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剛要回房,卻聽見身後傳來輕聲,如同夢中出現的一般:“蘭蘭。”
綺蘭不敢置信的轉過頭。
他站在清晨的翳影之中,身姿清臒,神色溫和。
綺蘭幾乎是第一時間衝了上去,緊緊的抱住他。
鼻尖是淺淡的腥味,還有高級鬆木的味道。
“你去哪裏了?!”綺蘭聲一開口,還帶著薄薄的鼻音。
她差點都要去尋求宮中的幫助了.....
石見仔細看了幾眼綺蘭的樣子,言語中帶著掩飾不住的清淺笑意:“你在擔心我嗎?”
綺蘭咬牙:“怎麽到這時候了,你竟在乎這些事情!”
“這些對我來說就是很重要的事情。”
他認真的注視著她,目光像是跨過了亙古,裏麵的情感掩藏在冰川之下,有過一瞬間的洶湧澎拜的快要破冰而出,但是快的像是錯覺一般,又迅速回歸至風平浪靜。
“倘若你今日等不到我,你會怎麽辦呢?”石見帶著試探聞到。
“那明日我便再招一個比你聽話的比你好看的跑堂。”
他的臉色明顯的由晴轉陰。
“所以不讓我讓再去招別人,因為我找不到比你更好看的跑堂了。”綺蘭的額頭抵在他的胸膛,聲音也比往常都要低。
他的心情因為綺蘭的一句話變得明媚,短短一瞬,從高峰跌落穀底,再飛躍至雲端。
“也不要讓我如此擔心了。”
石見嘴角的弧度愈發的闊大,他無意識的摩挲著綺蘭的頸部。
他捧起她的臉,神情帶著淡淡的鄭重:“以後不會了。”
他像是想起了什麽,從懷裏掏出一個油紙包:“這是給你的。”
綺蘭好奇的打開,發現是一個糖人,但是已經四分五裂,勉強能看出曾經是一個兔子的形狀。
石見垂下眼眸:“我已經盡力不讓它碎了。”
綺蘭拿起薄薄的一截兔子頭,放進嘴裏,味道甜得發膩。
“沒關係,我很喜歡,你送的我都喜歡。”她牽扯起笑臉。
“那我呢?”他突然問道。
綺蘭一怔,驀然明白他話裏的意思。
那他呢?她喜不喜歡呢?
那些不久前湧起的複雜情感,又好像如同潮水般悉數退去,在她防備意識最弱的時候湧來,又在她覺得危機的時候退去。
她的腦子一片漿糊,下意識鬆開握住他的手,有些慌張的問道:“遇雪呢?”
他的眼睛明顯黯淡下來,正欲抽離自己的手。
綺蘭又急忙抓住他:“遇雪跟你一起的,但是現在也沒有回來,我很擔心她。”
他略帶嘲諷的看了一眼綺蘭的手,略微自嘲道:“所以你也很擔心她?”
綺蘭很少覺得自己有嘴笨的時候,可這一刻她真切的覺得自己有些說不清:“不是的,你們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他有些步步緊逼。
綺蘭又不說話了,她為難的看著他,目光裏帶著一些請求:“你別這樣....”
終於,他在這樣的目光中敗下陣來,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閉眼壓下所有的不甘與酸楚:“我一醒來便不見了她。”
“如今已是深夜,不如明天去找她吧。”
“好。”
石見將她抱回房間,替她掖好被子,“你好好休息吧,李掌櫃那邊我來處理。”
“嗯。”綺蘭點點頭。
他這才轉身離去。
綺蘭看著他的背影,有些失神的問道:“石見?”
他回過身:“怎麽了?
”
“你有沒有想起些什麽?”綺蘭咬了咬唇,半天還是問出了想問的話。
不知為何,問出口後心中又有些淡淡的後悔。
“不曾。”他轉身離去,又關上門。
月光似冷霜,也似他。
綺蘭出神的盯著床頂。
第二日一早,綺蘭一開門便看到了站在門外的雨雪,脖子間纏著厚厚的紗布,有些討好的笑著。
綺蘭沒說話,依舊自顧自的忙著手裏的活。
彩蝶不停給遇雪使著眼色,遇雪就明白,事情已經暴露了。
見綺蘭不理自己,遇雪心裏慌:“對不起老板,我錯了!”
綺蘭依舊不說話。
遇雪哭喪著鼻子,“老板我錯啦,我再也不敢啦,你理理我,別生我的氣啦!”
綺蘭這才正眼看她,沒好氣的說:“你也知道回來!你們一個個的!都不讓人省心!”
遇雪像是被燙了舌頭:“他….他…也回來了?”
剛說完這段話,石見就從後門出來,將綺蘭要找的茶葉遞給她。
遇雪跟老鼠見了貓似的,迅速收回目光,變得格外的乖巧:“我也是不想老板擔心,所以就立刻趕回來了!”
“你都去哪了?我們到處都找不到人,怎麽連脖子都弄傷了?”綺蘭關心的打量著遇雪的脖頸。
遇雪眼神心虛的掃過石見,“不小心摔的!我就是路上貪玩,耽誤了時間。”
李掌櫃看到遇雪,也走了過來,一臉恨鐵不成鋼:“你啊你,真是胡鬧!我們所有人都著急的不行,你知不知道!”
遇雪話也不敢說大聲:“我錯了,李掌櫃。”
李掌櫃歎了口氣,“鍋裏還有些飯菜,還是熱的。”
李掌櫃雖然責怪自己闖了禍,但也不忘關心自己餓沒餓肚子,遇雪頓時鼻子一酸:“李掌櫃。”
“行了行了,趕緊去吃吧。”
遇雪破涕為笑:“謝謝李掌櫃!謝謝老板!”
事情就這麽過去,岸芷汀蘭又恢複到了往常的的樣子,各司其職,其樂融融。
隻不過很少見到遇雪單獨跟石見在一起或者是說話,她以前潑辣跋扈的性子,在石見麵前了,就跟老鼠見了貓一樣。
她與彩蝶的計劃自然是泡了湯,彩蝶一直想問那天發生了什麽,可任是他們兩個關係好,遇雪對此依舊諱莫如深,絕口不提。
綺蘭在**輾轉反側,拿著雪花佩環看來看去。
不知道突然哪裏來的衝動,她披了衣服出門,就要去客房。
她敲了敲門,可屋內並無人應對。
“石見?”她又叫了聲,屋內還是沒有人。
綺蘭試著推開門,一進門,就發現屋裏什麽也沒有,褥被被疊的整整齊齊,連他的衣服也掛在衣架上,一絲不苟。
綺蘭走進了,才發覺,屋內還有一種燃燒的鬆木香。
這種味道她很熟悉,禦書房裏燒的香就是這個味道。
綺蘭頓立半晌,捏緊了手中的佩環。
她轉身出門,卻遇到正在門外散步的李掌櫃。
李掌櫃也發現了綺蘭,驚訝的問道:“老板,你怎麽還沒睡?”
“晚上睡不著,出來散散步。”
“我年紀大了才睡不著,沒想到老板也睡不著,正好我們可以一同散步。”
“嗯。”
她與李掌櫃相偕於庭院之中,夜色清冷。
李掌櫃似乎是察覺到綺蘭興致不高,也不曾主動開口說話。
兩個人圍著庭院裏的青鬆走了一圈又一圈,綺蘭突然頓住腳步,“李掌櫃,你說,是愛重要,還是自由更加重要?”
李掌櫃仔細思考了一番,“自由吧,人的一生漫長,會遇到很多很多愛我們的人還有我們愛的人,可自由才是真正難得且唯一的東西。”
綺蘭又接著問:“倘若是我們此生也不會遇到像這麽一個愛我的人了呢?在危險之時,他永遠第一選擇的是我,不管他是何般麵貌,兜兜轉轉,他都會來到我的身邊,堅定不移的走向我。”
李掌櫃有些小心的開口:“老板心中這是已經有答案了嗎?”
綺蘭一怔。
“天色不早了,我先去睡了,你也早早睡吧。”綺蘭匆匆告別李掌櫃。
第二日一早,白硯的身影又出現在庭院裏,如今的他,製茶,做茶點,泡湯這些統統不在話下,連賬本也開始幫忙打理起來,茶做的又快又好,賬本也簡單漂亮,跑堂更是從來也沒出過錯。
樓裏的人雖然嘴上不說,但是看他的目光也都無不充滿欽佩,也不敢像以前那般輕視他了。
綺蘭清點著手中的貨物,不經意間就跟他雙目相對。
“昨日睡得好嗎?”綺蘭問道。
“很好。”
.....
這時候,突然聽得門外一聲“蘭姑娘!”
綺蘭朝門外看去,發現是久未登門拜訪的張啟文。
綺蘭放下手中的賬本,起身迎接:“張老板,你來啦?今日想喝什麽吃什麽,我這應有盡有。”
“你要是這麽一說,那我可就真不客氣了。”
綺蘭正是感恩於他的那一盒茶膏,心中對他也卻是充滿感激,又如何會在乎這些。
張啟文打量了一圈周圍:“蘭姑娘,近日這樓裏客流量十分的可觀啊。”
綺蘭笑笑,“都是托了你的福。”
這時候彩蝶端著茶,正要掀著簾子進門,但是卻看見門口站著的石見。
“小石,你站在這裏作甚?”
“李掌櫃要我幫她看著參茶。”
彩蝶探過頭,這才看到石見一旁的正煮著的參茶。
彩蝶也沒管他,直接進了門,二人上茶。
“上次的那些茶商很快便要離開京城了,我想去拜訪一下他們,蘭姑娘可要與我同去?”
“當然好啊!”綺蘭驚喜道,張啟文可是這京城頭一號茶行分銷商,但凡在這行業裏麵混的就沒有幾個不看他的薄麵的,若是能同他一起去擺放那些茶商,她去跟那些茶商談生意,看在張啟文的麵子上也會順利很多。
有這麽一個千載難逢機會,綺蘭如何會願意放過。
“隻是,張老板如此幫我,我都不知道怎麽報答張老板才是。”
張啟文打開折扇,笑得十分儒雅:“我既然交了蘭姑娘這個朋友,那自然是真心相待,蘭姑娘以後喚我子升便是,我字子升。”
綺蘭也不矯情,“如此那如何使得,張老板既對我有恩,我理應換張老板一聲大哥,張老板若是不嫌棄,喚我一生妹妹便可。
張啟文略帶失望的扣了扣茶杯,隱去眼中的神色,帶著笑意道:“如此也行。”
彩蝶出了門,看見石見依舊在門口站著,頓時就明白了。
咬了咬唇,還是走了過去:“老板不是一般的女子,這些事情對她而言都正常不過。”
她見一旁的人一臉冷漠,無動於衷,連分毫眼神也不曾給他,又繼續說道。
“若是這點事情你都見不得的話,還是早點同她斷了好。”
石見終於抬了眼皮,但卻是帶著嘲弄的蔑視:
“你算什麽東西?”
彩蝶覺得被羞辱到,“你!”
彩蝶氣急,扭頭離去。
門外的參湯已經沸騰起來了,但是麵前的人但卻像是毫無察覺一般。
蒸汽衝破壺蓋掉落在了地上,發出清脆的一聲響。
張啟文手中的茶杯暫緩:“是什麽聲音?”
綺蘭:“我去看看。”
掀簾到外麵一看,發現並無半個人,隻有一壺煮的幹糊樂的參湯。
奇怪,竟也無人照看。
綺
蘭回到房,同張啟文繼續商討,擇日不如撞日,決定就今天去拜訪那些茶商。
要出去大半天,綺蘭同每個人都交代了一番事情,但是卻不見石見的蹤影。
“李掌櫃,你知道石見去哪兒了嗎?”
“他啊,我就一早上看到了會,之後就不見了。”
綺蘭想起他近日神出鬼沒的身蹤,於是也沒再問。
跟著張啟文拜訪了一個又一個的茶商,綺蘭的臉都快笑爛了,但是好在都洽談的不錯,彼此留了一個合作的意向。
期間也喝了不少酒,張啟文是個仗義的,他給她擋了一半,她也喝了一半。
隻是中途總覺得有種冷颼颼的感覺,有雙眼睛在暗處盯著自己。
綺蘭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回到家時已經是漫天的星光,她踩著不慎平穩的步子回了家。
正要打開門時,卻感覺到身後有人,仿佛心中有感應一般回頭望去。
綺蘭一回頭,清冷的月光傾斜而下,他美的如同銀河那般璀璨閃耀,眼底泛著淡淡的紅,如同煙火點點。
綺蘭混混沉沉的,察覺不到一絲的危險,反而覺得無比的好看,她一下子撲進他的懷裏,手指圈著他胸前的長發,“你怎麽在這裏,我找了你好久啊~”
特意拖長的尾音聽起來像是在撒嬌。
白硯的涼薄的唇線微微的下垂。
綺蘭像是獻寶一樣,拿出那快雪花佩環,伸手遞到他的眼前:“好不好看,我特意給你買的!”
他的表情依舊無動於衷,但是卻伸手接住了懷中的她,認出了這是花燈會那天看到的佩環,沒想到她竟然又將它買下,贈與他。
“為什麽現在才給我?”他的語調中帶著一絲絲的低沉。
“因為....”綺蘭咯咯的笑了兩聲,又將佩環放回胸口,她盯著他,一雙豔光瀲灩的杏眼蒙上一層輕紗,退後了幾步。
她隻是用那雙能傳情的眼睛看著他,也不說話,像是要把人的魂魄活生生的勾走。
突然她又被大力重新拉回了懷抱,一雙大手牢牢的禁錮住她的纖腰。
“因為什麽?”
“因為我從未送過男子禮物。”綺蘭勉強穩住心神,替他親手係上,“這個玉佩給你,以後我們就永遠隻屬於彼此,你不許背叛我,我也不背叛你。”
她從未送過男子禮物,可現下她送給了他。
這送的是禮物還是真心,也未可知。
石見拿起腰上的佩環,複又盯著她:“這可是你說的。”
綺蘭環上了他的脖頸,踮起腳尖,用事實回答了他。
一夜的荒唐與放縱,綺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樂。
隻是一直逼著她叫他哥哥,磨了她許久,綺蘭雖覺得難耐,但也權當情趣了。
在最後的時候,她找回了靈台為數不多的理智,問身上的人。
“石見,你會這樣永遠陪我一輩子嗎?你會永遠是石見嗎?”
他沉默了許久,摸著她的發頂,
“隻要你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