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少爺主子x窮學生傭人

李明讓仿佛沒有察覺到李蘊的異樣情緒,想了想說:“不過我爸在客廳裏看著,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是沒有問題的。”

“……”李蘊莫名有些冷,抱著雙臂打了個哆嗦,“你爸看著?你爸不是……”

死了嗎?

李明讓沒有說話,目光越過李蘊看向他的身後。

李蘊有所察覺,轉身順著李明讓的目光看去。

慘白的白熾燈光下,一張鑲在木框裏的黑白照片端端正正地擺放在一個深色的老舊木櫃上,照片上是一個中年男人的特寫,滄桑的臉上爬滿細紋,嘴角牽起,笑容勉強又靦腆。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自己距離木櫃太近,李蘊竟然感覺照片裏的人在直勾勾地盯著自己。

刹那間,他渾身的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著急忙慌地朝李明讓走去,並一把抱住李明讓的胳膊。

“去裏麵!”

說話的聲音都在抖。

明讓看了他一眼,轉身走進臥室。

臥室和客廳一樣簡陋,好在李明讓是個勤快人,收拾得很幹淨。

但在李蘊看清臥室的陳設後,還是不可避免地陷入沉默。

若非今天親自過來,他都不知道自家後院還有這麽簡陋的地方,說難聽點,這地方連他臥室裏的廁所都比不上。

“林叔沒叫人重修這裏嗎?”李蘊問。

李明讓走到衣櫃前,正在翻找什麽,聞言頭也不回地說:“林叔提過,但我爸拒絕了,我爸原本打算等我高考完後搬走,這裏的屋子也不會留下,應該會鏟平做成綠化。”

“難怪這麽老舊。”

“已經十幾年了。”李明讓終於翻出一件舊衣服,他把舊衣服搭到椅背上,“這兩間屋子和裏麵的家具都是十幾年前的東西了。”

修建時就沒有太細致,又經過十幾二十年的風吹日曬和修修補補,如今這個地方也快用到頭了。

李蘊撇了下嘴,目光落到舊衣服上:“你拿這個幹嘛?”

“給你擦腳。”說話間,李明讓去了衛生間,一陣嘩啦作響的水聲過後,他端了一個綠色水盆出來,裏麵接有半盆子水,還冒著熱氣。

李明讓把水盆放到椅子前,扭頭對李蘊說:“過來洗腳。”

李蘊剛才坐在地上又哭又鬧,就差滾上幾圈,拖鞋蹬掉一隻,腳底也踩髒了。

沒想到李明讓看著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倒是把他丟臉的時候記得這麽清楚。

李蘊心裏生出了幾分微妙的不爽,再想到不久前李明讓那副毫無感情、公事公辦的態度,他頓時來了火氣,沒有聽從安排坐到椅子上,而是幾步上前,一屁股坐在了李明讓睡過的**,不高興地仰頭瞥著李明讓:“怎麽?嫌我腳髒?”

李明讓坦**承認:“對。”

“……”李蘊差點一口血噴出來,又惱又怒的同時,口不擇言,“你憑什麽嫌我腳髒?我還沒嫌你這裏又舊又破,還把我的腳給弄髒了!”

李明讓不說話了,臉上沒什麽表情,站在水盆前,安靜地看著他。

偏偏對方這樣讓李蘊最為惱火,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滋味很不好受。

李蘊在其他人麵前還會稍微裝上一裝,在李明讓這裏就一點都不想裝了,李明讓收了他的錢,也見過他是什麽德性。

“你說話啊,我又沒把你的嘴钜了。”李蘊的胸膛劇烈起伏,火冒三丈地罵道,“要不是我爸媽在家,我才懶得過來,你以為我稀罕留在你這小破屋裏嗎?一屋子的窮酸味,熏得我都不想進來,還有你這張床,我這輩子就沒坐過這麽硬的床,我家的床墊幾十萬一張,你這床給我搭腳都嫌廉價了。”

李蘊跟炮仗似的劈裏啪啦說個沒完,說到後麵,李明讓還沒什麽反應,他自個兒反倒先紅了眼。

就是委屈。

太他媽委屈了。

別人嫌他就算了,李明讓憑什麽嫌他啊?這些天裏,李明讓收了他多少個兩萬轉賬,就算他光腳踩著狗屎來,李明讓也不能嫌他!

結果上床之前讓他先洗腳?

李蘊真的要氣哭了,哪怕他在家裏穿著鞋子上床都沒人敢說他什麽。

李明讓在原地站了半天,看李蘊眼裏的金豆子要掉不掉,又看了眼書桌上的鬧鍾,快淩晨四點了。

他重新端起水盆放到李蘊腳邊,用手試了下水溫,還沒涼。

然後抬起李蘊的一隻腳,脫了拖鞋放進水裏。

頭頂李蘊吸鼻子的聲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帶著濃重鼻音的詫異叫聲:“你在幹嘛?”

“幫你洗腳。”李明讓蹲在水盆的另一端,和李蘊麵對麵,但低著頭專心地把李蘊的另一隻腳也放進水裏。

李蘊活了二十多年,雖然從小到大都被人伺候著,但還是第一次被人伺候到這種程度。

畢竟給人洗腳多少有些傷自尊了,現在又不是什麽封建時代。

他雙手撐在床沿邊上,身體微微前傾。

從他的角度可以看到李明讓烏黑的發頂和挺拔的鼻梁。

李明讓的眼睫很長,下垂著遮擋了那雙深邃的眸子。

李蘊抿了抿唇,一腔怒火仿佛被從天而降的冷水潑熄,僵硬片刻,不適應地動了動腳:“算了,我自己洗。”

李明讓的手掌很大,一隻手正好包住他的一隻腳踝。

他想將腳抽走,卻被李明讓用力抓住。

李明讓用另一隻手捧起水,潑在他的腳上,手指搓著他的腳背。

由於常年幹活的緣故,李明讓的手心和指腹都結了一層很厚的繭子,一雙手甚至比李蘊的腳還粗糙,繭子摩擦李蘊的皮膚,疼得他皺起眉頭。

“你輕點。”李蘊說,“你的繭子磨得我好疼。”

“好。”李明讓放輕手上的力道,過了一會兒,他又開口,說的是剛才的話題,“我家隻有一套床單被褥,如果弄髒了,換起來會很麻煩。”

李蘊愣了一下,反應過來李明讓在解釋剛才的事。

“你家怎麽就一套啊?不至於窮到這種地步吧?”

而且他這些天轉給李明讓的錢加起來有十萬出頭,都可以買幾千幾萬套上好的**四件套了。

李蘊幫他洗好腳,拿來搭在椅背上的舊衣服,擦完一隻腳後,把腳放在他屈起的膝蓋上,又去擦另一隻腳。

“我再過兩三個月就搬走了,東西能用則用,不然到時候拖著一堆行李,行動不便。”

李明讓打算暑假找個包吃包住的地方打工,節省房租,所以不想帶太多東西。

但他沒把這個計劃說出來。

李蘊隻覺驚奇:“你這麽一套還要再用兩三個月?”

李明讓嗯了一聲。

“牛。”李蘊由衷地發出感歎,他臥室的打掃都是阿姨在負責,**四件套每三天一換,不管他睡不睡都換。

他摸了摸身下的床單,其實還挺幹淨,就是被洗得發白了。

李明讓抓起李蘊放在自己膝蓋上的兩隻腳,把李蘊往床裏推了推,然後端起水盆走向衛生間。

等李明讓倒完水洗了手回來,李蘊已經裹進被褥裏,像個粽子,隻露出一顆腦袋。

李蘊的眼睛還是紅的,一眨不眨地望著他,平時用發膠梳成大背頭的黑發淩亂地散著,額前垂了一縷,看著年輕許多。

“那個……”李蘊別扭地說,“之前不好意思了,我不是衝你發脾氣。”

李明讓麵無表情地想,不是發脾氣是什麽?

不過大少爺說什麽就是什麽吧。

“我不知道你家裏隻有一套床單被褥。”李蘊說著就無語了,於是拔高聲調嚷嚷開來,“回頭我給你轉筆錢,你添置幾套**用品,走的時候直接扔了就行,我可不想以後兩三個月來你這兒都隻在這一套上麵做。”

李明讓說:“好。”

“記得買貴的。”

“好。”

“不準把錢昧下自己存起來啊。”

“好。”

李蘊說完就不知道說什麽了,眨了眨眼,繼續望著李明讓。

於是他眼睜睜看著李明讓從書桌的抽屜裏拿出一盒套子和潤滑劑,拆了塑料袋後上床。

淩晨六點,外麵的天空依然黑著,天邊沒有一絲亮起的跡象。

李蘊斷斷續續的哭聲響起。

哪怕李明讓已經沒那麽用力,可李蘊還是哭得停不下來,大顆大顆的淚水珠子從眼角溢出,在他臉上爬過蜿蜒的水痕。

李明讓輕撫著他的背,沉默之中,又想到了那枚胸針。

估計那枚胸針一直卡在李蘊的心尖上,沒拔出來。

李蘊臉上的紅蔓延到了脖頸和胸膛上,在白皙皮膚的襯托下,看著觸目驚心,濃密的眼睫也被淚水打得濕漉漉的。

哭著哭著,他不知道想到什麽,氣惱得一巴掌拍在李明讓的肩膀上。

李明讓有些愣神,伸手去抓李蘊的手。

可李蘊不讓他抓,又是啪啪幾下拍在他的肩膀上,還發泄似的在他背後撓了撓。

“你居然嫌我……”李蘊哭得抽抽,“我長這麽大,第一次被人嫌腳髒……”

李明讓:“……”

哦。

原來卡在李蘊心尖上的不是胸針,而是因被嫌腳髒而傷了的自尊。

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