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夫妻應該同心協力

父女兩人僵持著,屋內的溫度很快降至冰點。沈宗知道沈昱寧的性子,可他怎麽也想不到,是自己的無心之失導致她這麽多年離家裏越來越遠。

聽完沈昱寧這段委屈的話,他沉默了。

沈嶽南原本在餐廳吃飯,聽到外麵爭吵不休,放下筷子就急忙走了出來。

杵著拐杖,他一步一停,看著眼前劍拔虜張的情形,開口打起圓場。

“寧丫頭,這事已經快五年了,過去的事,咱們就放下行不行?”

老人總是執著於讓年輕人往前看,可有時候愛回談過往的也總是他們自己。沈嶽南再怎麽辯解,也隻是在掩飾自己不太磊落的所為。

得知沈昱寧外派達木讚,是他第一個知道的,當初也是沈嶽南屢次阻止她上前線,甚至在暗中動用自己老部下的人脈要他們對她諸多照顧。可以說,沈昱寧這些年遭受的非議,確確實實都是家裏帶來的。

所以沈嶽南這句話非但沒能熄火,反而讓她的怒氣更甚。

“在我這,這事過不去了!”

從前沒能釋懷的事,今後也未必能夠風輕雲淡的揭過去。

這一句話,讓沈宗和沈嶽南徹底停在了原地。

沈昱寧不管不顧繼續開口:“結婚是我自己的主意,不存在顧逢晟什麽事,他是被我拉下水的,你們都沒必要對他有旁的看法。”

說到這,她又停下來,思索片刻後垂下眼眸。

“我在戰場上生了病,調回京平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不告訴家裏是不想看你們擔心,一開始我從沒想過再跟他有什麽,也不想再耽誤任何人,但如今,是他在慢慢治愈我,我也隻有在他麵前,才能短暫放下那些痛苦的記憶。”

她鼓足勇氣,全部都說出來後發現也沒有那麽難,這麽多年她早習慣了一個人抗,不願意讓別人發現自己的脆弱,就連家人也不是可以坦然托付的放心地,沈昱寧一直緊繃繃的將自己束縛在內心的安全區裏。

如今,她在試著將心中的這片廢墟清理。

最後,沈昱寧沒再去看沈宗的眼,留下一句話後就轉身離去。

她說:“爸,夫妻要同心協力,如今顧逢晟需要我,就算顧家是一片荊棘叢,那我也要義無反顧的踏進去。”

她的背影決絕,一點一點離開沈宗的視線,他後知後覺,心中生出猛一陣鈍痛。作為父親,他實在失敗透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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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逢晟趕著見了顧青山最後一麵。

如同那日在醫院裏醫生所說的,他現在不過就是回光返照,人活一世,到了總是有執念,為此執念不惜留著一口氣,不完成不願意閉眼。

顧青山將公司和財產一一交付後,內心的石頭鬆了下來,他借口想回家,其實也就是想讓自己在最後時有個體麵,能夠死在家裏,總比在醫院淒淒涼涼的好。

顧逢晟到之前,他已經在說胡話了,顧若清拉著父親的手一遍遍提醒,好不容易才將最後的理智拉回來,看到顧逢晟時,顧青山總算有了點精神。

他說不出話,就伸手拿出枕頭下麵藏著的一個藏藍色絲絨小盒給他,看著他疑惑的目光,努努嘴示意身旁的顧若清打開。

四四方方沒有花紋的首飾盒被打開,一顆橢圓形切割的紅寶石戒指發散出耀眼奪目的光芒。

顧若清認得這枚戒指,顯然有些吃驚。

迎著顧逢晟同樣不解的目光,她淡淡開口解釋。

“這是你母親的遺物。”

齊惠和顧從當年結婚時,顧從曾重金購得過一枚昂貴的古董戒指,齊惠出自書香世家不喜金銀,結婚後戴得機會不多,這枚戒指一直被收在顧家,而顧從離世後,這枚戒指又被收到了顧青山手裏。

沒什麽特別的意義,隻是因為這原本是顧逢晟母親的東西,他已經囑咐了太多,但最後的最後,還是想再替他多做一點。

顧青山說不出話,隻是情緒有些激動,看著兩人拿出戒指,幾乎是用盡了全部力氣去指向顧逢晟。他想說的話很多,可此時此刻,一個字也是無法吐出了。

“你爺爺應該是想說,把這枚戒指重新交還給你。”

顧若清將戒指放回到盒子裏之後再交到顧逢晟手上,顧青山這時候才露出一個放下心來的笑。

那盒子小巧,放到手心時帶了些重量,顧逢晟感受表麵細膩的紋理,說不清此刻是傷心更多還是感慨更多。

最後他隻能看著顧青山期盼的眼,重重的點了點頭。

得到這句回應,顧青山似乎已經再沒有要說的了,他靜靜感受身體逐漸放空,最後慢慢沒有知覺,心滿意足地閉上了眼。

顧家亂作一團,天空陰沉沉的,中式庭院顯得淒涼蕭肅。

沈昱寧進院時,人們到處忙忙碌碌,院中已經央人掛上了黑色的長紗,目光所至皆為縞素。

聽著主屋內傳來的哭聲,她停下腳步,到底還是來晚了一步。

也顧不上旁人來問自己是誰,加快速度直接衝向屋內。顧家跟顧青山差不多輩分的長輩在幫著穿壽衣,顧逢晟眼中帶淚,自己拿起孝布係在身上。

他甚至還沒反應過來,隻是不得不麵對眼前,顧青山已經在方才去世的事實。

顧家算是大家族,旁支頗多,光是顧青山一輩就有六個兄弟姐妹,京平的葬禮風俗條框很多,顧家作為老牌家族更是有數不清的規矩和忌諱,不論別的,光是吊唁這一項,顧逢晟就要受罪很多,按照京平風俗,他這個長孫要在靈前敬孝,旁人來靈位前吊唁時,他要一個不落的磕頭回禮,更別說除此之外的其他事項。

顧逢晟原本打算給沈昱寧發消息讓她在家裏多待幾天,有人陪著他也放心,但他沒想到,自己不經意間一回頭,會在顧家的院子裏看見她慌忙趕來的身影。

“不是說好等我去接你嗎?”他問她。

“我想陪著你,雖然還沒辦婚禮,顧家的人我也不太認識,但我是你妻子,我要陪在你身邊。”

沈昱寧自動忽略在家裏不太愉快的那一部分,她不太希望在這種時候還讓顧逢晟分心。

“走吧,我和你一起去給爺爺磕頭。”

她甚至等不及顧逢晟回答,便拉住他的手,再不給他一點拒絕的空隙。

他本來也是不願意讓她受累,葬禮要持續很久,沈昱寧的身體也位期間會吃得消,她現在體質本來就纖弱,更操勞不得,如今這麽一個耗費心神的事攤在她麵前,光是想都替她累。

所以顧逢晟打算,隻帶她祭拜過後就找個由頭送她回去。

他更是找了個天衣無縫的借口,以沈昱寧穿白色為由,讓她回家換黑色的喪服再來。

兩人爭執不下時,顧若清正好路過。

“小寧,我帶你去換我的衣服吧。”

她眼底情緒不明,隻有猜不透的冷寂和寒霜,顧逢晟不知道她是何居心,於是下意識將沈昱寧護在身後。

“不礙事,她回去換了再來也趕得及。”

他早早已經體會到這個佛口蛇心的姑姑,且這個人是沈昱寧,他不會讓她犯險。

顧若清看著顧逢晟立即警戒的模樣,突然笑出了聲。

“一件衣服而已,逢晟你有必要這麽防著我嗎,而且馬上要開始了,你跟你媳婦不得一起敬孝?”

她從前一直覺得顧逢晟聰明,每次都能輕而易舉逃出她的圈套並且神不知鬼不覺,可現在看來,她似乎一直沒找準一個可以一舉命定的之死軟肋。

是人哪有沒有缺點的呢?

從前她一直失手,是因為一直沒找對。

如今,顧若清看著顧逢晟緊張兮兮的神情,心中總算舒下一口氣。她苦心孤詣經營多年的一盤棋,如今隻差一個關鍵點便能開局了。

沈昱寧看了眼時間,發現是不太夠用,隻是一件黑色的喪服而已,穿誰的都是一樣,更何況,她也不能讓顧逢晟在今天這樣的場景上跟顧若清發生齟齬,所以她很快答應下來。

看著顧逢晟關切的眼,她又柔聲安撫。

“姑姑是好意,我換了衣服就過來,你先去靈堂吧。”

顧逢晟點點頭,最後不放心的在她耳邊囑咐了一句,這才依依不舍的看著沈昱寧跟著顧若清離開。

兩人進到二樓臥室,顧若清推開衣櫥仔細選衣服,沈昱寧在身後無言時,她拿出一件純黑色的連衣裙遞給她時突然開口。

“你比我想象中還要勇敢啊,當年逢晟替你擋酒,他是不是也沒想到你們兩個會有這麽一天?”

房間內隻有她們兩個人,顧若清索性也不再偽裝,她看著沈昱寧,突然笑了笑。

“你說,你跟這麽一個即將成為棄子的人結婚,是不是太對不起你沈家獨女的身份了?老爺子偏愛逢晟,但他是老糊塗了,忘了一個掌權人最重要的是無心無情,你看顧逢晟現在這個樣子,你覺得他能服眾嗎?”

沈昱寧自顧自看著連衣裙的尺寸和款式,不太想理會她這幾句風言風語,她何其聰明,又怎麽不知道顧若清從一開始就不是真心實意想要幫她找衣服,不過是找個機會使勁冷嘲熱諷,好讓她知難而退。

她選定好攤在眼前的幾件裙子,勾唇笑了笑。

“您不了解別人,還不了解我嗎?我這個人胡鬧慣了,沒準真會為了顧逢晟再跟你們這些人大拚一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