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求佛

◎“克夫。”◎

捂在耳朵上的手指被撬起個邊, 蔣馳期沙沙的嗓音順著縫隙滲進鼓膜,尤簌手指立刻燙起來,腳步瑟縮著往後退了一步。

“……之前那些話都是我隨口亂說的!”

早知道會被摁著頭一句一句數落之前的罪狀, 甚至被要求實踐……她當初絕對在蔣馳期通過好友的那一瞬間馬上把他拖進黑名單!

西瓜汁水染得四周空氣發甜。

尤簌眼睛示弱地彎了些, 提心吊膽地等他開口赦免。

男人看她這副受氣包模樣,不由輕笑, 明擺著不肯善罷甘休。

“可你之前說……我想想啊,”

他似乎是有些記不起來,單手劃開手機解鎖,瞅了她一眼, 又低眸看屏幕,勾唇念得拖腔帶調,“寶寶——”

神經即時崩緊,隻兩個字就把她砸在原地。

腳步不由自主要跑, 下一秒又被人揪著領子抓回來。

“等會兒, 還沒念完呢。”

他話又徐徐,

“這些騷.話雖然肉麻,但都是我的真實想法,我每分每秒都想——”

“別念了……!”

之後的話尤簌隱隱有些印象, 她眉頭直跳,捂住蔣馳期的手在觸到他鼻息的那刻又收回。

手心剛才被他唇碰到的位置跟印在上麵一樣持續發著燙,尤簌把手背到身後,隱晦地搓了搓掌心, 心跳快了一拍。

存在感很強的眼神打在頭頂,她抿了下唇, 才慢慢開口。

“我的病你也不用特意幫忙治, 之前……”

大腦飛速運轉, 她似乎想到了什麽,背脊直了些,烏眸圓溜溜地煞有介事道,“之前看過一個算命先生,先生說,我這個病是命裏帶的,強行攻破有可能會——”

“克夫。”

說完還蹙眉,擔憂地看了他一眼。

“……”

清淺的夜風吹過,男人彎著的唇弧度逐漸加深,彎腰壓近和她的距離,嗓音更啞。

“就算被克死,我也先壓著你試兩條。”

“!”

眼看著聊天尺度越來越大,尤簌整張臉都像熟透了似的,紅的能滴血,欲哭無淚。

“反正,反正我不同意你提的那個建議。”

嘴唇有些不利索地快速說完拒絕的話。

尤簌一溜煙跑到前麵攤位去對著黑色絨布上的飾品假裝很感興趣地東挑西撿。

空氣寂靜片刻,並沒聽見他再出聲。

事情似乎有了轉機。

尤簌腦神經緩解了陣,感覺自在了點才側頭悄悄看過去。

蔣馳期似乎是接了誰的電話,身形被打上暗光,站得恣意鬆弛,沒幾秒又偏頭對上她視線,利落掛斷通話。

眼看他又要走近,尤簌身體齊齊打了下顫,她已經不知道該怎麽說才能勸他打消這個念頭,頭皮都僵住。

最終隻能試著要挾地開口。

“……你再這樣看我,我就回宿舍了。”

得,都快把人逼走了。

“別啊,”他終於不再提,胸腔輕聳,漫著笑哄她,“不看了。”

反正日子還長。

木簽紮了塊西瓜服務性地送進尤簌口中,蔣馳期神情自然地報備。

“剛接的電話是贏天揚的,他說最近一段時間倒黴,改天找個寺院燒香去去晦氣。”

賣西瓜的大叔偷懶,西瓜塊切的很大。

尤簌努力張大嘴也隻能咬一半,沒太聽清他說了什麽,隻含糊不清地回了一個“嗯”字。

男人視線在她帶著汁水的唇上停了片刻,又輕描淡寫地把剩下半塊咬到嘴裏。

這動作落到尤簌眼中惹得她麵紅耳赤,她加速咀嚼就是怕他沒耐心一直幫她拿簽子……

“幹嘛吃別人吃剩的,”

“我願意?”蔣馳期眉微挑。

“某人欲蓋彌彰地咬半塊,不就等著我吃剩的呢?”

“……”

尤簌張唇,被他倒打一耙到不知該作何解釋,募地又聽見男人輕飄飄地,似有些幽怨。

“再說,知道平替麽?”

“不讓親就算了,吃兩口你剩的,還事兒。”

尤簌咬唇,漸漸被說得無地自容起來。

手機振動一聲,她慢吞吞掏出手機簡單回了條消息,又放回去,手不知道該往哪放。

“牽會兒。”

他低頭瞄過她扣了半天的手心,懶散地把手遞過去。

心被戳了一下,泛出點暖意。

尤簌磨了一會才搭上他手,交換溫度。

月色灑了兩肩白,兩人慢慢走著,腳步都慢,草叢中昆蟲悉悉索索。

“對了,”蔣馳期又想起了什麽,聲線隨意,“贏天揚也問我們要不要去寺院拜拜,你想去麽?”

“寺院……”

尤簌家裏人不信教,對寺院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小時候看電視劇,裏麵一個兔子精要闖寺廟,最後被威風的金光佛像給鎮壓了,當場魂飛魄散。她手指微蜷。

看她思忖,男人又懶洋洋地提議,“你不是要減壓麽,周末逛逛寺院沒壞處。”

“但是……”

女生有些糾結地扯住他衣角。

“說。”

環視一圈四周,尤簌才猶豫著把心裏的顧慮說給他聽。

蔣馳期笑得肩膀直聳,“你那點網上犯的罪,犯得上讓佛祖懲罰?”

“這件事兒受害人也就我一個,我不上訴不就完了。這點小膽兒。”

“……”

一直被取笑了半路,又繞回去到美食街蔣馳期才沒提這兒事。

街角有家水果店,顏色各異的水果擺在貨架,蔣馳期撂了一句買點水果就鬆開她手,鑽到店裏去挑。

店內正是人多的時候,入口有點堵,尤簌看了兩眼決定還是在門口等他。

剛低頭摸出手機,肩膀就被人鬼鬼祟祟拍了一下。尤簌抬起頭,腦袋被叩上一頂帽簷很寬的鴨舌帽。

“琳琳……?”

秦琳趕忙噓了兩聲,把她拉到角落。

“簌簌!你說你都跟蔣馳期談戀愛了,剛才微信怎麽還跟我說在跟網友散步呢!”

“之前你跟男網友出去的事我已經跟全宿舍都交待過了,口風都緊緊的。今晚之後你馬上和那男的斷交聽見沒?”

“哪頭輕哪頭重你不知道啊!”

尤簌百口莫辯,有些想笑,“琳琳,其實——”

“我靠,蔣馳期怎麽在這!”

秦琳立刻瞳孔地震,迅速把她推到剛從超市走出來的蔓蔓祝蕊一行人身後。

“啊,天氣真好。”

秦琳杵杵蔓蔓,環視著對了一圈眼神,姐妹幾個馬上秒懂。

“星星挺亮的。”

“是……欸,那邊還有個月亮真神奇。”

“我之後準備去火星,姐妹幾個覺得怎麽樣啊?”

“甚好甚好……”

一排人牆擋得嚴嚴實實,

三秒後,尤簌的手機鈴聲響起。

蔣馳期倚著牆的身子微傾,側眸看過來。

被擋在眾人身後的女生終於有機會鑽出,走得磕磕絆絆。

“其實有件事情……我一直沒跟大家說,我在網上聊的那個人,”

她側著邁了一大個螃蟹步,站到蔣馳期身邊,摘下帽子,聲音清朗。

“——就是蔣馳期。”

???

石裂。

一眾女生表情崩得各有不同,最後不知道是怎麽開始的,句子突然就接起了龍。

秦琳:“網戀男友,”

蔓蔓:“187,”

祝蕊:“死帥,”

章紫:“她超愛……”

“哇靠,瞞得我們好苦啊嗚嗚嗚……”

“……”

-

就快立冬。

似乎節氣前後去寺廟的人都比較多,尤簌裹了件厚實的淺色毛衫還是決定一起去了。

爺爺的病不見好,爸爸在家也辛苦,她準備許個從天而降五百萬的願望來改善家庭情況,順便保佑她學業順利,一舉拿下這學期的獎學金。

車窗已經有了淺薄的霧氣,尤簌嗬了口熱氣,伸手指在窗戶上亂畫。

“髒不髒?”

等紅燈的間隙,蔣馳期單手撐著方向盤抽出張紙遞給她。

“不髒。”

她捏過紙巾,蹭了兩下指腹,又偷偷瞄了一眼駕駛位的男人。

似乎是要燒香拜佛的原因,蔣馳期今天也穿得稍溫和了點,偏美式風的棒球服裏套著柔軟的灰色衛衣,下身一條寬鬆牛仔褲,整個人頎長又清冷,氣質沒之前那麽凜冽了。

贏天揚和秦琳兩人坐後排,手中的零食一再挑揀。

秦琳挑出幾袋零食,托腮思考,“我們一會都要去拜佛了,這鴨脖子是不是不能啃?佛家不能殺生的。”

“我沒想到這層,”贏天揚後知後覺地拍了拍腦門,“那這鵪鶉蛋也不能吃了,我瞧瞧,還有什麽能吃的,薯片……”

“土豆做的,土豆死之後做的,那是不是也……?”

“還是回來再吃吧。”

秦琳懂他的意思。

兩人都默默放下手中的零食包裝袋。

“你們什麽時候那麽封建迷信了?”

尤簌淡笑,透過後視鏡疑惑地看他倆。

“呸呸呸,這時候不能說封建迷信,你心思不誠,佛祖會聽見的。”秦琳煞有介事。

尤簌被這氣氛渲染得也緊張地吞了吞口水。

她猶豫了一會,最後還是蔣馳期瞥了她一眼,勾唇說了聲有口無心,又幫著敲了三聲木頭,才把這事兒揭過去。

還沒走進寺裏就被外麵的桂花香熏得頭腦清淨。

蔣馳期停完車回來,四人才一起進去。尤簌小力拉了下男人的衣袖,說“左進右出。”

入門後有年輕的誌願者指引,尤簌抬頭看了眼古樸的廟宇,心裏空靈又寂靜。

四周的植被盎然生長,在香火的味道中隨風抖動枝葉。

一路排隊領香上香,剛走出其中一間廟門,尤簌就拉著秦琳去找財神廟。

蔣馳期喂了兩聲,她都裝沒聽見,遛得飛快。

非說佛門重地,男男女女不能拉扯。

蔣馳期嘖了一聲,最後還是跟贏天揚踱去反方向。

財神廟裏跪了幾跪,尤簌虔誠地雙手合十,流程走完鑽出來。

鼎鍾沉穩地響,明黃的牆壁在青磚紅瓦中顯得格外莊重,她沿著小路慢慢跟秦琳往回走,又在古柏旁看見有個鍾能供遊客敲,名為“靜心鍾”。

寂寥的聲音**得人心清淨,她遠遠地望見月老廟那邊排隊的人員稀少,財神廟附近人頭鼎沸。

“這年頭,年輕人談戀愛都談怕了。”

秦琳挎著尤簌,隨口吐槽了聲,“欸,簌簌,你看那兒——”

月老廟前的一顆桂花樹被祈福帶綴滿,間或有幾束銅製風鈴響得悅耳,尤簌也跟著聲音抬頭望去。

視線捕捉到幾束寫著名字,畫上愛心綁在一起的紅色綢帶。

其實她也能理解這種掛祈福帶,許願天長地久的行為。

戀愛關係不像親情,有維持時間長的,白首到終,也有沒談兩天就分的,人的心意太容易改變了。

大抵是這世上太多虛情假意混入其中,連真摯的人也會被擾亂心緒。

最後隻能依托虛假的神,交點錢,掛根飄帶,牢牢地係在樹上,讓本來飄在虛處的誓言落地。隻要看著它飄著,鮮紅的隨風**,心裏就多了幾分底氣。

腦海中一晃而過男人的身影。

尤簌垂眸,心中劃過一絲悵然。

“好像也有不是求姻緣的帶子,”

秦琳觀察一會樹上的綢帶,又小跑到誌願者身邊問清楚了,買了兩條帶金邊的帶子回來。

“打聽清楚了,紅邊邊是求姻緣的,金色邊求個人發展,我說剛才那邊排隊怎麽都指定說什麽要金色的,看來現在大家都對感情很失望……”

“簌簌我幫你買了條金色的,給你筆,快寫吧。”

尤簌調整過情緒,接過祈福帶,賣乖說了句謝謝。

沒有能供書寫的地方,兩人都學著旁邊的人,把紅帶摁到牆上寫字。

尤簌剛要落筆,筆蓋忽然掉到地上,她彎腰下去撿,再直起身時無意間發現,

不遠處,蔣馳期滿臂掛了有六七條祈福帶,招搖地剛走出月老廟門。

距離越來越近,她甚至能看見綢帶的的末端。

七條,無一例外,都是紅邊。

“……”

尤簌唇線微抽。

哪有大男人來寺廟買七條祈福帶!

全!求!姻!緣!的!

作者有話說:

蔣馳期一身反骨:管得著麽,我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