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葡萄奶凍
蘇羨音受到的打擊來得莫名其妙。
其實陳潯的回答並不能說明什麽,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陳潯隻把她當做朋友又怎麽樣呢?
難道朋友就不能成為戀人嗎?
這些道理蘇羨音都懂,可小情緒卻沒有放過她。
她變得尤為脆弱,不能接受這稱不上否定的否定。
但也有可能是換季以來的高氣壓令她喘不過氣。
她蔫頭耷腦地過了幾天, 周一藝術與創意課,上課之前,她早早就來到了教室,趴在桌子上閉著眼睛胡思亂想。
熟悉的沐浴露的清香, 有人拔走了她一邊的耳機。
轉過頭,陳潯將白色耳機戴上,露出一種堪稱便秘的表情。
“一大早上聽BBEWS, 你真是有夠變態的, 蘇羨音。”
他很少這樣完完整整地叫她的名字,但她喜歡聽。
隻是此刻的她卻提不起興致,虛虛地瞪他一眼,然後把耳機搶回來戴上。
說話的聲音卻沒有被耳機的聲音影響到, 依舊是弱弱一聲。
“你就這麽對待朋友的嗎,一上來就搶她的耳機?”
陳潯喝了一口水, 轉過頭來含糊不清地問:“什麽?”
沒什麽。
蘇羨音搖搖頭,直接拿著後腦勺對著他,趴在桌上又閉上了眼睛。
要沉住氣。
陳潯又在身後說了幾句什麽, 統統被蓋在耳機裏強力輸出的英語下,直到陳潯拍了拍蘇羨音的後腦勺。
蘇羨音才扭過頭,摘下半邊耳機問他:“怎麽了?”
陳潯的笑容依舊很動人, 隨時蠱惑人心。
“我說你怎麽了?不舒服?”
“嗯”蘇羨音回答得很應付,“我一到換季就渾身不舒服。”
陳潯:“……”
“你是雪兔嗎,還一到換季就不舒服。”
蘇羨音沒搭理他,又朝向著他, 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趴了會兒,總覺得這姿勢還不夠舒服,蘇羨音後知後覺把衛衣兜帽往上一掀,蓋住了小半張臉,左臉頰側的發絲糊了她半張臉。
陳潯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
他剛從外麵進來,指尖帶著一點點濕涼,戳到蘇羨音的臉頰,然後慢條斯理地將她糊到眼睛上的劉海細致地挽至她耳後。
蘇羨音惺忪睡眼猛地睜開。
這又是幹什麽?
陳潯:“你睡會兒吧,但是上課得把帽子摘下來,我幫你望風。”
也不知道是不是趴久了,蘇羨音還真是困了,她點點頭。
“不準報複我。”
陳潯說到做到,蘇羨音也真的睡了兩節課,期間一旦老師的目光落在他們之間,陳潯就會拍拍她,她則慢吞吞地調整姿勢,把頭埋進書裏麵,老師居然真的沒有刁難她。
下課鈴一響,蘇羨音就抓起書包走了。
姚達看著她走路帶風的身影,又望望陳潯,問:“蘇妹妹這是咋了?”
“不知道。”
姚達:“不是處得挺好的嗎?你又讓人家傷心了?”
陳潯皺了皺眉:“什麽叫我讓她傷心,她又不是……”
姚達連連擺手,說:“你可真行,你就自欺欺人吧。”
陳潯被噎得說不出話,卻潛意識覺得姚達的話不能往深處想。
沉默片刻,卻忽然鬼使神差開口:“你真覺得她對我……”
姚達聳聳肩:“我不知道,你自己沒感覺嗎?”
陳潯搖頭,莫名想起今天早上在食堂其實見到過蘇羨音,他預備去打招呼,卻看見柏穀在她身側坐下,她慢條斯理地繼續吃麵,柏穀遞給她一瓶水,她等全部咽下去了才低聲說謝謝,而後不知道柏穀說了句什麽,她捏著飲料瓶慢慢笑起來。
也許是錯覺,陳潯總覺得,蘇羨音在柏穀麵前會更自然。
而麵對他時,不論是剛開學時略有敵意的戒備狀態,還是最近越來越熟稔的朋友模式,她好像總有些不自在。
像是不想再想,陳潯擺擺手加快了步伐。
-
川北一夜入秋,秋風掃過,一地落葉。
黃綠色的夏天一鍵切換為棕橘調的秋天,蘇羨音的衣櫃也煥然一新。
她有氣無力了幾天,最終人為戰勝自己矯情的小情緒。
周四的院會例會上,她又滿血複活了。
這次團委聯合各院院學生會,要在西操場舉辦文化節,這次活動規模很大,花費的精力也多,算得上是川北大校園裏數一數一的大活動。
例會開完了,小幹事們開始展示上周采購的“戰果”。
賴文星抓起一把宣紙,嚷嚷道:“這紙怎麽有點臭啊。”
“正常的啊副部長。”小幹事解釋道。
兩人就這個宣紙到底是不是買得太便宜太劣質而爭執起來,辦公室的門被敲響。
蘇羨音握著筆朝門口喊:“請進。”
陳潯走了進來,身後跟著優哉遊哉的沈子逸。
他還沒來得及跟蘇羨音打招呼,被賴文星攬住。
“潯哥你說,這紙是不是看著廉價?這寫著寫著估計墨全洇開了。”
陳潯:“試試不就知道了。”
沈子逸適時插入話題,拍拍陳潯的肩,說:“這小子寫得一手好毛筆字,正好讓你們見識見識。”
陳潯無奈地笑:“你別拉高他們的期待值行嗎?”
也就是這說話間,蘇羨音不動聲色地放下筆,走至一行人身後。
陳潯注意到她,朝她勾勾嘴角,然後用硯台攤開了一張宣紙,身旁立刻有狗腿的學弟學妹們趕忙研墨拿筆。
陳潯拿到毛筆的一瞬間,沒有下筆,而是握著筆杆看了看,忽地笑了聲。
他手指修長,指節分明,握筆的姿勢顯得他風度翩翩,像半個文人。
賴文星納悶:“你笑什麽?這筆有問題?”
蘇羨音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接話接得那麽自然。
“陳寶玉在想他的翡翠筆了。”
話音一落,陳潯驚喜地看向她,身側則投來七八道懵逼的眼神。
陳潯也挺上道,還知道配合她:“不愧我素日裏總把蘇妹妹當知己。”
眾人:“……”
酸啦吧唧文縐縐一來一回,大家的表情都像從廁所裏走過一趟。
“什麽啊?”
陳潯這才慢悠悠解釋,他向他們解釋,卻看著蘇羨音。
蘇羨音被他這樣直勾勾看著,居然也會不自在地移開目光。
蘇羨音也是聽說的。
陳潯的爺爺是位老兵,寫得一手好毛筆字,在南城是出了名的。
陳潯有一天帶著那隻翡翠毛筆到了班上,本來放在書包裏,他剛打完籃球回到教室,數學課代表催著交作業,他嫌自己一身汗,讓同桌在書包裏找。
同桌找出了作業本,也摸出一支稀奇玩意兒。
嚷嚷道:“潯哥,你不會告訴我這隻毛筆筆身是翡翠吧?”
陳潯點點頭,男生怪叫一聲,引來周圍人側目。
大家像傳閱寶典一樣將陳潯的那隻筆遞來遞去,他卻也不急不惱,抱著球站在門口擦汗,看著他們越傳越離譜。
才幽幽喊一聲:“差不多得了啊。”
他同桌是個鬧騰的主兒,嘻嘻哈哈說:“人家賈寶玉銜玉而生,我們潯哥是陳寶玉銜筆而生。”
同學們笑開了花。
陳潯卻一哂,也不計較,隻擺頭。
“別胡鬧,筆是我剛得到的。”
這支筆是陳潯爺爺的戰友送給他的,翡翠和狼毫都是精心挑選的,匠工出品,確實稀有。
然而不論陳潯怎麽在線辟謠,“陳寶玉”這個稱號還是小範圍地傳開了。
……
故事講完了,陳潯也落筆了。
這筆自然比不上他那隻翡翠筆好用,可他依舊寫出了一副好字。
他寫了半句古詩“昨夜星辰昨夜風”。
是李商隱的《無題》。
卻怎麽也不肯繼續寫下半句,隻笑著說:“試過了,這紙可以用。”
沈子逸笑罵他一句掃興,小幹事們又興衝衝捯飭起下一個東西,包圍著陳潯的人肉圈破開一個口子。
蘇羨音站在他身側,問他:“怎麽不寫下去?”
“太久不寫毛筆字了,手生,太難看了,爺爺要看到肯定會訓我的。”
蘇羨音癟癟嘴:“老天給你聰明才智不是讓你全部用來謙虛的。”
“怎麽不好看了?”
陳潯笑了聲,還真的提起筆,落筆之前卻又看向蘇羨音,欲言又止的樣子。
“怎麽了?”
“寫完了送給你?”
“誰說我要了?”
陳潯笑一聲,提起筆的手又緩緩放下,嘀咕著:“那我還寫什麽……”
蘇羨音按住他,認栽道:“寫吧,我勉強收著。”
陳潯:“……”
他啞然失笑,左手下意識抬起來像是想要揉蘇羨音的腦袋,卻頓在空中。
“你們女生還真是口是……”
他的話跟他的手一樣,攔腰斷在半空中,抿直的唇線說明他不會再說下去。
蘇羨音卻笑了:“你怎麽不講完?”
陳潯寫下了“畫樓西畔桂堂東”。
才看向她,眼神裏居然帶點怯意,他食指戳了戳眉心。
“你好像不喜歡我說‘你們女生’怎麽怎麽。”
他也有今天。
蘇羨音樂了:“我是該誇你觀察細致麽?”
“你認識很多女生?還是談過幾個女朋友?對女生很了解?”
她也放肆,明知故問,難得抓住他一點窘態。
陳潯搖搖頭,將宣紙拿起來晾幹,說:“都沒有,隻是我有一個關係很好的女……”
“後麵一句你怎麽不寫?”
蘇羨音眼神黯了又亮,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麽要下意識岔開話題,真要解釋的話可能是她體內的自我保護機製因為關鍵詞而自動觸發。
陳潯手掌撐在桌麵,一副拿她沒辦法的樣子,勾勾嘴角說:“要求還挺多。”
可最後蘇羨音得到的卻是一副完整的《無題》。
他寫字的時候還有閑情逸致問她:“你為什麽會知道陳寶……額,翡翠筆的事。”
“這也屬於傳聞之一?”
蘇羨音點頭,陳潯本想繼續追問她到底還聽過些什麽關於他的事,蘇羨音的手機屏幕卻亮了起來。
她不喜歡打開聲音,手機靜音,電話打進來隻有振動,振得陳潯撐在桌麵上的手發麻。
他不過一瞥,就注意到來電顯示是“柏穀”,沒由來的,將視線移開,手攏成拳放在嘴邊清咳了聲。
蘇羨音沒注意到他的古怪,隻是接起柏穀電話之前,還是給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設。
柏穀像有讀心術一般,說:“放心,不是喊你打羽毛球,也不是問你要不要一起去看新上映的電影。”
蘇羨音難得在接到他電話時還能笑一聲:“那是什麽?”
她秀麗的五官初看不驚豔,可一旦笑起來,眼睛彎彎似月牙,黑夜一下就被點亮。
陳潯多看了一眼,握著筆不知在想什麽。
柏穀:“我跟我們院的人在外麵聚餐,買奶茶買重了,你們在開會嗎,我送一點給你們分著喝吧。”
“我真不是找借口,不信你可以問我們主席,真是多出了近十杯。”
“再加上,我想來看看你們的進展,我們攤位設計出了瓶頸,我們主席總嫌我們太俗。”
理由說得太滿,就愈發不可信,可蘇羨音卻更不好拒絕,她答應下來。
掛掉電話的時候卻發現站在身側的陳潯早不見蹤影,隻有寫滿了一首《無題》的宣紙被夜風吹得頻頻翻角。
她視線就落在那句“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心尖忽地打顫。
她將晾幹的宣紙折起來,再一抬頭發現陳潯不知道怎麽又被團團圍住了。
有些人,生來就是焦點,被注視被仰望不會怯場,毫無準備被丟在舞台正中心照樣遊刃有餘。
蘇羨音已經很久沒有以這樣的距離看過他了。
遠遠的,是從卓越班路過時驚慌一瞥的距離,是從操場上仰望主席台的距離,是從大會堂紅色的綢緞座椅望向舞台中心的距離。
大多數時候,她都是以這樣的距離看他,試圖了解他,試圖解讀他臉上的小表情。
就像此刻,他穿著一件黑色夾克,左手閑閑撐著桌麵,右手卻拎了拎自己耳朵。
他表情依舊從容,小幹事問他不相幹的問題他也能對答如流,可就這一點小動作就暴露出他此刻其實更想離開,隻是修養讓他做不出這樣的舉動。
蘇羨音像以前那樣遙遙望著他,過去的時光好像接著軌道與此刻相連,她如果照照鏡子會發現此刻自己的眼神實在算不上清白。
陳潯就這樣毫無預兆地撩起眼皮看向她,像是穿過了她堪稱孤獨的那幾年的歲月,一眼就抵達她的心底。
她對他是不設防的。
她被這莫名其妙的一陣熱意給熏到眼睛,眨眨眼之後不自然地移開了視線,將手裏折好的宣紙放進包裏。
她差點忘了,她已經不是從前的蘇羨音,可以與他比肩,他也不像過往的每幅畫麵那樣目光總落在別處,會像此刻一樣,穿過人群鎖定她,將她一顆七上八下的心撥得九上十下。
她是應該知足的。
……
她心理建設剛做好,這人又神出鬼沒,忽地站在她身後,說話時拂過一口氣在她耳畔。
“你剛剛在看什麽?”
“看你啊,還不明顯麽?”
陳潯像是沒料到她這麽坦誠,怔了一下,又很快笑一聲,說:“現在才發現我很帥?晚了點吧。”
“你在朋友麵前就是這樣嗎?”
蘇羨音終於停下手上的動作,無懼對上他的目光。
“大言不慚?”
“那我們還是當做不認識吧,同學你好,請問你的名字?”
陳潯笑得彎起了腰,他靠在桌上,手做支撐,骨節分明的五指伸長了,又因為用力而青筋盡顯,怎麽看都是對手控的**。
“每次跟你說兩句,我就忘了我本來的目的了。”
蘇羨音朝他做出一個“請”的動作。
“你剛剛看著我的時候——”陳潯停頓著,蘇羨音的心跳也跟著停了。
是她的目光太過放肆,還是她的眼睛會說話,會明明白白告訴他她喜歡他?
“讓我感覺,你好像有很多話要對我說。”
是有很多,被成斤試卷壓著依舊能抬起頭來望著你的那些沉甸甸的歲月,都想說給你聽。
但不是現在。
蘇羨音張了張口,錦囊佳句想不出來,最後還是推開的門救了她。
柏穀探進來一個頭,蘇羨音怔了怔,好半晌才接受此刻這個剃了寸頭的男孩是柏穀的事實。
而整個會議室也因為他的到來,徹底安靜了一瞬,然後是更嘈雜。
蘇羨音走向他,他把十幾杯奶茶放在桌上,仿佛自己不是第一次來這個地方。
“大家自己來挑挑吧,口味還挺多的,不夠的話還能再點。”
沒有人敢動。
蘇羨音扶了扶額,有些無奈:“這是經院院會組織部的副部長,柏穀。”
“哇哦。”
預料之中的反應,起哄的聲音伴隨著蜂擁至桌麵的人群,離蘇羨音的耳膜越來越近,也越來越刺耳。
她突然後悔答應柏穀過來。
她早該想到在這種場合,不論柏穀說什麽或者做什麽,在這裏他隻認識她要由她來介紹他這件事,就足夠讓兩人的關係看上去撲朔迷離,滿足所有人的八卦欲。
更何況還有柏穀為這則“八卦”造勢。
“這杯不行!”
柏穀習慣性地撓了撓後腦勺發現隻能撓到刺手的發茬兒後收回了手,又精準地從學妹手裏拿走一杯葡萄奶凍。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可是動作卻很堅決。
“這杯是給蘇羨音的。”
“嘖嘖嘖。”
“喲~”
蘇羨音腸子都悔青了。
柏穀穿過人群走向她的時候,甚至有小幹事做出誇張的讓路動作。
蘇羨音並不想讓他在眾人麵前難堪,於是伸手接走了那杯專屬於她的葡萄奶凍。
但還是湊近柏穀壓低聲音問:“你不是說是點多了嗎?”
為什麽還會有她愛喝的口味。
而且,更重要的是,到底是從哪裏知道她喜歡葡萄味的果汁。
柏穀永遠坦**:“這杯是我後來點的。”
“專門為你點的。”
蘇羨音:“……”
“我覺得我們有必要聊……”
蘇羨音一句話沒說完,手上一空。
陳潯拿著她的葡萄奶凍和吸管,看著被她戳出好幾個印卻死活沒戳出口的奶茶塑封蓋,散漫地笑了聲。
他拿起吸管輕輕一捅,吸管見了底。
他沒說話,但蘇羨音仿佛已經看到他的眼神在嘲笑她,一把將葡萄奶凍奪回來。
柏穀看著兩人,目光沉了幾分,卻還是揚起笑臉對蘇羨音說:“想看看到時候你們的攤位是怎麽布局的。”
“哦,好,我把平麵圖調出來給你看。”
陳潯看著兩人走開,想起剛剛兩人的對話,眸光忽地沉了沉。
他完全不知道蘇羨音平時的飲食喜好,但是柏穀卻似乎很了解她的樣子。
……
蘇羨音做起正事來,那些繁雜的情緒少了很多,整個人就相對變得遲鈍,當她終於解答完柏穀的疑惑後正因喉嚨發幹而找水喝時,才發現陳潯坐在會議室的長桌另一側,正對著電腦。
更神奇的是,他居然帶著黑邊細框眼鏡。
小幹事們已經散去了一半,沈子逸這個八麵玲瓏的社交達人又跟柏穀攀談起來。
她揣著一顆心走向陳潯,問他:“你近視了?”
陳潯沒回答,敲完好幾行代碼後,才將臉轉向她,目光定定的。
“你怎麽知道我以前不近視?”
蘇羨音噎住,她最近會不會太破綻百出了一點。
但他好像本意也隻是想逗逗她,看她不接話,又老道地點點頭。
捏著嗓子說:“‘你不知道你高中多有名’,你是打算這麽說嗎?”
蘇羨音翻他一個白眼:“我沒這麽做作。”
他笑得開心,露出一口白牙:“不近視,防藍光的,謝女士非說我天天對著屏幕不OK,在我耳邊說得都磨出繭了,非要我養成戴眼鏡的習慣。”
“謝女士?”
“嗯,我媽。”
蘇羨音點點頭,淺笑了一下,在心裏卻想著謝謝謝女士。
多虧她,她才能知道原來有的人眼睛生得再好看,用鏡框擋起來,照樣帥得令人臣服,而且不同於陳潯本身俊朗的氣質,此刻的他被這眼鏡硬生生襯托出一點冷冽與青澀,是她從未見過的。
不一樣的他。
“但是你怎麽沒回去?在這裏不吵麽?”
“還好。”
陳潯像是坐久了,活動著肩膀手腕,又起了一點壞心思。
他忽地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輕聲說:“你不是聽過我很多傳聞嗎?”
“沒聽說過我一旦開始學習,十個鬧鍾放我耳邊也吵不到我?”
怎麽會沒聽過。
甚至還有一條傳聞。
陳潯考奧數的時候,教室廣播放錯了頻道,播了足足一十分鍾英語聽力,全考場的人都焦躁不安地等人關廣播,隻有陳潯老僧入定一般,筆下不停。
最後因為事故而延長考試20分鍾,陳潯卻交了卷走得比誰都瀟灑。
“潯哥當時就這麽走的。”
她“路過”卓越班時,還見過他們班的活寶表演陳潯走出考場,單肩背著書包,頭顱高高昂起,走的是六親不認的步伐。
她被逗笑,也被窗邊手撐著頭笑得懶洋洋的陳潯給撥亂了呼吸。
蘇羨音這次沒被回憶絆住太久,也在陳潯拿手在她跟前晃之前及時回了魂。
“學霸通用的傳統技能。”
有什麽可稀奇的。
陳潯卻向她皺了皺鼻子,像是不滿意她的回答。
他的視線往下移,看見蘇羨音握在手裏的奶茶杯,外層冒了一圈水珠,她的手也濕漉漉的。
他挑挑眉:“喝冰的?”
“怎麽了?”
“都秋天了。”
蘇羨音覺得這話不像他的基調,倒像是媽媽會說的話,笑了聲:“奶凍不是冰的怎麽好喝啊。”
陳潯喃喃道:“是麽?”
突然的停頓。
陳潯再抬頭時,已經是另一幅表情,依舊是散漫的,卻有一絲認真。
“說起來,我總感覺已經和你挺熟。”
“可居然也不過半個月。”
“而我連你喜歡喝什麽都不知道。”
他居然會有這樣的感歎。
蘇羨音比被他的體溫燙到還要開心,自己也不明白這輕飄飄幾句話又能意味著什麽,值得她現在笑眯了眼,像隻搖著尾巴等撫摸的小貓。
“成,不是什麽難事,下回寫張清單給你。”
陳潯笑了,抬起手來像是要摸她的頭。
柏穀的聲音打斷了他的動作。
“時間也不早了,我差不多該回去了,你要走嗎?”
蘇羨音回頭,眨眨眼之後點點頭。
“嗯,我也差不多該撤了。”
“我送你吧。”
異口同聲的一句話,在蘇羨音身前身後響起。
而分明已經聽清了這兩句話分別出自柏穀和陳潯的沈子逸,從成堆的文件中抬起頭,推了推眼鏡,燈光使他的鏡片反光,令他的笑容看起來格外意味深長。
而蘇羨音,摸著奶茶杯上的長方形圓角標簽,咬緊了下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