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所謂仇人見麵分外眼紅, 說的就是這種情況了。
害人不成被反殺，害人的人倒怨恨起來了。
顧青山擋住餘富貴的麵前，隔絕掉他陰毒的目光，然後拉著莊藍就走。
張富貴眯著眼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 嘴角微微**了下, 他右手往上抹了三下頭發, 整個個人陰鬱了下來。
他來縣裏主要是探消息，跑關係的。
真是風水輪流轉，上午時顧長鬆心急火潦的來縣裏跑消息找關係，現在換他了。
他找了幾個親戚熟人，都告訴他這事不太好辦, 幾方勢力插手了, 非法入宅可重也可輕，重點看當事人的態度。
意思是這事的好壞與追不追究取決於莊藍，她報的案, 她也可以撤訴。
張富貴目光暗了暗，他能坐到這個位子上從來都靠的不是衝動和莽撞, 他城府很深又善於隱忍, 別人打他左臉他也可以將右臉送過去，但這巴掌不管多久他總會打回來。
……
“ 張家好像不會善罷甘休！”顧青山道。
“現在是來買東西的，先不想這個。”莊藍看著眼前的百貨大樓雙眼發亮，大步邁了進去。
縣裏的百貨大樓規模肯定趕不上市裏的或省會的, 隻有一層，麵積大約500平米不到, 裝修沒什麽風格, 一眼可以望到頭，上麵掛著牌子日用百貨區、針紡織品區、鞋帽區、電器區、及護膚品區、食品區、成衣區。
幾乎每個框台前都有幾個人在問貨, 售貨員在這年代是鐵飯碗，個打個的都是眼睛長在天上的，通常穿得差一點的他們都不愛搭理的。
在她們這種眼光下，淳樸一點的農村人都不敢進來瞎問，就怕遭人白眼。試了不買的更是少數，不像21世紀，有人可以將商場各種商品試了個遍，然後拍拍屁股走，從不介意售貨員的眼光。
莊藍今天穿的是白襯衣和藍色及膝蓋長裙，衣擺紮在裙子裏，半紮著公主頭，皮膚白皙，標準的鵝蛋臉，柳眉大眼，瓊鼻挺立，朱唇皓齒，整個人高挑纖細，氣質清新中透著嫻靜和沉穩，遠遠看去就是一副美人圖。
顧青山一身綠色便衣裝，身材挺拔，氣質冷峻，英氣逼人。
這俊男美女一出現，自然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他們一進來就引進了售貨員的注意。
莊藍先去了百貨區，價格也不問，直接豪氣的點貨：“香皂來三塊，洗頭發的來三瓶，牙刷三個，牙膏三盒，毛巾三塊，蚊帳一套，涼席一床，大中小號的盆子各來一個，花瓶來二個，蠟燭十包……”
那個櫃台的售貨員聽到莊藍這樣掃貨一樣買東西，驚呆了，要知道這年頭大家經濟都緊張，而且物資比較匱乏，大家買東西都是一點一點的買，生怕錢花多了。
售貨員委婉的提醒了下：“同誌，你錢和票帶夠了嗎？”
莊藍豪氣道：“你直接按沒票的價格算就是，剛剛我選的東西全要了。”
售貨員麵色一喜，知道今天這個是大款，於是喜悅的去找貨。
顧青山想掏錢但被莊藍拒絕了，莊藍揣著三百元的巨款，她現在是暴發戶，這一堆東西才不到十塊錢，感歎著這年頭物價的低廉。
接著莊藍又去了針紡織品區，也是點貨模式：“床單三套，被套三套，枕巾三套，枕芯三套，搭家具的布四套，還扯了二套些窗簾布。”
莊藍爽快的付了費。
很快，商場都傳遍了，知道來了個大款，莊藍所到的地兒都積極熱情的接待她。
接下來莊藍又買了四件襯衣，四條裙子，內衣**，鞋襪，拖鞋，涼鞋，反正裏裏外外換了個新，而且都是幾套幾套的采購，花起錢來一點都不心疼。
買了她自己的，也給孩子和顧青山買了幾套，最開始顧青山小聲的表示不要，但莊藍強硬的給他買了些，這大庭廣眾之下，他也不好太引人注意。
見莊藍花錢如流水的樣子，一旁同樣購物的人都說她是敗家的娘們，顧青山站在一旁，一語不發，任她發揮。
她還去化妝品區域買了五盒擦臉的雪花膏，準備自己用一盒，其它的送給二個嫂嫂和伯娘，還有顧佳。
除此之外，她還買了很多做菜的佐料，碗筷盤子，買了點大白兔奶糖。
總之，她看到的東西都買了。
整個結帳下來，才花了一百四十餘元，莊藍不由感歎這年頭的錢多禁用啊。
兩人在售貨員的歡送下出了門，東西沒有帶走，莊藍還要去供銷社買肉肉，準備買完肉肉再過來拿東西。
供銷社離百貨大樓不遠。
兩人很快到了供銷社，供銷社有二個窗口及櫃台，一個賣貨的，一個是收貨的。
賣貨的櫃台站有二個人在看東西，收貨的櫃台排著長隊，清一色的農村婦女，她們皮膚黃黑，穿著打著補丁的衣服，或背著或提著滿滿的雞蛋，在這個年代，養雞賣蛋是少數被允許的可以農民自主經營的商業行為。
這也是莊藍為什麽選擇養白羽雞的原因，養其它的政策也不允許啊。
很多農村家庭，一天到頭就指著賣雞蛋的錢來貼補家用。
這年頭，賣東西隻能賣給供銷社，這就是合法的。如果到黑市去賣，或者隨便擺爛去賣是不被允許的，這叫擾亂市場經濟行為，抓到輕則拘留，重則會判三五年的。
但供銷社收的價格雖低廉，但大家隻能賣到這裏，圖的是安全。
莊藍和顧青山一進來，就引起了售貨員的注意。
兩人這穿著打扮也不像是賣東西的，莊藍的目光直接落到了售貨員身後的那一排貨架上，又進入了點貨模式：“大米來三十斤，糯米二斤，麵條來五斤，紅糖白糖各三斤，麥乳精六罐，豬肉十斤，排骨五斤、菜籽油十斤，二瓶高粱酒 ……”
莊藍這豪橫點貨法直接把現場的所有人都驚到了，一時間大家都看著她。
眼神都異樣極了。
在這個一分錢掰成二分錢花的時代，大家花錢都是想了又想，省了又省，還扣搜，像莊藍這樣花錢的主兒供銷社的銷售員都還是第一次見到。
都覺得莊藍土豪極了！
莊藍也不管別人的異樣，自己合法收入，自己買得開心就是了，從來都不會虧待自己。
前幾天是沒錢，這有錢了，當錢要買買買，提高自己的生活水平和改善生活環境，不會因為別人的眼光或者怕別人說就克製自己的需求。
這一番采購下來，花了近一百元，今天售貨員都砸舌，要知道這年頭城裏工人最高的工資才36元，還得管一家大小的生活開銷，莊藍這一下子花的是人快三個月的工資了。
算了一下，今天全部加起花了二百多元，手裏還有六十幾元錢，莊藍心滿意足了。
再過十天，她還能收到300元，想到此，她回去幹活更有力氣了。
她想著，下次發了錢，把家裏家具全部換一遍，對她來著，住著舒適最重要。
但貨已經多到兩人拿不走了，這年頭又沒有出租車，莊藍有些頭疼。
莊藍帶他來買東西的時候他以為隻會買一些個人的日用品，沒想到她差點把百貨商場裏大大小小的東西都逛買了一遍，那購買力太過於驚人了。
在這過程中，顧青山雖然心在顫抖，但眼皮都沒眨一下。
顧青山對莊藍說：“你在這裏等著，我去那邊看看。”他記得姐夫林浩今天來賣東西了，還趕了驢車的，他去找找看，看人回了沒。
他們運氣不錯，剛到黑市就碰到林浩收攤正準備回去。
兩人一起過來，當林浩看著這一大堆東西時，不由於驚訝了：“青山 ，你家發大財了？這麽多東西得多少錢哪~”
顧青山有些不自在，然後實話實說的道：“莊藍買的，她出版社的津貼下來了。”
林浩側頭看了下莊藍又快速收回視線，眼中有種複雜。難道顧青山守開烏雲見明月了？
莊藍的事情他是知道的，當年莊藍山把城裏的工作換給了莊藍他也知道，後來倆人在婚姻中莊藍那不冷不熱的態度他也看在眼裏，全村人都在傳這女人如果逮住機會遲早會跑，這女人也擺出一副隨時想跑的意思。
昨天的事情他也聽說了，昨天接顧佳回去的時候，顧佳還在擔心說怕莊藍得了出版社的工作會離開的事情，現在買這麽多東西，這一出是良心發現了想報完恩就走，還是誠心留下來過日子？
對於城裏來的知青來說，回城的**簡直是太大了。
莊藍坐在驢車上，買了這麽多東西，有了掙錢的門路，她很放鬆，她可以安身立命起來，心態比剛穿來時顯得更舒適更平和。
林浩和顧青山邊駕車邊交流著賣貨的情況，還有顧佳肚子裏的孩子。
顧青山說黑市賣東西還是有風險，讓他別去了，他萬一有好歹顧佳怎麽辦？生孩子裏住院的錢他來出，讓林浩別擔心。
顧青山話是真心的，但林浩臉上還是有些刮臊，上次住院的費用就是大舅子出了，再讓他出也說不過去，雖然是這麽親的關係，但他也有自己的尊嚴，他給拒絕了，說自己想辦法。
莊藍想到，不知陳科有沒有被接走，她該去看看，還得去感謝一下劉名洪醫院，顧佳生孩子的時候還需要人家的鼎力幫忙。
莊藍想到，等忙過這段時間，算了下待顧佳滿37周的時候，還是得去住院生產，畢竟是二條人命，住院費到時候她來出都沒關係。
一行人自有心思，到二塘村裏天色都已經暗了下來。
林浩和他們一起把東西搬到家了才離開的，走時還對顧青山說，讓他下次別明著買這麽多東西了，怕有人會眼紅。
莊藍拿了二斤紅糖和一罐麥乳精，還拿了些大白奶糖給他帶回去，說孕婦和孩子需營養，讓他回家的時候避著點他媽。
林浩也省得，他媽的性格他是知道的，見了這些東西肯定會搜走，落到自己媳婦和娃嘴裏的就少了，他內心裏也極心疼媳婦和娃。
那天，醫生專程找他說了，把顧佳的情況說得極嚴重，說他想保住大人孩子的話，生產時必須要到醫院生產，而且是不高於37周就要住院。所以，顧佳回家後，在他的強烈要求下顧佳才能天天躺**不幹活，他知道顧佳要再住院他媽肯定不會同意出錢的，所以他才拚了命的上山打野味掙錢。
他不是沒想過分開，顧佳也天天提分家單過，也不是沒開過口，但每次林母都是一哭而鬧三上吊，每次家裏都要鬧騰很久，所以提到這個心頭就有點怵。
“明天，你們一家三口中午過來吃飯啊~”莊藍叫道。
林浩遲疑一下，點頭。
他剛剛搬東西的時候知道莊藍家買了好多肉，家裏也是許久沒有沾過葷腥了，每次他讓林母做點，林母都推三阻四。
哎……
顧青山去接小潤潤的時候，莊藍也讓他給大伯家帶二斤紅糖，帶二罐麥乳精給大嫂和二嫂給孩子吃，還有一刀肉和大白兔奶糖。
莊藍這個人向來大方，對錢也沒多大的概念，節省在她的字典裏找不到，書外的她有掙力的能力沒有為錢操心過，現在她也有掙錢的門路，她勤奮點一個月可以掙工人一年的工資，所以對於存錢，她也沒多大的概念。
21世紀的莊藍奉行的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的事醒來再說。
對於莊藍，顧青山的忍耐度很高，即使莊藍這麽可勁造的花錢，他也沒說什麽，他心裏想的是，他要掙更多的錢讓莊藍以後花他掙的錢。
……
顧青山找了個木桶，把所有東西都放在木桶裏還用布搭著，因為到顧家大伯家還得路過幾戶人家，在這個物質匱乏的年代，他帶的這些東西已經夠有些人家眼紅了。
遠遠的就聽見了小潤澤和另幾個孩子的打鬧聲，還有二哥的小閨女的哭鬧聲。
顧青山剛到門口就被眼尖的小潤潤發現了，他其實在玩耍時也心不在焉，眼睛時不時的瞅著門口，就盼著父母來接他呢。
“爸爸，爸爸，爸爸，你回來啦~”
看顧青山那一刻，他飛奔著撲了過去，顧青山也蹲下身子讓娃撲進他的懷裏。
“爸爸，怎麽天夜這麽久了才來接我？”小潤潤有些委屈的問道。
“男子漢不準哭啊~”說著，他從兜裏掏出一把大白兔奶糖遞給他：“去給哥哥姐姐分著吃。”
小潤潤開心的拿著糖跑了。
顧青山再度提著木桶朝門口走去，顧家大伯坐在門坎邊的屋簷下抽著旱煙。
“青山兄弟，你來接孩子啦。”大嫂看見他給他打招呼。
“大伯。”
“大伯娘。”
“大嫂。”
聽到顧家大嫂的聲音，大伯娘也從屋裏迎了出來。
顧青山和他們打著招呼，然後將木桶遞給了大伯娘：“下午我們去城裏買了點東西，你收起來吧。”
大伯娘接過有些沉手的木桶一看，眼睛都瞪大了，有大約二斤的肉，有糖，還有麥乳精：“青山，你帶這些個做啥，這得多貴重，你拿回去，我們不能要。”
大嫂也湊過去一看，也驚住了，暗暗砸舌。
這年頭紅糖和白糖都是很精貴的東西，女人坐一個月子才吃半斤紅糖，特別是麥乳精，那是他們聽說過但沒有吃過的東西，那是城裏的工人才能吃上的。
而顧青山一拿就拿二罐，這得多少錢呀。
顧青山道：“大伯娘，大嫂，你們拿著，這是莊藍的心意，這些年我們也沒孝敬你們啥好東西，你們處處幫襯我們，幫我們帶孩子，這些好我們都記著呢。”
“莊藍？”她們都不敢置信。
大家都疑惑的看著他，若不是礙於顧青山的情麵，他們對莊藍的好感並不多。
隨時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樣子，平時也不多愛和她們說話，總之就格格不入。
“對。今早出版社給她送津貼來了，所以就去縣裏買了些東西……”
“她一月十幾塊的津貼，能買這麽多好東西？”其它人不知道價格，但二嫂餘翠花是知道的，前段時間二丫斷奶，就想著給她買麥乳精混著吃，一問得三塊六一罐，她硬是沒舍得買。
顧青山笑得略略有些尬，“她給的，你們拿著就是，當她一片心意。”
大伯娘感歎：“看樣子她的心快捂熱了，我家山娃子總算熬出頭了。”
“莊藍說，那麥乳精給大嫂二嫂各一罐，給孩子吃。”顧青山記著莊藍的話。
大嫂二嫂頓時滿臉的驚喜，她們完全沒有想到還會有她們的。
大伯娘當即就給了她們，一臉的慈愛：“我也是這麽想的，給孩子們吃。”
“可這事可別去外傳啊，免得招人眼紅。”大伯娘對著自家幾個媳婦道。
”青山，你明早到家裏來一下，我有事和你說。“大伯吐了口煙圈道。
”好。“
顧青山抱著孩子回家，剛進臥室就被眼前的情況驚到了。
房間裏各個方向都點著向支蠟燭，燈光橘黃又明亮。
整個臥室也不複以前的恢暗土敗，處處透著溫馨。
**鋪上了新的床單，床單裙擺離地約10厘米擋住了床下黑洞洞的空間，床單上鋪上了新買的涼席，換上了新的枕芯枕套，**擺著二床沒套棉絮的新被套，蚊帳也換上嶄新的
目光所及的各種櫃子上搭著田園風的碎藥布巾，臥室旁那個小桌子上還擺了一個沒有花的花瓶，整個臥室煥然一新。
“哇，媽媽，你弄的嗎？好漂亮！”小潤潤不客氣的誇獎起來。
弄了這麽多，莊藍累得夠嗆，她見顧青山來了，立即抓了壯丁：“那個，你回來得正好，這幅窗簾，你去掛窗上。”
窗簾買的是二幅，她讓顧青山先找繩子先固定住位置，再把窗簾套上去，像後世一樣可以左右拉動，有折皺的款式。
莊藍看著自己布置下的臥室，總算看著有些順眼了。
這房子再裝修一下，處理一下頭頂和地麵，再換上新的家具，裝上電燈，牆上再裝一道大的半落地玻璃窗，那更滿意了。
顧青山看著家裏布置的一切，心裏輕輕柔軟起來，看著一旁玩鬧的母子，一種幸福感泫然而生。
他開始有點相信莊藍是不走了。
回城工作對莊藍的**並不大。
她書外的人生軌跡其實和莊藍很像，都是搞科研的，除了沒有經曆過書裏的莊藍過插隊下鄉的結婚生子的事情外，其它的人生軌跡和書裏的莊藍很像，一輩子奉獻給了工作，沒有感情沒有生活，就是台工作機器，這樣的她是無趣的，缺失的。
所以，穿來後，她想換個活法。
這段時間在農村生活，她其實挺放鬆挺舒服的，讓她有著不同的生活體驗，除了張強那個糟心的貨來添堵外，其它的都還好。
還有就是，同床睡著的這位，不要時不時的就用那種目光看著她，讓母胎單身的她有些困擾。
要不，攤牌算了……
如果他同意和她搭夥過日子，做對名義夫妻的話，等把張強解決後，等二個月後他和孩子的災禍解決後，她仍繼續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