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故人來
父親還未定罪就已身死,霍雲昇對自己千裏追殺,平城薛家親兵盡數被屠,薛淩都不知要如何講起。
安城一事更是讓她徹底明白,樁樁件件,魏塱一定參與其中。既如此,哪有什麽清白可言。
便是有那沉冤一日,不過也是天子權衡利弊,做給天下人看的罷了,而且一定把自己摘的幹幹淨淨。
憑什麽,憑什麽她就要要被人玩弄於掌股之上?
蘇凔不知道剛見麵還十分明媚的姑娘,怎麽就突然換了麵孔,小心翼翼道:“還未謝過齊三小姐救命之恩,不知道齊三小姐有何打算?”
“救你的不是什麽齊三小姐,我姓薛,你父親對我的恩,我還清了,宋將軍並非因我阿爹而死,你要討個所謂清白,不用帶上我薛家。誰拿走我的什麽東西,不是還回來就可以了事,何況他還不起。”
薛淩端起茶碗一飲而盡,她不喜現在的蘇凔,覺得文人愚忠,不想多做糾纏,正要走,簷下出來個人對蘇凔道:“少爺,都收拾好了,先生過來直接住下即可。”
“妹妹……妹妹”。有少年局促的叫著,而後是大火騰空而起,從那個偏僻漁村,燒到這錦繡蘇府。
“有勞阿牛哥了,這是齊府三小姐”。蘇凔頷了一下首,又對薛淩道:“這是我在老家學堂認識的阿牛哥,他家逢橫禍,孤身一人。剛好我需要個照應,就一起來京了,看看能不能闖出個什麽名堂。”
家逢橫禍,孤身一人。薛淩強行把那點驚慌壓下去。她一眼認出這正是幾年前把她從水裏撈起來的李阿牛,隻是,水裏撈出來的東西竟帶著火種,燒光了少年父母親朋。
李阿牛並未認出薛淩,一是知道了些規矩,草民不能直視這些官家小姐。二是那時薛淩也還年幼,又狼狽不堪,不是今日長開了的富貴模樣。隻恭恭敬敬道:“小姐好。”
“阿牛…哥”。薛淩壓了一下嗓子道,打消要走的心思。這蘇凔怎麽會跟李阿牛遇到一起?
若有什麽愧,就是那條江,一直橫在心裏過不去啊!
李阿牛沒看出氣氛有什麽異常,道:“少爺沒別的事兒,我就先退了”。
“阿牛哥自行去就是了。”
婢女送來兩盞燕窩,仍是惦記著薛淩不喜甜,碗裏隻放了半枚蜜棗調味。薛淩拿起勺子攪動著碗裏湯水。一邊攪一邊想:李阿牛竟還活著,當日他去了哪,他又不會武,怎麽能躲得開霍家的人。他知不知道,這一切就是因為他好心撈了個人。
蘇凔看薛淩舉止怪異,道:“可是不喜這個。”
薛淩回了回神,說不喜也沒能不喜到哪兒去,畢竟這是好東西。說喜也就罷了,平城哪來的這玩意,有也是薛璃的。又覺得剛剛自己話重了些,笑笑道:“我不太喜甜食。你既有意為官,那我在此先祝金榜題名了。”
蘇凔看了薛淩片刻,笑出了聲,這個姑娘一刻三變,分不清哪個才是真的她。就如同當年初見,本以為救走自己的是個蓋世大俠,誰知一頭青絲泄下來,成了朵沾雨芙蓉。
薛淩道:“你笑什麽。”
“我笑三小姐言語舉止皆與其他女子不同,讓人忍俊不禁。既然三小姐與在下所謀不同,恕蘇某冒昧,小姐所求何事?”
十七八的少年已經有了君子之風,青澀仍難掩其冠玉麵容,這般坐著溫言細語的問薛淩,畫風看著雅的很。
偏薛淩一陣毛骨悚然,她本就與這等書生接觸的少,這種之乎者也的口吻更是讓人聯想到小時那個糟老頭子。又覺得蘇凔笑的詭異,一時惡趣味起,幹脆招了招手示意蘇凔附耳過來。
蘇凔不解,又帶著點男女授受不親的忌諱,遲疑了一下,還是十分乖覺的拂了衣衫把頭湊過來。
薛淩在蘇凔耳邊吹了一口氣,才緩緩道:“我想刨了魏塱祖墳。”
而後不顧蘇凔作何反應,一甩袖子自己走了。這蘇府,她比齊府還熟,就吃頓便飯,緩緩剛剛見到李阿牛的心情。
一切自有定數,多想無益,總不過兵來將擋。
她補給李阿牛,天下之大,他要什麽,她就補什麽。
戲弄了一把蘇凔,薛淩覺得心情大好,完全沒有想過,自己覺得魏塱還不起自己,憑什麽自己就還的清李阿牛。那個少年,也是丟了所有。
蘇凔跌坐在凳子上,他已知男女之事,隻明白薛淩怕是薛弋寒做兒子養大的,才不做過多大防。剛剛薛淩舉止出格不說,說的話更是天下之大不韙。
口吻聽起來倒像是句小女兒戲言。可魏塱,是天子名諱啊!
其實薛淩此刻當真是句戲言,心頭憤恨雖多,總還沒到毀天滅地的程度。這話不過幼時習慣使然罷了。薛弋寒自是剛正熱血,可下麵的人口無遮攔慣了,隻知行軍打仗,談及皇帝,遠不如對薛弋寒恭敬。她日夜跟著廝混,唇齒間惡習沾染的多,又拿蘇凔當半個熟人,完全不知在文人眼裏,忠君體國四字是何等大事,說也說不得。
蘇府園子裏牽紅掛綠的過著節日,臘梅也開了個遍。放空了心思,還著實好看。怎麽自己院兒裏就幾株光禿禿的樹了,好歹自己也是個小姐啊,齊府真是寒酸的很,薛淩攀著花枝胡天胡地的想。
撇去一身醃臢事,她,本還是十七歲的女兒家,正是喜珠玉,愛美景的好年華。
隻是,撇不下去,才駐足了片刻,蘇夫人就扭了腰肢走到薛淩一側,捏了枝梅條在手裏道:“落兒這麽快就聊完了。可還滿意。”
厭煩的緊,如今她薛淩已經不是蘇府的狗了,蘇夫人還這般矯揉相,做給誰看?實在是厭煩,毫不掩飾道:“不滿意,百無一用,是書生。”
“哈哈哈,落兒變了,可是身份不同,這處事都不同了,是個嬌蠻的小姐呢”!蘇夫人將軟嫩的梅條在手上繞了一圈,笑道:“我也更喜歡落兒些。可惜啊,落兒站不到金鑾殿上去,不然散盡家財也值得。”
世人皆知女子不可為官,蘇夫人這般諷刺,薛淩也不示弱,道:“可惜,蘇遠蘅也站不到金鑾殿,不然何須你蘇夫人散盡家財?”
女子是不可為官,商人亦不可入仕。果然蘇夫人變了臉色,嘴角**了好幾下才低聲惡語道:“薛淩,你不過一條喪家之犬,包括另一個,我動動嘴皮子,你倆都要死。”
“我不會,蘇夫人。不如你再多叫幾聲薛淩來聽,叫的好聽些。不用我動嘴皮子,這一院兒都要死我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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