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你說這個瀾王,怎麽這麽奇怪?】
從家仆口中聽到這些八卦傳言後,江鴻跟自己的係統說:【他當時在車上一腳就把我踹下去了,我以為他很不喜歡我,現在看起來他也很不喜歡江懷黎啊。】
係統說:【其實這不奇怪,反而這樣才正常。】
江鴻:【怎麽說?】
係統:【他原本就不怎麽喜歡江懷黎,所以我們也沒能把多少他對江懷黎的喜歡轉移到宿主身上,他依然不怎麽喜歡宿主,當然也更不喜歡江懷黎了。】
江鴻:【有道理,這樣才是正常的,也很符合書中對他的描述。】
按照江鴻世界的說法,書中的瀾王就是個融不到主線故事裏的瘋批。
一般來說,這種瘋批人設能在劇情中起重要作用,要不然愛主角愛得發瘋,要不然是個反派,給主角以重創,可瀾王這個角色不一樣。
主角小時候被團寵長大時,他在遙遠的封地虛弱發瘋。
主角年少頭角崢嶸時,他在遙遠的封地歇斯底裏地發瘋。
主角進入朝堂封侯拜相時,他在京城頹敗發瘋。
江懷黎和陶瀾這兩個人,像是被一層看不見的薄紗隔開了,永遠沒有什麽實質性的交集,他們隻見過幾麵,大多時候還是在一些人很多的場合。
江鴻仔細回憶了一遍,他們唯一一次單獨見麵,好像也沒什麽意義,真的隻是純粹見了一麵,什麽都沒做,連一句話都沒說。
在瀾王快要死的時候,江懷黎作為左相去看望他,房間裏沒人,他們看到了對方,接著下人就來了,接著瀾王就死了。
江鴻:【什麽亂七八糟的,浪費了一個人物設定,果然是個沒什麽經驗的小作者。】
他又踩了一腳作者後,說:【兩人沒什麽交集,確實瀾王不怎麽喜歡主角才是正常的,僅有的一點喜歡應該隻是因為主角光環,現在已經轉移到我身上了,以後他對江懷黎隻剩厭惡了。】
江鴻心情再次變好,【我們應該去關心關心堂兄了。】
係統:【沒必要,你這樣有點小人得誌。】
江鴻咬牙,壓下即將出口的罵聲,【我是去打探消息!】
江府早上和中午各位主子一般都在自己院裏吃飯,晚飯一家人會聚在花廳吃。
不過,江懷黎已經很久沒有去跟他們一起吃了。
不知道什麽時候,沒人來叫他去吃晚飯了,江懷黎先前還會主動去,後來就在自己院裏吃,圖個清淨,少些麻煩。
今晚不知道為什麽,有人來院裏請他去吃晚飯。
江懷黎從書中抬眸,“今日怎地想著叫我去吃飯了?”
家仆忙說:“是鴻少爺提議的,鴻少爺很關心小少爺呢。”
實際上,其他人一點也不想跟江懷黎一起吃飯,尤其是經曆了昨日宮裏那一場後,江鴻提出,皇上都賞了江懷黎披風,他們還不讓他一起吃飯不太好。
家裏人都很信任江鴻,又喜歡他,不願拂了他的意,於是便有了這一出。
江安聽了眼睛都亮了,“鴻少爺真好!其他人都把少爺忘了,隻有他還記得。少爺我們快去吧,你要不要換身衣服?到時候一定要謝謝鴻少爺。”
江懷黎抬頭看向江安,隻看了一眼,又低頭看向手裏的書,“不去。”
“少爺你怎麽能不去?”江安皺眉說:“你不能辜負鴻少爺的一片心意啊。”
好了半天,他慢慢又要變回去了,現在又開始替江鴻說話了。
江懷黎斂眉盯著手上的書,真的隻有瀾王在他身邊,他身邊的人才會正常,隻要一離開他就不行了嗎?
那他豈不是離不開瀾王了?
家仆也很驚訝,他知道江懷黎這一年在江家的處境,可江懷黎一直還是很敬長輩,按說像今晚這樣,他一定會去的,“少爺還是去吧,老太爺和老爺都在等您呢?這傳出去像什麽話啊。”
江安也跟要勸時,江懷黎站了起來,“去吧。”
江安和家仆都開心了。
江懷黎沒換什麽衣服,隻是淨了手,不慌不忙地向花廳走。
他本不想去,一是因為江鴻這麽做肯定沒安好心,去了一番折騰,不如在院裏多讀一本書。
二是,剩下的人他也不想麵對,在聽到家奴讓他去吃飯時,內心頓時湧出抗拒,連他自己也意外。
但是即便不想麵對,也不能躲避。
每一次見麵都是一個摸索異常規律的機會,尤其是人都在的時候。
江安一看到江鴻就笑了起來,開心地叫了一聲“鴻少爺”,慢慢移到了他身邊。
江鴻站在台階上,驚訝得很誇張:“堂兄,你竟然來了,我還以為你不會來呢。”
江安站在他身邊說:“少爺當然要來,怎麽能辜負鴻少爺的一片心意,那不就、不就太不識抬舉了!”
一遇到江鴻,江安變得更快了。
江鴻和陶瀾分站兩個極點,靠近江鴻一點,他身邊的人都會討厭他而更喜歡江鴻,靠近瀾王一些,他們又會變成正常一些,靠近瀾王時間越長,正常的時間越長。
看著江安站在江鴻身邊看他的樣子,江懷黎不是沒有感覺。
擁有後失去。
看到回來的希望再失去。
後者不比前者好接受多少。
“讓長輩在這裏等你吃飯,你真是好大的架子!”江浩嚴厲聲道:“還不快過來,還讓我們繼續等著嗎?”
江家吃飯男女分桌,他們這一桌上,除了堂叔不在,前天在宮裏對皇上說“但憑皇上”處置的三人都在,他們似乎忘了那件事,或是覺得那事隻是平常,看著他沒有哪怕一點尷尬,隻有不滿。
江懷黎收拾好心情,落座,他知道今晚必然又是一場對他的聲討,他已經做好了準備。
果然,家奴上菜時江紹光就開口了,“雖然皇上沒有罰你,但是你害江鴻這件事不能就這麽輕易算了,等吃過飯……”
“老太爺,老爺,瀾王府來人了!”江紹光話還沒說完,被一個匆匆跑來的家奴打斷。
“瀾王府?”幾人下意識看向江懷黎。
張紹光問:“你又怎麽得罪瀾王了?”
得罪不一定,不過,他們確實是不歡而散,江懷黎也不知道瀾王府的人來是做什麽的,畢竟瀾王府的主人瘋瘋癲癲的,正常人難以猜透他的心思。
瀾王府來的人,江懷黎認識,今天在雅間給他們換茶水的人,聽瀾王叫他樂康。
樂康笑眯眯地進來,先對江懷黎躬身,叫了一聲:“江公子。”
接著又躬了一次身,“各位江大人,小人樂康,奉王爺之命來給江公子送東西。”
幾人視線都落在了他抱著的東西上,那東西被一層綢布包裹,看不出具體是什麽。
樂康似乎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張了張嘴又閉上,臉上露出苦惱之色。
江鴻等不及問:“瀾王給堂兄送了什麽?”
樂康正了正色,掀開懷中的布,露出裏麵一件槿紫親王袍,“王爺說,這件袍子被江公子弄髒了,他不稀罕要了,要奴才送來。”
“……”
一室無言。
這件外袍確實是瀾王白天穿那件,可他何曾弄髒了?最多隻是在馬車上不經意碰到了。
江懷黎不知道這個瘋癲王爺又在搞什麽,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勉強維持體麵,“麻煩跑一趟。”
樂康托著親王袍跑走到江懷黎身邊,躬身對他說:“江公子,王爺還說皇上送您的披風您披了,他的這件,嗯……您會嫌棄他嗎?”
“……”
江浩嚴剛想說不合適,作為禮部尚書他再清楚不過,皇上賞給江懷黎的是常服,上麵沒有龍紋等,而瀾王這套是正式的親王服,上有代表親王的八章紋。
江懷黎先他一步說:“這怕是不合適。”
他這麽一說,江浩嚴轉而說:“你是在嫌棄親王袍嗎?”
江鴻樂得不行,“堂兄,你快披著吧,這可適瀾王的心意。你不披萬一瀾王怪罪下來,我們都要跟著賠罪。”
江懷黎冷著臉讓樂康給他披上那件紫色親王袍。
他在房中讀書時,隻著一件單衣,出來吃飯也並沒找衣服,料峭春夜,沾了一身寒意。那件親王袍竟然還帶著溫度,好像剛脫下來的,和藥香一起覆蓋了他身上的寒意。
江懷黎不適地抬了下手指,又落下。
腰間微沉,他低頭一看,那裏有一塊玉佩。
樂康給他披好衣袍後,躬身離開了。
花廳裏沉默了好一會兒。
四位親王各有偏愛的顏色,瀾王和他的性子一樣,偏愛出挑的顏色,如張揚的紅色,和江懷黎身上的槿紫,這顏色很難駕馭,尤其是配上莊嚴的宗彝、華蟲等八章紋,一般人不是顯老氣就是土氣。
瀾王和江懷黎卻是例外,或許是他們都白。瀾王是病弱的蒼白,和這件親王袍對衝,更顯出了他陰鷙的氣質,而在江懷黎身上,給長穿素衣的他平添了清貴之氣。
江鴻咬了咬牙,皮笑肉不笑地說:“堂兄,瀾王好嫌棄你啊,還不許你嫌棄他哈哈哈,怎麽會這樣啊?”
他以為他這句話又會引起江浩嚴他們的質問,但是沒有。
他說完沒人接話,顯得他非常尷尬。
江鴻看向那三位,他們或垂眼看著某道菜,或不經意地看江懷黎一眼,又很快移開。
江懷黎也覺得奇怪,他一抬頭對上了江浩嚴的視線,江浩嚴心虛地移開視線,正好有家奴端了一碗骨髓上來,他問:“是牛脊髓的嗎?懷黎不吃豬骨的。”
江懷黎桌下的手緊抓了一下親王袍。
他還記得江鴻來京城江府那晚的家宴上,江浩嚴就批評他吃飯挑剔,由此開始厭惡他。
現在他怎麽又變了?
瀾王不在這裏,難道瀾王身邊的人也有和瀾王一樣的作用?
可是,樂康現在也走了。
那隻剩,這件親王袍。
難道瀾王的貼身物品也可以?想到外袍剛披到他身上時的溫度,這件親王袍上有瀾王的氣息,現在在他身上。
聽到這話,江鴻也驚訝不已,還有一絲絲慌,【怎麽回事?怎麽又出問題了?這兩天問題出現得太頻繁了吧!】
係統聲音裏也有疑惑,【不應該啊。】
【又是不應該,你……】想到係統之前懟他的話,他深呼一口氣,壓下焦躁,看向張紹光。
“叔公,您剛才說,等吃過飯讓堂兄做什麽?”
張紹光看了江懷黎一眼,“等吃過飯,等吃過飯就回去好好休息,這幾天一直折騰不累嗎。”
江鴻:“……”
【他剛才分明不是這個意思,他是要罰江懷黎的,怎麽連他都出問題了!】
江懷黎手攥了一下,無名指指腹落在外袍的一處群山刺繡上,心情難言。
他本做好了全副武裝來吃這頓晚飯,以為會遇到唇槍舌劍,沒想到,吃到了這一年來最安穩的一頓飯。
另一邊,樂康從江府離開後,上了江府大門前的一輛馬車。
那馬車不是親王規製,但也有四匹高大的黑馬,車廂寬大,一看就很寬敞舒適。
江府門邊的守衛心中羨慕,不愧是瀾王府,連奴才都有這麽好的馬車。
樂康上車後,馬車在黑夜中前行,拐了個彎在江府右牆後停下了,一牆之隔正是江府吃飯的花廳。
馬車裏陶瀾正穿著白色裏衣看江懷黎的資料。
樂康回複完任務,問:“王爺,不回王府看嗎?”
陶瀾瞥了他一眼,“王府呆膩了,本王就想在大馬路上看。”
行,瀾王的心思誰都別猜,誰都猜不到,再奇怪的事在他這裏都正常。
瀾王在馬車裏看了半個多時辰,才病懨懨地道:“回府。”
江府晚餐結束後,一牆之隔的馬車駛入黑夜中,行至半道,有一個人鑽到了馬車裏,把最近最新的江懷黎的消息匯報給瀾王。
就是剛才江府的晚飯,晚飯前後事無巨細。
陶瀾聽的若有所思。
至此,瀾王府能查到的這一年江懷黎的消息,陶瀾都知道了。
他托著下巴想著這些事,半闔眼眸,燈光透過眼睫明明滅滅,看不清他的眼神。
半晌,他歎了口氣,“他這一年過的很難,被很多自己喜歡的人討厭,被誤解被陷害被傷害不知道多少次了,竟然還沒黑化,還沒發瘋。”
他說完停了一會兒。
馬車裏很安靜。
又過了一會兒,他不解地看向馬車裏另外兩個人,“誇啊,你們怎麽還沒開始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