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陶瀾滿心歡喜,他就知道他的江懷黎不是為了這種困境就要死要活的人。
他不喜歡為他殉情的江懷黎,他對眼這樣的江懷黎難以離開視線。
他好奇地問:“懷黎是怎麽知道的?又知道多少?”
江懷黎:“天機不可泄露。”
陶瀾:“……”
陶瀾:“可以泄露,這次不管懷黎問我什麽我都會毫不隱瞞地回答。”
這是他和係統的約定。
江懷黎:“為什麽?”
能感覺到,以前他是不想說的。
“我這不是還在試用期嗎,當然要好好表現。”陶瀾笑道。
江懷黎那雙好看的眼睛安靜地盯著他,陶瀾立即舉手投降,“也沒有說謊,我是覺得如果我們要在一起,懷黎什麽都不知道,但我什麽都知道,對懷黎很不公平。”
自己去挖掘也很意思,但陶瀾這麽說,江懷黎還是感受到了他的真誠,以及說笑中的慎重,好像不單是要把自己的秘密交由他。
江懷黎抿了下唇,說:“那你說吧。”
“我確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我在另一個世界生活,在那個世界我叫景瀾。”陶瀾說。
江懷黎抬眸,“江景?”
陶瀾:“……”
自己的小心思被戳破了,陶瀾一點不好意思都沒有,並無理道:“懷黎真的喜歡我嗎?以你之姓並我之姓都不行?”
沒給江懷黎反對的機會,他繼續說:“我在那個世界經曆了一些不太好的事。”
江懷黎立即被轉移了注意力,“什麽不好的事?”
陶瀾想了想,笑了下,“也沒什麽。”
現在他竟真的是這樣感覺的,那些都沒什麽。如果沒經那些事情,他可能見不到江懷黎。
上帝給你關上了一道門,會給你打開另一扇窗。
以前他對這句話嗤之以鼻,現在卻深以為然,江懷黎就是窗外的人。
“總之,因為一些不好的事,我開始寫小說,大概就是話本吧。”陶瀾說:“我把我的向往當做主角,他叫江懷黎。”
江懷黎猜到陶瀾是創造戲本的人,可聽到陶瀾這麽說,還是心一跳。
他把他的向往當主角。
“有一天,我發現我的小說變了,有一個叫江鴻的角色,本來是個無關緊要的路人甲,卻有了很多戲份,把我主角很多東西都搶走了,給他帶來很多傷害。”
他難得有點不好意思,“不是我矯情,是我因為生病才被氣吐血了,可能是血和文字產生了鏈接,我就來這裏了,見到了你。”
江懷黎恍然又想起那晚在禦霄宮遇到陶瀾的場景,陶瀾靠在牆上細細喘息,陶瀾的話和他的動作。
他問他,是不是被欺負了,想拉他的手。
“我開始真實地感受到他是活生生的人,不依賴我而存在。”陶瀾認真地跟江懷黎說:“懷黎,我自始至終沒有隻把你當成紙片人過。”
沒有人能順暢接受自己是個紙片人的事實。
江懷黎問:“什麽是紙片人?”
陶瀾:“就是和紙片一樣,存在於話本戲劇中的人物。”
“我自然不是。”江懷黎道:“我是一日日長大的,每一天都沒白活的人,我有自己的想法。”
陶瀾:“我知道,我來這個世界第一件事就是了解你過去一年經曆的事,那些都不在我筆下,那時我就知道,你是獨立的有自己靈魂的人。”
江懷黎:“你還是想當我爹。”
陶瀾:“……”
“不怪我,都怪那些作者,動不動就喊自己筆下的主角兒子女兒的,我潛移默化地就把你當寶貝兒子了。”
江懷黎消化了片刻,點頭:“我知道了。”
陶瀾驚訝:“這麽快?”
江懷黎:“如果我什麽都不知道,你這樣直接告訴我,我可能很難接受,但我之前自己摸索到一些了,自己摸索的就會容易接受很多。”
或許過往他的很多日子都簡單乏味,很多日子都過得重複,可是他是這樣一日日真實過來的,他甚至能想起,某一日窗外石榴花開時,他讀的是哪一本書,石榴紅了時,又寫了哪一首詩。
如此這般,當他意識到他的世界隻是一本書,他隻是書中的一個人物,作者潦潦寫就,他或許該震驚,該難以接受。
可是,他親眼看到花是怎樣開的,他知道石榴有多甜,一直記得母親的手有多暖,被父親抱起來的開心。
這些才是最重要最根本的。
他知道他是真實而認真地活著的。
何況,這些都是在陶瀾的瘋言瘋語荼毒下發現的,在他的一係列匪夷所思的言語和行為中,這件事顯得都沒那麽離譜了。
陶瀾看著他的眼很亮,毫不掩飾自己的喜歡和欣賞,“不愧是我……”
江懷黎冷眼看向他。
“……我的懷黎。”陶瀾及時改口。
江懷黎:“那江鴻呢?他是看過小說的人?”
“對。”陶瀾說:“他是看過小說的人,知道小說的發展,也就是看到過這個世界的未來,被一股邪惡勢力帶進這個世界。”
係統:【……】
江懷黎:“不是現在宮中這個半死不活的江鴻?”
當時陶瀾讓暗衛把江鴻救出來,暗衛把他救出來了,隻是那時候陶瀾已經昏迷了。
江鴻身上的傷很重,全身多處骨折和潰爛,內髒也出了問題。江懷黎便把他留在宮中,方便太醫治療。
“不是這個,他已經離開這個世界了。”陶瀾說。
之前他急著回來,還沒來得及問係統江鴻的事,現在江懷黎問了,陶瀾自然要問問係統。
係統:【他任務失敗,而且是主動脫逃,自然要受到懲罰。現實世界裏他的記憶被抹去了,抹去記憶有些副作用,他可能會被送去精神病院。】
陶瀾用江懷黎可理解的話轉達。
江懷黎聽了後沒說什麽。江鴻給他添了很多麻煩,但他也沒真正把他放在心上過,這一年多他過得艱難但也精彩,和以往都不一樣。
見他對江鴻沒興趣了,陶瀾說:“懷黎,我還有話跟你說。”
“皇上、皇後,太後來了。”樂康在門外說,他也不想打斷他們,但太後已經等了一會兒了。
江懷黎站起身提醒他:“皇上,太後已經知道你不是先帝的兒子了。”
陶瀾:“……”
皇上醒來的事很快就傳遍了後宮。
太後一聽到這個消息就向這裏趕,想到小夫妻也要說點話,她留了點時間,想著體己話也說得差不多了才到。
沒想到,他們話這麽多。
在**坐了這麽一會兒,陶瀾恢複了很多,至少可以走著去見太後。
太後視線在他們身後掃過,問:“皇上可還好?”
陶瀾說:“謝母後關心,朕隻是睡了幾天,沒有大礙。”
太後:“哀家是說,剛才沒摔傷吧?”
“……”
一句話讓兩個人都不自在了。
又暗中觀察他們片刻,太後才心滿意足地說:“江太妃說皇上不是先帝的兒子,不知皇上怎麽想。”
陶瀾承認得坦然,“我確實不是先帝的兒子,但我妻是啊。”
太後:“……”
陶瀾跟她解釋,“是這樣的,我當皇上,懷黎也掌權。懷黎當皇上,我也要幫他分擔。夫妻本是一體,我們中誰當皇上差別沒那麽大。”
太後從未聽過如此厚顏無恥的話。
她看向江懷黎,“懷黎,你怎麽想的?”
這件事實在難辦,她回去後思來想去也不知道怎麽處理,這是她皇後和太後生涯遇到的最離譜最棘手的事了。
想到最後,她的結論是,江懷黎處理這件事最合適。
江懷黎問:“太後想公開這件事嗎?”
太後:“不太想。”
當然不想,這件事可以說是皇室醜聞了,公開出去先帝的臉往哪兒放,她的臉往哪兒放。
這事可是發生在她做皇後的時候,公開在她當太後的時候,怎麽想,她也難辭其咎。
江懷黎:“既然如此,就這樣吧。”
太後:“什麽意思?”
江懷黎:“太後就當不知道,江太妃繼續做她的太妃,明王繼續做他的親王,皇上繼續做他的皇上,讓七皇子做儲君,等到他能獨當一麵,我們就把大晟交給他。”
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
看那天明王的樣子,他應該也知道自己不是先帝的兒子了,那個心思應該也沒了。
他和明王從小一起長大,他一直認為他們之間的情誼很真,沒想到明王心裏對他有嫉恨。
這份嫉恨他現在也能明白了。
明王對他“見死不救”,他也享受了明王親人十幾年的愛護,這之間不能說是筆賬,沒法算。
江太妃是他的生母,多年來又一直照顧他,不管當年諸多種種如何,他該護住她。
思來想去,不如讓這個秘密永遠塵封。他們每個人都繼續自己的生活。
就是先帝地下有知,可能不太好受。
江懷黎剛想到這裏,就聽陶瀾說:“哦,對了,先帝駕崩前,我告訴他懷黎是他兒子,我不是了。兩位不必憂慮。”
“……”
“總歸,”太後喝了口茶壓壓驚,“總歸,先帝是想讓懷黎當皇上,其他先帝的血脈也可以。既然懷黎這麽說了,哀家看到先帝的七皇子登上皇位,也能跟先帝有個交代了。”
陶瀾立即:“對,太後說的是。”
太後覺得他回得有點快了。
兩人送太後離開,快到門口時,太後忽然回頭問:“有個問題,可能有些冒昧,皇上不回答也可以。”
陶瀾:“太後請問。”
太後手指饒了一下帕子,“皇上知道自己的生父是誰嗎?”
“他已經死了。”陶瀾說:“太後,有時候八卦聽多了也是壓力,比如真假皇子這事,您說呢?”
太後點點頭,走了。
未央宮門外,太後身邊的公公正抱著她的黑貓等她。太後接過黑貓向自己宮裏走,走了幾步歎了口氣。
小公公:“太後怎麽了?”
太後摸著自己的黑貓說:“哀家這輩子值了。”
“要是能知道最後這個秘密,就死而無憾了。”
未央宮內,陶瀾沒有跟太後說,當江懷黎問起他生父的死因時,他什麽都跟江懷黎說了。
“戰死沙場。”
“是太後的二哥周辰。”
“說起來,大概是一個小狼狗將軍和京城第一美女的故事,也可以說是烈女怕纏郎的故事。”
關於兩人,小說裏也沒有太多著墨,僅在番外裏有的一點陶瀾都跟他說了。
“虞妃當時跟皇上說了,她喜歡周辰將軍,皇上還是強迫了她。第三天,周辰戰死沙場,虞妃得知後心如死灰,下了這個決定。”
周家滿門忠烈,太後即便懶散,也要確保最後登上皇位的是先帝的血脈。
寥寥幾句話,背後又不知是怎樣的一生情仇。
拋開皇室麵子不說,陶瀾做幾年的皇帝,可能也是應該的。
江懷黎問:“你為什麽要給陶瀾設置這樣的身份?就是為了讓虞妃和江太妃合作換子?”
“也不全是。”陶瀾麵對江懷黎再沒隱瞞,他說:“其實陶瀾是以我自己為原型寫的,他的身世也參考了一點我的。”
他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我也不是我爸親生的,我媽是我爸強取豪奪來的,後來我媽死了,他也找了個女明星替身。”
江懷黎愣了一下,為了更好地了解陶瀾,他小學生一樣認真地問:“什麽是女明星?”
陶瀾:“有點像我們這個世界的戲子伶人,但是戲子伶人地位低下,女明星地位非常高,有成千上萬,不,是有幾千萬人喜歡她,其中不乏一些狂熱粉,嗯,狂熱粉就是瘋狂喜歡她,喜歡到失去理智的人。”
江懷黎第一反應是,怪不得傳聞中暴虐瀾王打人的對象都是伶人,接著他敏銳地捕捉到了什麽,“就是她和那群狂熱粉,讓你經曆了一些不好的事?”
陶瀾笑著看他,“懷黎啊,你也太聰明了吧。”
江懷黎心中不安,“什麽時候?發生了什麽?”
陶瀾:“就在我高考那天。”
江懷黎又認真問:“什麽是高考?”
陶瀾解答得很有耐心,“就像懷黎的殿試吧,不對,還有考研考博,殿試、會試……是鄉試,鄉闈,省級考試,大概比鄉試再重要一點。”
“高考最後一場考試,在距離高考考場不遠的地方,我被她的一個狂熱粉撞成殘廢了……我當時吐血就是因為身體還沒好利落,不是我矯情。”
江懷黎第一次睜大眼睛說不出話。
陶瀾見狀,笑著捏了一下他的無名指,“我沒能參加完高考,所以我們懷黎一定要考完,縣試、府試、院試、鄉試、會試和殿試,一場都不能落。”
當時陶瀾比他還想讓他參加殿試,他說這是卡在他心裏的一根刺。
所以他垂簾而坐,即便離開也沒影響殿試。
江懷黎感覺,這道刺現在紮到他心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