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對不起!是我失誤了,對不起,蘇教官,沈婉同誌你們碰到哪裏了嗎?”

年輕副手也嚇了一跳,額頭手心都冒出一層汗,車子剛停穩就急忙回頭道歉。

蘇晏城眉心微皺,見沈婉已經扶著額頭坐回去,他也收回了胳膊,隻是左肩連著胳膊的地方傳來一陣抽痛,似乎是因剛才的動作牽扯到了剛愈合沒多久的傷口。

他不動聲色的壓下身體不適,臉色卻變得十分嚴厲:“做事要專心。”

“對不起蘇教官!我剛才開車分心了,對不起!我會好好檢討!下次再也不會犯!”副手再次緊張道歉,心裏自責又懊惱。

他這才第一天上任就把事情搞砸了,還差點讓沈婉同誌受傷,他真是太失敗了。

“回去加練一周,負重跑二十公裏,另外向沈婉同誌道歉。”蘇晏城沒揪著他的錯誤不放,但也沒有就此揭過。

相比他犯的錯,這個懲罰他完全可以接受,年輕副手大聲答:“是,教官!”

接著滿懷愧疚的回頭去看沈婉:“對不起,沈婉同誌,你傷的嚴重嗎,我一定會負責的,真的對不住。”

沈婉捂著額頭不想說話,但前麵的兩個人都目不轉睛看著她,她隻能扯扯嘴角說:“還好,我沒事,應該不用負責。”

她並不奇怪副手認識她,也感激蘇晏城剛才及時出手相救,可她這舊傷剛愈又添新傷,實在是笑不出來。

不過謝還是要道的,她放下手看向蘇晏城道:“剛才多虧小叔叔出手扶住我,今天真是太感謝了。”

蘇晏城平靜回視,目光先落在她臉上一瞬,又掃過她額頭泛紅的地方,聲音沉靜說:“不用謝,你的傷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沈婉搖搖頭,道不用,她皮膚薄,平時碰下都會紅,她頭撞到的地方剛好是靠背柔軟的皮墊子,並沒有大礙,她回去繼續用上次開的藥膏擦一擦就行。

年輕副手在一旁連連道歉等兩人都坐好了,他才小心的啟動車子,繼續往軍區大門開。

接下來的路程十分平穩,沈婉在進部隊大門不遠處就讓他停了車,自己推開車門走了下去,然後回身站定。

“蘇小叔叔再見,這位……”

年輕副手笑的露出一口大白牙,撓撓頭還有些虛的說:“沈婉同誌,我叫江秋陽,我之前在大禮堂看過你們的演出。”

“你好,江同誌,那小叔叔再見,江同誌再見,歡迎你們幾天後來看我演出。”

沈婉說完,隻聽到蘇晏城輕嗯一聲,江秋陽倒是滿眼晶亮立馬就答應了下來。

她笑了笑,再次揮手後,轉身先一步離開原地。

在她身後,江秋陽把車開往另一個方向,直到此時,蘇晏城的視線才透過後視鏡,毫無阻攔的看向沈婉的背影,直至她的身影走過拐角,最後徹底消失不見。

……

現在是下午三點半左右,沈婉回到部隊後先回了宿舍一趟。

這個點,文工團的人都還在練功房裏排練,沈婉走到自己的桌前坐下,又拿起鏡子仔細檢查額頭碰到的地方。

確定隻是有些紅,並沒有腫後,她心裏才徹底鬆了口氣,又拿出醫生給她開的藥膏,薄薄的塗了一層。

再有一個星期不到就要上台了,她這張臉可不能有任何閃失。

趁著時間還早,沈婉拿出自己的練功服,也準備去練功房跟大家一起排練。

女兵宿舍離文工團的練功樓不遠,沈婉剛走到樓下就能聽見二樓大排練室裏傳出來的音樂聲。

等她換好練功服出現在排練室外,屋裏眾人新一輪的排練也接近尾聲,她沒去打擾,獨自走到角落開始拉伸做熱身。

大家一曲排完,沈婉也剛好熱身結束,早就注意到她的李老師走到她身旁問:“沈婉你身體都養好了嗎?”

“養好了,老師,我可以跟大家一起排練了。”沈婉說著,抬起手把散在腦後的頭發三兩下盤好。

李老師笑著點點頭,示意她過去加入排練,同時又拍拍手跟其他人做示意,讓大家做好下一輪排練的準備,隨即伸手按下播放器按鈕。

中秋匯演壓軸的大型舞劇依舊是以紅色革,命背景做主題,講述了一個十八歲少女在家裏父兄都犧牲後,決然投身前線隊伍,不懼艱苦與危險,在戰場曆經千辛萬苦,最後終於等來勝利曙光的故事。

沈婉扮演的角色就是這位十八歲少女,舞劇的開頭是她與飾演少女母親角色的舞者抗爭要從軍,而母親擔心最後的孩子不願她去那麽危險的地方,抗爭成功後,少女懷著滿腔的熱血加入隊伍,從開始的好奇興奮,到見證戰場殘酷的驚恐與憤怒,中間還有曆經同伴犧牲,自己受傷等等情緒波動的巨大轉變,對飾演的舞者是個極大的挑戰。

前麵兩個多月的練習已經讓沈婉對角色情緒的把控與演繹都充分的理解透徹,並融入其中,音樂一開始,她就是那個故事裏的英勇女兵。

缺了兩天的練習,沈婉一回來就用實力證明,她就是無可替代的主角,團裏其他心思揣揣的人紛紛歇了自己那點小心思。

李老師則十分滿意,邊看邊覺得沈婉就是她們團裏的寶,明明是缺了兩天的練習,她卻覺得沈婉好像又比之前更進步了些。

一場舞劇下來有三十多分鍾,這也是對舞者體能的一大考驗。

沈婉一場排練結束後,身前背後,臉頰額頭都出了一層汗,但她結尾的動作依舊幹脆利落,直到音樂停,她才仰頭深深吸了口氣,胸口輕喘著走到場邊喝水。

李老師宣布讓大家休息一會兒再練,就有事出去了。

程英不知何時跑到排練室找她來了,還沒等她走近,就舉起兩手啪啪啪啪的給她鼓掌。

“婉婉你真是太厲害了,每次看你表演我都舍不得挪開眼。”程英殷勤的拿起她的水杯擰開遞到她手上,小嘴叭叭的盡往外冒好話。

誇的沈婉又是好笑又是想捂她的嘴:“好了,好了,你再誇我都要不好意思了,適可而止,咱們要低調低調。”

“嘿嘿,我就覺得婉婉你是咱團跳舞最厲害的人。”程英也知道這話不好大聲嚷嚷,湊近沈婉耳邊輕聲說的。

兩人靠牆坐下說話,也有幾個跟沈婉關係不錯的人過來關心她,沈婉一一跟人解釋自己已經好了。

坐在她們不遠處的一個姑娘,這時突然站起身,臭著臉朝她走來。

蔣玲玲走到沈婉麵前站定,抱胸開口說:“沈婉,你跟我出來下。”

不等沈婉說話,程英率先站起身滿眼防備的看向她問:“你找婉婉什麽事不能在這裏說?”

“程英,我找沈婉關你什麽事?”蔣玲玲衝她翻個白眼,避開她又喊沈婉:“你出來,我有話跟你說。”

沈婉剛站起身,程英就握住她的胳膊,朝蔣玲玲冷哼一聲,提高音量說:“你有什麽話就在這說,要麽就別說了!”

本來三人站在一起就引得團裏其他人都看了過來,程英這一聲出來,有幾個提幹了的團員就準備過來看看她們什麽情況。

蔣玲玲惱的瞪了程英一眼,不說話了。

程英昂著下巴就瞪回去,團裏其他人怕她,她可不怕,不就是團裏有領導親戚嗎,她姑姑還是副團長呢。

“好了,你們先別吵。”沈婉輕輕拽了下程英,自己上前一步看著蔣玲玲問:“你找我有什麽事,要不就在這說了吧。”

“你跟我出去。”蔣玲玲很堅持。

“就不!”

程英也很堅持,沈婉這個當事人反而成了夾在她們中間的勸架者。

說起來,不怪程英跟蔣玲玲不對付,應該說,因為蔣玲玲傲氣的性格,團裏就沒幾個人跟她交好,偏她有個親戚是部隊文宣部的大領導,大家也不敢得罪她,團裏也早就有傳說她是走後門進的文工團。

蔣玲玲為人傲氣,沈婉作為文工團第一舞蹈小隊的主舞,跟她時常有競爭,但其實沈婉對她的觀感倒沒那麽差。

所以她蠻好奇,蔣玲玲到底要找她說什麽。

當然了,沈婉隻對跟自己有關的事好奇,程英的反應也有些奇怪,她之前確實不太喜歡蔣玲玲,但也沒到跟她單獨出去都有些防備的程度。

是她回家這兩天團裏發生了什麽事嗎。

沈婉稍微猜測了下,幾人僵持在這也不是辦法,她考慮了下說:“好,我跟你出去說。”

程英一聽急了:“不行,婉婉你不能跟她出……”

“程英你夠了!我又不會對她做什麽!”蔣玲玲此時也翻臉了,是真的漲紅了臉,被程英那懷疑擔憂的語氣給氣的。

沈婉先拍拍程英肩膀,示意她放鬆,又回頭對蔣玲玲道:“我們就在門口說吧。”

蔣玲玲再次冷哼一聲,甩手走在前麵,先一步走到了門口的走廊上。

等沈婉出來,她也不管身後練功房裏眾人探看過來的眼神,硬著語氣道:“你受傷的事跟我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