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兩家(捉蟲) 我得想個辦法治治她才是
安王府裏,守夜的小太監急得團團轉,從隔壁廂房叫醒了大太監王德貴,哭道:“王爺今日睡過了,小的不知道該不該喚醒他,一遲疑,便耽誤了他往日起床的時辰。”
王德貴守了半個月的夜,好不容易輪換著睡一晚,誰知道出了這般的差錯。他狠狠瞪了一眼小太監,再輕手輕腳的走到王爺的寢屋前,小聲喊了一句:“王爺——”
該去上朝了。
但裏頭沒有聲息。王德貴等了等,覺得有些不對勁,便一點兒也不敢遲疑,連忙打開門進去,隻見王爺還在**躺著,分明是睡熟的。
王德貴鬆口氣,卻也犯了愁。
他家王爺自小雖然貪玩,但懂事之後就是個勤勉的性子,每日天不亮就醒了,雷打不動起來溫書,練武,而後從京都到了曲陵,又小小年歲被陛下喚到朝堂上站著,便添了晨間去上朝的事情。
這些年寒冬酷暑,從來如此,不曾有過一日停歇。可今日不知是怎麽了,竟然睡過了頭。
他便站在那裏犯難,不知是叫醒他還是任由他繼續睡。
好在沒等他糾結完,王爺已經睜開了眼睛。王德貴趕緊過去伺候他起床,道:“王爺,已經卯時末了。”
今日溫書練武已然來不及,但來得及上朝。
齊觀南坐在**恍惚了一瞬,這才沉著臉嗯了一句。王德貴瞧見了,倒是不害怕。王爺是個十足的好性子,從未對下人打罵,即便是在外頭受了氣,也不會遷怒府裏的奴才,為人極為寬和——所以王爺今日睡過頭又低沉沉的臉才稀奇得很。
可他不敢問。即便做主子的寬和,做奴才的也要謹守本分。但心裏還是忍不住揣測應當是王爺昨晚夢見了什麽不好的夢。
什麽夢值得他這般呢?王德貴搖搖頭,實在想不出來。
另一邊,齊觀南坐在搖搖晃晃的轎子裏頭疼得很,腦海裏一直是昨晚的夢。
夢裏的太監他不認識,這是小事,可以畫出來去找,至於殺了誰需要埋起來,也不是那般的讓他費神。
他雖然還未曾殺過人,但他將來定然是要上陣殺敵的,並不畏懼殺人和鮮血,也不畏懼死人,更不畏懼自己會死。
他隻是有些惶恐。惶恐自己不是在戰場上堂堂正正的用長刀砍殺敵軍,而是跟一個看起來就沾染了陰暗地獄裏的太監一塊殺人埋屍。
還埋在了牡丹花下。
所以……將來的他,十幾年後的他,是那般的人嗎?
非但胸口插著一把刀而亡,抱著一隻老貓孤寂看景,還埋屍殺人?
殺的又是什麽樣的人,才能讓他埋起來?
絕對不是一個普通人。
齊觀南想到這裏,情不自禁的看向了自己的手。手上的繭子一層又一層,還有常年握刀留下來的痕跡,這般的手,絕不是為了坐在陰詭地獄裏去殺人。
他歎息一聲,不知道將來是發生了什麽事情,才會讓他成為那樣的人。
上朝的時候,他摒棄這些雜念,心無旁騖的站在第一個位置,聽著朝堂上老生常談那些如今根本解決不了的問題,又開始發愁。
等下了朝,皇兄又把他叫去光世殿,跟他道:“今日李相寫了折子來見朕,說要將女兒嫁與你。”
齊觀南搖了搖頭,“不可,我已經在佛祖前發誓今生不娶了,此生之願,不能違背。”
皇帝就氣急敗壞的用雞毛撣子打了他一下,“你敢!母後當年說的話,我早告訴你不用聽,你還偏跟我倔上了。”
想起此事他就後悔,更恨上了母後。當年,母後不僅提著一把刀逼著觀南去死,還要他跪在祖宗牌位和諸位神佛麵前發誓此生不得娶妻生子。
這打的是什麽主意,眾人都知曉,她就是怕觀南奪權。她還怕自己死了之後,懷瑾一個人勢弱,觀南做了攝政王,便要將懷瑾拉下馬。
所以,她打的好算盤,想叫觀南斷子絕孫,沒有妻族,這般才能寬慰寬慰她的疑心。
雖說後來他斥責了母後,也跟觀南解釋了,但這些年來,觀南依舊記得此事,如今到了成婚的年歲,竟真的不願再成婚了。
皇帝大為頭疼又心痛,拉著他的手道:“你如今還聽阿兄的話嗎?”
齊觀南點頭,但笑著道:“皇兄,此事不急,等以後再說吧。”
皇帝歎息,卻也不願意逼他,隻能寬慰:“觀南,你還小呢,之前的事情看開點才好。”
如此一為弟弟焦慮,還沒有到正午,皇帝就開始咳嗽,又咳出了血來。
一宮的人都亂了起來。齊觀南本是要去折家找阿蘿試探試探她會不會知曉夢裏的太監是什麽人,結果腿還沒邁出宮門,又被找了回來,小太子哭唧唧抱著他,就連皇太後也匆匆趕了來。
齊觀南坐在角落裏,看著病榻上虛弱的皇兄,一顆心沉了又沉。
他當時就在想一個念頭:也對,生於亂世,生於皇家,隻要皇兄去世,他和懷瑾都弱小得很,所以當世家與皇權相爭時,當賊寇與江山相軋時,他變成那樣也是必然的。
他想,若是如此,也是值得的。
隻要懷瑾坐穩了皇位,隻要大黎江山永固,那樣也算不得壞。
……
折思之忙了一天回家,便聽聞皇帝又吐了血。他當時就往宮裏麵跑,但太監說陛下睡了過去,他隻好又回了府。
此時天都已經黑了。剛進門,管事的就站在門口迎他,焦灼的道:“將軍,老夫人和夫人今日又吵了起來——”
折思之就想溜之大吉。
說起來,母親對他恩重如山,妻子對他情深義重,他幫了母親也不好,幫了妻子也不好,兩不相幫更不好,於是隻好一個個的去哄,這裏哄那裏哄,這才能相安無事多年,結果生了寰玉後,母親就變得不可理喻起來,非說寰玉是克星,折思之這才動了狠念頭轄製住老母親,可依舊治根不治本。
他就愁啊,愁到今日還沒有想出個辦法來。
他歎口氣,問管家,“今日又為了什麽?”
管家小聲道:“老夫人非要將二姑娘也養在壽安堂,夫人不願意,便吵了起來。”
折思之就擰了眉,道:“你去跟夫人說,我先去母親那邊坐坐。”
然後就去了壽安堂見老母親。
他去的時候,折老夫人正在一個人抹眼淚。她委實是傷心透頂了,眼睛哭得腫腫的,見了兒子來,第一句話就是:“你那個好媳婦!她竟然把琬玉直接抱走了!你是沒瞧見,琬玉哭的那個傷心哦!”
折思之這些年跟自家老母親打交道還是有些經驗的,道:“可兒子聽說,是您要搶阿蘿啊。”
折老夫人一聽,頓時也不哭了,大怒罵人,“你聽她胡說八道,小賤人,兩眼像隻黧雞似的盯著,我敢從她手底下搶人?”
折思之喝了一口茶,將杯子直接放下,隻問,“阿娘,你就說,你有沒有想養阿蘿吧。”
折老夫人就低了頭,手在衣裳上磨蹭,“我老人家了,多大的年歲,膝下寂寞,就想多養一個孩子怎麽了?”
折思之就深吸一口氣,“阿娘,你兒子我也不是傻子,要是太蠢,我能走到現在?你如今說這話,才是胡說八道,才是把我當傻子看。你想養阿蘿,是想把她要過來之後管教著聽你的話,以後想讓她做什麽就做什麽吧?”
折老夫人一聽,眼皮子耷拉下去,眼見是躲不過去了,又理直氣壯起來,“那你們也不要太偏心,寰玉和皦玉是你們的女兒,那琬玉呢?琬玉更可憐,自小就沒跟阿娘在一塊,隻有我這個沒用的老祖母疼。”
說到這裏,又開始掉眼淚,“你們就隻知道疼皦玉,可憐我琬玉啊,是什麽也沒有,將來可怎麽辦哦。”
一唱一和的,哭得折思之腦袋又疼起來,他無奈的問,“到底是哪裏又讓你有這種想法了?我們都是一視同仁的。”
折老夫人便立馬道:“安王帶著太子來,是不是想從咱們家的女兒裏選個做太子妃?”
折思之眉眼一跳,“沒有的事。”
——當然,不可否認,他其實也很期待。
能做太子妃的娘家人,那就證明折家又可以上一層樓了。折思之從不掩飾自己的野心。
所以安王對阿蘿好,太子歡喜阿蘿,他也是樂意的。
隻是這事情即便被人看出來了也不能承認,尤其是老母親這般的人。
不然事情沒成還壞了事,那就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他就冷了臉,嚇唬老母親,“哪裏就有這種事情!國之儲君,咱們這樣的人家哪裏能夠得上?咱們能跟世家大族的女兒比?曲陵多少世族!”
折老夫人將信將疑,“可也不是沒有可能吧?”
隻要陛下願意呢?
她雖然沒有見識,但活了這麽多年,好歹也能分辨些東西。比如陛下要是不願意要個世族女,隻想要新貴的女兒,那他們家就是有可能的。
隻是這個念頭還沒有深思,便聽兒子道:“阿娘,兒被陛下賞識已有十幾年了,這十幾年裏,咱們家步步高升,你為什麽總是龜縮在家裏不願意出門跟世家老夫人交際?”
“那王家李家,跟咱們家住的可不遠。”
隻這一個問題,就將折老夫人問的滿臉通紅。這是她的醜事。其實也沒有什麽別的緣由,說到底就是世家瞧不起她,不願意跟她打交道。
折思之就笑了,“世家瞧你不起,就是瞧我不起。阿娘也是懂大道理的人,怎麽就不想想,咱們這般的家世跟人家可比嗎?陛下在世家和咱們家之間,會選誰?”
老夫人被套進去了,不敢接話。折思之就歎氣,“話又說回來,阿娘總說我們偏心寰玉和阿蘿而忽視了琬玉,可阿娘摸摸自己的良心,都是你的孫女,你又做什麽總是去磋磨寰玉和阿蘿呢?”
他站起來,“阿娘下回可千萬別這樣了,阿蘿性子敏感,本就不易近人,您要是嚇著她,兒子也會生氣的。”
折老夫人就氣得要死,站起來就往他身上撞,“你個沒良心的孽畜,撞死你得了!”
結果折思之不偏不倚,就給她撞,他一身硬骨頭硬肉是在戰場上練出來的,折老夫人沒把他撞倒,反而把自己的頭撞暈了,便痛哭出聲,哭音繞梁三日不絕。
馮氏在另一個屋子裏都聽見了聲音,聞言倒是沒有痛快,隻歎息道:“她必定還要出幺蛾子,我得想個辦法治治她才是。”
作者有話說:
晚安安感謝在2023-06-30 23:00:29~2023-07-01 23:46:2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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