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他像是終於感受到了被冒犯,立刻冷冷道,“你與趙夷簡什麽幹係又與我何幹?”
“那你為什麽剛剛問我這個問題?”綺蘭歪頭,像是捏住了他的把柄一樣,等待著他的回答。
他默了默,沉默的越久,綺蘭覺得自己越接近山頂那朵花。
他的頭上的竹葉婆娑,綠影鬱鬱,淺灰色的眼底泛著低調流轉的光,好看的不可思議。
忽得,他瞥了她一眼,帶著看穿一切的微諷,“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
綺蘭:?
他的唇角微微掀起,帶著嘲諷的弧度,“我不關心你跟他是什麽關係,隻是你在我的書院鬧出這麽大的事情,轉眼又跟另一名學生行為曖昧,出於對學院名譽負責的角度,我隻是不希望鬧出另外一件這種可笑的事情罷了。”
“另外,你跟他的關係,你愛說不說,我也沒義務回答你的問題。”他的眼眸冰冷,話音剛落便要做勢離去。
綺蘭急急忙忙拉住他,下意識的就帶了些命令的味道,“不許走!”
話都沒說完,怎麽能走呢?
“放開。”聲音冰冷絕情,冷的綺蘭要原地變成冰雕。
他越是拒絕她越來勁,她雙手抓緊他的衣袖,倔強道,“就不!就不!”
休想!她還沒把他搞到手,他休想從她的五指山逃走!
“哧——”布料碎裂的聲音。
綺蘭不敢置信的看著他緩緩將軟劍重新纏回腰間。
感情他腰粗是因為腰上有東西?
綺蘭目瞪口呆,真的不講武德啊,明明有規定不讓帶任何武器進場,他竟然還偷偷帶武器。
那人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而後一眼不發繼續往前,綺蘭連忙扔掉布料追趕上去。
“別啊,你別走啊,我還沒說完呢。”
前麵的腳步不停。
“能不能當我沒說過,你別走啊。”
前麵的人依舊頭也不回,氣的綺蘭原地大喊,
“若是你稍微了解一下你的學生的背景,就不會問出這種話!”
前麵的腳步停了下來,綺蘭站在原地大聲說道,
“我一個商賈之女,對於這種商賈巨富的示好,除了接受沒有任何其他的選擇。”
“你都沒有經曆過我這種身不由己的局麵,你根本不理解我的迫不得已,趙夷簡隻要動動手指,可能就能立刻讓我在聞洲城裏混不下去,我叢商本就艱難,作為一個女子更是難上加難,麵對這種情況,我除了順從還能有別的什麽辦法呢?總不能為了貞潔名聲,連飯都不吃了吧?”
修長削瘦的身影挺拔,衣袂翩遷,如鬆如竹。
“你這般清高,若是真的看不慣我這種行徑,我也能理解,左右我們是兩路人罷了。”綺蘭低頭自暴自棄道。
“你若想走就走吧,我也不想再解釋了。”
許久,那名削瘦的身影轉過身,綺蘭似有感應般立刻抬頭。
眼底的晶瑩說來就來,綺蘭眼眶泛紅,顫聲道,“那天的場景你看到了吧,但是你問都不問我就給我定罪,你可知我心裏是什麽感受嗎?別人怎麽看我都不介意,可是我真的很在乎你的想法,我不想得罪趙夷簡,可是我更不想讓你誤會。”
他站在原地,眼角眉梢像是雲銷雨霽,“我沒有看不起你。”
聲音帶著細微難以察覺的撫慰,但仍舊是被綺蘭捕捉到了。
他信了。
他生氣果然是因為看到了她與趙夷簡親密,不過卻不是她想的那樣,僅僅是因為他出於對學員負責罷了。
綺蘭內心略略失望,遂而又打起精神,沒關係,越難搞到手的男人證明越幹淨,才配做她的上門夫婿。
綺蘭小嘴一撇,委屈道,“那你為何剛剛都不理我?”
他似是有些無奈,“下半場要開始了。”
他的意思是要回去參加音律大賽,可綺蘭知道他說的都是放屁,回去參加音律大賽至於把袖子都削掉嗎?
他就是生氣不肯理她!虛偽的男人就是不肯承認!
但是綺蘭也知道見好就收,不在這件事情上多做糾纏。
“好吧。”
這下他的步子慢下來了,剛好綺蘭追得上。
兩個人並排走在山路上,綺蘭時不時偷看他。
想了很久,還是沒忍住問出了口。
“所以——你跟那名女子,到底是什麽關係?”綺蘭回到遠點,男子是否潔身自好這件事情,這對她真的很重要。
她的眼裏容不得半點沙子,剛剛她問的那些問題他都否認了,說明他跟那名女子之間並不是她想的那樣,可即使是這樣,她還是想問個清楚。
可若是有半點曖昧,她也是容不下的。
白硯沒有繼續說話,隻是輕輕的瞥了她一眼,淺灰色的眼眸如同被打亂的春水,變得生動了起來,好看歸好看,但是那眼神裏麵寫著明顯的“你話太多了”的意思。
看來又不肯說了。
綺蘭內心抓狂,這個人怎麽什麽也不肯說!
可綺蘭又忍不住,她真的很想知道啊。
經曆了這些事情,她覺得眼前的人其實並沒有那麽難相處了,兩個人的距離好像也沒有很遠。
尤其是此刻,他站在她的身邊並行,她一側眼就能看到他,他還特地放慢了腳步等她,這放在以前,是幾乎不可能的事情。
綺蘭一側眼,就看到了他空****的手,那個衣袖被他砍掉後看起來是如此的滑稽可笑,他的整隻手都露了出來。
終於內心的直覺戰勝了理智。
她趁他不注意,控製不住牽起他那隻空****的手,抓起修長的手指搖擺起來,“說嘛,說嘛,人家真的很想知道啊。”
話語裏不自覺就帶這些撒嬌的意味,連往上看他的眼神都跟一個在撒嬌的兔子一般,軟糯可愛,尤其是她的眼圈的紅還沒褪去,看起來更像了。
白硯突然停在原地,目光自上而下的的打量著她。
藏在另外一隻袖袍不自覺捏緊,脖頸上的青筋也更明顯了,像是在忍耐著些什麽一樣。
綺蘭見他這樣,敏銳的覺得不妙,他是不是又生氣了?。
是不是自己玩過火了,他不耐煩了?
他不會又要嘲諷她自作多情吧?
肯定是了他都快忍不住了!他的呼吸都變急促了!
他肯定忍不住要掐她了!
綺蘭連忙收起自己的手,拉開該有的距離,站得筆直,一副認錯的樣子,
“我錯了,我不該問的,我先走了!”
綺蘭看都沒看他的表情,身影輕的跟個兔子一樣,逃似的溜走了。
剩下的那人站在原地,直到綺蘭的身影不見。
他的右手往側邊的衣擺上蹭了兩下,修長的手指在衣服上點了點,像是十分嫌棄一樣,為了擺脫剛剛的觸感,稍稍來回摩挲。
但卻不知怎麽的,無論怎麽看,動作都帶著一絲莫名的繾綣留戀的意味。
綺蘭回到主場,隔老遠便看到被人圍成一團的羅明湖。
眾人朝他敬酒,嘴裏說著數不盡的溢美之詞,因為幾乎在場的所有人都相信,這場比賽最終勝出的一定是他了。
試琴大會的第一名,會在接下來的一年裏,成為聞洲城所有名門望族的座上賓,能夠接觸到最上層的社交資源,沒有人不想攀附。
所以看好羅明湖的人無不像是看寶貝一樣的看著羅明湖,排著隊朝他敬酒。羅明湖臉上盡是誌得意滿的得意之色,但是卻仍舊保持著清醒,麵對眾人的敬酒,也都是淺嚐輒止,因為他知道他的挑戰還在後麵,他必須要全力以赴!
綺蘭摸了摸臉上的絲巾,露出一個意義不明的笑。
有些人的美夢可並不一定會成真,畢竟她這種不擇手段的惡人,有這麽會看著對自己有威脅的人順風順水呢?
綺蘭緩步上前,擠進了人群。
綺蘭雖然身材高挑,但是背薄纖細,在一片人群中並不顯眼,她盯著人群中心的那個人,慢慢挪到他的後方。
她與羅明湖之間還空著一個帶著方巾身材短小的男子,這個男子正拿著酒杯,也準備敬羅明湖一杯。
綺蘭瞅準時機,然後在騷亂之中,緩緩深處食指,對著前麵的人往前一推——
像是有人在故意擠一樣,原本就記得水泄不通的人群更是變得水泄不通,已經有些人不滿的發出了抱怨,“擠什麽擠啊,這裏是琴會,又不是鬧市,大家排著隊不好嗎?”
人群中想起一陣陣附和,“對啊對啊,擠什麽擠。”
作為人物中心的羅明湖也站了出來維護著秩序,“大家不要擠,
不要擠,若是弄傷了可就不好了。”
此時的羅明湖一派翩翩君子的模樣,說話耐心有禮,但是陰陰的還是能夠聽出話語中的自得之意,畢竟這麽多權貴子弟,都是為了與他結交而來。
但正是此時,一道身影伴隨著大力朝他倒過來,人群中一道慌亂的聲音響起,“誰推我!”
但是又馬上被人潮的手忙腳亂所淹沒。
羅明湖下意識的為了保護手,扔掉酒杯,但是卻躲避不及,被人擠倒在地。但是卻仍舊不可避免的被撒了一身的酒水。
“抱歉,非常的抱歉。”眼前一個戴著方巾的身材矮小的男子十分愧疚道,他朝羅明湖伸出了手。
羅明湖壓著怒氣,但是卻因為在眾目睽睽之下卻不得不依舊端著麵子,隻得擠出大度的笑,“不礙事的。”
“比賽馬上就要開始了,您馬上就要上台可這.....”矮小男子十分愧疚,“都是我害的您如此狼狽。”
身後不知道從哪裏遞過來一個巾帕,矮小男子想也不想的接過。
“我幫您擦幹淨。”矮小男子沒有多想,心中的愧疚之感讓他立刻替羅明湖擦掉身上的酒漬,收拾起自己創下的亂子。
男子眼尖的看到羅明湖的手上同樣往下留著水漬,於是想也不想拿著帕子,去擦羅明湖的手。
帕子碰到羅明湖的手的那刹那,卻被羅明湖激烈的推開——
羅明湖激動摸著自己的手,質問道,“你幹什麽!”
誰不知道手對於彈琴之人到底有多麽重要,這可是他的手,若是出了一點好歹....他要他償命!
矮胖男子一臉茫然,“我隻是看見您的手也髒了,想替您擦一下。”
羅明湖見他臉上的表情不似作偽,頓時也平靜了下來,從懷裏掏出絲巾,開始清理著自己手上的汙漬。
不知為何,剛剛被絲巾碰到的地方總感覺有些些灼熱,羅明湖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
等到主持人宣布羅明湖進場,他抱著琴往台上走去,連衣袂仿佛都聞到了勝利的氣息而翩翩飛舞。
若是他贏了,不用去求白硯也能回到驪山書院,到時候巴結他的人數不勝數,他定要讓那女人好看!
羅明湖轉身坐下,待他擺放好琴,掃視全場一周,果然看到了那個女人。
雖然她戴著麵紗,可他仍舊是一眼就看到了她。
視線相對,綺蘭微微一笑。
羅明湖瞳孔一縮,那女人竟對他笑了!哼,她現在笑得有多燦爛到時候哭的就會有多慘!
他一定一定會讓她付出代價!
羅明湖露出一個古怪的笑,而後收回自己的注意力,將十指放在琴弦上,蓄力待發。
琴聲激昂如同山澗瀑布,一會金戈鐵馬一會悠揚婉轉,柔情萬丈,不論是情感還是技巧都發揮到了極致。
琴聲激昂如同山澗瀑布,一會金戈鐵馬一會悠揚婉轉,柔情萬丈,不論是情感還是技巧都發揮到了極致。
在場之人無不心隨意動,情緒被高高拋起,而後又重重落下,跌宕起伏。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羅明湖也仿佛跟琴完全融為一體,渾然忘我。
忽得琴音一滯——
這突如其來的一個將所有人從情緒中拉了出來,眾人不明所以,看向台上的羅明湖,仍然是沉浸其中十分專注的樣子。
眾人以為是自己聽錯了,於是再次投入琴音中,卻發現後麵的琴音陡轉直下,音律虛浮不定,斷斷續續,難以成曲!
眾人再次看向台上,卻發現羅明湖已經是滿頭大汗,臉色蒼白,那雙正在撫琴的手也變得顫抖不知像是在強烈的控製自己才能勉強繼續彈的下去一樣。
台上的羅明湖已經完全無法掩飾自己了,他原本正在好好的彈琴,可手上突然變得奇癢無比,他拚了命的想要忽略手皮膚表麵的灼人癢意,全新全意重新投入琴音之中,可那如同百爪撓心一般的癢意如蛆附骨,讓他恨不得立刻撓手。
癢,實在是太癢了!
羅明湖用盡平生忍耐之力勉強彈奏完一曲,就開始立刻撓手,這才覺得稍微好些一些,他抬頭看向台下,卻發現台下觀眾鴉雀無聲,心下不禁一沉。
等他看向評委席那邊才是真正的心理不妙,六個評委相視一看,而後紛紛搖頭,羅明湖開始慌張了起來。
而後六個評委紛紛給出二級丙等的分數,全場最低分!甚至可以說是有史以來的最低分!
全場嘩然,紛紛為羅明湖哀歎惋惜,不明白一開始明明表演的那麽精彩怎麽到後麵就像突然換了個人似的,斷斷續續不成曲了都。
羅明湖眼前一黑,怎麽會是這樣!怎麽會突然變成了這個樣子,明明,明明他是有把握奪得魁首的,明明一開始還好好的!
怎麽突然手就癢了起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