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厄萊斯精神病治療中心建立在懸崖之上,從病房裏的那個腦袋大小的“窗口”朝外望去,能看見海浪拍碎在礁石上。

道裏安在這裏已經生活了將近兩周,但依然沒能想明白為什麽這樣的地理位置會坐落著一家環境優渥的精神病院。同樣的,他也沒能找到逃出這裏的辦法。

然而兩周的時間足以讓道裏安發現一些異樣。

這家精神病院幾乎每天都會進來一部分患者——他們是否真的有精神病暫且不提,總之有新人進來時,動靜都很大。

道裏安完全可以憑借他們想象自己剛被關進這裏的場景,不過現在的他聽到那些新人的咒罵時,已經可以相當淡然地在內心裏假裝勸說對方:這是徒勞的,放棄吧。

這裏占地麵積不大,病房總共就隻有兩棟樓,卻每天都可以源源不斷地接納新的病人入住治療,這一點不太尋常。

後來道裏安才逐漸發現,那些所謂的“精神病患者”大部分都是海神教的忠實信徒,有些甚至在教內地位很高,他們被管理局強行送進了這裏,而幾乎所有人在進行了一周的治療後,都會變成真正的精神病患者——道裏安吃過那些藥,知道那是什麽感受。

再過些日子,其中的某些人會瘋得厲害,比如突然在草地上打滾,高舉雙手說些聽不懂的瘋話,或者幹脆用腦袋去撞牆……這些人會被醫護們帶去所謂的“重症區”,之後道裏安再未見過他們。

不過很快道裏安就知道他們的下場了。

“6946號,體檢。”

某天下午的活動時間,道裏安突然被點名,護士送他去了懷特醫生的辦公室,以新入院病人“例行體檢”的名義。

道裏安總覺得那不是什麽好事,他跟在護士身後時總是想找機會逃跑,可事實上他恐怕就連護士先生也打不過。

沒錯,這家精神病院的護士都是長滿了可怕肌肉的強壯男性。

很快,道裏安被送進了一間滿是消毒水味的辦公室,他警惕地左右環顧,並沒有看到能夠用於檢查身體的醫療器械,他原本站在門口沒動,但那名護士強行將他拉進房間,並關上了門。

“6946號,姓名……道裏安?著名人魚研究專家的繼子,自身也是非常優秀的海洋生物研究員,我沒說錯吧?”懷特給了道裏安一個眼神,示意他坐在自己身側的椅子上。

道裏安猶豫了片刻,還是選擇了坐下:“是的。”

“非常可惜。”懷特用極其緩慢的語速說道,他的眼神又冷又濕,將道裏安從頭打量到腳。

道裏安不適地換了個坐姿,他眯起眼睛盯著對麵的男人——油膩的黑頭發塌在頭頂,即便戴著眼鏡也遮不住的巨大眼袋,他的眼角下垂得厲害,給人一種超過年齡的蒼老感,又或是縱欲過度的疲憊相。

“感謝關心。”道裏安謹慎地措辭,“我覺得我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請問我什麽時候可以出院?”

“恢複得差不多?哦別開玩笑了。”懷特樂不可支,仿佛道裏安剛才說的是一個無比滑稽的笑話。

道裏安冷冷地注視他,直到聽見他突然質問自己:“你根本沒有吃藥,不是嗎?既然你一直拒絕治療,又怎麽會恢複正常呢?”

道裏安感到自己的心髒在胸腔裏猛地一躍,但依舊維持著表麵上的鎮定,體檢還沒有開始,懷特沒有實際證據,因此道裏安一口咬定:“我吃了。”

“是嗎?”懷特的嘴邊勾起一個刻薄的弧度,“好吧,那麽現在我們開始體檢,去那邊的病**。”

道裏安非常想逃離這間辦公室,但他用餘光掃了一眼自己身後的肌肉護士,不得不認命地站起身,坐在了靠牆的病**。

“解開上衣。”懷特命令道。

道裏安磨磨蹭蹭地解開了病號服最上麵的兩顆扣子。

懷特扶了扶眼鏡腿:“全部。”

道裏安於是咬牙解開了全部的上衣扣子。

“很好。”懷特盯著道裏安**的胸腹線條這樣說。

事實上道裏安剛剛才在活動時間做了一組高強度的健身動作——他一直在為逃跑做準備。因此他不可避免地出了一身薄汗,這讓他漂亮結實的肌肉上閃著仿佛塗了油似的光。

道裏安忍著惡心,任由懷特將冰冷的聽診器貼上自己的胸口。

剛開始一切正常,懷特分別將聽診器貼在了道裏安心肺的位置上,簡短地做出了一些評價,但接著,他就將那帶著體溫的金屬小東西貼在了道裏安的r頭上,以一種相當猥瑣的手法。

“該死的你這個狗雜種在做什麽?!”

道裏安頓時給了懷特一拳,他還想給他**狠狠來上一腳,但一直在旁邊監視的護士兩三下就將道裏安製伏了,摁著他的後頸將他死死壓在**。

“Fuck!懷特你這惡心的人渣,雜種!你他媽再敢碰我!”

道裏安被護士壓在身下,唯一能動的也隻有嘴巴了,他狠狠咒罵懷特,威脅對方如果他再有什麽舉動,道裏安就把他**的東西割下來塞進他的嘴裏。

然而懷特在擦掉嘴角的血跡後,隻是愉快了笑了笑,他反問道裏安:“是嗎?如果我就在此刻強j你,你還不是隻能翹著屁股任我c?”

道裏安罵得更凶了,但同時他也立刻意識到了自己的可悲,因為現在他唯一能做得也隻有痛罵。

“我等了你兩個星期,道裏安。我不知道你這樣身份的人為什麽會被送進這裏,但是,直到現在也沒有人把你從這兒弄出去不是嗎?你被拋棄了,小可憐。”懷特裝模作樣地惋惜。

“不過你放心,親愛的,我不喜歡強迫,性ai是無與倫比的美妙體驗,而強迫會使這一切大打折扣。”懷特將聽診器順著道裏安的褲腰塞進去,笑道,“你很快就會來找我的,我猜甚至用不了一周,你也不想變成外麵那種廢人對吧?又或者,你更願意將自己身體裏可愛的內髒獻給那些大人物?”

“住手!停下!”道裏安因為他的動作嚇出了一身冷汗,但他仍舊分神思考了片刻這句話的深意——這家精神病院在做非法器官買賣的生意!

好在懷特很快放開了他:“我等你的好消息。”

道裏安離開那間辦公室時反複檢查了自己上衣的紐扣,他將每一顆扣子都緊緊扣住了,但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自己是**的,有什麽東西從他的身體裏被撕裂開來,醜陋地暴露在太陽底下。

是被踐踏的尊嚴嗎?還是可憐蟲一樣卑微的處境?

也許都有。

溫和的日光照射在身上,道裏安茫然地抬頭望向天空,止不住得發抖。

一直以來道裏安都避免去思考最壞的情況,他一直告訴自己,隻要他還活著,隻要他還留有理智,總有一天他會從這個鬼地方離開。可這並不是因為他真的有本事逃離這座精神病院,而是如果不這樣想,他的精神就會比他的肉體先一步崩潰。

有時候道裏安甚至覺得自己已經瘋了。

從早上起床睜開眼睛的那一刻起,他的大腦就不受控製地開始反複設想逃離這裏的路線,這已經變成了一種習慣,仿佛機器開機啟動的某種出場設定。

他看見牙刷的時候會幻想如何用這小東西撬開病房的鐵門,用勺子吃飯時會幻想用它捅進安保的眼眶裏,甚至看見那座8米高的圍牆時會幻想有一天把馬格門迪那顆可笑的腦袋掛在上麵……

可這些事情一件也不會發生,真正可能發生的隻有兩件事:

道裏安要麽變成懷特的狗,要麽失去神智被割掉內髒。

護士把道裏安送回病人的活動區域就離開了,隻留道裏安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走廊裏,屋簷在日光下投射出的陰影仿佛一道分界線,他知道自己應該去曬曬太陽,可一旦他選擇踏出走廊走進花園,他和那些無知無覺曬著太陽的瘋子們又有什麽區別呢?

道裏安也不知道自己一個人在原地待了多久,他發著呆,等待著活動時間結束,回到他那個可悲的病房中去。

然而就在此刻,道裏安感到一陣黑影朝自己襲來,他的大腦尚未能控製著自己的身體做出反應,因此他就這麽狼狽地被人撲倒在地。

周圍傳來一陣驚呼,護士和安保衝了過來,他們把壓在道裏安身上的人強行拉走,但對方的力氣大得嚇人。

道裏安忍過最初的頭暈目眩,起身仔細一看,他震驚地叫出聲:“威茲德姆教授?!”

威茲德姆早就失去了他在研究所時那種優雅的貴族氣質,他的頭發被剃得很短,臉頰瘦削,顴骨突出,眼睛裏也似乎蒙著一層白翳。

他死死扯住了道裏安的一條腿,衝他露出一個幾乎要令人產生恐怖穀效應的怪異笑容。

“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