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城裏富N代x山裏貧困生

本在絮絮叨叨的田世強話音一頓, 看向雲予的臉,卻見雲予臉色相當難看,眉頭幾乎擰成一個川字。

田世強都不知道自己哪句話說錯了, 縮著肩膀, 戰戰兢兢地問了一句:“怎麽了?”

雲予看田世強如此小心翼翼,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 他吸了口氣, 臉色有所好轉, 但語氣依然涼颼颼的:“你昨天還說陳家大兒子是你們村第一個考出去的大學生, 也是你們全村的驕傲,怎麽今天又變了?”

田世強不明所以地抹了把額上的汗, 小心翼翼地說:“沒變啊, 陳大娃是我們村的第一個大學生, 也是我們全村的驕傲,但他的確考上大學後連家都不回了, 每次打電話給他爸媽就是要錢,他們家裏的錢全砸到了他身上,去年他失聯前還騙走了他爸媽所有的積蓄。”

其實田世強不想說這麽多, 陳明春再怎麽不對也到底是梨山村出去的人,丟的都是梨山村的臉, 可剛剛雲予的反應實在把他嚇壞了,他不想在雲予心裏落下不好的印象, 便滔滔不絕地解釋,結果解釋越多說得越多。

直到後麵的幾個村民不斷朝他擠眉弄眼,他才後知後覺自己說得太多, 連忙訕訕閉嘴。

再看雲予,隻見雲予臉色發白, 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什麽,他半天沒有說話。

包括田世強在內的其他人見狀也不敢說話,都眼巴巴地望著雲予。

許久,雲予訥訥地問:“去年失聯?你的意思是陳家大兒子已經失聯了?”

這下不是田世強想說,而是大老板在問。

田世強不得不老實回答:“是啊,他跟他爸媽說要做什麽項目,前期得投不少錢,他爸媽一開始不肯,他就騙,編各種理由騙,還是從他爸媽那裏騙了小十萬塊錢,陳二娃也知道這件事。”

田世強滿臉汗水地指了下開始割麥的陳明夏。

陳明夏背對他們,隻穿了一件白色汗衫,寬闊的背脊肉眼可見,兩條胳膊都被汗水浸濕,他仿佛不知疲憊,彎腰揮著鐮刀,割了一簇又一簇的麥子,把麥子捆好扔到背後的麥堆上。

接著重複之前的動作,像個機器人。

陳明夏動作熟練,一看就是幹慣了農活。

雲予的眉心越皺越深。

田世強還在嘰嘰喳喳地說:“陳二娃為了那件事和陳大娃吵了一架,好像是那天之後,陳大娃就刪了他們的所有聯係方式,人消失了,電話號碼也換了,現在都還沒聯係上。”

雲予的目光凝聚在陳明夏的背影上,問道:“他什麽時候失聯的?”

田世強摳著下巴想了想:“去年四五月份吧。”

雲予沒再吭聲。

撐著遮陽傘的吉東輕喊一聲:“小雲總……”

雲予慢慢回神:“太陽太大了,都先回去休息吧,晚點再去河邊看看。”

田世強感受到了大老板的情緒變化,也不敢多問,和幾個村民一起把雲予送回了陳明夏家。

家裏隻有陳簡雲和陳簡雨姐妹倆在,她們坐在堂屋的門檻前編竹簍,見人進來喊了一聲雲叔叔。

雲予摸出兜裏的大白兔奶糖分給她們,天氣太熱,糖都有些化了,隔著紙捏軟軟的。

但陳簡雨還是開心極了。

其他人都散了,隻有吉東跟著雲予回了屋子。

悶了一個上午的屋子比蒸籠還熱,人剛進去,汗水就跟瀑布似的往下落,雲予讓門敞著,開了風扇,坐到書桌前的木椅子上。

吉東自覺找了張塑料椅子坐下。

雲予從小體虛,不是愛出汗的體質,來到梨山村的第二天,就體驗到了汗如雨下的感覺,他把汗濕的頭發捋到腦後,露出一張精致的臉。

“吉哥,你說這是怎麽回事?”雲予看著桌上的書,眼裏沒有焦距,他表情怔愣,聲音很輕,“我一直在想他是不是出了什麽意外,或者有什麽難言之隱才躲起來不願見我,可連他家裏的人都說他失蹤了。”

而且失蹤的時間一模一樣,都在去年四五月。

回想起那個時候,雲予依然感覺痛苦。

陳明春在他家住了很久,兩人像情侶一樣同居,卻是分房而睡,他和陳明春始終曖昧著,誰也沒有向前邁出一步,他們沒有上床、沒有接吻、甚至連最簡單的擁抱和牽手都沒有,日子過得像兩個搭夥的朋友。

去年四月底,他終於忍受不了那種關係,向陳明春提出了更進一步的要求,誰知陳明春顧左右而無言他,他和陳明春大吵一架,陳明春大晚上溜出去,然後就失蹤了。

雲予一直在找陳明春,從去年找到今年,從a市找到梨山村。

於是他發現,自己在梨山村裏獲取到的信息似乎和陳明春經常說的不一樣。

比如陳明春說家裏偏心老二陳明夏。

比如陳明春說陳明夏好吃懶做、從不幹活、從不下地、隻知道伸手問父母要錢。

再比如陳明春說自己上大學後沒問家裏拿過一分錢。

很多信息顛覆了他的認知。

雲予閉了閉眼,隻覺大腦裏被誰塞了一團毛線,他拚命尋找兩邊線頭,卻把毛線翻得更亂,將他的思緒堵得死死的。

吉東不知道從哪兒拿起一把蒲扇,對著雲予扇風:“小雲總,你覺得陳明春撒謊的可能性大還是田村長和村民們撒謊的可能性大?”

雲予睜開眼睛,他的瞳孔顏色很淺,但眼睫又長又密,很漂亮的一雙眼睛,可惜微微眯著,很痛苦的樣子。

他沒有回答吉東的問題。

吉東也不著急,等了一會兒,慢吞吞地說:“小雲總,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你也不是隻在梨山村住一兩天,不如趁著這個時候好好了解一下大家口中的陳明春,如果他真是田村長口中的那種人,不在了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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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明夏一口氣割了大片的麥子,渾身燒得受不住,還好這個時候陳明冬放完羊過來。

“哥,你去坐著歇會兒吧,後麵的我來。”陳明冬說。

陳明夏還想堅持,但轉念想到要是自己熱中暑了,反而得不償失,便點頭答應了。

“你注意點,別割到手了。”陳明夏把鐮刀往背簍裏一扔,背起背簍坐到田埂上。

他從背簍裏拿出水壺,仰頭咕嚕咕嚕地灌。

遮陽帽隨著他仰頭的動作往後掉到地上,眼前光線驟然變得敞亮,陳明夏被刺得眯起眼睛,正要一口氣把剩下的水灌完,光線冷不丁地暗了下去。

陳明夏看到了一張白皙的臉。

那張臉的主人撐著一把遮陽傘,把傘麵微微傾斜向他,也不說話,就站在他身後俯視著他。

陳明夏:“……”

他噗地一聲,猛地扭頭,把嘴裏的水全吐到地上,隨即捂著嘴巴劇烈咳嗽起來。

雲予隻想跟他打個招呼來著,頓時略顯尷尬,猶豫半天問了一句:“陳明夏,你沒事吧?”

陳明夏好不容易止住咳嗽,他岔開雙腿,把剩下的水倒到汗涔涔的手臂上,頭也沒回地說:“沒事。”

雲予不說話了。

陳明夏把水壺的蓋子合上放進背簍裏,又拽起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臉上的汗,做完這些,餘光看到雲予還在原地站著。

他不得不抬頭看去:“雲老板,你找我有事嗎?”

雲予臉上的尷尬退去,沒什麽表情,看著分外冷淡,他說:“沒什麽事,老是麻煩田村長不好,我自己出來逛逛。”

陳明夏哦了一聲,回頭繼續坐著。

然而過了幾分鍾,雲予還在他身後站著。

陳明夏能感覺到雲予的目光時不時從自己身上掃過,讓他皮癢難耐,宛若有螞蟻在爬一樣。

又堅持了幾分鍾,他沒有堅持下去,再次抬頭問道:“雲老板,站著累,你要不要坐一會兒?”

雲予看了眼陳明夏坐著的田埂,又掃了眼自己的白短袖和灰褲子,搖了搖頭:“不用,謝謝。”

陳明夏也不說話了,索性起身過去和陳明冬一起割麥。

陳明冬戴了一頂草帽,熱得呲牙咧嘴,他朝雲予站著的方向看了好幾眼:“哥,雲叔叔找你幹嘛?”

“不幹嘛。”陳明夏頭也不抬地割麥。

“我看他好像有話要跟你說。”

“少廢話。”陳明夏說,“趕緊幹活,幹完回家。”

陳明冬立馬閉嘴,專心幹活。

兄弟倆幹到太陽西下、晚霞染紅半邊天的時候才停下來,陳明夏轉頭確認,雲予走了,不知道什麽時候走的。

接下來幾天,雲予很忙,陳明夏也忙。

兩人都早出晚歸,一天到頭碰不了麵,再次撞上還是一天晚上,陳明夏上完廁所出來,雲予在外麵等著。

打了聲招呼,雲予進了廁所。

本來陳明夏已經回到堂屋,糾結再三,他轉身去了外麵,來到廁所門外,咳嗽兩聲:“雲老板,需要我等你嗎?”

沒有猶豫的,裏麵回答:“麻煩你了。”

等了十多分鍾,裏麵才響起舀水衝廁所的聲音,門打開後,雲予裹著外套從裏麵出來。

兩人往前院走時,雲予突然問了一句:“我聽你妹妹說你過兩天要去山下的縣城裏,可以載我一程嗎?”

留在梨山村的人多是老人和小孩,也有男人和婦女,數量較少,雖然村裏的人都窮,但還是有些人家買了麵包車和摩托車,隻是都被家裏的年輕人開走了,過年時才開回來,從村口往外走上兩三公裏有條大馬路,一天兩班車,大家要去縣裏就坐那兩趟車。

所以目前村裏除了陳明夏家的驢車外,幾乎沒有其他能用的交通工具。

陳明夏記得雲予團隊來時開的那輛商務車被他們找人拖去縣城修理,現在還沒送過來。

所有思緒在腦海裏閃過隻用了一秒鍾,包括雲予找上他的真正目的。

“可以。”陳明夏知道雲予在找機會向他打聽他哥的事,他隻能裝作什麽都不知道,隨意地問,“雲老板是去山下買東西嗎?是的話我可以幫你帶,不用你辛苦跑一趟。”

“不是。”雲予雙手抱臂,把外套裹得很緊,勒得他的身形更加消瘦,他輕聲說,“我好像生病了,想去縣裏找醫生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