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重逢(2) 補更

折皦玉規規矩矩, 端著儀態朝著眾臣們走去。她常年往宮裏跑,又是名聲在外,能站在朝堂上的大臣們都認得她。認不得她的反而是來曲陵的新官。她和太子到了眾人跟前,太子端著臉站著受他們的禮, 麵目淡淡, 她卻要一個個的見禮過去。

性子和善的喊她一句阿蘿, 性子冷的頷首,卻也不冷目相對。

折皦玉這幾年種出來的花多多少少送過給他們做禮, 就前幾日的上巳節, 折家還送了不少花去各府裏,算是拿人手短。

再者說, 伸手不打笑臉人,小姑娘笑盈盈的,他們都是幾十歲的人了,怎麽會跟她置氣。於是和和氣氣的說了幾句話, 又和和氣氣的走了。

折思之落後半步叮囑她, “待會下午出了宮就回國公府,你阿娘要與你做件衣裳,需要你回去試穿。”

折皦玉點頭。

皇帝陛下身子好了之後, 也不等太子殿下施恩老臣了,之前等著讓太子封侯拜相的臣子們直接往上麵走了一步,折思之就成了折國公,她舅舅安平將軍也成了安平國公。

如今她家裏算是新貴裏的頭一份。

點了頭, 她剛要走, 蕭元禮又轉了身, “阿蘿, 我那裏剛從蜀州運回了一些絲綢, 顏色鮮豔,待會讓人送去給你。”

折皦玉繼續點頭。

但還沒等她繼續走,時良弼又回來了,小聲道:“阿蘿——你之前說要與我說一門親事,此事是真的嗎?”

折皦玉點頭再點頭。

時良弼討好的給她塞了個玉扳指,“拿回去玩。”

折皦玉:“……”

她收起來,“我真得走了,不然陛下要怪罪。”

時良弼:“走吧走吧。”

折皦玉就進了內殿。剛剛太子早就已經進了殿,正在被皇帝陛下抽背功課。

皇帝見了她來,將手上的放下,揶揄打趣道,“我們阿蘿可是受滿朝文武寵愛的,怎麽,這麽快就進來了?”

折皦玉:“我憂心陛下。”

皇帝陛下就笑起來,“顧太醫又告狀了?”

折皦玉點頭——她今天好像一直在點頭!

她歎氣,“顧太醫說得也沒錯,陛下身子確實依舊是弱的,不可以吃太冷,太辣,太刺激的東西。”

皇帝不樂意:“朕這一輩子都沒吃過好東西!如今太子都大了,朕吃點好的怎麽了?就算是病了,也有太子監國,再說了,觀南就要回來了。”

說到這個,折皦玉可就不無聊了。她馬上道:“還不能確定具體哪天回嗎?我都已經想好了,我想去城門口接他。”

皇帝:“還要三四日吧?大軍走得慢,還要看時辰,擇吉日,反正不是十二就是十三。”

今天才初八!

日子好難熬呀~

她為皇帝陛下把脈後道:“您沒什麽大事,我就先回去啦。”

皇帝:“不跟懷瑾多玩一會了?”

折皦玉搖頭,“阿娘還等著我回去試衣裳呢。”

這是她特意請阿娘為她做的,上麵繡滿了紫藤蘿花,就是為了見殿下。

她快活的出了宮,齊懷瑾眼巴巴的目送她走,等人不見了蹤影,這才抱怨道:“父皇,你就不會直接下旨封太子妃嗎!我隻想娶阿蘿為妻。”

皇帝卻覺得兒子沒有出息,連阿蘿這般單純的姑娘都引不回來,真是無用。

於是道:“給了你這麽多年時間都沒用,我看不行就算了。左右你皇叔回來一定會管阿蘿的,到時候定會為她擇門好親事。”

齊懷瑾氣急:“不行!阿蘿是我的!”

皇帝白了他一眼:“那你就爭氣些!”

齊懷瑾覺得自己該努力的都努力了,“我真是不懂自己哪裏不好。”

他歎氣,“阿蘿說要問問皇叔意思呢。”

他道:“父皇,我今晚出宮去皇叔的王府睡吧吧?我去布置布置,惹皇叔高興些,到時候也好求他幫我在阿蘿麵前說說好話。”

皇帝也不約束他,“帶好隱衛就行。”

齊懷瑾嘚吧嘚出宮了。同一時間,越大人剛回家,他的八女兒就眼巴巴來了,“阿父,您知道太子什麽時候會出宮嗎?會去哪裏?”

越大人皺眉,“為父今日在光世殿裏看見折二姑娘了。”

越八姑娘悶悶的道:“她還是那樣眾星捧月嗎?難道還要捧到朝堂上麵去?王家李家還有明家的姑娘們都挺瞧不上她的。”

越大人卻道:“如今她家裏,父親是折國公兼任九嶺提督,舅舅是安平國公,統帥十萬兵馬,她姐姐早就封了昭武侯,打仗又厲害,小小年紀掙一份軍功,她哥哥也封了四品小將,將來不可估量,算得上是滿門英才。”

“這還不算她自己的名聲——更何況,她常去安王府,與安王,蕭元禮和時良弼等人有交情,我今日瞧見蕭元禮和時良弼對她越發喜愛了,特意落後幾步說話表示親近。”

他冷笑,“這些老狐狸,當著我們的麵親近還能是什麽意思?無非是想告訴我們他們的態度。”

這些年,新貴搖搖直上,隱隱有跟世家分庭抗禮的勢頭。

越家算不得世家,越大人還沒有拜相之前,他家一直都是耕讀人家自稱。拜相之後,就有些想要往世家那邊靠,結果世家不鳥他,他沒辦法,又重新說自己是耕讀人家。

之前名聲還好好的,結果這陣子兒子不知道怎麽回事,竟然迷上了青樓女子,無論是打是罵竟然都不認輸,謀劃著要娶個賤人回來,越家的名聲就差了。雖然說荒唐事多了,這種事情過段日子就沒人再說,他也能容忍,但他家兒子卻好似過不去一般,即便允諾他納了那女子也不肯,就一定要為妻。

想到這裏他就恨,“若是他再不聽勸,我便將那青樓女子亂棍打死。”

越八姑娘覺得早該如此。

“哥哥的事情讓我的名聲都不好聽了。”

她是真喜歡太子。自從兩年前宴席上看了一眼,便算是動了心。她一直不明白為什麽折皦玉會拖著不答應,這讓她想得多。

“會不會她就是個幌子?會不會她和太子根本就不可能,最終還是可能從王李兩家出?”

越大人:“無論怎麽樣,咱們家都是希望最小的,你是家你唯一的嫡女,咱們不可能讓你去做側妃,你懂我的意思吧?”

越八姑娘凜然,“阿父放心,我還不至於那般眼皮子淺。”

她說到這裏又好奇,“為什麽明家願意做側妃呢?”

越大人嗤然,“各家有各家的盤算罷了。”

……

折府裏,折皦玉也很不明白這個事情,她一邊張開雙臂讓春草給她穿新衣裳,一邊問馮氏,“阿娘,好生生的,做什麽要做側室呢?之前不是一直卯足了勁爭太子妃嗎?今年突然就鬆了口。”

馮氏手裏拿著算盤算賬,聞言皺眉道:“八年過去,雖然明家還是世家,明相還是明相,但已經式微,他家自然要妥協,說不得已經跟王李兩家要足了好處。這就是利益。若是將來有一日咱們家也敗落了,你不願意做的事情,之前覺得沒臉的事情,便也要去做的。”

折皦玉聽得難過,“哎,我懂,明家就明相一個厲害的,陛下也不太重用他們家了,雖然說是太子的母族,但太子生母卻是旁族的人。”

但她還是很替明七姑娘傷心的,“她從小在我麵前都是一副未來太子妃的模樣,人也不壞,就是喜歡裝大度和端莊,哎,之後怎麽辦哦。”

馮氏:“想其他人做什麽,擔心你自己吧!王爺回朝之後,下一批回朝的人就是你阿兄阿姐,你這些年憊懶,如今馬騎得不好,毽子也踢不了幾個——”

折繳玉深覺惶恐,馬上就道:“那我從明日開始就繼續踢毽子吧。”

馮氏冷冷一哼,“都隨你,左右堅持不了三日。”

正在說話,便見婆子進來道:“王公公遣人來說,安王府裏的牡丹花病懨懨好幾盆,怕是遭了什麽災,想請姑娘過去瞧瞧。”

折皦玉最寶貝的就是這些花花草草了,馬上著急起來,“好啊,我現在就過去。”

馮氏就見她穿著新衣裳走了。

她叫了兩句也沒叫回來,索性就隨她去。

但隔著遊廊見她的翩翩身影,便覺得這件衣裳做得極好,大袖之上的紫藤蘿花垂蔓而下,層層紗疊起來的衣裳裏還繡著朵朵紫藤,一走動起來,便像是枝枝花蔓生於人身上。阿蘿長得好,清雅幽蘭的氣質穿這件衣裳正好。

她歎口氣,這丫頭要是在太子身上費這種功夫就好了。

走遠的折皦玉可不知道馮氏的感喟,隻一味的擔心自己的花花草草。殿下馬上就要回來了,她答應給他看的萬萬朵花可千萬不能出問題,尤其是他喜歡的牡丹花。

誰知進了府,才知曉牡丹花根本沒有事情,齊懷瑾揣著個手笑著道:“阿蘿——”

折皦玉抿唇,“我要回去了。”

齊懷瑾撒嬌:“別嘛,我好不容易出來的,今晚就在這裏歇息了,你陪陪我嘛。”

他扯住她的衣裳,眼巴巴的看著她的衣裳,“這是為了穿給皇叔看的嗎?你都沒有為我製過新衣。”

他好嫉妒,他好羨慕,他好想哭。

阿蘿對他一點也不好!

折皦玉甩開他,“現在天色還早,黃昏的時候我要回去的。我先去書房找書,你別跟來!你話好多啊。”

齊懷瑾委屈巴巴的守在書房門口開始嘰嘰哇哇。

春草笑著道:“太子殿下極為聽您的話。”

折皦玉將荷包裏麵的鬆子拋給他,“可消停些吧,我真要找書的。”

齊懷瑾:“我幫你找啊。”

折皦玉:“不要,你又不愛惜書,殿下的書都是珍品,你別弄壞了。”

齊懷瑾氣呼呼,齊懷瑾也拿過一本書看,齊懷瑾看著看著書就睡著了。

折皦玉笑起來,輕聲道:“拿件太子殿下的外衫來,他怕是最近太累了。”

日日苦讀,還要去禮部幫忙,也是不容易。

他在一邊睡,她看完了書,又瞧見花瓶裏麵的花幹枯了好幾片花瓣,便去花苑裏麵折了些桃花。三月裏,桃花正是開花的時候,滿樹的桃花綴著,旁邊又是小湖泊,花瓣掉下去,水麵便淺淺的**漾起一層好看的水紋。

折皦玉折了一捧桃花枝,在水麵上照了又照,覺得殿下看見她的衣裳肯定會喜歡的。

好好看的衣裳!好好看的人!

她快活將花捧在懷裏走了。

書房裏,齊懷瑾還在睡,睡相還不好,霸占了整張桌子,折皦玉輕聲哼了一句,將自己的小矮桌挪到了窗戶邊去。

此時,夕陽西下,暖暖的光撒進了屋子裏,書上,花上,都沾滿了細細碎碎的黃昏。

同一時間,齊觀南進了府。

他是有事提前回來的,隻帶了幾個親隨。一路上風塵仆仆,準備換身衣裳就去見皇兄。一進門,王德貴就哭上了,齊觀南腳步不停,“哭什麽。”

他好生生的回來了。

王德貴:“太子殿下和阿蘿姑娘也在府裏呢。”

齊觀南腳步一頓,“哦?”

他如今的氣勢與之前截然不同,一個帶著疑問的哦字,便好似帶著一股肅殺之氣般,讓王德貴的心都顫了顫。天老爺,他家王爺果然長大了。

他連忙道:“在書房呢。”

齊觀南一身鎧甲,衣裳也不換了就轉身往書房去。

他腰間挎著刀,頭上戴著頭盔,腳步重重,讓人不敢直視,更與這滿府的花草不相配。

齊觀南一路走一路看花,從進了門開始,府裏兩邊種的是尋常的木槿和梔子,然後慢慢的花木就高大起來,海棠樹桃樹梨樹等花依次種在兩邊,他還看見了很多鳥兒,它們也不怕人,有時候落在青石板上,有時候落在枝頭上,但見了他來,都齊齊飛走了。

等到了書房門口,他止住要高聲行禮的眾人,自己一個人從門口進去。

院子裏突然之間靜悄悄的,折皦玉忙著插花根本沒注意,她懷裏抱著個大大的花瓶,花瓶裏高高低低的桃花枝美輪美奐,有幾枝太高,伸展到她頭上去了。齊懷瑾倒是還在睡覺,應該在做美夢,嘴巴是咧開的。

於是等齊觀南從書架後繞過去,走到窗戶邊的時候,兩人還沒發覺他。

他笑起來,彎腰伸手,將那枝伸展到阿蘿頭上的桃花枝采了朵小花下來,別在了阿蘿的頭上。

折皦玉一驚,一隻手抱著花瓶,一隻手往頭上摸突然冒出來的花時腦袋也隨著往上仰,身子往後傾斜,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就出現在她的眸子裏。

那一瞬間,她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殿下也是這般大的年歲,穿著寬大儒雅的蜀州文人直綴,笑著對她道:“阿蘿,我回來了。”

正如此時,他一身鎧甲大刀,帶著朔氣,在這個昏黃光霞籠罩的傍晚眉眼彎彎的道:“阿蘿,我回來了。”

——殿下,你回來了啊。

作者有話說:

太子:我就睡在旁邊,誰也不在乎!

——

給一個小可愛推個文。

文名:皇家女官

作者:小春賢

文案:萬朝霞,入宮十餘年,大齡未婚女,眼見明年要放出宮,主打一個穩打穩紮不出錯,畢竟她宮外有大鄴朝優質未婚夫還在翹首以盼,就差一年退休了,誰都不能阻礙她回家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