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十天了,楚澤淮還沒有回來。
處於爆花期的白鬱心情越發煩悶,就連植物快樂水都沒能讓他快樂起來。
他也試著去淨化工廠買醉,但是清醒後,還是控製不住想開花的欲.望。
算了,工作吧。
投入工作中,就不會去想那麽多亂七八糟的事情了。
第一小隊辦公室中,白鬱一邊看著楚澤淮的任務記錄儀,一邊對著空白的任務報告奮筆疾書。
“我感覺小白寫文書的速度是越來越快了,遲早要寫到沒有東西可寫。”
林墨聽著隔壁恐怖的‘沙沙’聲,小聲道。
楚家人的語文都不太好,所以麵對這種能輕鬆駕馭材料文書的大神,那都是打心裏有一種崇拜敬畏之感。
“放心好了,材料是永遠寫不完的。不過小白好像已經開始翻楚隊幾年前的任務記錄了,恐怖如斯。”
原雪讚同地點點頭。
“不止如此,我第五小隊的朋友告訴我,小白前兩天兼職去幫第五小隊寫文書,半天時間幹完了他們積累了一周的任務報告,穆陽極力邀請小白留下來。”
燕然摸著手中的刀,道。
“穆隊也要和栗隊一樣搶人了嗎?不過有我哥在,我是不會擔心小白突然跳槽的。”
林墨摸了摸下巴,隨後像是盲生發現了華點一樣,目光落在了燕然的身上,
“燕姐,沒想到你在第五小隊也有朋友啊,我還以為你是那種獨行俠。”
“我是個正常的人,有朋友也很正常,我們經常一起練習刀法。”
閑聊的話題就這樣順滑地從白鬱身上轉到了燕然身上,前者沒有去參加另外三個的閑聊,而是繼續寫任務報告。
直到一陣特殊的感覺傳來。
白鬱的手一頓,沒有控製好手上的力道,簽字筆在文書上劃出了一道長長的痕跡,甚至還穿透了紙張,發出‘撕拉’一聲巨響。
白鬱顧不得已經作廢的任務報告,臉色凝重。
就在剛才,他下在楚澤淮身上的白薔薇花紋傳來警告,宿主生命值正在飛速下降,呼吸心跳逐漸減弱。
與此同時,白鬱隨身帶著的控製器上的數值也變成了觸目驚心的紅色。
楚澤淮出事了。
**
控製器能收到的消息,調查局的監測員當然也能收到,在數值變紅的那一刻,直接就通過最高權限發給了楚雲柔。
局長辦公室中,又在給栗訟和越風做調解的楚雲柔“唰”一下站起來,臉色陰沉下去,她也顧不得處理局裏麵的事情,直接通過各種方式聯係楚澤淮。
剛剛還在吵的兩人看著局長的突然動作,雖然好奇,但在察覺到辦公室裏麵極低的氣壓後,還是瞬間閉上了嘴。
“小淮,拜托,接個電話。”
楚雲柔祈求地看著手機上的號碼,但最終等來的隻有無法接通的忙音。
她又換了好幾種聯係方式,私人的公共的都有,但就是無論如何也聯係不上自己侄子。
一向冷靜的金雕此刻陷入慌張,開始聯係北洲那邊的負責人。
在等待了漫長的三分鍾後,那邊終於有人接通了電話,語氣中充滿著疲憊。
“我們在北洲的行動遭到了泄露,最後和光輝神教兩敗俱傷,我方執行官到現在還躺在醫院裏生死未卜,東洲執行官楚澤淮在對戰【天狼星】時,遭到了【沉沒者】和【水鬼】的伏擊,重傷後下落不明。”
短短的一句話,直接讓楚雲柔陷入了沉默。
“我們現在....要做些什麽嗎?”
栗訟此刻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收起了在越風麵前的嬉皮笑臉,目光沉沉。
“先去完成你們的任務,我再和北洲那邊聯絡一下,看能不能派人過去。”
楚雲柔一隻手繼續翻找著通訊錄,另一隻手已經無意識化成了金雕尖銳的爪子,直接抓碎了嶄新的木質辦公桌的一角。
“好的,楚局。”
“對了,這件事情先保密....等等,去告訴白鬱和小墨一聲,讓他們有個心理準備。”
這兩個畢竟是楚澤淮最親近的人,楚雲柔覺得有必要告訴他們兩個一聲。
至於楚爺爺.....老人家年紀大了,心髒不好,受不得驚嚇,就先不要告訴了。
楚澤淮要是沒事,那就是白白讓老人家擔心一場,要是有事,他們還要瞞著年事已高的老人。
“好。”
栗訟點點頭。
“等等,小墨就先別告訴了,我怕他亂說。”
楚雲柔又想起了自家兒子那個嘴巴和評分為負數的偽裝情緒能力,補充道。
“嗯。”
然而兩人帶著沉重的心情去第一小隊辦公室後,卻發現他們要找的人早就已經離開,甚至還寫了一張請假條。
“你說小白?他好像是身體有些不舒服,我覺得是最近寫文書寫太多了,腦細胞都傷到了。”
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的林墨隨意道。
“好,我知道了,我手機上聯係他吧。”
**
正被兩人尋找的白鬱,此刻已經到了北洲。
不是他不相信調查局的能力,主要是薔薇花紋給他的定位是在北洲,他們清河市調查局在北洲是一點人手和勢力也沒有。
偽裝人類這麽久的白鬱也明白,跨區做事都需要很多複雜的手續,更別提是跨洲做事,等到雙方達成協議後,他男朋友說不定人都已經沒了。
對於一個S級別的汙染物來說,東洲和北洲的距離雖然遙遠,但也用不了多長時間。
在過去的時候,白鬱還特意找月季花了解了下情況。
[白薔薇:你們參加北洲的事了嗎?]
[月季花:沒有,我最近在負責南洲的事,不過我聽說過北洲分教讓四洲聯盟吃了一個大虧,重傷西洲和北洲的執行官,活埋了東洲的執行官,此刻整個神教都在進行快樂的宴會。]
[白薔薇:活埋?]
[月季花:對,【雲小姐】、【沉沒者】和【水鬼】出的手,三個月之使者,勉強把那隻鳥沉在了北洲高原下麵,你怎麽對這個感興趣?]
[向日葵:月季你個蠢植清醒一點,老大喜歡的人好像就是你口中被活埋的鳥。]
[月季花:.....抱歉。老大,需要我做什麽嗎?]
[白薔薇:幫我收集一下那三個的資料,其他沒了,我還有事。]
留下這一句後,白鬱掐斷了他們之間的通話,同時踏上了北洲高原的凍土。
和四季分明的東洲不一樣,北洲的天氣一向寒冷,清河市處於繁花似錦的盛夏時,北洲高原的寒風正於山峽間呼嘯而過,發出恐怖且巨大的聲音。
瘦且枯黃的草伏在被凍得邦邦硬的泥土上,冰冷的石頭下麵有殘留的雪,生命的跡象在這裏幾乎絕跡,整個天地間隻剩下刺骨的寒風。
白鬱循著薔薇印記的方向一路走去,終於在偌大的北洲高原上找到了楚澤淮的定位。
舉目望去,這裏空****的什麽也沒有,和高原上其他地方沒有任何差別。
如果不是自己有薔薇印記,僅憑借著月季花給的‘活埋’的線索,壓根就找不到對方的位置。
被活埋在遠隔世間的地底、永遠沉睡在千年不化的冰冷凍土,對於在天空中翱翔的太陽神鳥來說,確實是一個極痛苦的死法。
植物狠狠地在自己的小本本上記了一筆,隨後把注意力放在了腳下的土地上。
楚澤淮和他的直線距離是一千五百八十三米。
【白鬱,你的藤蔓能穿進那麽深嗎?】
係統看著堅硬似鐵的凍土,擔憂起來。
白鬱的藤蔓隻穿過汙染物的身體,除此之外,就是捆綁和拿取東西,穿透性不是藤蔓的特性。
【有點難,所以我不打算用藤蔓。】
白鬱垂眸看著凍土,
【係統,我一直展示出來的,是我的花枝,但是,對於一個植物來說,當它在地麵上的枝葉越是繁茂蔥蘢,它在地底下的根就越是強大盤虯。】
話音落下的後一秒,棕褐色的根部穿入冰冷的凍土裏,土壤開裂,巨石滾落,山體都為之動搖,龐大的根係輕而易舉地在土壤裏穿梭,粗壯的主根有著一往直前的氣勢,在裏麵開路,其餘的側根在土壤裏翻找。
在山體即將崩塌時,一條側根總算是觸碰到了屬於人類的溫度。
找到了。
第一次見白鬱動用根部的係統還在震撼失語中,那邊,白鬱已經用側根把奄奄一息的鳥給拉了出來。
“還好還好,人還活著。”
植物鬆了口氣,用葉子掃了下對方身上的泥土後,檢查了一下身體狀況。
不容樂觀。
長期處於缺氧地下環境,導致楚澤淮的生命特征極低,更何況對方胸口上還有一道帶了毒的傷口,外翻的血肉已經呈現黑青。
白鬱伸出藤蔓須須吸收了一下。
一種會侵蝕神經係統的毒素,但是沒有他自己的毒強。
細細長長的藤蔓須須轉瞬間就把上麵的毒素吸得一幹二淨,白鬱還特意切了一小節藤蔓,顧不上榨成汁液,簡單捏碎後喂了下去。
強大的植物力量在楚澤淮體內流轉,後腰處的白薔薇紋路亮起銀色的光芒,相輔相成下,對方的氣息總算是平穩了下來。
白鬱感慨還好自己來得早,同時把人抱在懷裏,朝著來時的路歸去。
按照楚澤淮的恢複能力,等回了東洲,對方差不多就能蘇醒。
隻不過白鬱還是低估了太陽神鳥的力量,沒了毒素的阻攔後,楚澤淮的身體被激發出了比平時更強的恢複力量,植物還沒有走出北洲高原,懷中的人就已經睜開了眼。
那雙金橙色的眼眸先是茫然地看了看北洲永遠沉著的天空,然後又茫然地看了眼白鬱:“我.....死了?”
如果不是死亡上了天堂後,因為過於思念而出現了白鬱的幻覺,不然楚澤淮無法想出自己怎麽會看見那張朝思暮想的臉。
“沒死,我把你拽回來了。”
白鬱瞥了一眼對方,道,
“話說你怎麽會落得這樣的下場?”
他對楚澤淮的能力有信心,雙重的強大覺醒能力加上對方性格中的冷靜謹慎,不應該會被敵方輕易埋伏。
“【天狼星】雲小姐,長著一張和夜雨相似的臉,我懷疑她就是夜雨失蹤的姐姐,在我說出夜雨的名字和資料後,對方神情中明顯出現了掙紮和被精神控製的跡象,我剛想繼續說,然後——”
然後就被【沉沒者】和【水鬼】偷襲了。
“這樣啊,下回不要管這麽多,先注意好自己的安全。我當時感受到你出事後,真的很慌,甚至在後悔之前為什麽沒有答應你的一些要求。”
白鬱幽幽道,隻不過營救的過程比他想的還要簡單,或許是光輝神教那群人覺得沒有人能穿透千米深的北洲凍土吧。
“白鬱,你現在還在這麽想嗎?那晚上的時候,能不能把你藤蔓上的刺收一收,對我來說太刺激了,即使是S級覺醒者的身體素質,也經不起你這麽玩。”
白鬱:..........
“都什麽時候了,受到這種要命的傷,你還有心情想這種事。”
沉默了幾十秒後,白鬱開口,帶著刺的藤蔓在對方眼前晃了下。
“沒事,我覺得還沒有你更能要了我的命。”
“你一定要我把藤蔓塞進你嘴裏才肯停下嗎?”
白鬱定定地看著懷中的人,在判斷對方是不是神經受了什麽刺激。
以前的楚澤淮,就算是在被授粉時,也不會說出這種話。
“咳,算了,我不說了。”
楚澤淮仰頭看著北洲的天空,語氣很輕,
“我隻是覺得,你以前經常說類似的話,應該會喜歡這種,但是我之前從來沒有說過,在臨死之前,我忽然就想明白了,你想聽,那我說幾句也沒關係。”
反正隻是幾句話而已,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白鬱的表情變得微妙起來。
這個其實....其實是他在原雪給的資源裏麵的學的,裏麵的人類在進行運動的時候,經常要說一些調.情的話語,為了更好地偽裝人類,他就也學著說這種‘必要’的話。
其實他也不是特別喜歡說這種話語,植物最喜歡的,還是用自己的藤蔓進行捆綁和把花粉噴滿對方身體內外。
在沉默了幾秒後,白鬱果斷岔開了話題:
“你在地下的時候,心裏麵隻想這種事情嗎?”
楚澤淮長長的睫毛垂下,斂去了金橙色眼眸中的所有情緒:
“其實在我剛開始覺得我即將迎來死亡的時候,心情還挺平靜的,這或許就是覺醒者的宿命——不是在精神失控中崩潰死去,就是在某一次任務中壯烈犧牲,我的父母,我的朋友,皆是如此。”
“不止是我。林墨,沈桉....我所接觸到的所有身為覺醒者的親朋好友,都有這樣的覺悟。有了強大的力量,就必須要承擔相應的責任或付出足夠的代價。我也做好了某一天他們會早早離開的準備。”
“但是.....但是唯獨你,白鬱,我第一次有這麽自私的想法,我希望你能活下去,哪怕不去當調查員不去做任務,隻是偽裝成普通人過著平庸的生活,我也希望你能活下去。”
“我當時最強烈的想法,大概是,幸好被埋在下麵的是我,而不是你。”
北洲高原凍土下麵那麽寒冷,又孤寂又黑暗,和手上沾染了鮮血的他不一樣,白鬱這麽溫柔的人,不應該經曆這種痛楚。
沉默。
良久的沉默。
片刻後,白鬱總算是走出了北洲凍土。
燦爛的陽光穿過雲層,略暖的風吹過,像是重返世間。
“楚澤淮。”
“我在。”
“明年五月份的話,要不要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