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桃樹

折皦玉知道這是一個亂世,也知道外麵的世道很不好。一直打仗怎麽能好呢?但她好像從來不去關心那些事情。

她隻關心她的花。她不會像阿姐這般義憤填膺,也不會想著去砍傅家父子的腦袋。

上輩子是殿下護著她,給了她一個花苑,現在是家裏人護著她,不讓她看外麵的慘烈。

這讓她有些愧疚,又十足的鬆了一口氣。

太好了,她不用去麵對這些。

她坐在阿姐身邊,還是有些內疚的:“我是不是沒有心啊?”

折寰玉本在傷戚,聞言也不悲痛了,麻溜的從**爬起來將她抱到懷裏去哄,“不是,阿蘿很好,隻是每個人的性子不一樣,要做的事情也不一樣罷了。”

而後又忍不住堅定的道:“等我長大了,我就肅清這個亂世,為君分憂,為民請命,阿蘿,你等著,我一定會做到的。”

折皦玉重重點頭,“我相信阿姐,阿姐這麽厲害!”

折寰玉就噗嗤一聲笑出來,捏捏她的臉,“也許將來咱們家裏,反而是你的人緣最好。”

聽阿蘿說說話總是會高興的。

這麽說了一番話,事情就算是過去了,折寰玉就又牽著阿蘿去給折思之道歉。

她去的時候,折思之正跟馮氏說傅家父子的事情,見了她來,笑著道:“可恨我說了你?”

折寰玉搖搖頭,“阿爹是為我好。”

折皦玉自己坐到椅子上去,好奇問,“我們回來這段日子,舅祖父和表叔也沒來過,怎麽突然要來吃宴席了?”

馮氏也不懂,她剛剛就是跟折思之在揣測此事,“難道是你祖母送信去給他們說在家裏受委屈了?”

這也是極有可能的。傅老太爺雖然不著調,卻也願意為妹妹出頭——之前在京都就出過不少頭。

折思之聞言搖頭,“我去問過阿娘了,她說沒有。”

馮氏撇嘴,“ 那是為了什麽?”

折思之歎氣,“不論是為什麽,到底是我的舅舅和表弟,也不能拒絕,還是多提防著點吧。”

平日裏沒鬧出事情來還好,鬧出來了,憑著孝道兩個字他就占不著便宜。

這殺也不好殺,打又不好打,隻能是捏著鼻子認了。他搖搖頭,“我記得小時候,舅父還是很好的,家裏沒飯吃的時候,他也給我們送吃食來,誰知道後麵就變成了這樣。”

馮氏性子裏帶著烈,不然也教導不出來折寰玉這般的脾氣,聞言便道:“那是你吃了他的飯,我可沒吃,要報恩也輪不到我!”

折思之陪笑,“我也沒想著讓你們去報恩,娘子息怒,息怒。”

馮氏出了一口氣,但還是很擔心這對父子不走尋常路,到時候在宴席上惹出些事情來。便又連忙差遣人去打聽了。

折皦玉第二日去安王府的時候一邊泡種子一邊問齊觀南,“殿下,你知道我表叔和舅祖父嗎?”

齊觀南坐在一邊看戰報,聞言抬頭,“知道一二。”

傅家父子在他眼裏都是籍籍無名之輩,還是他去查阿蘿的時候順帶查了一遍,便也知曉傅家的毛病。

他問:“是出什麽事情了嗎?”

折皦玉點點頭,告狀:“他們家之前不與我們往來,昨日裏突然送了拜帖來,說是要來我們家吃宴!”

齊觀南就懂了她的意思:“事出反常必有妖,我讓王德貴去查查。”

折皦玉滿意的給殿下用小錘子錘了個核桃吃,而後安心的去種送蓮春了。她今日將送蓮春帶了來種,準備換種新思緒,之前都是琢磨種子和土的問題,今日她準備琢磨琢磨澆什麽水。

齊觀南見她埋頭挖土去了,好似將事情完全交給他的模樣,好笑道:“就這般信任我?交給我查之後不管了?”

折皦玉忙碌中詫異抬頭,“啊?殿下都查不出嗎?”

齊觀南:“查是能查出來,但是你不想想後麵要怎麽辦?”

折皦玉隻好認真想了想,道:“我還小呢,查出來當然是告訴阿爹阿娘讓他們去管。”

齊觀南一愣,而後笑起來,“是,你還是個小人。”

短胳膊短腿,跟夢裏那個已經長大的姑娘還不一樣。他便又記起了昨日的夢境。

那個夢也沒有什麽特殊的,但很美。

夢裏,長大的她背著個紫藤蘿編織成的藤蘿在采花,裏麵裝著她折下來的好幾個桃子。有桃子,應該是六七月的模樣。烈日之下,她勤勞得很,一個勁的去勾桃樹,他應當是勸她歇一歇的,她偏倔得很,一定要去摘。

他沒有辦法,隻好從蕭元禮手裏接過一把傘走了過去,替她遮陽。

夢境就在戛然而止,他醒來的時候便敢篤定這般為她撐傘摘桃應當在他“瘋魔”的日子裏算得上是美好又安寧了。

說起來,阿蘿無論是在夢境裏還是現在,都帶著一股歲月靜好的氣息,讓人不由自主的想要保護起來,好像這樣就能證明亂世之也有桃花園一般。

他又不由自主想到了阿蘿的以後。夢是從他死的那一刻開始的,那他死後,阿蘿怎麽樣了呢?

他仔細想了想自己的性子,覺得按照自己的習慣,應該會給阿蘿提前找好去處的,除非他的死猝不及防。

若是沒有找到去處,那般的亂世,連他都去死了,她一個啞女怎麽辦?

折家還在嗎?馮家還在嗎?

她這般的性子,要是不護著些,怕是不好過。

他又低頭看戰報,戰報上麵清清楚楚寫著安平將軍馮期之往北又打回了一座城池。

這無疑是振奮人心的,看見這份戰報,齊觀南都能想得到皇兄應該能幾晚上興奮得睡不著了。

他笑意盈盈的將戰報收起來,提著木頭做的水壺去幫著阿蘿澆花,菖蒲和梔子從他麵前追鬧而過,倒是有了一點夢裏的那種安樂。

折皦玉忙完了抬頭的時候就見殿下很是高興,她好奇問,“是有什麽歡喜的事嗎?”

齊觀南:“你舅舅安平將軍打了勝仗,將安平以北的筍崗,歧坪都奪了回來。”

折皦玉便也高興起來,“舅舅好厲害!”

她道:“我也沒見過他幾麵,但我知道他以一己之力護住了安平,被人稱頌。”

晚間回去的時候她跟馮氏道:“舅舅打了大勝仗,咱們是不是要寫信去恭賀呀?晚間吃點好的慶祝慶祝?”

此時折思之還沒帶著寰玉冠玉回來,馮氏也沒有別的路子打聽到這種事,聞言又驚又喜,抱著阿蘿道:“你怎麽知道的?”

折皦玉:“殿下說的——應該能說吧?殿下都能告訴我,應當馬上就能知曉。”

這確實算不上什麽秘密,可也有先一步後一步知道的優缺。馮氏更加覺得阿蘿得了安王的眼是多麽重要一件事情。

她道:“往後安王跟你說什麽,你別去外麵說,隻回來告訴我們就好。”

折皦玉點頭。折思之回來的時候,馮氏還把此事跟他說了,“你知道了吧?”

折思之自然是知道的。他大笑起來,“七子果然有我真傳,這場戰打的真是痛快。”

馮氏的弟弟在家裏排行第七,人稱七子。當年皇帝按照給折思之改名的思路也給他改了名,化七為期,成了馮期之。

而後笑完了又道:“此事剛到京都,估計就陛下和安王爺手裏有消息,我這份還是陛下專門讓人傳的,其他人估摸著要等明日早朝。誰知道咱們家阿蘿倒是厲害,竟然也知道了。”

馮氏:“這就是近水樓台先得月了。”

折思之點點頭,頓了頓才道:“舅舅和表弟的事情,我還沒查清楚,他們府裏看著一切都是如常,沒什麽其他的變化。”

馮氏:“那估計就是皮癢了,想著出來現一現。”

折思之:“約莫如此。”

但第二天,折皦玉卻努力用小短腿跑著進門,氣喘籲籲,“阿娘!”

馮氏正教琬玉寫字,聞言趕緊過去將人拎了進來,“小祖宗,怎麽跑成這樣!”

折皦玉咕嚕咕嚕喝下一杯水,這才道:“傅家表叔認了十八個兒子,十八個女兒呢!”

馮氏一時之間竟然沒有反應過來,“什麽意思?”

折皦玉:“殿下說,前段日子他們買回去些三到十一二歲的孤兒,別人都以為他們是想要那些孩子做奴才,誰知道他們是認了兒女。”

馮氏當即連著數十息沒有回過神,等回神後,嘴巴也半天沒合攏,“不是——他們認這麽多兒女做什麽?”

有病啊!

折皦玉搖搖頭,“不知道,但是殿下說,他們死死瞞著此事,是想著一舉成名,到咱們家來吃席的時候亮相呢。”

皇天菩薩!

馮氏兩眼一抹黑,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他敢!”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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