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城裏富N代x山裏貧困生
生病了?
陳明夏聞言一愣, 扭頭仔細看去,可惜堂屋外麵光線不足,隻能看清雲予那張沒什麽表情的臉。
“中暑還是感冒?我們家裏有藥, 你可以先吃一點。”陳明夏說。
“謝謝你, 我吃過藥了,好像作用不大, 可能得找家診所掛幾天點滴。”雲予的聲音溫溫和和, 混在風聲裏, “要是我後麵幾天都去縣裏, 可以再麻煩你幾次嗎?我會支付你辛苦費。”
陳明夏在堂屋門外停下腳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雲予, 他說:“雲老板, 外麵有去縣城的車, 每天來回四趟,你坐一趟出去、坐一趟回來正好。”
雲予在他麵前站定, 溫聲細語地解釋道:“我問過田村長了,他說你們村每天來回的車分別在早上十點和下午四點,過了就沒了, 而我還要走幾公裏的路去馬路邊等,萬一沒等到, 便是白費一場功夫,不如坐你的驢車來得穩當。”
陳明夏說:“我的板車上沒有坐墊。”
雲予說:“我自帶坐墊。”
陳明夏說:“也沒有蓋子遮陽。”
雲予說, “我自帶遮陽傘。”
“……”陳明夏默了一瞬,問道,“辛苦費是多少?”
雲予早在等著這句話了, 回道:“三天的話,兩千一夠嗎?如果天數增加, 辛苦費也按照七百一天增長。”
陳明夏承認自己在金錢麵前沒有骨氣,幾乎秒答:“夠了。”
沒辦法,他就是缺錢,這個家都缺錢。
第二天早上,陳明夏兄妹四人圍坐在八仙桌前吃飯,吃到一半的時候,門檻外麵傳來一陣腳步聲。
轉頭一看,居然是端著盆子出來洗漱的雲予。
這段時間雲予都和團隊裏的其他人一起在田世強家裏吃飯,每天出去得早,通常陳明夏還沒起床,雲予就出門了。
這還是第一次,陳明夏早上在家裏看到雲予。
不過雲予臉色蒼白,整個人無精打采,像是一宿沒有睡好,他的反應和動作都比平常慢上半拍,蹲在籬笆前半天沒有把口漱好。
陳明夏放下空了的碗筷,擦幹淨嘴後,往椅背上一靠,抱著雙臂,扭頭看向雲予的背影。
看了約莫一兩分鍾,雲予始終沒有任何動作。
陳明夏眉頭微皺,起身大步流星地跨出了門檻。
他三步並作兩步地走到雲予身後:“雲老板。”
雲予沒有反應。
陳明夏拔高聲量,又喊一聲:“雲老板。”
雲予這才回神,轉頭看他,把塞在嘴裏的牙刷拿出,含著泡沫口齒不清地問:“怎麽了?”
“你沒事吧?”陳明夏看著雲予眼下兩圈淡淡的烏青,“昨晚沒有睡好?”
“不是。”雲予搖了搖頭,他保持著蹲在地上的姿勢,仰頭和陳明夏對視。
這個角度很死亡,何況雲予嘴裏還含著牙膏泡沫,但他的臉依然扛打,被清晨的暖陽照得好看得不像話。
“那是什麽?”陳明夏問。
“我的頭有點疼。”雲予閉了閉眼,聲音很輕,有著藏不住的煩悶,“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吹了風。”
陳明夏彎腰伸手:“唐突了。”
說完,手背搭到雲予的額頭上。
燙得驚人。
陳明夏立馬將手收回,站直身體,冷靜地陳述道:“你在發燒。”
“嗯。”雲予把右手拿著的漱口杯換到左手,也抬手摸到自己額頭,“昨天晚上就在燒了,隻是沒現在這麽嚴重。”
陳明夏聽到這話,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他在夢境中就發現了雲予不太愛惜自己的身體,到了現實,果然如此,非要燒壞腦子才知道急嗎?
他不想插手雲予的事,但更不想雲予在自己家裏出了意外,他和兄妹三人都擔不起責任。
“你洗漱完了進堂屋吃碗稀飯,我去準備驢車,等你墊完肚子我們就下山。”陳明夏說得飛快。
然而雲予反應遲鈍,半天才說聲好,還是蹲在原地沒動。
陳明夏不得不伸手拽住雲予的胳膊,一把將人提起。
雲予早已蹲得雙腿發麻,一時沒能站穩,歪歪斜斜地靠到了陳明夏身上,瞬間就感受到了陳明夏一身結實的肌肉以及逼人的氣勢。
陳明夏很高。
雲予都有一米八四了,可他比雲予還要高上幾厘米。
而且陳明夏身上的肌肉硬硬邦邦,靠著像是靠了一座山,雲予猛地愣住,直到被陳明夏不輕不重地推了一下,他才驀然回神,趕緊站好,拉開自己和陳明夏之間的距離。
他看著陳明夏的臉,第一次如此認真地端詳。
他才注意到陳明春和陳明夏雖是同父同母且隻差了四歲的兄弟,但無論是長相還是氣質都截然不同。
陳明春個子不高,勝在長相俊秀、行為舉止斯斯文文,從頭到腳都散發著一股讀書人才有的文雅味兒,相較而言,陳明夏長相大氣,濃眉大眼、鼻梁高挺、臉部留白極少,臉比陳明春英俊很多,卻不像學生,像常年勞作的糙漢。
雲予目光往下,落到了陳明夏垂著的手上。
手上的繭子清晰可見,不是一兩天能磨出來的。
他又想到了很多事,包括陳明春經常在他耳邊念叨的那些話,以前他信以為真,和陳明春同仇敵愾,可是現在,他分不清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了。
“抱歉,剛剛腳軟。”雲予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沒事。”陳明夏沒當回事,說完就往房子後麵走了。
等他忙活完拉著驢車出來,雲予已經把自己收拾幹淨,也坐在了八仙桌前他的位置上吃完一碗稀飯。
“雲老板,別忘了你的坐墊和遮陽傘。”陳明夏提醒。
雲予說:“備好了。”
於是兩人坐著驢車上路。
上午的日頭不像下午那般毒辣,但仍舊很曬,陳明夏隻穿了汗衫和短褲,還是熱得大汗淋漓。
他的遮陽帽不知道用了多少年,帽簷被陽光穿透,亮光刺得他直眯眼睛。
堅持了好一會兒,一片陰影傾斜過來,亮光霎時消失,他的眼睛得到解放。
陳明夏回頭看去,隻見雲予悄無聲息地坐到了他的身後,撐著一把傘給兩個人遮陽。
遮陽傘落下的陰影麵積到底有限,一部分到了陳明夏身上,就會有一部分從雲予身上消失。
雲予盤起的兩條長腿暴露在了太陽光下。
陳明夏扭頭看了一眼雲予的黑色長褲,抬手往後推了推肩旁的傘柄:“我戴了帽子,不礙事,你遮好自己就行。”
雲予說:“你的帽子都爛了。”
陳明夏一時噎住。
雲予安靜片刻,有些好奇地問:“你的帽子像是女款,不是你的嗎?”
“是我媽的。”陳明夏往驢屁股上抽了一鞭子,目視前方,語氣沒什麽起伏地說,“我媽以前幹活就是戴的這頂帽子,後來出去打工沒再戴過,我把帽子翻出來,洗洗還能繼續用。”
雲予聞言,沉默了下,冷不丁地問了一句:“你從小就在幹農活嗎?”
“嗯。”陳明夏笑笑,“農村的孩子,不是在田邊跑著、就是在地裏忙著,不幹農活的隻有少數。”
陳明夏覺得這是個好機會,以為雲予會順勢問起他哥。
結果左等右等,也沒等到雲予的下一句。
驢車走到一半路程時,有什麽東西靠到了他的肩後。
陳明夏聳了聳肩,沒能把那個東西聳開,他偏了下頭,餘光裏看到一顆烏黑的腦袋。
也不知道雲予怎麽受得了,居然把臉貼在他的肩膀後麵睡著了。
雲予手裏的遮陽傘一點點地往旁邊斜去,快落出板車的刹那被陳明夏一把抓住,然後舉在兩人頭頂。
山下的縣城叫新樂縣,比起周圍的其他縣城,新樂縣的麵積不算大、常住人口也不算多,好在麻雀雖小、五髒俱全,陳明夏趕著驢車帶雲予來到了縣裏的衛生所。
衛生所裏隻有一個中年女人在,她拿出新的體溫計讓雲予含著。
很快,測出了39.1的溫度。
醫生眉頭直皺,責備他們:“都燒這麽高了才來?再燒下去不得出問題。”
雲予迷迷糊糊地睜著眼睛,似乎沒有聽見醫生的話,隻有陳明夏說了句不好意思。
“輸液吧,光吃藥可不行。”醫生站在櫃台後麵,一邊給雲予拿輸液瓶一邊說,“先來兩三天,後麵看情況,每天準時來,能行嗎?”
陳明夏說:“能。”
醫生點了點頭,把雲予叫到裏麵的**紮針。
陳明夏想著輸液至少得要兩個小時,正好他把家裏編好的竹簍拿去賣了,再去市場買些新鮮的肉菜。
還沒來得及走,裏麵房間傳來醫生的喊聲:“小夥子,你進來幫一下忙。”
陳明夏走到門口:“幫什麽忙?”
“你朋友的手一直抖,這讓我怎麽紮針?你幫忙按著他的手。”醫生已經在雲予的手腕上捆了皮筋,拍了幾下,白皙皮膚下的青筋格外明顯。
雲予人瘦脂肪少,很好紮針,無奈他害怕得很,本來因發燒而逐漸漲紅的臉又變得蒼白起來,他閉著眼睛,眼睫直顫,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陳明夏觀察片刻,正想抓住雲予在抖的那隻手,雲予放在身旁的另一隻手忽然抬起,一把抓住他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