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考驗(1) 補昨天兩更
第二天齊懷瑾到安王府的時候, 被齊觀南狠狠揍了一頓。
他嚇得滿屋子亂跑,連鞋子也跑掉了,連連大喊,“皇叔, 我知道錯了, 我真知道錯了!”
他以為皇叔手眼通天, 知曉他昨天進側室屋子裏麵的事情了。
到底是嬌貴養出來的儲君之身,哪裏禁得住這般跑, 齊觀南氣都不喘一聲, 他已經癱在地上起不來,最後沒辦法了, 嗚嗚嗚的抱住皇叔的腿哭,“我真知道錯了,我以後不會再被她們騙得進屋子的。”
齊觀南本來是為夢裏的“他”跟懷瑾生氣,聞言手一緊, 便知曉他的意思是什麽, 一巴掌又打了下去,正好打在了臉上。
齊懷瑾嗷嗷的叫喚,但也自知理虧不敢動彈, 任由皇叔打,隻該辯解的時候還是要辯解的,哭著道:“我知道皇叔心疼阿蘿,是為阿蘿出氣, 但昨日她們騙我病了, 我念在皇祖母剛送她們過來不能出事的份上才過去看看, 但我真的什麽也沒有幹啊。”
他還是個清白之身了, 他也想留第一次給阿蘿的。
齊觀南氣笑了, 更加慶幸自己知道心意的那一刻起沒有遲疑過,若是他遲疑去奪阿蘿而成全懷瑾,這才是對她最大的辱沒。
他重重一巴掌打在齊懷瑾的臉上,“也不用回宮去了,在我這裏好好反省吧。”
他恨恨道:“我待會進宮要問問皇兄,好好的儲君為什麽能養成這個樣子!”
齊懷瑾聞言,也不哭了,也不鬧了,正經事上還是要正經一點的,於是悶悶的扒著皇叔的褲腿,“可我真的隻是害怕,皇祖母對小五越來越好了,小五聰慧,讀書也比我好,外祖父還是李相——我什麽都沒有,便害怕失去。皇叔,你會永遠站在我這一邊嗎?”
他委屈道:“父皇沒有想過換太子,但小五也是他的兒子。”
現在沒有,以後呢?
身處皇宮之中,他也是身不由己的。
齊觀南便眯起眼睛看他,“懷瑾,若是折家馮家不是如今這般的模樣,若是她的家世不足以匹配你的太子妃之位,難道你就要讓她為妾嗎?”
齊懷瑾震驚的抬起頭,然後眼神閃了閃,又迅速垂眸。但齊觀南已經看見了,狠狠抬起手,又是一巴掌抽在他的臉上,這下子,連嘴角都打出血來了。但齊懷瑾也不惱,他知道皇叔是為他好。
皇叔肯打他,訓他,正是心裏有他。他紅了眼睛,卻也不敢哭,隻繼而悶悶的道:“我愛慕阿蘿的……但若她一無所有,我也無法越過所有給她正妻之位。皇叔,我是太子啊。”
“身處這個位置,很多事情,我根本沒有辦法。一味的說愛……才是枉然吧。”
他迷茫得很,“我不明白您為什麽因為這件事情一直訓我。但我真的不願意失去阿蘿。折家和馮家也好得很,不會出現皇叔嘴裏的假如。”
齊觀南便打都懶得打了。
他邁開腿,轉身而去:“隨你。”
真是個貪得無厭的小兔崽子。既要阿蘿與別的女子不同,好讓他在被權圍繞的人生裏出現一絲曙光,又要讓阿蘿跟別的女子一樣,好讓他享受權之一字。
既要又要,永遠都在想自己如何——怪不得也會朝“他”下殺手。
他閉上眼睛,隻要一想到夢裏“他”露出來的悲涼之意,便覺得渾身不適。
他離開之後,齊懷瑾就吃痛的摸了摸臉,湊到旁邊清澈見底的池子裏麵照了照,發現皇叔打得很是對稱,兩邊臉腫得像豬頭肉一般了。伺候他的貼身太監吳德海哭得老淚縱橫,叫人取來膏藥為他敷,但太子想了想,卻擺擺手,道:“你去折國公府告訴阿蘿我來了安王府裏,讓她快快來一趟。”
吳德海哎了一聲,親自去了。他去的時候,折皦玉正在院子裏糾結到底要不要去安王府裏。
她拿了一朵花,一點點扯花瓣,“去——不去——去——不去——”
哎,她還挺想看見殿下的,但是她大了,殿下也老了……呸,是也大了。
懷瑾誤她!
正在煩惱,便聽春草帶著吳德海進來了。幾人再是熟悉不過,也沒好什麽講究,吳德海便見了她就跪下,眼睛都是紅的,“阿蘿姑娘,太子殿下去了安王府裏,請您也過去。”
折皦玉不太願意去。她還沒有想清楚如何麵對殿下。
吳德海見她臉色猶豫,不免又想起了太子臉上的傷,沒忍住眼淚,瞬間就下來了。
折皦玉一眼便瞧見了,趕緊過去扶起他,“吳公公,是不是懷瑾罵你了?你別傷心,他就是那個脾氣。”
吳德海心裏慰貼,果然阿蘿姑娘最是心疼太子殿下。
他也不敢說太子被安王打了,到底是折國公府,阿蘿姑娘又是個直性子,藏不住事情,他怕一不小心會出麻煩。便道:“您過去瞧瞧吧。”
折皦玉以為太子發脾氣,便還是猶豫道:“在安王府裏,自有殿下管束……”
可就是安王爺打的!
吳德海著急,隻好拉著她去一邊小聲道:“是安王爺將太子殿下打了——噓——阿蘿姑娘,可不能說出來。”
折皦玉差點驚訝大叫,而後就不得不去一趟了。
她騎著馬緊趕慢趕的往安王府裏去,等到了一瞧,頓時就心疼起來。
“怎麽就打得這般狠——擦過藥了嗎!”
齊懷瑾裝可憐求同情,“還沒擦,但也不痛的,隻是腫了,我不好見人,便想見見你。”
折皦玉歎息,“懷瑾啊,你到底做了什麽事情惹殿下生氣,才叫他下了這般重的手。”
吳德海在一邊聽著,很是不樂意。他們殿下好歹是東宮儲君,即便是做了什麽錯事,也不該下此重手。誰知齊懷瑾卻很是認同的附和了一聲,“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情,皇叔打我也是應當的。”
折皦玉就一臉:你看吧你看吧,我就猜中了的神情。殿下對她最好啦。
她好奇,“你做了什麽對不起我的事情啊?”
齊懷瑾慚愧心虛的道:“皇祖母給了我四個妾室,我收在了東宮。”
折皦玉的嘴巴越張越大,齊懷瑾馬上道:“可是阿蘿,我沒有碰她們的,我隻是給了她們一個住處。”
折皦玉想了想,靜靜的道:“然後呢?”
光是這樣的話,殿下也不會打的。
太子努力抬起自己的臉好博得同情,“然後……昨天她們裝病,我怕她們出事惹得皇祖母不高興,就去了一次,但也隻是看了看。皇叔便知曉了,今日我來,皇叔已經打了我一頓。”
他說,“阿蘿,我以後不會上當了,你原諒我吧。”
折皦玉卻徹底鬆了一口氣。她說,“懷瑾,殿下都看不下去了,你定然是大錯特錯的。你都有四個妾室了,已經背叛了我們當初說好的事情,既然如此,你還是娶別人吧。”
齊懷瑾本想裝可憐逃過此劫,趁熱打鐵讓阿蘿知曉皇祖母送妾的事情,誰知道弄巧成拙變成這樣,他馬上大聲拒絕,“我不要!我就要娶你。我沒有碰她們!我隻是給了她們一個院子而已!如果你不喜歡的話,我以後一個也不碰!”
折皦玉就好氣哦,“但你已經背叛我了啊。”
齊懷瑾氣得臉都紅了,“我沒有背叛你!我如果背叛你的話,我已經碰她們了!”
折皦玉就道:“話不是這麽說的,我也沒說你碰了她們你就不好,隻是我們兩個不合適罷了。”
她安慰道:“懷瑾,你跟我在一塊的時間太長了,所以才會不願意娶別人。可等你跟別的姑娘在一塊了,就會忘記我。”
她心裏也有些不好受,“一時半會要舍棄你,我也有點難過。不過咱們兩互相安慰安慰,也不要緊的,人生還長呢,我也會碰見一心一意待我的男人。”
齊懷瑾:“……”
他要開始撒潑了!
他甚至馬上狐疑:“阿蘿,你是不是真喜歡上了那個傅十一郎?”
折皦玉擺擺手,“怎麽可能呢,我不喜歡他那樣的。他心思太深了,我都看不透,你總說他喜歡我,但我也沒覺得呀,況且我喜歡簡單一點的,對他沒興趣的。”
懷瑾的心思就挺簡單的。但隨著年歲越來越大,他也慢慢的變成了有城府的樣子。
真遺憾啊。
齊懷瑾馬上就看懂了她臉上的遺憾,當然也知道她的決絕!他氣惱道:“可是皇叔也有城府啊,我是按著皇叔的樣子長的,你怎麽不說皇叔呢!你不是最喜歡皇叔那樣的嗎!”
折皦玉不滿他胡攪蠻纏:“殿下那叫君子之風,有容乃大。”
殿下怎麽能一樣呢?他用兩輩子證明他的高大!他上輩子護住了整個蜀州,這輩子又護住了整個大黎,他是最功德無量的人了。
殿下是要打仗的,有點城府怎麽了?沒有城府怎麽打仗?怎麽護住大黎?
他的城府跟懷瑾的根本不一樣。
跟殿下比起來,懷瑾實在是太嫩太小家子氣。
她嘀咕了一句:“你長得還沒殿下高呢!你怎麽能跟殿下長一樣嘛。”
齊懷瑾:“……我聽見了!阿蘿!你好過分!”
他指控道:“你就是偏心皇叔!你從小就偏心皇叔!”
他還記著呢。
“你有了鬆子第一個給皇叔吃,你種了花第一個給皇叔看,就連送蓮春也是給皇叔種的,根本不是給父皇!”
“我宮裏的紫藤蘿花也是我求你種的,還有能求姻緣的海棠樹——都是我求你種的,你從來沒有主動為我種過花,你前些日子還給皇叔種了一盆浮香!皇叔沒回來,你就跑了兩三天!”
他越說越委屈,“阿蘿,你根本不在意我,你隻在意皇叔。”
折皦玉仔細想了想,“好像是哦——”
懷瑾這樣一說,她確實對殿下尤其的好,對懷瑾就沒有那麽好了。
齊懷瑾連連點頭,“阿蘿,你都不對我好的。”
折皦玉有點愧疚了,好像真是這麽回事。她對懷瑾確實比不過對殿下。
但是殿下不一樣啊。他們都認識兩輩子了。殿下上輩子對她太好了,她得回報殿下的。
她就歎息,“那我以後對你好一點吧?”
齊懷瑾點頭:“好啊。”
剛要再哄一哄阿蘿,便見皇叔已經站在了旁邊,眼神冷冽。他頭皮發麻,正要心虛叫阿蘿一塊走,便聽皇叔道:“阿蘿。”
折皦玉立馬起身過去了。齊懷瑾氣急:你怎麽那麽聽話!
齊觀南示意阿蘿站到他的身後去,而後對著齊懷瑾道:“要麽,你回去將那幾個妾室送回皇太後那裏,要麽……就娶王家的女兒為太子妃吧,也算是你求仁得仁。”
齊懷瑾蹭的一下就站了起來,“我不要!”
齊觀南卻不理他,隻看向阿蘿,“他這般的性子,已經是配不上你了,阿蘿,你回家去告訴你的父母,這門婚事作罷。”
折皦玉哦哦點頭,跟齊懷瑾道了一句我回家了便轉身而去,直到上了馬車才後知後覺的發現懷瑾竟然在裝可憐博同情讓她心軟!
雖然她也不可能再答應懷瑾有妾室還嫁給他,但還是好氣哦!
等她走了之後,齊觀南才對著心裏已然不平的吳德海道:“給太子殿下戴上帷帽,我親自帶他進宮。”
既想要阿蘿,又想要權勢,舍不得一分一厘,不是男人所為。前瞻後顧,四處討好,自怨自艾,沒有擔當,更不是儲君所為。
他今日定要好好管管懷瑾。
……
進宮的時候,還碰見了五皇子。他今年才七歲多,但已經很是穩重了。
見了齊懷瑾和齊觀南,恭恭敬敬的行禮,而後問:“皇兄何故戴紗帽?”
齊懷瑾在外人麵前也是穩重的,忍著心裏的怒氣回道:“摔了一跤,臉破了皮。”
五皇子才不信。他本是要回李貴妃的宮殿去,聞言很想去探探真相,“皇叔和皇兄如今往哪裏去?我正要去父皇那裏。”
齊觀南便拍拍他的肩膀,“我們正也要去找陛下,隻是有些事情要說。懷憫,你先去你母妃宮裏吧。”
五皇子名為懷憫。
齊懷憫就遺憾的點了點頭,並不多問,直接告辭走了。齊觀南瞧了他一眼,道:“懷憫確實比你聰慧。”
齊懷瑾就又委屈上了,“所以我才擔心嘛。”
他有時候心裏還會生出些怨恨之情來。
如果當初父皇身體沒有這樣好,如果父皇隻有他一個兒子,其實一切都會不一樣。
他不會這樣戰戰兢兢,也不會想著多求幾個嶽家了。
他和阿蘿一定會更好的。
想到這裏他哀求道:“皇叔,就讓我娶阿蘿吧。”
齊觀南搖頭,“懷瑾,你並不是那麽愛阿蘿,你愛的是你自己。”
他歎息,“但凡你堅定一點,在方才阿蘿離開的時候追出去,我也不會如此失望。”
齊懷瑾不懂,“我不追出去隻是因為你不準。”
齊觀南:“是……那你為什麽要因為我不準就不追了呢?”
他看著眼前這個十五歲了依舊還跟個孩子一樣的儲君,突然就明白了為什麽上輩子的懷瑾會讓人來殺他了。
懷瑾,其實本性自私。
之前沒有挫折的時候看著還好,一旦有了讓他抉擇的東西,阻礙他道路的人,便會露出馬腳。
對“他”是,對阿蘿也是,以後也會如此對他嗎?
他頭疼的揉了揉眼睛,將人拎到皇帝麵前,道:“皇兄,這八年裏你怎麽教他的,如何就成了這個性子。”
皇帝陛下正在吃藥,聞言一口悶下,趕緊解釋,“我也是好好教的呀,半點沒偷懶的。”
又看了看兒子,“還帶著紗帽做什麽?”
齊觀南:“我打了他兩巴掌。”
皇帝陛下就鬆了口氣,“也好,你打他吧,他就聽你的話,最近做的事情也越來越讓人生氣了。”
齊觀南抬眸,“皇兄知道?”
皇帝點頭,“又不是什麽秘密,他自己藏著掖著不敢讓阿蘿知道罷了。”
然後歎息,“如今阿蘿知道了?是不是不願意嫁給他了?”
他擺擺手,“也好,挺好的。”
齊懷瑾本來還寄希望在父皇身上,誰知道他既然說也好!
他一把扯下紗帽,“父皇!你怎麽也這樣!”
皇帝卻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他笑得前俯後仰,“觀南啊,辛苦你了,還打得很是對稱。”
齊懷瑾不滿,嘀咕了一句:“您還是別笑了,沒聽皇叔責問你怎麽教我的嗎?”
皇帝卻嘖了一句,“你倒是還敢問我。”
他轉頭對齊觀南道:“我可以對天發誓,你不在的八年內教養他毫不留有餘地。該教的都教了,他也都學會了,性子雖然比不過你我,但是咱以時日放到朝堂上去磨礪磨礪,也算是一塊美玉。”
“直到他越來越大,快要說太子妃的時候,終於察覺出來一些不對勁。”
皇帝也挺愁的,“這孩子性格竟然還挺多疑,竟然在阿蘿這裏也琢磨起了權衡利弊,還懷疑我以後也會拋棄他,當然了,他的優柔寡斷和自私也出來了。”
齊懷瑾越聽越心裏不舒服,卻又不能反駁,因為父皇說的他確實都做了。
皇帝就道:“所以我就隨他去了,正好阿蘿提出不願意那麽快定下來,我就存著磨礪磨礪他的想法,沒再插手此事。”
如今,看來已經出了結果。
短短幾句話裏麵,齊懷瑾聽出了一身汗,而後頹然的坐在地上,“所以——父皇是在考驗我嗎?我的考驗失敗了嗎?”
皇帝:“這不是我對你的考驗,這是你自己的考驗。”
他端起一杯茶抿了一口,“年少之時,十五六歲,正是半懂不懂的時候。你從小長在大家的寵溺之中,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本該果決,囂張,可你唯唯諾諾,走一步看三步,這才弄丟了你第一件珍寶——阿蘿。”
“我認由你自己考驗,也是想趁此機會告訴你,往後餘生,這樣的考驗多的是,你走錯一步,便會失去更多的珍寶。”
齊懷瑾怔怔出神,好一會兒才道:“所以,我失去阿蘿了嗎?”
齊觀南:“你已經選擇了不是嗎?”
他敲敲桌子:“從你父皇答應阿蘿不那麽快嫁給你開始,從你父皇允許王李明三家跟阿蘿爭太子妃開始,這場考驗就已經開始了。”
“如果你足夠清醒,就不會想著既要阿蘿為正妻,又要明家女兒為側妃,你是不是還想著要王李兩家的女兒也做你的側妃?”
“你貪念太多,又看不清這步棋,所以才落得這樣的地步。”
皇帝陛下連連點頭,“我就是這個意思。好在你還年輕,足夠有時間去記住這個錯處,然後改正。”
越是痛,越是警醒,越是求而不得,以後才不敢猶豫懦弱。以年少最美好的阿蘿去換取他堅韌的性子,這就是他給兒子上的第一堂課。
齊觀南便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而後突然就看了他家皇兄一眼。
“懷瑾的課是阿蘿……那我的課呢?”
他問,“皇兄可曾給我上過課?”
皇帝陛下就心虛的低下了頭。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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