愛。

陸瓷咽了咽喉嚨,點頭,“嗯。”

蘇橋頓了頓,抬起陸瓷的下頜,往他嘴裏塞了一顆東西。

圓滾滾,甜滋滋的。

陸瓷的麵頰被糖果頂的有些鼓起,他睜著一雙眼看向蘇橋,連空氣中的信息素都呆滯了起來。

蘇橋舔了舔指尖的糖味,重新睡到原來的地方,“睡吧。”

“學姐。”男人聲音微啞。

“嗯?”蘇橋迷糊回應。

“我可以,抱抱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