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耳朵
◎“耳朵好紅。”◎
蔣馳期:?
“是你——”
“……算了。”
男人忽地輕笑一聲收回想說的話, 接下這頂大黑鍋,扶著她背的手慢慢收回,“你先坐直。”
別一會又碰上酒瓶, 或者踢到腳下的瓶子, 砸出碎片傷到自己。
等尤簌傷感地靠上沙發背,蔣馳期才騰出手拿紙巾。
先用紙把屏幕上的酒水吸幹, 再拿起手機豎著摁在紙巾上,等它慢慢往下滲水。
尤簌看著她的手機淚眼汪汪。
她本來喝醉後就莫名其妙愛哭,現在更是忍不住藏了一眼窩晶瑩。
女生扒著蔣馳期的小臂,近距離悲愴地看他努力。
嘴裏還忙著怪罪他。
“你怎麽這麽不注意啊……你碰啤酒瓶的時候沒有看見我的手機在下麵嗎……”
“可惡啊嗚嗚嗚嗚。”
“我打工很久自費買的手機, 如果它死了,我要你陪葬!”
“……”
蔣馳期手指微頓,低頭更專注地搶救她手機。
這不小的舉動足以引起旁邊幾人的注意。
話筒被撂下,發出沉悶的咚聲, 嫋嫋音效擴散開來。
霓麗絢爛的燈效也被關上, 沒了燈光擾眼, 包廂內更清晰。
秦琳先一步發現尤簌要哭不哭的表情,忙走上前去拍她背:“怎麽了這是?!”
“剛才還好好的。”
蔣馳期把桌上釀得洇濕的紙團丟進垃圾桶,望著栽到秦琳懷裏的尤簌, 聲音沒任何異樣。
“我沒注意撞了下瓶子,把她手機弄進水了。”
伴著尤簌在一旁委屈到難以自持的模樣,秦琳全信了。
“死機了嗎?我剛才沒注意,進水嚴重嗎?”
她邊拍尤簌的背安撫, 眼睛邊關注蔣馳期手中的手機。
蔓蔓查了百度也過來幫忙:“簌簌你別哭了,不然我去超市買袋大米, 網上說手機進水插大米裏呆一晚上就好了。”
“這也行??”
贏天揚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
“樓下有手機店, 我去那看看。”
蔣馳期拿手機在女生眼前晃了晃示意, 聲音比以往溫柔些,“一會還你?”
“不行……”
尤簌認準了蔣馳期人品不靠譜,硬拉著他衣角不放人:“我跟你一塊去。”
“你站都站不起來。”
兩瓶半啤酒下肚,又喝得急,他剛才扶她背,隱約碰到的腰肢軟得不像話。
軟體動物別想直立行走。
“嗚——”
“……可以了。”
蔣馳期打斷她的吟唱,彎腰歎了口氣,像是無可奈何,“你一會不準亂跑。”
尤簌收起反叛的哭腔,聽話地點點頭。
“不然我跟你們一塊去吧。”贏天揚動作很快地往身上穿外套,“我怕你一個人弄不住她。”
喝醉酒的人很恐怖的。
贏天揚高考完之後跟朋友喝酒,一不小心喝嗨了,那哥們力大如牛,差點把馬路邊的石墩子搬起來。
他和另一個男生兩名壯漢都沒管住他。
“不用了,你們接著玩。”
蔣馳期接過歪歪斜斜的尤簌,把兩人的手機都塞進兜裏,低頭衝尤簌開口,做保證。
“修不好給你買新的,最新款。”
“我就要我原來的。”
尤簌聲音繞得很,南方鄉音都差點露出來,蔣馳期打著精神聽才能分辨出字句。
眼看兩人就要走出包廂,秦琳差點操心地追上去。
蔓蔓及時拽住她,安慰道,“沒事的,他有分寸。”
贏天揚也忙給自己兄弟打包票,“蔣哥行的,就算尤同學鬧起來,他摁頭抱一路體力也沒問題!”
之前他那兄弟是200斤,戰鬥力才那麽大。尤同學這沒幾兩肉的,應該不會太難對付。
抱一路……
秦琳眼睛遲緩地稍眨,擔心的情緒瞬間消了一個度。
—
建在大學城內的商場就算不是周末,人也很多。
蔣馳期全程托著她腰,要她靠著自己才能保證兩人都走穩。
時不時還要記著人不跟男性接觸的鐵血準則,順手攜著她時附帶保證往男生少的地方走。
偏偏女生還不好糊弄,一有陌生同齡男性路過就往他身裏躲,躲得蔣馳期喉結越來越緊。
“還沒到嗎?我快睡著了……”
囈語一樣,她手指緊抓著他衣服。
“快了。”
他扶著的手掌力度大了些,耐心回答。
手機專賣店在一層,蔣馳期隻敢帶她坐較為安全的直梯下去。
電梯門緩緩打開。
尤簌朦朧中看見電梯門口有男生,立即識相地湊到蔣馳期旁邊,
等他辛勞地攬住自己腰,才驕矜地走出去。
蔣馳期沒來由想笑。
低頭就能看見她迷糊的樣子,還要生怕她不開心地捧著:“走得挺穩呢。”
“自然。”
走路這種小事,她剛出生十個月的時候就完全掌握了。
每話必答。
比沒喝酒的時候話多了一些,有些像網上的她,但也沒大膽到那種地步。
“不大膽”這個評價在進手機店的十分鍾內就被打了臉。
蔣馳期把手機遞給維修人員,手指搭在台麵上填維修單。
尤簌在旁邊坐著仔細盯著瞧,生怕漏了一個字。
單子填完交由維修員看的時候,身穿幹淨工作服的男人也不自覺想打趣他們。
“你女朋友看著挺好玩的。”
看他填單子時眼睛半眨不眨的,像是怕什麽東西飛了。
蔣馳期勾唇,沒接話,正想問一下具體維修時間,
忽地聽見身邊的女生煞有介事地“噓”了一聲。
“噓——”
維修人員:“?”
尤簌手指輕飄飄地搭在額頭,“我們的關係是見不得人的那種……不能告訴其他人。”
維修人員:“!”
不會吧……看著挺正經的兩個人啊。
兄妹……姐弟……第三方??
蔣馳期沒顧及別人的眼光,側頭詢問女生,唇角微抽:“有哪見不得人?”
“你還不知道嗚嗚嗚嗚。”
眼看她又開始感傷,蔣馳期太陽穴隱隱發脹,接了提貨單,問完時間後倉促帶人走了。
困意愈來愈濃,尤簌走到最後覺得自己雙腳都離地了,踩的地板都虛軟虛軟的。
蔣馳期又去前台把時間續到了明天中午,婉拒了前台的贈酒後,正要帶著她回包廂,
身旁的女生忽地又抬起頭,直直地盯著他的下頜。
“我的手機呢?”
跟失憶了一樣。
“明天上午十一點去拿。”
“今晚不能拿到嗎?”
她眉皺得很淒苦。
“人家要下班了。”
“下班就不能拿了嗎?”
“不是,你別不講理。”蔣馳期笑她,“明天睡醒馬上去拿。”
“那我今晚怎麽辦。”
蔣馳期剛要從口袋掏手機,把自己的先給她用,又聽見女生微弱的一句,
“……我還沒有跟他說晚安。”
摸上手機金屬邊框的指腹忽地微澀。
蔣馳期把攬腰的手轉到她肩上,順著幫她把額前黏著的碎發撥正,聲音輕又緩。
“他聽見了。”
腳步踩著曜黑的地板磚不動,麵前的門推開就能進到包廂。
他在門外停了一會,半晌又垂眸,低頭下去問得很慢。
“是我嗎?”
你想的那個人,是我嗎?
尤簌已經睡著了。
……
包廂氣氛降了一些,他們點的歌從節奏爆炸的嗨曲換成了幹淨繾綣的情歌,也沒人再有力氣唱。
秦琳提前去找前台要了毯子,知道手機能修回來後才舒了口氣。
她把毯子給她蓋上,又伸出食指點在尤簌額頭,怪她不爭氣。
“總是自己喝悶酒,酒量還小,一喝就醉。”
“總是?”
蔣馳期眉骨微挑。
“也不是總是,反正隻要聚餐有人點酒,她就會灌自己。”
秦琳想到一個多月前她們宿舍全體發現的尤簌另一麵,想了想還是決定不把這些暴露給蔣馳期了。
她抿唇又替自家姐妹往回圓了點,“不是酗酒,就是簡單的又菜又愛喝。”
不過,這舉動和她一貫表現出來的乖順模樣也有點出入。
“誰菜了!”
平地一聲雷。
闔著眼的尤簌突然半坐起來,眼中泛著紅血絲,捋袖子要跟人理論,嚇了眾人一跳。
秦琳吞了吞口水,默默指向還在狂吃的贏天揚。
尤簌眯眯眼,用拍沙發來發出聲響,吸引到贏天揚的注意後衝他做了個十分鄙視的神情,而後又把袖子原原本本地捋下去,蓋上毛毯安靜地躺回沙發。
臉蛋照舊一片酡紅,但已經消下去些,沒有剛開始那麽豔麗了。
贏天揚:“……?”
什麽情況。
晚十二點。
在場的人都是經過早八摧殘的,鬧了一天後精力漸漸削弱,都開始找地方睡覺。
本來還有人提議出去住酒店,但考慮到蔣馳期定的是個大包,夠躺人。
並且他們中還有個醉鬼。已經入秋天氣轉涼,怕酒鬼出門會被吹感冒,於是就這麽湊合著了。
包廂除了贏天揚和秦琳時不時拌嘴的聲音外,隻剩下分貝很小的情歌旋律慢慢流入空氣。
是餘佳運的《天天》
“想看著你,我愛的臉”
“把心裏的感情都對你說”
“那馬路上天天都在塞”
“而每個人天天在忍耐”
“沒有你日子很黑白”
……
趴在他膝蓋旁的女生氣息不穩,嘴裏輕哼著什麽。
應侍生端著兩杯蜂蜜水走進來,還沒開口問是誰要的水,蔣馳期就衝他招了下手。
蜂蜜水解酒,明天還有課,這麽醉著睡一晚起來後腦袋恐怕會疼炸。
淺寐了一會的尤簌還算聽話,被晃醒之後勉強把蜂蜜水喝光了。
她伸手似乎又要抓手機,沒抓到才自顧自翻了個身,毛毯瞬間掉下去一半。
蔣馳期伸手給她抓上來毯子,把人裹得嚴嚴實實,最後關了紛繁的媒體音,順著躺在她旁邊也闔上了眼。
沒睡。
他以為尤簌在網上隨便亂聊隻是個人愛好,但從秦琳口中得知她總自己灌酒的事情,慢慢覺得這理由並不全麵。
隱藏的情緒總是壓抑,展現在外的又總為其他人考慮。不悶得慌嗎?
整個人像是活在罩子裏,隻有在虛擬世界或者酒精操控下才敢流露自己的本來麵目,從罩子裏短暫地走出來一小會兒,等沒了倚仗再飛快逃回罩子。
拘謹著,戰戰兢兢。
他忽然很想念上次學院活動時尤簌生動的樣子。
-
次日中午。
尤簌的手機成功搶救了回來,裏麵的文件也沒有丟。
她早就酒醒,但……還不如不醒!!
天知道她一睜眼就看見蔣馳期鬆軟的黑發杵在腦袋前是多大的心理衝擊。
她膽子確實肥了,竟然跟男生躺在同一個沙發上睡了一晚。
頭對著頭,發絲糾纏在一起。
這跟同床共枕有什麽區別!
某種意義上也算是一件值得慶祝的大事。
尤簌甚至想打開手機告訴爸媽這個消息,說說她現在心理障礙的進展。但總覺得有哪裏不對……
手指比腦子動作快些。
解開手機,她才發現通知欄有條未讀消息。
是支付寶上的。
蔣馳期:晚安
零點四十五。
……奇怪。
昨晚他們五個人都在包廂,蔣馳期為什麽還要在支付寶上跟她說晚安?
要是微信就說得通了。
但微信沒有消息。
最先從維修人員手中拿到手機時,尤簌生怕自己撒酒瘋會在微信上說什麽瘋話。
檢驗手機功能是否完善的第一步就是衝到微信翻聊天記錄,看見微信沒有什麽過激言辭才放下一顆搖搖欲墜的心。
直接當麵或打電話說“我是那個天天騷擾你的那位變態網友”這種畫麵太刺激了。
她喝醉之後沒準真的做得出……
但從蔣馳期的表現來看,她應該還沒有暴露。
幸好。
“上車。”
簡短的一聲打斷了尤簌的思緒。
她回過神,把手機放回口袋,鑽進蔣馳期給她扶著的車門內。
蔣馳期昨晚隻喝了一瓶啤的,酒精早就代謝完了,也就沒找代駕。
一車五個人正好坐滿。
尤簌叩上安全帶才發覺她的位置似乎有些不對。
為什麽她坐副駕。
不應該是贏天揚跟蔣馳期一起坐前排,她和秦琳蔓蔓三個女生坐後麵嗎?
似乎是從後視鏡看出了尤簌的疑惑,蔣馳期手腕搭在方向盤上,聲音清潤,“在看什麽?”
“沒什麽。”
“贏天揚他自己要坐後排。”
突然被cue的贏天揚頭上頂了個大大的問號。
“……他為什麽想坐後排?”
還沒等蔣馳期開口忽悠她,助攻秦琳利索地把手腕垂到贏天揚腿上,替他找好了借口,搶答道,“他說他想和我一起研究美甲。”
“……?”
你自己聽聽你在說什麽!
我信你我就是大傻子。
好在大學城距離L大也就是三腳油門的事。
沒一刻鍾就到了。
蔣馳期要把車停到公寓的停車場,他在公寓門口把人放下。
後排三人太吵,誰都嫌棄對方,車子剛停就打開車門蹦了出去。
尤簌最後下車,她慣例禮貌地說了聲謝謝,剛要解安全帶跟著下車,駕駛位上的男人忽地傾身探了過來——
沒任何征兆的。
呼吸瞬間僵滯。
蔣馳期沒拍女生還停在安全帶旁的手指,任由她頓在那兒,隻從她皙白的手指縫隙中找位置,慢騰騰給人解帶子。
隻是解安全帶……
尤簌鬆了口氣。
但指尖照樣不聽使喚地變得潮濕。
他手剛伸過來時,尤簌是往回縮了一下的,等察覺到回縮的姿勢會使肌膚觸碰的概率變大後,她的手指才定在了那裏。
男生的女生的,指節交錯繞著,時不時挨一下,點到為止。
尤簌不敢低頭下去看,怕兩人的臉也會距離太近。
她隻側目看見蔣馳期低頭認真但又頗有懶意的眼睛。
他一定是心不在焉的,不然隻是解安全帶不需要這麽長的時間……
直到女生耳尖冒紅,蔣馳期才收手。
指節用力,哢噠一聲,
安全帶從卡槽中彈了出來。
尤簌如釋重負,一直縮著的手終於伸回來,“那我先——”
“耳朵好紅。”
他手中還抓著灰黑色的帶子,打斷她的時候漫不經心。
“嗯?”
尤簌沒聽太清。
“昨天我攬你腰的時候,也沒見你耳朵這麽紅。”
作者有話說:
明天應該可以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