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鬼迷心竅09◎

“快跟我去換舞服, 馬上就該到你了。”邊說著邊拽著她往外走,她的力氣非常大,桑枝根本就掙不開。

隻能解釋道:“你認錯人了, 我不是你口中的舞女。”

她隻是來湊熱鬧玩的。

然而女子往一樓匆匆一瞥, 更急了:“下一場就是你了, 若是晚了會受刑,你剛來可能不懂, 懲戒嬤嬤是宮內來的, 打人專有一套。”

桑枝被拽得踉蹌:“青樓內還有宮裏來的嬤嬤?”

女子解釋道:“媽媽心腸軟,那位大人便特意請來嬤嬤管教樓內不聽話的姐妹們。”

她把桑枝拽進一間屋子, 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衣服塞到她的懷裏:“快換上。”

桑枝抱著衣服覺得說不通, 按理來說青樓屬於下九流的場所, 能在這裏的姑娘大多都是被賣進來或是被貶的女眷。

為何要特意請一位宮內的嬤嬤?

“你口中的那位大人是何人?”

女子逐漸不耐煩,催促道:“這不是我們能打聽的, 趕快換衣服,你一人遲了要連累後麵所有姐妹。”

桑枝無奈:“我隻是好奇心重,來青樓長見識, 真不是你們樓裏的舞女。”

女子愣了下, 看著她身上的男子服飾:“你莫要說笑了,女子怎的能來青樓。”

她甚至還給桑枝身上的男裝想了一個非常合理的理由:“這是哪位客人的特殊要求吧, 真是苦了你了。”

見她遲遲不動,她著急地上手想去扒衣服, 桑枝被嚇了一跳:“我自己來。”

女子鬆了一口氣:“那可得抓緊些,懲戒嬤嬤下手可重了,我不想再挨打。”

桑枝抱著衣服環顧了一圈房間, 退到屏風後, 將小蜘蛛放了出去, 又解釋了一遍:“我哥哥在外邊,我是跟他一起來的,你若不信可以去問。”

青樓內什麽離譜的事情都出現過,女子並不相信她的話,急得原地跺腳:“我知道了,你那位客人玩得真是花,既然喜愛男子不如去小館,來我們青樓算是怎麽回事。”

女子堅定地認為正經姑娘家不可能會來青樓這種地方,即便桑枝不是,但現下已沒有時間再去找那位真的舞女,咬死了她就是新來的舞女。

桑枝:“…………”

強種,牛都沒這麽強。

小蜘蛛爬出去沒多久房內就響起了人倒地的悶哼聲,她探頭看了一眼,發現小蜘蛛吊在房梁上也正瞧著自己,豆大的眼睛眨了兩下。

視線往下,暈倒在地上的女子脖子處趴著一隻熟悉的蜈蚣。

她眸色暗了少許,走到側邊將窗推開,一身黑衣的鹹魚教弟子蹲在對麵的房梁上朝她行了個教中禮。

窗“砰”的一聲被關上。

看到褚偃的人就煩。

她戴上銀色麵具,離開房間往二樓走。

三樓到二樓的階梯偏窄,她走到轉彎口剛巧碰到一個男人往上走,臉上也戴著全遮臉的麵具,兩人麵麵相覷。

男人先一步側開位置,示意她先過。

桑枝沉默著先下了階梯,路過時看到他束起的發絲內有大半都是白發,她腳步一頓轉身看著上樓的背影,沉思了片刻。

二樓的雅座內。

薑時鏡麵無表情地看著一樓舞台上的演出,對麵坐著的露露束手束腳想攀話,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麽好。

先前的半刻鍾她用盡了口舌也沒得到少年的一句回應。

“為何都不說話。”桑枝疑惑地坐到露露的身邊。

薑時鏡將視線定到她身上,慢幽幽道:“我還以為你掉哪個女人懷裏去了。”

桑枝尷尬地摸了摸臉上的麵具,被迫聽了一整場的活春宮,是耗費了許久時間。

“青樓有些大,轉了兩圈迷路了。”

她講話時沒有掩飾聲音,露露聽到她的聲音愣住了。

“你是姑娘家?”還沒等她回應,又繼續道,“這裏很髒且亂,身為姑娘家往後莫要再來這裏。”

她語氣雖淡,但麵上盡是憂苦。

桑枝透過麵具看到她的手一直壓住了另一隻手,奇怪道:“你手怎麽了?”

露露身體僵了一瞬,將手放到身後,笑道:“不打緊,老毛病了過會兒就好。”

她的左手有時會無法控製地顫抖,越控製就會抖得越嚴重。

桑枝見她並不想細說,便也沒多問,越過她看向一樓的舞台,歌舞停了一段時間,底下的丫鬟們似乎在找人。

但她並未瞧見有嬤嬤打扮的婦人,一時不明白宮內的嬤嬤怎的會屈尊紆貴待在青樓裏。

能使喚的動宮內的嬤嬤千裏迢迢到襄州,至少得是皇室中人。

襄州……臥虎藏龍。

露露看著一樓的動靜憂愁道:“演出遲了,看來我們又得挨罰了。”她垂下眼,語氣輕了半分,“多謝公子方才救露露於水火,身為賤籍,露露無法在其他地方報答公子,隻要公子喚露露,露露隨時都可報恩。”

薑時鏡眼都未抬:“不必。”

露露猶豫了一下,站起身又看向桑枝,認真道:“在這裏的姐妹大多都是賤籍,後半輩子很難再踏出此處。”

“姑娘幹幹淨淨的即使抱著再大的好奇心,都莫要再來青樓。”

桑枝心裏的負罪感在此時攀升到了頂端,她抿著唇點了點頭,疑惑道:“你口中的挨罰是指?”

露露:“樓內的規矩都是嬤嬤定死的,我們不可違背一絲一毫,不然就會被關到屋內接受懲罰,有時是蠟水,有時則是鞭子……”

她並未把話說完,視線看向一樓,原先還在等待客人的姑娘已經少了一半,她落寞的低下頭行禮道:“奴家告退。”

露露走後,桑枝不解地看向薑時鏡,這座青樓的老鴇是神農穀的弟子:“紫芙姑娘能夠請動宮內的嬤嬤下榻青樓?”

薑時鏡掀起眼皮瞥了她一眼:“你怎知是宮內來的嬤嬤。”

桑枝:“啊這……閑逛的時候無意間聽見的。”

薑時鏡看不見她的神情,但露露離開後,依舊有很重的脂粉氣息暈繞在四周:“你身上的脂粉味很重。”

他頓了頓:“真的沒去找姑娘?”

桑枝梗住,她在衣櫃裏待了太久,衣服避不可免地染上了氣味。

“我一個女子即便再想花天酒地,也是去小倌,不可能會來青樓找姑娘,你放心。”

薑時鏡:“…………”

不如不解釋。

夜幕降臨,雨勢漸漸停了下來,潛伏在池塘裏的蛙鳴聲此起彼伏,樹上積攢的雨水被風一陣陣地吹落。

亥時二刻,丫鬟急匆匆地跑來院內喚神醫,說是夫人快不行了,出氣多進氣少。

深夜府內的燈火刹那全被點亮,丫鬟們到處報信,沒一會兒整個府內的人都清醒了過來。

薑時鏡與桑枝趕到時,裏麵已經跪到哭成了一片,**的夫人胸口已沒了起伏。

紅卿坐在床頭握著夫人的手,臉上陰沉一片,看不出悲哀。

薑時鏡繞過跪倒的下人,走到床邊把脈,片刻後又用指尖去探脖子側邊的脈搏,桃花眼內滿是凝重。

他甚至顧不上男女有別掀開了被子,察看了夫人足部。

紅卿盯著他的動作,語氣裏再沒了媚意:“神醫在確認什麽。”

薑時鏡神色複雜道:“還活著,但……”

同死了沒分別。

他沒把後麵的話說出口,解下腰間懸掛著的荷包,裏麵是大量的死蠱混合在一起,試探性地把荷包放在夫人的胸口上。

下一瞬能很明顯地看到呼吸起伏劇烈了起來。

他把荷包拿走後,起伏又漸漸地沉下去,這是蠱與蠱之間的共鳴,死蠱散發的味道很濃鬱,但隻有蠱蟲能夠聞到。

紅卿不明白他在做什麽,但看到隻要荷包靠近,姐姐就會恢複呼吸,不由欣喜道:“這是神農穀的神藥?”

桑枝身為鹹魚教人再明白不過是何原因,她身上也有蠱蟲,隻要離薑時鏡過近,體內蠱蟲聞到死蠱味道就會躁動不已。

但這並不會讓夫人醒過來,反而會加速她的死亡,蠱蟲躁動後會在血脈裏振奮,明麵上看著確實精神了,但長時間的強迫身體提升到極限,沒有人能承受得住。

她伸手握住薑時鏡的手腕,帶著荷包後挪了些。

少年瞥了她一眼,未將荷包再次放上夫人的胸口,詢問道:“夫人在生病前,可有接觸過外地來的人。”

他看向紅卿:“比如蜀地人。”

紅卿一霎愣住了,握著夫人的手不由用力,她維持著麵上的擔憂,不動聲色地問:“神醫為何突然問起這個”

她垂下眸子憂心道:“姐姐的身體一直不好,常年待在府內,想來也是沒有接觸過的。”

薑時鏡神色冷漠道:“姨娘可得想清楚了再回答,這關係到夫人的生死。”

紅卿臉色頓時變得難看無比,她沉默了許久,都沒有說話。

直到門口有丫鬟稟告說大人在趕回來的路上。

她才開口道:“姐姐生病前,去過一次恩華寺,據說是去拜別恩師,回來之後就便開始胃口不好,漸漸地吃不下東西。”

桑枝與薑時鏡對視了一眼,都感覺到了事情不一般。

恩華寺是出名的武僧廟,從古至今未曾收過女子,況且……

脈象上顯示她沒有武功。

薑時鏡:“除此之外,還有沒有別人出現過。”

紅卿猶豫了下,搖頭否認道:“沒有了。”

她垂著眼甚至不敢直視少年的眼,死死地握著夫人纖細到隻剩骨頭的手。

薑時鏡看著夫人極弱的胸口起伏,緩慢道:“夫人是被種了蠱蟲,我對蠱蟲了解不深,若是想知道這隻蠱蟲的具體作用,需得找到種蠱之人。”

紅卿神情一滯,她不可置信地抬頭,嗓音陡然拔尖:“你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