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府裏不知道何時開始張燈結彩。
大紅的的帷幕掛滿了國公府遍處。
白鈴蘭察覺到不對勁,隨便抓了白硯房裏的人問道:“你們這是要做什麽?府中有何喜事?”
侍人回答道:“是世子的喜事,世子要娶親了!”
侍人的聲音猶言在耳,白鈴蘭卻覺得如遭雷劈。
他能有什麽喜事?
白鈴蘭衝到白硯的房中:“你到底要做什麽?難不成你還要與那個女人成親不成?”
白硯神色冷淡,看也不曾看她:“與你何幹?”
白鈴蘭簡直不敢置信:“你瘋了不成?她現在就是個活死人!你要同一個活死人......”
“砰!”白硯重重的將筆擱置在桌麵,“你夠了。”
“不夠!我怎麽能夠!我怎麽能眼睜睜的看著你瘋下去?”白鈴蘭大喊:“你不是普通的世家勳貴,你是王儲!董家那麽多雙眼睛盯著你!朝堂上那麽多人跟在你的身後,他們拚了全家性命支持你,是要看著你登上寶座的!不是要看著你為了一個女人頹靡喪誌,一蹶不振!”
“現在正值千鈞一發之際,一個呼吸不慎重,都有可能滿盤皆輸,我生來就與你綁在一起,你不在乎性命,可是我在乎!我不想死!也不想那麽多為你效命之人死於爭鬥。”
“若是你輸了,長公主便白死了!輕衣也白死了!你對得起他們嗎?””
“你難道就不懂你生來就是要為政治獻身,什麽男女之情風花雪月對於你來說,都是可望不可及的東西嗎?”
一聲聲振聾發聵,如同警鍾一樣敲醒人心。
白硯揉了揉眉心,“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
“你若是不信我,我現在就可以派人把你送到封地,遠離鬥爭傾軋,保你餘生富貴無憂。”
“我根本不是這個意思,我白鈴蘭活了快二十年,什麽風浪沒見過,我會害怕嗎?我是不想看著你這般發瘋糟踐自己,行糊塗事,忘了自己的責任與使命!”
“那便信我。”他疲憊的睜開眼,露出滿是紅血絲的眼睛,依舊鎮定無比的語氣:“我不會讓你們有事的。”
白鈴蘭頹然一聲歎息。
府中張燈結彩,喜樂陣陣,但是府中人的臉上並不見多少喜悅。
因為侍從們都知道,世子發了瘋,要同一個活死人成親,可是沒一個人敢說。
喜房之中,白硯耐心的給綺蘭梳著頭。
“一梳梳到尾。”
“二梳白發齊眉。”
他一邊梳頭,一邊緩慢的說著祝福語。
懷裏的綺蘭神態安詳,這些事情本應該由媒婆來做,但是他不放心,也不想假他人手,於是全部都自己來做了。
他身穿著大紅的喜服,不知怎麽的就想起上次他們成親的場景,可他終究是沒有等到她。
這一次不一樣,她在他的懷裏,沒有人能把她搶走。
他不受控製的親吻了她的額頭。
“蘭蘭,我們會在一起一輩子,還會有很多的孩子,你高不高興?”他注視著懷裏的人,像是擁有了所有一樣。
這是一場極為詭異的婚禮,白石語端坐在高堂之上,臉上掛著僵硬而又扭曲的笑。
這還是這麽多年他第一次被放出來麵對這麽多人。
國公府前所未有的喜慶,隻因國公府世子大喜,基本上來了大半個朝堂來祝賀。
據說新娘的身份不高,是個貧民,但誰管呢,世子爺結第二次親也不是沒可能。
他們前來祝賀新婚喜慶是假,來鞏固結交是真。
白石語不敢亂動分毫,也不敢掙紮求救,因為他知道一旦他開口,身後的利刃就會立刻穿透他喉嚨。
那鋒利的刀尖此刻正對著他的後頸,寒芒讓他如芒背刺。
他不敢賭,他知道這個賤種能夠
做出大喜之日血濺高堂這種事。
因為他是賤種,是那個人的賤種。
白石語的眼裏充滿的惡毒的詛咒與痛恨,可是嘴角卻向上彎起,看起來無比的奇怪。
可誰也不會放在心裏,隻當是白國公也知道是自己兒子大喜之日,竟然難得沒有發瘋。
酒席擺了一桌又一桌,一切都有條不紊的進行。
綺蘭用盡全力衝向黑霧的邊緣,終於,眼前一絲明亮,她一躍而起,掙脫身後黑霧的枷鎖。
一睜眼,耳邊喜樂震天,她在一個轎子中,大紅色的轎子,入眼是一片紅。
她因為昏迷太久渾身動彈不得,渾身癱軟在轎子中。
接著她就感覺到一雙手抱著她穿越過了爆竹喜盆,以及無數的喜賀祝福。
很快她被放回了榻上,抱著她的人又出了門去。
綺蘭積蓄起全身的力氣,終於徹底醒來。
這是在她的房間,隻不過到處掛滿了紅綢。
她費勁的站起身,尋到了她之前為了逃跑準備的包袱,又換下喜服,朝門口走去。
門口此時突然傳來聲響,是有人要進來了。
看見來人的臉的一刹那,昏迷中聽到的那些話,還有柳琴的哭喊,還有這個人趁她昏迷對她做的那些禽獸之事,重新灌入腦中,一口氣上到頭頂。
綺蘭想也不想,掏出匕首朝他捅去!
鮮血噴湧,綺蘭往後退了幾步。
她推開他,鑽了一個間隙就要往外跑。
手腕卻被牢牢攥住,他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也看不見自己的傷口,隻是直勾勾的盯著他:“你醒來了?”
而後又皺眉打量了她身上的衣裳,問道:“你要去哪裏?”
綺蘭試圖想甩開他:“做什麽跟你也沒有關係,你鬆手。”
他的手如同鐵壁一樣,絲毫聲脫不開,
她看了一眼他的腹部,警告道:“你鬆手,你再不鬆手你就死了。”
他聞言,捂住還在流血的傷口,眼神卻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仍舊是十分冷靜:“你不能走,今日是我們大婚。”
綺蘭聞言覺得荒謬:“你不可笑嗎,白硯?”
“我答應你成親了嗎?”
他垂下眼睛,斂去情緒:“答應過了的。”
答應過了的。
在滁州城裏,百人大典上。
綺蘭似乎也想了起來:“那是你欺騙我的,我自然也是騙你的,也算不得數。”
過了會,白硯重新看向她,平淡的語氣像是在陳述一個簡單不過的事實,“我不是。”
我不是欺騙你的,我是認真的。
認真的想要同你成親,是你跑掉的。
腹部擠壓的用力了,流出更多的血來,那張臉也瞬間蒼白了幾分。
綺蘭怔了一下,突然意識到他話裏的意思。
她看了一眼這滿目的紅,還有他身上的喜服,回想起那些日日夜夜他在她身上瘋狂索取,然後抱著她一說就說一整夜的夜話。
突然就生出幾分荒謬之感。
若不是自己親耳聽到,她都不敢相信這會是同一個人。
“哈哈哈哈哈哈,白硯,你當真於我成了親。”她像是發現了什麽及其好笑的事情一樣,大笑起來。
“你這人當真虛偽至極,不是不愛我嗎?不是還想要殺我嗎?為何還要於我成親。”
白硯抿抿唇,對於綺蘭這般**裸的質問似乎有些不習慣,他偏過頭。
綺蘭卻並不放過他,逼問道:“你不喜歡我為何要同我成親?為何在我昏迷後日日同我說那些話?”
“事實就這麽難易承認嗎?”
“你為何連直視我也不敢?”
一連串的質問讓他有些難堪,他抓住她手腕的力道逐漸變大,骨節也泛出些白。
綺蘭不顧疼痛,死死的盯著他。
他像是終於撕開了體麵與高貴,眼底直白的可怕:
“如你所願,如你所想。”
是的,他喜歡她,喜歡到要命,喜歡到瘋魔。
他直直的看向她,像是一個引頸受戮的囚徒,親手將刀遞在了劊子手的手裏。
她可以宣判他生,也可以宣判他死。
在這種情況下他依舊試圖像往常表現的那樣,冷靜從容,清貴優雅,可是綺蘭看到了他眼底動**的霧氣,灰色一片片的,是不安還有忐忑。
她像是聞到了血的螞蝗,看到了標誌著勝利的光。
然後她緩緩的笑了,如同一個勝利者般,臉上的姿態也高高在上:“可是,我不喜歡你,甚至是巴不得你去死。”
她一字一句道。
他垂下眼瞼,隱去眼中的霧氣,麵無表情:“我們成親了。”
“那又怎樣?我又不止一次成過親!你忘了我第一次成親還是跟徐老爺,我還答應過柳琴的定親….”綺蘭高聲細數著自己的過往。
“別說了。”他迅速的打斷她,臉色也愈發的蒼白,隻是攥著她的手卻更用力了。
她看了一眼他腹上的傷,十分惡毒的伸手按住他的痛處,將他用力的推開。
“再見!哦不,但願我們再也不見!”綺蘭扔下一句就往外跑,
白硯眉眼沉沉,看著她的背影:“你要去找誰?”
綺蘭當即回口:“你管我!”
白硯像是終於忍無可忍,從嘴裏吐出那個他厭惡至深的名字:“你這輩子都別想找到柳琴。”
綺蘭聞言頓住,而後回眸,冷冷的看著他,柳琴的哭喊深刻的紮根在她的腦海裏,讓人心碎。
“你真卑鄙。”她幾乎是咬著牙縫說道。
他一眼不眨的將匕首抽出,即便額頭已經冷汗漣漣,但是他的表情看起來依舊的穩若泰山。
“卑鄙又如何,隻要能夠得所圖,再卑鄙也無妨。”他用帕子把傷口蓋住。
“我就是要刺激他,折磨他,我恨不得殺了他。”
他說這話的時候看起來依然的風光霽月,如冰雪初消。
他看著她的雙眸,一字一句:“羅綺蘭,你知道的,那些碰過你的人會有什麽下場。”
“你喜歡誰,我便殺了誰。”
綺蘭後退兩步,驀然笑道:“你以為你還能拿他來威脅我?”
她搖了搖頭,他的道德品質比她想象中的低了很多,同樣的,他也高估了她的道德品質。
她最是自利自私,怎麽可能為了別人把自己的小命都丟掉?
所有人都比不過她自己的命重要。
經曆了這件事情之後,她深刻的意識到在這個人的身邊實在是太危險了,隨時小命都可能丟掉。
柳琴對她來說是很重要,但是也沒有重要到讓她冒生命危險的程度。
想清了這其中的利害關係,事情就很好解決了。
她不打算管柳琴了,她要一個人跑。
她對柳琴已經仁至義盡了,為了救他,在這個變態身邊這麽久,差點把命都丟了。
她實在是待不下去了,這個變態她是一點也不想再看見他了。
她有良籍,有銀錢,走哪都不怕。
綺蘭回過頭,一往無前的踏出門檻,向著她今後自由而美麗的生活。
突然,一股從骨子裏泛出來的極度寒冷襲擊了她,她頓時失去力氣,癱軟在地。
又像是回到了那個冰窖,徹骨的寒冷讓她連眼睛都睜不開,她蜷縮著抱緊了自己,企圖獲得一點微薄的溫度。
身邊一個溫暖的熱源傳來,她情不自禁抱緊了它。
隱隱約約中,她聽見有人在她耳邊說:“夫人大抵是上次冰窖遺留下這寒毒之症,偶有發作,隻不過這寒毒之症發作時間,持續時長也都不固定。”
“可有解?”
“暫時無藥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