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殿下! 一更

折皦玉坐在地上仰起頭, 懷裏還抱著大大的花瓶。花枝簇簇盛開在她的懷裏,延展在她的臉龐,脖頸,和著她繡滿紫藤蘿花的衣裳齊齊露在齊觀南的眸子裏。而後, 他瞧見阿蘿眯起了眼睛, 彎起了嘴角, 情不自禁的抬起那隻方才去摸頭上桃花的手,瞬間就扯住了他的袖子。

齊觀南悶笑起來。他今日穿的是鎧甲, 哪裏有袖子給她扯, 便隻能扯住一點護腕下的邊角料。

折皦玉激動的喊了一句,“殿下!”

這一激動, 便有些坐姿不穩。她方才從始至終都是坐在地上仰著頭,往後傾倒著身子,本就有些僵硬,這會兒搖搖欲墜, 齊觀南見了, 便往前一步,將被她扯住袖子的手一反,正好護住她的腦袋, 而後將腿抵在她的背上,彎下腰,從她的懷裏將花瓶拎起來放在一邊。

“阿蘿,還是這般毛毛躁躁的。”

折皦玉好高興啊, 被說了也不生氣, 她站起來, 頭正好在殿下的肩膀處, 還需要仰著頭, 她眉眼帶笑,“殿下,你回來啦。”

她說,“我等了你好久——你要不要去看看我為你種的花?”

她心心念念,念念想想了七八年的事情就是讓殿下看見她的花。

她種了好多年。

想到這裏,還有些委屈,“你怎麽黃昏回來了呢?清晨的花最漂亮了。”

齊觀南笑出了聲。

他將頭盔摘下捧在手裏,“阿蘿,你長大了。”

話剛說完,齊懷瑾就醒了。他懵懵的看著突然冒出來的皇叔,而後啊啊啊啊啊的站起來,一個猛撲就撲進了皇叔的懷裏。

“皇叔!你回來了!嗚嗚嗚,我好想你啊,你不在他們都欺負我!”

齊觀南一隻手將他推開,笑著道:“懷瑾,你也長大了。”

齊懷瑾激動之餘,馬上扯著阿蘿的衣裳道:“皇叔,快看,這是阿蘿專門為了接你做的衣裳,我來王府也是為了給你布置屋子——皇叔,我和阿蘿好想你的。隻有我和阿蘿真的想皇叔!”

他要邀功!他要讓皇叔知道,整個曲陵城裏麵隻有他跟阿蘿兩個人是最掛念皇叔的。

齊觀南卻看向了阿蘿。

從方才回來看她的第一眼,他便發覺了,小姑娘的衣裳上全是紫藤蘿花。她的臉龐昳麗,配紫藤蘿倒是很好看。

他挪開目光,又看向齊懷瑾。

而後就想到了自己的夢境。

夢境其實在他離開京都的那一年裏就沒有再做了。他有時候想,是不是他離開了曲陵,又或者說,離開了阿蘿的緣故。但確實是沒有再做夢了。不過他這八年裏把所有的夢境都翻來翻去的想了又想,發現夢境裏的“他”應當跟懷瑾是對立的。

甚至他的死都可能是懷瑾所為。

這八年裏,隻要一想到這個可能,他便拚了命的驅逐賊寇,勢必要讓這輩子跟上輩子不一樣。

他和懷瑾,其實沒什麽可爭的。唯一可爭的是權。上輩子他去了蜀州,皇兄也去世了,懷瑾身邊的是太後,太後是什麽人他最是知曉,於是懷瑾在她的挑唆下跟自己為敵,甚至是逼殺自己,也沒有什麽不可能的。

那這輩子呢?

他看了眼依舊想趴在他懷裏求抱抱的懷瑾歎了口氣。

應當危險不大,成材都需要再教導教導。

齊觀南就又看向阿蘿。阿蘿雙眸清澈,正睜得大大的看他。他就笑起來,心道:阿蘿倒是跟夢裏依舊一樣,還是一副天真的模樣。

夢裏的“他”總是用一種別樣的目光看阿蘿,他雖然不能很清楚的具體分辨出那是什麽目光,但是根據夢境大概也能猜測得出,阿蘿是他最後堅守的世道。

他在注視著自己的世道。又或者說,自己的神。

他想了八年,總算是想明白了。阿蘿是“他”自己養出來的神,所以“他”看阿蘿的時候,與看其他人截然不同。就是她摔一跤,“他”都要擔心半天。

有時候想“他”的神情想得久了,他也會想,阿蘿如今在曲陵怎麽樣了呢?是否與夢境中一般,是否還是“他”養出來的那般?

想著想著,就會給她寫信,問她做了什麽,讀書讀到了哪裏,喜歡什麽樣的首飾,珍寶——他要是殺到敵寇的城池裏麵有,便給她搶了來。

天上的好東西,地上的奇珍異寶,隻要她想,他都可以為她搶來。

以慰她的喜好,以慰“他”的心。

他要是歡喜的。

他不常說話,與人交情淺薄,但跟阿蘿是推心置腹的。他想到這裏就笑——他和阿蘿來往書信推心置腹,主要是阿蘿實誠,是真的什麽事情都跟他說。

他笑起來,想起阿蘿信裏說的,道:“你不喜歡弟弟妹妹嗎?我一回來你就開始進讒言了?”

齊懷瑾心酸,“我確實不喜歡他們,他們都欺負我。我隻有皇叔了,皇叔千萬要保護我。”

折皦玉就小聲道:“殿下你瞧,堂堂太子,總是這樣撒嬌。”

齊懷瑾:“我在別人那裏就不撒嬌啊!我隻在你和皇叔麵前撒嬌!如今父皇麵前我也不敢自在了。”

這就是獨子和其中一個兒子的區別了,這就是他母族沒有權勢,王李兩家不把他放在眼裏的區別了。

但他知道,父皇一定會把皇位給自己的。

哼!他不擔心父皇,他隻擔心小五會跟他爭太子之位。

要是皇叔幫他,站在他這邊,還一直掌控著大軍,即便是王李兩家也要看看勢頭的。

他就要嘰嘰歪歪告狀了。齊觀南還有事情去皇宮裏,他止住這個碎嘴子,“等我有空閑的時候再說吧,此刻我要進宮。”

折皦玉一直都是站在殿下這邊的,“那你就不要說啦,殿下的事情是大事。”

齊懷瑾:“我跟皇叔一塊回宮吧,左右你已經回來了,我也就不布置了。”

齊觀南:“也好,那就一塊進去。”

他說到這裏頓了頓,“阿蘿,明日清晨我就回來看你種的花。我剛剛看了一路,很好看。”

這比折皦玉吃了蜜還高興。

等兩人走了,她馬上就回家去把事情告訴了她娘,“阿爹呢?殿下能提前回來,阿兄阿姐會不會也提前回了啊?”

馮氏道:“還沒回來。”

而後皺眉道:“是出了什麽事情嗎?安王爺怎麽會突然回來。”

又說,“你阿兄阿姐又不是跟安王一塊回的,還要幾個月才能回來——所以他們就是飛也飛不回的。”

折皦玉失望的哦了一句,而後轉動腦袋四處看看,“琬玉呢?”

馮氏一頓,“在你祖母那裏呢。”

她小聲說,“十一郎和十三娘也在。他們三個關係好,估計要說一會子話。”

折皦玉:“那我去找她,順便拜見祖母。”

馮氏沒攔著,“去吧,安王爺一回來,你怕是以後出去得勤,你祖母那裏也去不了。”

她盤算著,“今日去一次,後麵過三日再去一次便行了。”

折皦玉捂住嘴巴笑起來,“阿娘,別讓外人聽見!”

她趁著天還沒有完全黑去見了折老夫人。這麽多年了,兩人對彼此的意見也是心知肚明的,隻到底是一家子,所以麵上沒有什麽差錯。

折皦玉跪著行禮,折老夫人撇嘴不叫起,折皦玉就自己爬了起來。

傅十一郎見之一笑,妖冶異常。

折老夫人沒看見他的笑——他站著,又高,她坐在紅木椅上,便也看不見,但傅十三娘看見了。

兩人雖然一筆寫不出兩個傅字,但終究沒有血緣關係,雖然同養在折家,卻針鋒相對。

於是很快就道:“哥哥笑什麽?”

傅十一郎斂眉:“我天生愛笑。”

傅十三娘:“……”

她低垂眉眼,“我以為哥哥是在笑阿蘿。”

傅十一郎:“不敢。”

十三娘還要再說,折老夫人已經怒罵出聲,“沒有教養的東西,我好歹是你的祖母,我沒讓你起來,你自己爬起來是什麽規矩?”

折皦玉恭恭敬敬的敷衍,“孫女耳朵不好,以為祖母方才讓孫女起來呢。”

折老夫人便罵道:“小時候如同啞巴一樣,如今長出了舌頭敢跟我齜牙咧嘴,但耳朵卻聾了,天聾地啞你總要占一樣對吧?”

折琬玉皺眉,“祖母!”

她好生為難。祖母對她掏心窩子的好,但卻苛責兩個阿姐,讓她十分為難。

折老夫人還是疼愛親親孫女的,並不讓她為難,冷哼一聲,問:“你來做什麽?看我死了沒?”

折皦玉:“不敢。隻是來問祖母安。”

又看向妹妹,“順便看看你。”

其他兩個人她並不提。

倒不是她孤立兩人,而是他們跟折老夫人站一邊。他們倒是也不會欺負她,隻是利益不同,他們需要得到折老夫人的憐惜才能過得更好,於是就站在了對立麵。

她出了門,仔細勾勾手指頭,一件事情一件事情的數了數,終於鬆了口氣。

所有的事情都做完了,可以歇息啦。

又在心裏盤算明日要做的事情。

去安王府看殿下。

早點起床,跟殿下一塊看花,跟殿下一塊吃早膳,給殿下做一頓午膳,跟殿下一塊吃晚膳。

然後要讓阿娘騰出一些馬車來裝殿下送她的禮。

殿下之前在信裏說,他給她帶了許多好東西回來。

她就在心裏期待開了,會有些什麽呢?

她翻來覆去的睡不著,春草好笑,“姑娘,都快子時了,還這般激動呢?”

折皦玉在**滾來滾去,“啊——隻要想到殿下我就睡不著。”

“我好久沒看見他了——他變了好大的樣子啊。”

她閉上眼睛,後知後覺的發現,她的腦海裏全是殿下今日從她懷裏拎開花瓶的模樣。

渾身都是力氣。

作者有話說:

明天中午十二點補兩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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