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道裏安疲憊地從**坐起來,習慣性地首先打開顯示屏播放新聞,再去洗漱。

默爾曼不在臥室裏,他總是比道裏安醒得早一些,為他準備好早飯,可能還得負責家裏的衛生什麽的。

昨晚和安德烈夫婦聊到太晚,再加上胡思亂想,道裏安一晚上都睡得很不踏實,他覺得自己似乎做了一場可怕的噩夢,可內容卻一丁點兒也不記得了,隻有少許的心悸在胸腔裏震顫,帶來隱隱的不安。

“你醒了,感覺還好嗎?”默爾曼端著早飯的餐盤進了臥室,有些擔憂地看著道裏安。

“不壞。”道裏安打起精神來,“為什麽這樣看我?”

“你昨晚做了噩夢。”默爾曼說,他那銀灰色的濃密睫毛扇了扇,像是在很快地隱去一些情緒,道裏安沒有捕捉到這一幕。

“抱歉,我嚇到你了是不是?”道裏安努力回憶著昨晚的夢境,但一無所獲,“我記不清了,我大概太累了。”

“那麽吃完早餐以後再休息一下吧。”默爾曼插了一小片生魚片送進道裏安嘴裏,道裏安很自然地張嘴吃掉了,不過眼睛卻盯著顯示屏裏的新聞。

前兩天安德烈夫婦曝光了庫伯的一些醜聞後,庫伯很快給予了回擊——有媒體拍攝下了安德烈和“海神教信徒”進行“秘密交易”的場景,地點在海神教教堂後一條偏僻的巷子裏。因此他們聲稱安德烈是邪教分子,愛因市管理局絕不能落在他的手裏……這導致安德烈的口碑下滑了不少。

真是激烈的交手。

安德烈還曾提到,此前庫伯甚至派人暗中潛入了他們的房子,試圖偷走某些文件,幸好被家裏的監控捕捉到了,他們還為此搬了家,也就是搬到了現在這棟房子。

道裏安又想起了昨晚他們的對話。

安德烈和蘇珊告訴他,如果道裏安要曝光自己的身份,軍方和聯盟管理局必然會以確定真實性的理由將他帶走,除非道裏安做好準備一輩子過上逃亡流浪的生活,否則一旦他落入那些人的手裏,他隻會生不如死。道裏安比誰都清楚這一點。

而更糟糕的是,西部聯盟管理局正打算與人魚,以及他們控製的海洋生物開戰,道裏安必定會被當做某些籌碼。

“道裏安,如果你真的變成了人魚,你會站在哪一邊?人類,還是人魚?”

安德烈這樣問道裏安,也許是光線的緣故,他的藍眼睛濃得發黑,那一點漆黑的瞳仁槍口似的鎖定了道裏安。

不止是安德烈,蘇珊和默爾曼也一同看向道裏安,用無形的靜默向他施壓,強迫他吐出一個答案。

道裏安審視著自己的內心,他作為人類活了二十八年,他認同自己是一名人類,可在目睹了那些血腥的實驗後,他又厭棄自己作為“人類”的身份。人魚毀掉研究所,為同類報仇,從人類手裏討回大海,這都是理所當然的,道裏安願意站在他們這一邊,但要他完全拋棄“人類”這個頭銜,變成一個全然陌生的物種,甚至反過來對抗人類……

道裏安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好在默爾曼沒有叫他為難太久。

“沒必要做出選擇,我們不是敵人。”默爾曼說,神秘的銀灰色在他的眼睛裏流淌,“最終所有人都會回到大海,結局是注定的,我們隻負責催化這一切,剩下的就交給大海。”

滋——

默爾曼從道裏安手裏搶過控製器關掉了顯示屏。

道裏安不知不覺吃掉了一整盤生魚片,他舔著嘴角向默爾曼抱怨:“為什麽要關掉,新聞正講到管理局在沿海附近的軍事行動……”

“我討厭顯示屏!”默爾曼陰沉著臉,“我討厭人類科技!”

“啊?”道裏安沒明白究竟是什麽惹惱了默爾曼,明明剛才他還好好的。

“它們總是奪走你的視線,即便我在你身邊,你看向我的時候也沒有看它的十分之一久!”默爾曼越說越委屈,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似的,“明明在木屋的時候,你天天都要我的,可現在你什麽都不肯給我……”

道裏安從沒見過默爾曼的這一麵,也從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受傷的戀人,他手足無措起來,動用所有的腦細胞化解眼前的危機。

“抱歉,我的錯,這幾天我隻顧著自己,忽略了你的情緒,都怪我。”

第一步,放低姿態。

“別哭,親愛的,別弄濕你這麽漂亮的臉蛋,像你這樣美的眼睛,笑起來更好看……”

第二步,甜言蜜語。

“想要來個法式熱吻嗎?”

第三步,獻上自己。

一些奇妙的策略自發地浮現在腦海裏,道裏安幾乎沒怎麽思考就說出了這些肉麻至極的話。

好消息是默爾曼還挺喜歡,他將道裏安撲倒在**,索要了一個深吻。

可結束時,道裏安又在默爾曼的臉上看到了那種表情,那種拚命想要訴說,卻又無法獲得理解的表情,這總叫道裏安感到自己對他犯下了不可饒恕的錯事。

“我很抱歉一直忽略了你,但是你知道,這裏是安德烈和蘇珊的家,我們不可以太放肆。”道裏安隱晦地解釋,他伸手撫摸默爾曼的頸側,撩起那些銀灰色的長發,道裏安最愛它們的柔軟觸感,喜歡將它們纏在手指尖。

默爾曼自上而下地俯視道裏安,像隻饑餓的野獸俯視著自己可口的獵物。

他忽然沒頭沒尾地說:“我們可以。”

“可以什麽?”道裏安問。

默爾曼沒有回答,因為他壓了下去,一隻手將道裏安的雙手卡在頭頂,另一隻手像蛇似的鑽進了道裏安的褲腰。

“不行!默爾曼,如果他們回來……唔……停……啊!”

默爾曼快憋壞了,道裏安知道這一點,因為他也是,他們已經一個星期沒有**了,但這畢竟是別人的房子,如果弄上了痕跡,又或者安德烈他們突然回來……

“道裏安,不許想別的,看我,隻看著我……”

默爾曼在道裏安的耳邊又輕又啞地喚他,如願地獲得了身下人敏感的戰栗,他的動作又快又狠,要把道裏安釘在**似的,可他甚至沒有脫掉自己的任何一件衣服,就連皮帶也好好地扣在腰上。

道裏安在激烈地顛簸中注視著被欲望浸透的默爾曼,他身上穿著的是安德烈的衣服——他們原先的衣服在髒水裏報廢了,當然並不合身,可他總是努力地想要擠進這身衣服,哪怕他的肌肉幾乎要崩掉前胸的扣子。

道裏安大口喘息著,攀著默爾曼青筋暴起的手臂,在一瞬間產生了一個古怪的念頭——默爾曼像隻笨拙的,竭力想要鑽進人類外殼的野獸,這想法太過滑稽,以至於道裏安笑了起來。

默爾曼低下頭尋找愛人的嘴唇,順便想找他討要一個理由,而道裏安聰明地隱藏起自己的真實想法,隻回應給他一串甜蜜的情話。

“寶貝兒,我愛你。”

這場情事並沒有持續太久,按照默爾曼以往的胃口,這還遠遠不夠喂飽他,但他非常克製地停下了,並抱著道裏安去浴室做了清理又重新將他送回臥室。

“真可惜。”道裏安摟著默爾曼的脖子,欲望在他臉上留下一抹尚未消散的餘紅,他抵著愛人的額頭說,“我的個人賬號裏還有一大筆錢,如果我還能用回自己的終端,就也在海邊的高山上造一棟別墅,你討厭人類科技,那就不要科技,不要任何智能設備,隻有我們兩個。你想要什麽,都聽你的。”

道裏安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突然說起這個,也許是此刻他覺得幸福,又或許他隻是同所有男人一樣,在纏綿後總想說些大話安撫辛苦的伴侶,道裏安不知道,他隻是忍不住,忍不住想要計劃起未來,即便現在他們眼下的路正彌漫著濃霧。

“我隻想要你,道裏安,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默爾曼在道裏安的手背上印下一吻,他用那雙天真的純粹的灰眼睛盯著自己的愛人,“但是道裏安,我必須得暫時離開一段時間了。”

道裏安嘴角上翹的弧度被逐漸抹平:“什麽時候走?”

“今晚。如果一切順利,我會在明天晚上回來,如果遇上麻煩,大概會晚幾天,我猜,三天?無論如何,安德烈和蘇珊會代替我照看你,有任何事就叫他們聯係我,好嗎?”默爾曼這樣說,表情和語氣都與平常沒什麽不同,隻是他仍舊不肯告訴道裏安他離開的緣由。

“好吧。”道裏安掩飾著自己的失落,囑咐道,“照顧好自己,注意安全。”

“我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