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一回到家,綺蘭就回了自己的房間,從梳妝台的底下掏出一個木匣子。
她並未打開木匣子,反而是按了一下底部,這時候底部就自動彈出了一個暗格。
綺蘭小心翼翼的從暗格裏麵拿出她的婚書,仔細確認了一番。
字跡是她自己臨摹的,上麵的章也是她花了大價錢找人仿製的,徐老爺自己的章在哪,沒人知道。
如無意外,隻要有著這紙婚書,徐治賢哪怕就是捅破天,她也不怕。
綺蘭像是抱著全世界一樣抱著自己的婚書,良久,眼裏閃過決絕。
不管她把事情做的再怎麽滴水不漏,徐治賢始終是個大麻煩。
她以為他早就放棄了同她鬥,想著放他一馬也不是不行,但卻沒想到原來他是憋著一個大壞。
她有預感,這次徐治賢恐怕是有備而來,專門等著她,她不得不小心謹慎,不然恐有大禍臨頭。
麻煩始終是麻煩,隻能將它徹底解決,她她能真正的高枕無憂。
綺蘭重新放好婚書,眼底閃過一絲狠辣。
此時已經是日落西山,徐治賢在外麵溜達了一天,想著是時候回去了。
搭上了那人的線,他以後飛黃騰達,聲名顯赫豈不指日可待?
或許他真的是時來運轉了,連好事都成雙,不僅如此,他很快就能奪回徐家的一切!到時候新仇舊恨一起,他要讓那個女人萬劫不複。
那女人千算萬算也算不到,自己最終竟是敗在了…..
想到這裏徐治賢就忍不住得意的笑,還得是他技高一籌,想到用
這個法子來對付她。
暫且先讓那女人過兩天安生日子,再過幾天,她就會知道被打落地獄是什麽感受!
想到那些他日思夜想要實現的畫麵,徐治賢連腳步都散發著春風得意的味道。
隻不過他剛走進巷子,就被人攔住了去路,一個凶神惡煞的大漢攔在路中間,手裏還扛著刀,一臉不懷好意的盯著他。
來者不善!
徐治賢嗅到了味,拔腿就跑。
一路慌不擇路的到處跑,但是很快距離就被拉近,眼見要被追上,從此命喪於人手。
徐治賢心咯含著命喪我也,當即心裏發誓即使是做了惡鬼也要拉羅綺蘭這個賤人一起下地獄。
或許是他命不該絕,他眼尖的看到河邊一道熟悉的白色身影。
當即拚了命朝拿到身影跑過去,也顧不得什麽,徐治賢直接撲過去,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貴人救我!”
白硯轉身,便看到被嚇得屁股尿流的徐治賢,身後還有一個凶神惡煞之人。
白硯沒有絲毫動容,提起衣袍,就要離開。
徐治賢見他沒有出手之意,不禁心下一涼,身後那些凶神惡煞之人又快速逼近。
危在旦夕之間,求生的本能讓徐治賢不管不顧的大喊,“你那相好收了我二十間鋪子!”
離開的身影又駐頓住,說時遲那時快,大漢飛奔而來,對著徐治賢的脖子就是一刀——
刀還未落下,一股大力將大漢整個人擊飛,沉著笨重的身體重重砸落在地在麵,半條身子失去了知覺。
另外一邊衣袂如同白雪般紛飛,而後紛紛落定。
白硯重新站好,彈了彈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輕描淡寫的問,“你剛說什麽?”
一旁的徐治賢這才緩緩抬起頭,身上早就抖得如同篩糠,“我說,今日與你一起的那個女子,我答應了給她二十間鋪子,作為在你麵前美言的的代價。”
“上一句。”白硯略微不耐。
徐治賢被嚇得不敢出聲,仔細回想了一下剛剛著急脫口而出的話,又看了一眼白硯的臉色,小心翼翼地說道,“你那相好收了我二十間鋪子。”
說完就立刻跪地求饒,“我隻是為了自保才這樣說啊,不過您放心,既然答應了,我就決計不會食言….”
求饒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冷冷打斷。
“她不是我相好。”話語冷淡,眉間若冰雪,而後拂袖離開。
徐治賢一愣。
但是也沒有愣多久,他見白硯走掉,當時也顧不得再去跟貴人寒暄。
此時眼下一旁地上動彈不得的人,這才是重點。
徐治賢提起刀,一邊抖一邊走向那大漢。
“說!是誰派你來的!”他惡狠狠道。
手裏的刀抖的更厲害了,好像一個不慎就會砸到大漢的脖子上。
地上的大漢衡量了一下,“我說了你就能放過我?”
“快說!”刀橫在大漢的脖子間,徐治賢的話裏帶著不說實話就滅口的意思。
大漢老實道,“徐府那寡婦。”
徐治賢聞言,一雙綠豆眼睜的如同銅鈴般大,仰天長嘯一聲,
“羅綺蘭你這個賤人!”
彼時白硯還未曾走遠,二人的對話一字不落的落在了他的耳裏,他微微擰眉,而後離去。
綺蘭跟趙掌事交接好新學堂的事情,就打算從此撒手不管了,既然決心同白硯劃清界限,那這驪山書院她以後也不會再來了。
趙掌事整理好綺蘭給的賬本,表示十分不舍,“蘭姑娘真的不考慮留在書院嗎?”
蘭姑娘不僅有錢,腦子跟能力也非常好,這段她在的日子裏,不知道幫他省了多少錢還有精力,這會蘭姑娘說家中有急事,要辭去書院事務,他是十分不舍的。
綺蘭搖搖頭,她這段時日在此浪費了太多了的精力,現在她要打起精神認真應對羅閩文。
稍有不慎,她這麽多年來謀算的一切都可能打水漂,她絕不會容許此等情況發生,她要把威脅扼殺在搖籃之中。
況且她已經打定主意同那人劃清界限了,再留在書院更是不該。
綺蘭禮貌的搖搖頭,“人生何處不相逢,以後若是有緣,我們自會相見。”
趙掌事無限惋惜。
書院裏有些學生不知道從哪裏聽說了綺蘭要走的消息,紛紛前來看望,出聲挽留。
綺蘭在試琴大會上奪得第一名的消息早就傳遍了書院,這段時間在書院的人氣達到頂峰,幾乎大半個書院的人都過來了。
一時間,新學堂的工地上被堵的水泄不通。
“蘭姑娘,你別走了,留下來吧。”
“蘭姑娘你為什麽要走啊?”
無數人覺得可惜,奈何綺蘭鐵了心思。
眾人心下沮喪,但此時有眼尖之人看到了人群不遠處中路過的那抹白色的身影,不由得眼睛一亮。
不由得高聲道,“白先生,你也是來看蘭姑娘的嗎?蘭姑娘一心要走,不若你也勸勸她!”
綺蘭也循聲望去,那人在人群之中如此的鶴立雞群,周身飄然獨立的氣質實在是太過顯眼。自那天後二人再也未曾見過麵。
綺蘭平靜的收回目光。
白硯的腳步似乎是停頓了一下,而後又從容前行離開,像是沒有聽到一樣。
眾人反應過來,原來白硯並不是來看蘭姑娘,隻是路過而已。
有心細之人當下覺得哪裏不對勁,學堂跟新學堂是完全相反的地方,而且還有很大一段距離,正常情況下如果不是特地到新學堂來,是不可能路過這裏的。
但又一轉念想,許是散步散到了這裏吧。
眾人見最後白先生也不曾出聲挽留,知道綺蘭離開已經是定局。
一行人紛紛作別,綺蘭也離開了這個呆了半月的地方。
眾人雖然不舍,卻也沒有別的辦法,課還是要上。
白先生的授課雖然算不上晦澀艱難,但是卻需要保持極高的注意力才能勉強跟上。
眾人聽著講課,一邊在一旁注釋。
大家走在專心致誌,卻不知道白硯何時走到了一個學生身邊,食指輕輕敲擊著桌麵,
“拿出來。”
眾人不明所以,紛紛朝那名學生看去。
原來是書院裏著名的畫癡李衡,一筆佳作絕佳,本人有癡迷於學畫,經常在課堂上偷偷畫畫。
書院裏的先生們都知道李衡,也知道他愛畫,出於惜才的緣故,大家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往日白硯也不曾管他,今天倒是頭一遭。?
李衡漲紅了臉,似是也沒料到自己在課堂上被公然點名,他握緊了手裏的卷軸。
隻是白硯卻並不是那麽的有耐心。
“不要讓我說第二次。”
李衡無奈,隻得交出。
畫卷在白硯的手裏展開。
眾人好奇那畫卷上畫的究竟是什麽,拚了命的伸直脖子想要看一眼。
卻隱隱約約隻看到一個女子模樣,身材高挑纖細,手中還拿著一隻百合枝,像是在起舞。
那畫麵極美,像是天上的仙女。
眾人待要看清那畫中女子的臉,畫卷卻被白硯閉上。
“罰抄寫一百遍,明日之前給我。”
這件事情算是落定。
眾人心下無比可惜。
下課後,不少人圍繞著李衡,開玩笑的打趣道,“你是不是畫的女子畫像?是哪個女子說來我們聽聽?”
“李衡你不得了啊,你不是發誓此生隻畫花鳥山水,絕不碰人物圖的嗎?這次居然畫了人像,還是一個女子!”
“李衡你絕對是春心萌動,你就說吧,是哪個女子,說來我們瞧瞧去。”
一群人肆無忌憚的打笑著手足無措的李衡。
身後不止何時出現了一道雪白的身影,輕飄飄的落了目光在眾人身上,雖不曾說話,但是仍舊威懾力十足,誰也不敢在他麵前胡亂肆意打笑。
一群人噤聲,自覺的散開回到座位上,不再嬉笑打鬧。
白色的身影離開,垂順的袖袍口微微褶皺,仔細一看,才發現袖袍下握著的,正是那副被收走的畫。
夜色如水。
劉氏在收拾書房的時候發現了一卷多出來的畫,她看出那不是白硯的東西,而且還被不在意的放在廢紙簍裏,劉氏知道他一向對這些字畫看緊,這不像是他的一貫風格。
劉氏便多嘴問了句,“這麽好的畫軸,你可是放錯地方了?要我替你掛起來嗎?”
案桌上之人本在專心筆下之事,聞言身形暫頓,似是停頓一瞬,而後搖搖頭說道,“不用。”
“那又可是要扔掉?”劉氏又問了一句。
白硯沉默半許,既沒說扔掉還是不扔,燭火明明滅滅的打在他的側臉陰影上,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過了會,他說,“先放那吧。”
劉氏叨叨念,“若是不打算扔,就莫要放在廢紙簍裏,不然哪天我給你清理走了你都不知道。”
說著劉氏便自行從廢紙簍裏拿出那幅畫,走到書架前,找了個合適的格子,放了進去。
白硯欲言又止的樣子,但是看了一眼那幅畫被擺放的地方,終是沒有再說什麽。
劉氏應了一身聲,而後退出房間,臨走時還叮囑,“你莫太久,小心眼睛。”
白硯眉眼一柔和,“母親放心。”
劉氏闔門而去。
沒多久,白硯放下了筆,捏了捏眉心,眉間縈繞著一絲難解之色。
四是被學院之事煩憂,又像是因為其他的事情。
過了會,
他走到書架旁,隨意卻又準確的從中抽出了一幅畫。
他緩緩打開,畫中之人便映入眼簾。
.....
“你是極為喜歡這幅畫嗎?我見你看了許久。”劉氏不知何時去而又返回。
白硯收起畫,麵上帶了些冷淡的厭惡,“不喜歡。”隨後又補充了一句,“內容粗鄙,毫無立意。”
劉氏聽了,心裏納悶,若是不喜歡,又怎麽會看那麽久。
白硯合起卷軸,準確地扔入廢紙簍裏,“母親替我處理掉吧。”
劉氏心中遊移不定,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又聽見白硯問,
“怎麽母親還沒睡?”
劉氏想起自己的來意,於是到,“我見你這幾日狀態似乎不太好,便替你送來了些安神香。”
劉氏手裏拿著香,一邊說的,一邊走向香爐,點起了安神香。劉氏撥弄著香爐裏的灰,而後若有若無的問道,“你不同我說,我也不知道你怎麽想,可是京城那邊的事情讓你煩了心?”
白硯注視著劉氏的背影,眸中情緒不定,“白鈴蘭來過了?”
雖然是問話,但是是無比肯定的語氣。
劉氏也知道這一切也很難瞞過他,於是道,“你知道她是一個什麽樣的人,若不是被逼得沒辦法了,她是不會過來找我們的,殿下,我們能不能....”
話語裏眼帶祈求之色。
“母親。”白硯不輕不重的打斷她,“不合適的話,便不必再提了。”
語氣雖然輕柔,但是依舊是過去殺伐果斷說一不二的個性,劉氏啞在原地,遂不再多說,合上香爐便自行離去。
等到劉氏離開後,白硯也收好桌麵,熄了燈,打開門,窸窸窣窣朝黑夜中去。
秋風瑟瑟的深夜,銀月如勾。
連走獸都冷的鑽進了樹洞,冰涼的烏青溪裏,卻坐著一個人。
那人盤坐在溪水其中,溪水淹沒過他的大半個胸膛,浸濕了他的頭發還有衣衫。
冰冰涼的白色衣衫緊貼在皮膚上,勾勒出瘦削的身材,那人在水中入定如僧,一動不動。
他的臉色蒼白,嘴唇發紫,想來應該是冷極,但是依舊沒有從湖底起身的意思。
他的嘴唇微微翕動,像是在說著什麽東西。
“敖不可長,欲不可從,樂不可及,不以物喜己悲,所以動心忍性,方為君子之道。”
“君子當自重,當自醒,當自勵。”
“吾不欺心,慎獨慎微,捫心自省。”
白天的一件件事情從他的腦海中快速掠過,又快速的消失,最終一件件都逐漸匯聚成一幅畫麵——
一個身著薄紗的女子,拿著百合枝在月光下起舞,身姿飄逸輕盈,仿佛隨時要飛天而去。
她身上的輕紗與批帛滿天飛舞,擋住了她的臉,卻擋不住那勾勒出來的曼妙身姿,他不受控製的盯著那個身影,最終視線卻匯集在一個地方——
那一雙晶瑩跳躍的足,在月光下旋轉,起舞。
每一步像是踩踏在他的心間,引起一陣陣的心中酸麻,從心頭傳遞至尾椎骨,直至冰冷的大腦,連神魂也忍不住**漾。
那些口中默念的詞也開始慢了下來,像是被麻痹了一樣,無法再自省,思考。
身下流淌的溪水仿佛也逐漸變成了輕柔的輕紗,一如那天的披帛,撫摸過他的臉頰,而後是胸膛,再是撫遍全身。
每一處的像是能帶來極大的撫慰與愉悅,超過他所有曾經感受過的總和,讓他一時間拋下腦中的自持與冷靜,暫時沉迷於這水深火熱,忽上忽下的折磨與撫慰讓他無法放手,心甘情願的跌落這無盡的深淵。
他蒼白的臉上逐漸浮出陣陣紅暈,額頭也逐漸冒出細細密密的汗珠,嘴唇也緊閉起來。
良久,他驀然從溪流中起身,看向自己的身下,眼中盡是不敢置信之色!
他竟然…..
他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