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集團小少爺x工地工人

季初燕的眼淚嘩地一下流出來了, 不多時,鄧明薑的手心全被打濕。

鄧明薑沒想到季初燕的反應會這麽大,剛才季初燕蹲在地上的時候, 鄧明薑便悄悄溜到了另一端, 本來隻想嚇嚇季初燕,誰知季初燕站起來時臉色白得嚇人, 幾乎是跑著奔往他離開的方向。

“小季少爺……”

季初燕沒等他把話說完, 驀地轉身將他抱住, 雙手緊緊圈著他的腰, 手指將他的衣服攥出一道道皺褶。

兩個男人在大街上抱在一起實在奇怪,周圍的人都在回頭看, 但看到季初燕臉色煞白、神態驚恐的模樣, 又能理解了。

不知道那個矮些的青年經曆了什麽, 看著真是有些可憐。

鄧明薑由著季初燕在自己懷裏蹭來蹭去,直到察覺了什麽, 他拎起季初燕的後衣領,艱難地把人從自己身上扯開。

低頭一看。

鄧明薑的臉色微沉下去:“你的眼淚鼻涕都擦我身上了。”

他的外套是淺色,經過季初燕的一陣磨蹭後, 上麵深一塊淺一塊的水漬相當明顯,像是滴了一堆油上去。

季初燕的眼睛和鼻頭都是紅的, 和白皙的皮膚形成鮮明對比,大顆大顆的眼淚還在往下掉。

這會兒光線充足, 又離得近了,鄧明薑發現季初燕的眼淚是十分完整的一顆,從下眼瞼的中間落下去, 能在地上滴出一朵小花。

他第一次瞧見這種像是比著模板流出來的眼淚,覺得稀奇, 認真看了一會兒。

他的目光專注,把正在認真哭鼻子的季初燕看得惱羞成怒了。

“看什麽看?沒看過人哭啊?”季初燕狠狠瞪了他一眼,用手背抹掉臉上的淚痕,“我對這裏人生地不熟,你居然撇下我走了。”

鄧明薑從兜裏摸出一包紙,扯了一張出來,剩下的全部塞給季初燕,他一邊低頭擦自己的衣服一邊說:“我讓你走,你不走,我有什麽辦法?跟你一起站一天一夜嗎?”

季初燕也扯了張紙擦臉,又擤鼻涕,然後裹成一團:“你就不能多喊幾次嗎?你多喊幾次我就走了。”

“……”鄧明薑心道要是換個人,不得被這個小少爺煩死,還好他接受良好,“好好,走了,再不走飯菜都涼了。”

季初燕摸了摸鼻子,低聲說了句好。

鄧明薑接過季初燕的廢紙,和他用過的紙一起扔垃圾桶裏。

這個小插曲就這麽過去了,到巷子外時,小少爺又恢複成了活蹦亂跳的小少爺。

他讓鄧明薑等等,說是不好空手上門,想買些水果提上去。

於是鄧明薑跟著季初燕來到一個水果攤。

季初燕挨著問了價格,東挑西揀,湊了一個果籃。

鄧明薑站在邊上看著,發現小少爺的適應能力真不是一般地強,既開得了跑車,又在水果攤上講得了價。

巷子還是老樣子,狹窄、逼仄、透不進光,上麵的住戶從窗子裏架出一根根竹竿,上麵掛了不少衣服,被巷子裏的涼風吹得微微搖晃。

一股臭味在巷子裏飄散,鑽進季初燕的鼻孔裏,他眉頭一皺,立馬將果籃拎到胸前。

這是季初燕第二次過來,第一次來時是晚上,他又醉著、毫無意識,走時在和鄧明薑吵架,也沒有留意這裏的環境,現在仔細觀察,嫌棄之情溢於言表。

“你在工地上幹活拿的錢不少吧?怎麽不找個好點的地方住?”季初燕說,“我們坐公交路過的那些地方也行,看著比這裏好多了,房租應該貴不了多少吧。”

鄧明薑走在他後麵,叮囑道:“看路,注意腳下。”

話音剛落,季初燕差點踩到一隻不知道誰丟的髒襪子,白色的襪子已經浸滿髒水,看著很是惡心。

季初燕秉著呼吸,直到走出巷子,他才深吸口氣,回頭對鄧明薑說:“我在問你話呢。”

鄧明薑看了他一眼,和他並排而行,不答反問:“那你剛剛又是怎麽回事?”

季初燕莫名:“剛剛什麽?”

“剛剛你哭鼻子。”鄧明薑說,“你應該不是無緣無故地哭。”

他不否認季初燕愛哭,但剛剛季初燕的眼淚流得太誇張了,眼裏的恐懼像是雷雨天時翻滾的烏雲,濃厚到幾乎凝為實質。

可能是觸碰到某段不美好的記憶了。

鄧明薑心想。

這種滋味他感同身受。

季初燕的眼神飄來飄去,最後把帽子往鄧明薑的腦袋上一扣,粗聲粗氣地說:“還不怪你,要是你不走,我也不會嚇上一跳。”

鄧明薑扭頭看他。

平靜的目光讓季初燕聲音漸小:“幹嘛?”

鄧明薑搖了搖頭,抬腳邁上樓梯。

還沒走上四樓,在屋裏聽到聲音的宋婭便趕緊過來開門,見季初燕跟在鄧明薑後麵,頓時笑得見牙不見眼。

“小季來啦。”

“阿姨好,又來打擾你們了。”季初燕已經換上一副新麵孔,乖巧有禮地把手裏的果籃遞了上去。

宋婭呀了一聲:“來就來,帶什麽東西?”

“要的要的。”季初燕被宋婭領進了屋,主動換上拖鞋,“上次來就空著雙手,這次再空手都不好意思了。”

宋婭把果籃放到茶幾上,樂得嘴巴都沒合上過。

大菜還在砂鍋和鐵鍋裏溫著,炒菜還沒下鍋,宋婭讓鄧明薑帶著季初燕坐會兒,再炒兩個菜就可以開飯了。

鄧明薑坐到沙發上,拍了拍身邊:“來吧,坐著。”

季初燕才不想坐,在不大的客廳裏轉來轉去,他看到電視櫃上麵有三個相框,一個放了一對年輕夫妻的結婚照,看著有些年頭了,年輕女人正是宋婭,另一個英俊的年輕男人應該是鄧明薑他爸,和鄧明薑長得很像,一個放了一家三口的合照,照片裏的鄧明薑隻有五六歲,虎頭虎腦,但已經能看出濃眉大眼的輪廓,還有一個放了一張幾十人的合照。

季初燕的注意力被第三個相框吸引,他問鄧明薑:“我可以拿起來看嗎?”

鄧明薑正在看手機,頭也沒抬:“隨便。”

季初燕拿起相框,注意到照片的右上角有一行很小的金色文字——國際法2014級2015.6.14合影。

原來是大學班級的合照。

季初燕一眼從中找到鄧明薑的身影,八年前的鄧明薑未滿二十歲,年輕、青澀、充滿朝氣,那時候鄧明薑就很高了,眉眼深邃、麵容俊朗,在一群人中宛若鶴立雞群。

鄧明薑眉眼冷淡地注視著鏡頭,嘴角微微揚起,要笑不笑的表情,倒是挺熟悉的。

季初燕第一次看到這麽年輕的鄧明薑,心裏滿是驚豔,舉著相框看了半天。

很快,他發現什麽,慢慢皺起眉頭,用手背擦了擦相框的玻璃麵。

照片裏的背景好眼熟。

他對著相框想了將近一分鍾,腦子裏靈光一閃,驚詫不已地喊:“鄧明薑,你居然是法大的學生!”

鄧明薑正對著手機想事情,聞言抬起頭來,看清楚季初燕手裏的照片後,臉色驟變,他起身三步並作兩步地走上前,伸手奪過季初燕手裏的相框。

“你哪兒拿的這個?”

季初燕從未見過鄧明薑如此陰鬱的眼神,嚇得都結巴了,指了指電視櫃上麵:“這、這上麵。”

鄧明薑看到其他兩個相框,一時明白是宋婭又把這些東西擺出來了,他拿著相框進了臥室。

季初燕跟在後麵,眼睜睜看著鄧明薑把相框扣倒放在床頭櫃抽屜的最下麵。

等鄧明薑出來,季初燕還是沒忍住說:“我二姐就是法大的學生,跟你一級的,以前經常看到她發朋友圈,所以我認得你們後麵那棟實驗樓。”

鄧明薑嗯了一聲,坐回沙發上,他手又開始癢了,想抽煙。

季初燕走到沙發前,小聲地問:“你都讀法大了,怎麽不從事相關行業啊?”

在工地上幹活掙的錢是不少,但幹的都是體力活,沒有任何門檻,隻要能吃苦,誰都能幹。

季初燕已被震驚到無以複加。

鄧明薑居然是法大學生……

可法大學生怎麽會跑到工地上幹苦力活呢?

鄧明薑忍了又忍,終於忍住沒摸出煙盒和打火機,他的指尖碰到了褲兜裏的一顆糖。

是陳皮糖。

不知道季初燕什麽時候放他褲兜裏的,另一邊也裝了一顆。

他拆了包裝,把糖放進嘴裏,酸味在口腔裏蔓延,勉強壓住從心底裏生出的煩躁。

“我算哪門子的法大學生?”鄧明薑重新拿起手機,沒有目的地翻來翻去,“我就一個高中文憑。”

那就是沒畢業。

季初燕張了張嘴,有很多話想問,可看著鄧明薑的側顏,又一句話都問不出來。

吃過午飯,鄧明薑收拾碗筷去廚房清洗,季初燕在旁看著。

鄧明薑洗完擦手,發現季初燕從頭到尾連姿勢都沒變一下,怔怔的目光黏在他身上。

他把手伸到季初燕眼前一晃。

季初燕驟然回神。

“下午去逛公園嗎?”鄧明薑說,“帶上我媽。”

“好啊。”

今天上午還是陰天,下午就出了太陽,國慶節出行的人多,小區裏也熱鬧得很,到處都是玩耍的小孩和打牌曬太陽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