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表白了

*

“啪。”

白熾燈重新亮起來。

已經適應了黑暗的眼睛因為突如其來的光明而陷入了一片白盲。

此時此刻, 楚雲攸的腦子裏也是一片白盲。

我在哪?

我剛才做了做什麽?

我什麽要那麽做?

親都親過了,楚雲攸才開始敬佩自己膽子可真大,憑借著不知從何生起的一腔孤注一擲的勇氣, 竟然就那麽親了上去?

一次沒親到,還親了兩次。

至於為什麽嘛,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為什麽,非要說的話……

或許是因為最近喬望總是逼逼叨叨說要跟他念一個大學一個專業。

或許是因為剛才看的這本漫畫雜誌裏有一段動人的愛情故事。

或許是因為今天晚上的晚餐他吃得很滿意。

或許是因為一時浪漫上頭了。

或是是因為……因為他懷疑喬望喜歡自己已經很久了。

喬望到底是不是個同性戀,又是不是喜歡自己?

很多人都知道喬望對他緊張到難以言喻的地步, 可是似乎又不太像是戀人,非要用友情用親情來解釋, 也不是說不出去。

這個問題, 楚雲攸已經翻來覆去地琢磨了很久,有時候看上去是,有時候看上去不是。

有時候,搞得他心煩意亂, 很想知道喬望究竟是怎麽想的。

他好討厭喬望總是一臉平靜的模樣。

像一灣靜水, 還是黑夜中的靜水, 偶爾會有溫柔明亮的月光映照在上麵, 看上去是那樣的恬靜。

他就是感覺,在那平靜的水麵下藏著的絕對不是平靜。

可假如不是的, 藏著的是什麽呢?

好像有點危險。

隻是楚雲攸忍不住自己想要去探究的欲望。

他太好奇了。

回過神來。

——還是楚雲攸先一步地回過神來。

他轉過頭, 看向喬望。

喬望一動也沒有動, 被他揪亂的衣領依然是亂糟糟的, 沒有任何處理, 姿勢也是之前的姿勢, 像是整個人被施展了石化的魔法,已經變成了一座動作奇怪的雕塑。

不光如此, 肉眼可見地,別說耳朵了,喬望的脖子和臉已經全部都紅透了,紅的像是被蒸熟了一樣。

楚雲攸本來覺得還怪緊張的,緊張到手心全是汗,但是一看喬望比自己還緊張,簡直像是漫畫裏的誇張反應。

“噗嗤。”

他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一聲笑像是一陣紮在喬望那過薄的臉皮上,瞬間讓他整個人平時那無人可以攪亂的鎮靜架勢給全部泄了氣。

喬望遲鈍地也轉過頭來看向他。

兩個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接,隻是無形地觸碰了一下,就好似彼此被灼燙到,都覺得心尖又軟又澀。

楚雲攸正要開口說話。

第一節晚自習的下課鈴響了。

喬望像是一隻處在應激反應的小動物一樣,隻是突如其來的一個聲音就把他給嚇了一跳。

然而禍不單行,還沒有等他冷靜下來,又有一個同學路過,看見喬望的臉,“咦”了一聲:“喬望,你的臉怎麽那麽紅啊?你生病啦?”

楚雲攸捶桌笑:“哈哈哈哈。”

瞬時將自己也發紅的臉藏到胳膊裏,這樣就不會像喬望那樣被丟臉地發現了。

笑了一會兒。

喬望的聲音才悶悶地響起來:“別笑了……”

他似乎有千言萬語想要訴說,想要詢問,可是又不知道該怎麽說,到最後笨拙地不知該如何發問。

楚雲攸仍然趴在桌子上,埋著臉,略微偏過頭,隻露出一隻眼睛,看向喬望,似笑非笑:“你怎麽臉還是那麽紅啊?沒關係的,我們本來就坐在班級的最後一排,別人看不見的哦。”

似乎這個音量對於喬望來說也有點太高了,尤其是說到“別人看不見的”這一句話的時候,楚雲攸明顯地看見喬望的耳朵一下子立了起來似的動了下,仿佛怕被人聽見以後猜出來他們幹了什麽“別人看不見”的事情。

喬望紅著臉憋了半天,最後磕磕巴巴地憋出一句看上去絲毫沒有威懾力的:“攸攸,你別鬧了。”

楚雲攸裝傻充愣地問:“我先說說鬧什麽啦?”

喬望根本不好意思說出口:“……”

他說:“你就算調皮,也不應該幹這種事啊,我明明教過你的,這種事不能隨便做的……”

喬望不說教還好,一開始說教,就開始惹楚雲攸討厭了。

就是這種時候!

楚雲攸覺得他跟喬望實在是太不對付了!

他們隻是差了兩歲而已。小時候就算了,放在小時候,喬望四歲,他兩歲,喬望的歲數確實是他的兩倍,但是放到現在,他十六歲,喬望十八歲,兩歲根本不算什麽。而且,看看喬望那個神態,就好像他們相差的不是兩歲,而是二十歲,三十歲。

楚雲攸直起身子,一臉不爽:“你別教育我了好嗎?”

他拿起自己的漫畫書,擺正,用書角敲了敲桌麵,發出“篤篤”的響聲,說:“別吵我了,我要看漫畫了。”

那語氣聽上去理直氣壯的就像他看到不是漫畫而是什麽正兒八經的學習教科書。

喬望更焦急了,盡管沒有離開位置,可他看上去著急的就像是要圍著楚雲攸團團轉,卻不知道該如何下手好。

又路過一個同學。

同學吐槽道:“你們倆看上去就好像是家長不知道拿叛逆期的小孩子怎麽辦啊?攸攸,你對喬望孝順點啊,喬望一手把你拉扯大的,又當爹又當媽的……”

惹得周圍一群同學大笑起來。

喬望小心翼翼地去碰了一下楚雲攸的手臂,說:“攸攸,我們好好談一談吧?”

楚雲攸裝成不耐煩的樣子:“等到放學以後再說啦,放學以後有的是時間不是嗎?反正今天我們要一起回家的啊。晚自習隻剩下一節課了而已,這點時間你都等不住嗎?”

喬望眼巴巴地看著他,不知怎的,楚雲攸看他像是變成了個老實疙瘩,反反複複地欲言又止,連話都不會說了。

怪好笑的。

真爽。

楚雲攸想,他早就有點不爽喬望事事都要壓著管著自己了。

原來喬望也有今天啊哈哈哈!

喬望語無倫次地說:“可是……可是……”

楚雲攸倒是很淡定,隨手抽了一張數學考卷,照顧他地說:“沒什麽可是,有什麽事情等到放學以後我跟你說,你現在先冷靜冷靜,你不是最喜歡做數學題嗎?做一張題目冷靜一下吧。”

兩人的座位是楚雲攸左,喬望右。

楚雲攸故意用右手支在桌子上托住下巴,裝成自己並不在意喬望那邊的情況,實則用眼角偷瞟了兩眼。

從他現在這個角度看不見喬望的臉,但是大概能夠看見喬望的手。

他聽見喬望無可奈何地翻動試卷紙的聲音,然後拿起了筆,卻聽不見他寫題的聲音。

在楚雲攸的印象裏喬望寫數學題的時候特別快速幹脆,從沒有停頓那麽久過,他可以明確知道那張考卷根本不難,他也可以唰唰唰地寫出來。

過了好一會兒,楚雲攸偷偷看喬望,喬望還是呆坐在那裏。

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凝重嚴肅地像是要去解決可拯救世界末日的難題。

幹嗎啊?

不就是親了一下而已,又沒有少一塊肉……

楚雲攸繼續看漫畫了。

他開始有些無法集中精神,但是隻要充分發揮他沒心沒肺的能力,就能夠把苦惱不已的喬望撇在一邊,他自顧自地傻樂了。

就這樣樂了一節課。

楚雲攸感覺好像一眨眼就過去了,但是下課鈴響起的時候,他卻清晰地聽見喬望長舒了一口異常焦慮的氣,就好像剛才的一節課他多麽的度秒如年,而今終於熬過去了。

等到附近的同學都先走了以後,喬望才壓低聲音問他:“攸攸,放學了,你現在可以跟我好好談談了吧?”

楚雲攸無所謂地說:“可以啊,你想要在哪裏談?車上有莫叔叔聽著不可以談吧,那麽是在學校談嗎?說不定會被教導主任發現,他最近不是在抓早戀,不許大家在學校約會嗎……”

喬望臉又紅了,辯駁說:“我們那不是約會。隻是普通的談話。”

楚雲攸反問:“你確定要是被老師聽見了,不會被誤會?”

他已經完全占據了主動權,牽著喬望的鼻子走:“那要麽去你家吧,那去你家的話,肯定要在你家留宿啊,阿姨今天在家嗎?或者去我家?”

換成平時的喬望大抵不至於被楚雲攸戲耍到這種地步,但是他現在是在是方寸大亂,潰不成軍,在楚雲攸的乘勝追擊之下,喬望毫無還手之力,隻能被動地接受:“……又用不了多久,就在學校裏說吧,隻是站在一起說話,就算被老師看到了也沒什麽。”

楚雲攸看了一眼手表,說:“那我們隻剩下二十分鍾了吧,再過二十分鍾要是還沒有離開校門,被抓到的話會不好解釋吧。”

沒時間再猶豫了。

喬望咬了咬牙:“行。”

兩人拿上書包。

楚雲攸把書包背在一邊肩膀上,另一邊則伸出手,拉住喬望的手,兩個男生手牽手下樓去了。

楚雲攸發現,這都一節課的時間過去了,喬望的手心還是汗濕的,全是汗,要不是他很用力,說不定都抓不住。

深夜的教學樓同學們基本都走光了。

喬望落後他兩步,說:“不要那麽快,慢慢走,小心腳下。”

楚雲攸不肯放開他,低下頭看著他們倆的影子若即若離地挨在一起,答:“我知道,我有在看啊。”

吧嗒吧嗒。

硬底的鞋麵踏在階梯上發出清脆而有節奏的響聲。

兩個人的腳步聲交織在一起,時而重合,時而分開,但相同的是都很輕快。畢竟,帶頭的楚雲攸腳步輕快,就算喬望多麽別扭不樂意,也拗不過楚雲攸,隻能乖乖配合。

喬望看著楚雲攸的背影。

看見夜裏的燈光照在楚雲攸的頭頂,微微揚起的發梢好似在閃閃發亮。

就算是在晚上,不是在白天,楚雲攸也像是個小小的發光體。

能招惹多少人對他飛蛾撲火呢?就算是真的飛蛾撲火了,估計也心甘情願吧。

喬望走神地想。

楚雲攸帶著他走到了教學樓下麵的一處分岔路口,站在路燈下。

光從頭頂直直地照下來,把他們倆的影子都給照得縮小在腳底範圍。

喬望愣了愣,問:“在這?不去小樹林或是老教學樓嗎?我聽說他們都是去那裏的。”

楚雲攸理所當然地說:“人家談戀愛才去那種地方,我們是嗎?”

一句話,愣是又把喬望給說臉紅了。

麵對楚雲攸略帶詢問的目光,他腦子一白,答:“不、不是……”

楚雲攸跟個沒事人一樣:“那不就是了,我們攤開來坦然地說不好嗎?”

喬望:“好、好的……”

*

靜默半分鍾。

楚雲攸用一雙好奇寶寶的清澈目光直勾勾看著他,等待著他問話,一直沒有聽他開口,便問:“你問啊,你不問了嗎?”

喬望愣頭愣腦地“啊?”了一聲。

是要他先問嗎?

哦,是,是的,好像是他先提出來的,確實應當由他來發問。

真糟糕。

這個問題該怎麽開口呢?

愛情對他來說一向是個無解的難題。

喬望慢吞吞地說:“你讓我想一想,讓我想一想要怎麽問才好……”

畢竟,對他來說,離上一次被親吻已經過去了太久太久。

不對,並不能說是被親吻,畢竟並沒有真的觸碰到,隻是楚雲攸想要在他睡著的時候親他一下,但是卻被他給發現了,壓根就沒有親上。

這個沒有碰到的吻卻在他的心底烙下了深深的印記,終其一生,他都沒能忘記。

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是他兩輩子的第一個吻。

沒想到會這樣的簡短而匆忙,他什麽都沒有感覺到呢,竟然就結束了。

該怎麽辦好?

楚雲攸隻是鬧著玩嗎?

才16歲的半大孩子,他懂什麽是愛情,什麽是親吻嗎?

從存活在人世間的年歲來看,他可比楚雲攸要有經驗多了。

沒錯,沒錯,他為什麽要害怕楚雲攸,他完全可以不用怕的啊!

短短的兩分鍾內,喬望的心頭百轉千回,總算是理清了思緒,他想,就從具體的行為還是問起吧。

好不容易才想要了要怎麽說話的喬望正要開口,連一個音節都沒有發出來,就被實在是等得不耐煩的楚雲攸給搶過了話引子:“我就是故意親你的。”

喬望:“……”

他感覺腦子好像嗡的一下,瞬間把剛才想要說的話全都給忘了,莫名其妙地順著就說了下去:“你親我幹、幹什麽?”

楚雲攸目不轉睛地看著他,想實現想要住進他的心裏去,好仔細地探究他內心深處的那些秘密。

事實上,他現在就像是放了一個兔子分身在喬望的心窩裏,調皮至極,左蹦右跳,根本抓不住。

喬望心怦怦跳個不停,看見楚雲攸用天真無邪的臉,一臉無辜地說:“好玩。”

用好孩子的連說著壞孩子的話。

這兩個字簡直要把喬望給K.O了。

喬望一時連呼吸都停滯。

喬望沉著臉,有點生氣:“這可不是好玩的事情,不可以這麽玩的,你怎麽能這麽玩呢?這應當是一件很認真的事情。”

楚雲攸現在是一點兒都不怕他了。

相反,喬望越是生氣,楚雲攸就越是樂嗬,他眼睛都笑眯了起來:“那也不能說完全不認真的……”

喬望動搖了:“……那到底是認真還是好玩的。”

楚雲攸說:“你還不了解我嗎?我們是一起長大的,我隻對好玩的事情感興趣啊,要是讓我覺得好玩了,我才會認認真真地去練習。我對無聊的事情一點興趣都沒有,哦,除了你以外。”

所以這段話是什麽意思?

是在誇他,還是在損他?

覺得他無聊,但是又對他感興趣?

喬望心亂如麻,他再次感到臉上開始發燒起來了。

可是,就是控製不住啊。

丟人!太丟人了!被一個小孩子給逗得毫無招架之力。

為什麽會這樣呢?

這些年來,他對楚雲攸的教育是有哪裏出錯了嗎?喬望既羞臊又迷茫。他完全不明白自己對楚雲攸的教育有什麽問題。

明明這輩子楚雲攸一次戀愛都還沒有談過啊,看上去還是那麽可愛單純的一個男孩子,為什麽就已經這麽會玩弄人心了呢?

莫非這真的是天生不成?

怎麽就還是走上了這條路?

實在是有些渣裏渣氣的。

他這對待愛情的態度算是端正的嗎?

或許也隻是小孩子初生牛犢不怕虎,不要臉皮,反而是他這個內芯的老家夥太要臉皮了,所以沒辦法隨隨便便地說出那些讓人臉紅的話來。

說實話,喬望其實一直覺得自己已經清心寡欲了,畢竟他上輩子寡到了四十幾歲就死了。

甚至,在楚雲攸死後,他為了排解自己內心的痛苦,有背著人在看佛法,放假時會去一些偏僻的寺廟做義工,如此修身養性。

心理和生理的雙重作用下。

在那許多年裏,他幾乎是沒有欲望的人。

喬望鬱悶地問:“我是個很無聊的人嗎?”

楚雲攸實話實話:“按理來說,我應該覺得你挺無聊的,要不是我們從小就認識,說不定都不會交朋友吧。”

光是說到這裏,喬望就覺得自己的心口被結結實實地紮上了一箭。

小男生,未成年的小男孩,沒心沒肺的未成年的小男生,知道自己被寵愛著的未成年的小男生就是能夠像這樣對著愛慕自己的年長者橫行霸道。

多可怕啊。

楚雲攸繼續說:“你是真的挺無聊的,其實班上也有別的同學這麽說呢,說你不與人親近,他們想要跟你交朋友,你總是拒人於千裏之外,他們問我為什麽,明明你對我這麽好,我答不上來,我也不知道。”

再一箭。

楚雲攸:“你是知道我的,我最喜歡跟和我一樣活潑開朗的人玩,當然,我並不挑剔別人的性格,無論怎樣性格的人我都願意跟對方交朋友啦。但在我認識的人裏麵,你也是性格最奇怪的那一個。我不知道你為什麽總像是遺世獨立,一身黯淡。

“你平時就過得很無聊啊,有時候我又覺得你挺矛盾的,你自己不這麽覺得嗎?明明你看上去像是對生活很有規劃的人,你會提前做好一些學習計劃,並且嚴格地完成,期間會克製自己的一切其他欲/望。

“因為你還要陪我玩,你要把那些正經事都安排在比較少的空閑時間裏,導致你的計劃極為嚴苛,普通人真的難以完成,隻要一個走神就會失敗,可是你還是能夠做完。

“你看,這兩件事就很矛盾。明明你隻要推托一下我找你玩的事情就好了。但你不,隻要我開口找你,你就絕對會答應下來,把其他所有事都推到一旁。

“有幾回其實我是故意在試探你,我想要看看你是不是會翻車,我想要看到你沒辦法處理過來,結果一次都沒有成功過,你怎麽做到的呢?喬望,這實在是讓我好奇。

“按理來說,能夠做到得那麽完美,那麽你肯定是對學習有興趣的吧,我又並不覺得你對那些計劃表格裏的事情是感興趣的。

“喬望,你對學校不感興趣,你對學習不感興趣,你好像對人生都不感興趣,你隻對我感興趣。”

最後一箭。

喬望覺得自己的心幾乎被楚雲攸熟門熟路地剝開來了。

每次都是這樣,永遠是,重來一次也是。

上一次就是,他在楚雲攸的目光下無所遁藏,被看透得一幹二淨。

他想,或許楚雲攸就是看穿了他是個自私自利的人,知曉他不值得愛,所以最終頭也不回地離開。

再沒有向他拋擲過月桂樹的枝杈。

但喬望萬萬沒有想到,這個沒有任何重生記憶、尚且年幼的楚雲攸竟然也擁有這樣的技能。

楚雲攸沒有打過腹稿,他隨口就說出了這麽多,最後總結質問:“所以,為什麽呢?為什麽你隻對我感興趣呢?”

直問得喬望啞口無言。

喬望無法明說,他隻能深深地看著楚雲攸,既是迷戀也是哀傷,他在心底輕聲說:因為,我希望你能好好活著,長長久久地活著,楚雲攸。與讓你活下來這件事相比,世上的其餘一切我都不感興趣,哪怕是要用我自己的生命與健康來交換。

楚雲攸再問一遍:“為什麽呢?”

喬望身材那麽高大,內心更是個成年人了,竟然被個孩子逼問得無處可逃,他懇求地說:“別問了可以嗎?別問了。我這麽做,自然是我的理由的。”

喬望聽見自己的聲音暗啞,無措。

他咬死了不肯說,便輪到楚雲攸著急了。

楚雲攸皺起眉頭來。

奇了怪了。

他覺得自己明明應當是大獲全勝啊,為什麽偏偏抓不到“主帥”呢?

楚雲攸:“沒有什麽特殊的原因嗎?”

喬望:“……有的。”

楚雲攸:“那是什麽呢?”

喬望猶豫半天,死鴨子嘴硬,老實巴交地說:“……因為,因為我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

楚雲攸如遭雷擊。

簡直是鬼打牆了!又來這一句!

楚雲攸直覺得心頭有一股子鬼火蹭蹭蹭地往上冒,燒得他腦袋發熱,把他給氣笑了:“行,是因為我們是發小,都是因為這個。”

他咬牙切齒地說:“喬望,你說得對,我們隻是發小關係,以後我再也不對你做那種事了。”

說完,轉頭就走。

喬望懵了:“攸攸!”

他連忙跟在楚雲攸的身後。

楚雲攸頭都不回,沒好氣地說:“你跟著幹什麽?你別跟著我,煩死了。”

喬望知道自己是說錯話了,隻敢小心翼翼地說:“不是還要一起回家嗎?”

他其實不是完全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麽。

可是,楚雲攸才16歲,無論如何得等到18歲再說下一步吧。

不可以早戀。他做得沒有錯。

他封建古板地想。

而且,他其實骨子裏是個四十幾歲的處男老大叔,他配得上楚雲攸嗎?這是一個嚴肅的問題,他還沒有想明白呢。

喬望跟著楚雲攸到了校門口,兩個人坐上後駕駛座。

楚雲攸先進去,喬望隨後進去。

楚雲攸一進去就馬上坐到了最裏麵,當喬望落座以後想要靠近過來的時候,他毫不客氣地說:“別過來!”

喬望被嚇得噤聲。

莫叔叔也驚訝地看了一眼後視鏡。

一路上,喬望都想哄楚雲攸又不敢哄的樣子。

楚雲攸則完全沒有搭理過他,連眼神都不給他一個。

先到喬望家。

喬望單方麵跟楚雲攸說了再見晚安,落寞地離開上樓。

然而,莫叔叔並沒有馬上開車離開,而是繼續停著,問:“攸攸,你們吵架啦?吵架可不好,你跟喬望那麽要好。”

一碼事歸一碼事。

楚雲攸還是分得很清的,他不會把生氣發泄到不相關的莫叔叔身上。

楚雲攸說:“沒事,莫叔叔,回家吧。”

莫叔叔問:“你要麽還是跟喬望說明白吧,不然我怕你今天一晚上都氣呼呼的,睡不好。

“而且,我覺得,有什麽誤會,一定要當麵趕緊說清楚,不要拖。我女兒去世那天,那天早上,她鬧著要媽媽,我罵她不懂事,我還沒有來得及跟她道歉呢,她就沒了。我現在想起來都後悔。

“不是詛咒你們,我隻是覺得,唉……”

楚雲攸沉默下來,他毛躁的情緒瞬間被莫叔叔給撫平了。

有時候他覺得莫叔叔才是他的爸爸,起碼在這個職位上,莫叔叔發揮了更多的有益效用。

楚雲攸嘟囔:“那你等我幾分鍾,我去找喬望。”

楚雲攸走出車門。

才走到喬望家樓下,楚雲攸又停下腳步。

他很不爽。

憑什麽喬望嘴強要他主動啊?

楚雲攸朝著樓上喊:“喬望,下來,有話跟你說。”

話音沒落就聽見了開門聲和下樓的腳步聲。

直到喬望走出來了,楚雲攸才滿意,跟他一起走進了筒子樓的門裏,站在樓梯間,關上門說話。

小區樓下大門最近剛給金屬門上換了新的密碼鎖。

落鎖時有頗響的一聲提示。

喬望感覺自己氣還沒喘穩,就聽見楚雲攸好不任性地說:“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喬望,你回答我,我真的隻是你的發小而已嗎?別說是或是不是——

“不是的話,你就親我一下。

“是的話,那我們以後就永遠隻做發小,我找別人練接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