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有我在(二)
動土動到太歲頭上, 所有人都傻了。
警笛響起,趙虎、老陳他們趕來。
不用在和陸天明那些混蛋糾纏,周南荀握著鑰匙跑向徐澄。
他逆著光, 發絲邊緣鍍了一層光, 麵沉似水,硬朗的五官像結了冰般冷。
小姑娘的嘴被堵上,眼睛直勾勾的,不笑也不哭, 嚇傻了。
被鎖住的手腳,像剪斷羽翼的鳥, 她的驕傲、盛氣淩人,不該被這樣碾碎在土裏。
周南荀的四肢好似也被鐵鏈綁住,不斷向外拉扯,要活生生將他撕碎。
他蹲下身,輕輕拿掉徐澄嘴裏的布, “對不起,我來晚了。”暗啞的聲,藏著許多徐澄聽不到情緒。
徐澄不說話。
周南荀擰開困住她四肢和腰上的鐵鏈, 可以自由活動了,徐澄還是睜著大眼睛, 不動不說話。
“徐澄, 別怕。”周南荀蹲在她身邊, 指著陸續被趙虎他們戴上警車的人說, “他們應該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 等到局裏, 我會審出來,一個都不放過。”
徐澄眼珠動了下, 緩緩眨眼,望了他幾秒,慢慢坐起身。
周南荀脫下外套披她身上,再次道歉,見徐澄還是不說話,在她身體兩側展開手臂,隔著一段距離虛摟著,“我抱你上車?”
徐澄不說話,他的手就懸在空中沒動。
近在咫尺,男人身體爆出的熱,進入徐澄冰冷的身體,她不由顫了下,那些被恐懼凍住的神經一根根複蘇,後知後覺的從噩夢中清醒,一張張猙獰的麵孔在眼前閃過,徐澄幹涸的眼一下湧出淚,她抱起膝蓋蜷縮而坐,身抖如篩糠,聲破碎的不成句子,“他們、他們......要對我”
周南荀一把將人擁進懷裏,不讓她繼續說,“他們都被抓起來了,不會有人傷害你,永遠不會!”
徐澄放開蜷縮成一團的身體,轉向周南荀抱住男人精瘦的腰,靠著他胸膛,放聲大哭。
過去周南荀隻覺得疼女人的眼淚麻煩,這一刻,女人的眼淚像玻璃渣,一塊塊紮向他,死不了卻痛得窒息,他抬手在徐澄頭上摸了摸,“別怕,有我在,沒人動得了你。”
廢廠房的穿堂風依舊寒冷呼嘯,徐澄卻沒那麽冷了,十多分鍾,徹底哭夠才鬆開周南荀。
她擦幹淨眼淚,往後動了下,和周南荀拉開距離,“你抱我幹什麽?”
周南荀:“......”
他看出來了,徐澄這人,傷心時候真傷心,但不會在悲傷裏停留太久,哭過發泄過事就翻篇,他無奈一笑,“你沒抱我?”
徐澄眼睛紅著,講話還帶鼻音,語氣卻恢複以往的小驕縱,“我那是劫後餘生,急需找個依靠,就算是顆樹也會抱的。”
“哦!”周南荀麵無表情的,“那我就是聖母病發作,眼前就是頭豬,也會去抱的。”
徐澄紅紅的眼睛倏地瞪大,“你罵誰是豬?”
周南荀看她笑,不說話。
徐澄氣得去打他,手腕在掙紮時被鐵鎖磨掉皮,紅紅的一塊流著血。
周南荀往旁挪了挪,一把握住徐澄小腿,腳腕也紅腫一片,鞋不知去哪,他二話不說,將人橫抱起往外走。
徐澄掙紮不讓抱,“放我下來,我自己可以走。”
“不想腳底劃破凍傷就老實點。”周南荀警告。
腳腕隱隱作痛,徐澄終是老實了。
穿過廠房走到門邊,警燈閃縮。
趙虎、喬語和老陳站車外等他們,徐澄又開始掙紮,“你同事都在外麵,放我下來。”
廠房外是荒地,遍地雜草樹根,不穿鞋沒法走,周南荀不放,理直氣壯說:“我抱自己媳婦,又沒抱他們媳婦,怕什麽?老實待著。”
徐澄紅著臉住了嘴。
大家以為徐澄嚇得不輕,周南荀在裏麵安慰她,兩人會是比較傷感的狀態,結果一個神色如往常樣隨性淡漠,另一個紅著臉頰,眼神閃躲,不免令人遐想。
喬語三人相視一看,共同得出一個結論,這種時候還有心情做別的,老大太禽.獸了。
去警局做完筆錄,周南荀開了個簡短的會議,和趙虎他們講了自己的想法。
焊在地麵的鐵鎖鐵鏈,長短大小符合大部分成年女性的身高,不可能是原工廠的設備,他猜測是孫遊等人後做的,在偏遠的廢廠做這樣套設備,說明孫遊等人不是第一次做綁架女孩的事,深挖一定能找出他們過往做的混蛋事。
交待清後續工作,周南荀帶徐澄回家。
進家門,他拿下披在徐澄肩頭的外套,指衛生間說:“進去洗洗。”
上次洗澡凍感冒給徐澄留下心理陰影,她搖頭,“我明天去浴池洗。”
周南荀推開衛生間門,在牆上按了下開關,衛生間正中新裝的浴霸亮起,“開著這個洗不會冷。”
徐澄站到浴霸下,暖風一陣陣吹來,她露出笑,“什麽時候裝的?”
周南荀:“今晚。”
若不是安裝師傅打電話說家裏沒人,周南荀還不會知道徐澄出事了。
他給徐澄打電話關機,問張鳳霞說徐澄早回家了,問初弦也說回家,認識的人都說徐澄回家了,可家裏沒人,察覺不對勁,他立刻從隊裏回來,去診所問初弦情況,初弦提到孫遊,他就知道出事了。
五個月前,孫遊剛因強.奸.罪.刑滿釋放,獨身女孩被孫遊那種作案老手盯上很難逃脫,周南荀給認識孫遊的幾個混混打電話,得知孫遊最近常愛去郊外荒廢十幾年的水泥廠。
周南荀立刻前往水泥廠,整個過程沒耽誤一分鍾。
徐澄滿身泥土,能在家洗澡挺高興的,洗完吹幹頭發她進房間躺下。
燈光關閉,黑暗裹挾著消散的恐懼卷土重來,手腕腳腕好似又被鎖住,什麽都做不了,隻能眼睜睜看著陸天明寫滿欲.望的眼睛,和孫遊肥碩的身體,一步步逼近過來,像鬼魅驅散不掉。
音樂阻擋不了恐怖畫麵,有聲書也不行,大腦異常清醒,陸天明他們仿佛就在床邊,對著她指指點點開黃.腔,徐澄藏在被子裏不敢出聲,快瘋了。
“睡了嗎?”周南荀的聲音一下驅散那些身影。
徐澄打開燈,“沒睡。”
“出來一下。”
徐澄下床走過去。
勁瘦的手臂從門外伸進來,遞給她一杯熱牛奶,男人低醇的嗓音響起,“喝了。”
“我......”她想說我不敢睡,被他誤以為不想喝。
“助睡眠。”周南荀解釋。
“哦。”徐澄接過牛奶,玻璃杯暖暖的,不冷不熱溫度正好。
“睡吧。”周南荀隨手帶上房門,走了。
徐澄背靠著門長長歎了口氣,說不出讓周南荀進來陪她睡說的話,隻能繼續失眠。
她坐床邊喝掉牛奶,躺下用手機小聲播放電視劇,這次有效果,沒一會兒睡著,可夢裏那些人又出現,甚至對她做出侵.犯。
徐澄一頭冷汗地醒來,靠著床頭大喘氣,她以為自己可以做到對所有不好的事都結束就放,沒想到這次恐懼溜進潛意識裏出不來,現實不行就夢中折磨。
著實沒辦法,她下床去找周南荀,門推開,客廳還開著燈一片通明,光下,男人赤.裸上身,肩寬腰窄的身形全全暴.露,好看的肌肉緊致卻不噴張,側身線條流暢,腰間沒有一絲贅肉,挺直的脊背上一道紅色刀痕,傷口很深皮已翻開。
周南荀背對徐澄,手背在身後,捏著棉簽,摸索著往上塗藥,看不見具體位置,塗了幾次沒塗到傷口上。
聽見腳步聲,周南荀回頭,對上徐澄目光,立刻扯過衣服套身上,“還沒睡?”
徐澄不答,搶下他手裏的棉簽,“我幫你塗。”
“不用。”周南荀側身躲開,不讓徐澄碰。
“孫遊傷的?”
到底誰劃傷的,周南荀也不知道,和夥人一起衝過來時,現場混亂,他忙著製服孫遊都沒感覺到疼,“小傷過幾天就愈合了。”
徐澄不聽他的,趁周南荀不注意,抓起衣角猛地掀起,離得近才看清,男人寬闊的脊背上疤痕很多,跟那些比起,新傷確實是小傷。
“你——”徐澄呆住。
周南荀勾住衣角拉下來,轉身警告,“不知道隨便掀男人衣服很危險?”
她很漂亮,初戀臉加性感身材,完全滿足男人下流的幻想,什麽都不做就會令一些男人鬼迷心竅,喪失理智,不然不會被孫遊盯上。
徐澄嗆他:“抱我時說是你媳婦,現在就變別人了?好雙標。”
周南荀沒吭。
徐澄突然也不說了,悄然低頭看地麵。
相對而站,彼此無言。
尷尬、奇怪的感覺不斷蔓延,徐澄轉身要跑,手腕被抓住,周南荀把藥瓶塞她手裏,“已經消過毒,直接塗藥就好。”
徐澄接過藥瓶不看人,推他,“轉過去。”
這次周南荀主動撩起衣角。
徐澄沾了藥塗輕輕上去,“疼吧?”
周南荀輕描淡寫道:“不疼。”
她看著都心驚害怕的傷,他平淡無波,這男人真比鋼鐵還堅硬。
“這些疤......全是抓人時傷的?”
周南荀輕“嗯”了聲。
“那麽拚幹嘛?想晉升?”徐澄問。
“嫌疑人逃走,案子會停滯不前,案子停滯就沒人補償受害者的損失和傷害,而且逃走後犯罪嫌疑人還可能去傷害別人。”周南荀頓了頓,說:“不叫拚,這是責任。”
華夏大地,960萬平方公裏的安寧,不離開他們的守護,治安強國的殊榮,是每個渺小的責任聚成的。
周南荀隻是其中一個存在,渺小卻也偉大。
“進去睡吧。”周南荀說。
徐澄站著不走,也不講話。
周南荀看穿她心事,說:“喝完牛奶還睡不著?”
“睡著了,但是做噩夢。”徐澄聲小小的,不抬頭看他,“你能不能”
“徐澄!”周南荀打斷她,“我是個正常男人,不能躺到**陪你睡。”
周南荀這人長著混痞的臉,卻剛正的像一棵樹,逾越的事絕不向前邁步。
其實徐澄也覺得□□不妥,才遲遲張不開口,“那你也早點睡。”
她慢吞吞走進房間,順手關上門,在門板與門框隻剩條縫隙時,周南荀從外麵進來,手裏攥的小藥瓶遞到徐澄麵前,“安神的中藥,喝了再睡。”
徐澄插.上吸管喝光藥,扔掉瓶子。
周南荀拿走垃圾,很快又折回來,手拎把椅子,說:“我坐床邊陪你。”
徐澄嘴角上翹,“謝謝。”
熟悉的皂香襲來,徐澄踏實了,可不知為何仍然睡不著,她悄悄轉頭看床邊的秀頎的身影。
天漸亮,稀釋了夜的濃度,隱約能看見,周南荀頭靠著牆壁閉目養神,雙手抱胸,腿大喇喇敞著。
似感受到她的目光,周南荀忽地睜開眼,像非洲草原的雄獅,精準捕捉到徐澄。
無路可躲的徐澄急忙閉上眼。
“還睡不著?”周南荀問。
“嗯。”徐澄再次睜開眼,翻身正大光明看他,“姑姥說縣裏有殺人犯,你給我講講。”
“大晚上聽這個?”周南荀不可思議。
徐澄:“嗯,都市傳聞和獵奇懸案最助眠。”
周南荀:“......”
“他專挑漂亮的女人殺?”徐澄問。
“現在縣裏很太平,沒殺人犯,那二十年前的事,他——”周南荀忽然不說了。
好奇心剛打開個口子,不說了,徐澄急得問:“他怎麽樣?”
“躲在夜裏襲擊獨身年輕的獨身女性,然後糟蹋,殺害,分解,拋屍在河裏、山裏、垃圾桶、下水道。”低而沉的嗓音帶上細微不可察覺地顫抖。
夜太過寂靜,徐澄聽出隱藏在男人磁性嗓音裏的哀鳴,不知原因,但她忽然不想再聽,“不用講了,我睡啦。”
之後漫長的沉寂中,她聽見周南荀一聲頹喪的歎息。
徐澄睡醒已經中午,床邊空空****,人和椅子都消失,房間安安靜靜,和平時起床場景一樣,周南荀又去上班。
她起床去洗漱,等樓下飯館老板來送飯,走到客廳瞧見廚房門關著,隱約有抽油煙機的轟隆聲,徐澄推開門,正午的陽光毫無保留地照進廚房,暖洋洋的。
灶前煮麵的男人,穿了件薄T,露出勁瘦的長臂,臂上肌肉勻稱,肌膚冷白。
側頸的月牙疤,正對徐澄的方向。
感受到有目光注視,周南荀扭過頭,“看什麽?”後背那麽多疤,她都看了,他不清楚這一刻小姑娘又在想什麽。
徐澄走過去,伸出食指,用指尖戳了戳周南荀的肱二頭肌,“這胳膊不紋花臂可惜了。”
周南荀用瘋了吧的眼神看她。
徐澄笑:“知道你們不能紋身,逗你的。”
大早晨被小姑娘逗的周南荀:“......”
“很快就好,去外麵等著。”
徐澄不走,靠著門邊,問:“怎麽沒去上班?”
周南荀將洗好的青菜放鍋裏,扣上蓋子,“休假。”
昨晚趙虎他審出孫遊等人之前做過的爛事,接下來找被害人核實,走流程司法流程。
每天睜眼就不見人影的人竟然休假,徐澄丟下句,“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隨後去洗漱。
“過來吃飯。”
徐澄從衛生間出來,就聽見周南荀這句話,走過去坐下,瞧見麵前一碗打著荷包蛋和青菜的泡麵,她眼前一亮,拿起筷子要吃,周南荀她身旁敲了敲桌,“沒營養,以後少吃。”
“沒營養你還做?”徐澄反問。
周南荀沒答,轉身進廚房端其他菜去了。
望著頎長的背影,徐澄恍然想起,感冒初愈那天,她想吃泡麵,周南荀不讓說感冒徹底好了再吃,隨口一說,後來拋在腦後忘了,他卻還記得。
徐澄吃東西少,半碗就吃飽了,她貼著麵膜坐沙發放空,所坐位置正對周南荀房門,能看見**疊得板板正正的被子,四四方方像塊豆腐,床單平整的找不出一道褶皺。
心底的好奇又冒出來,她問:“你當過兵?”
周南荀擦幹手,從廚房出來,“大學時當過兩年。”
“怎麽沒繼續留部隊?”
當時部隊領導誠心挽留過,周南荀深思熟慮後拒絕了,軍人是他兒時的夢想,但和圓兒時夢相比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能在部隊待過兩年,心已滿足,他如實答:“還有其他事要做就沒留下。”
“什麽事?”徐澄好奇心的門關不上了。
周南荀沙發另一端坐下,沒答,反勾唇痞笑,“對我的事這麽好奇?”
房間一時安靜,徐澄說不出話,又不想坐著尷尬,掀下麵膜去洗臉,護理完皮膚出來聽周南荀說:“進去換身衣服,帶你去出去轉轉。”
事出反常必有妖。
徐澄很快想明白,周南荀怎麽回事,說:“我沒你想的那麽脆弱,況且他們並沒真對我做什麽。”她保證的語氣,“事情過去就過去了,我不會再驚恐而哭,更不會想不開。”
周南荀麵不改色,“來這麽久,還沒帶你出去過,走吧。”
“算了。”被綁架的恐懼確實纏著徐澄,一時半會兒忘不了,但人生那麽長誰能沒遭過挫折驚恐,她不想被同情,轉口說:“我們去看姑姥吧,休假可以多陪她多一會兒。”
事情就這麽敲定,準備要走門時鈴響了,門大開,先傳入屋內的是老陳聒噪的嗓音,“老大,瞧見我們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周南荀沒立刻打開門放他們進來,堵著門說:“陸天明、孫遊的事,徹底了解了?”
趙虎說:“我們剛從被害人家回來,聽說孫遊他們被抓,被害人承認被侵.犯過,與你推斷的場景基本一致。”
喬語伸脖子往屋裏看,“嫂子呢?還沒從驚嚇裏緩過神?”
話落,徐澄笑著從房間走出來,“昨晚沒受到什麽實質傷害,還要感謝你們來的及時。”
見徐澄和平時無差,喬語放下心,把手裏拎的東西塞進周南荀懷裏,徑自開門往裏走,“是老大電話打的及時,當時我們都下班回家了,要是他打電話再晚點,我們都不能那麽快趕不過去。”
老陳進門,也學喬語把手裏的水果塞周南荀懷裏。
周南荀抱著滿懷東西快拿不住,趙虎沒出手營救,反把手裏的一箱牛奶放在水果上,跑進屋內和徐澄說話。
東西一下堆到周南荀下巴,這群沒良心的,他恨得牙癢癢。
喬語三人圍著徐澄聊東聊西,沒人管周南荀死活。
東西太多,稍不注意會跌落到地,周南荀捧著堆得高高的東西,踉踉蹌蹌地走到客廳放地上,沒幾步路手腕酸了,他站原地活動手腕。
徐澄說:“洗點水果去。”
周南荀不可思議地指了指自己,“我洗?”
徐澄不好意思地笑笑,坦然道:“我可能洗不幹淨。”
周南荀:“......”
得!真成管家了。
周南荀洗好水果端過來放茶幾上,態度不算好的對幾個屬下說:“吃!”
喬語繃不住笑了聲。
徐澄疑惑,“小喬,你笑什麽?”
喬語手捂嘴巴,直搖頭,含糊不清說:“我沒笑,嫂子你看錯了。”她捂上了嘴邊,可眼睛彎著,分明在笑。
趙虎拿起一個蘋果哢嚓咬一口,賤兮兮說,“老大洗的蘋果真甜。”
老陳豎起拇指,眼裏卻沒誇讚,是藏不住的笑意,“老大結婚後變了哦。”
周南荀咬著牙瞪他們。
三人笑夠了,喬語悄悄對徐澄說:“老大洞察力敏銳,邏輯也嚴謹,心裏隻有工作,平時全身心撲到案子上,像一心修煉不理凡事是神仙,最討厭生活瑣事,日常生活很糙。”
徐澄懂了。
喬語又說:“我們隊老大休假最少,我來隊裏後就沒見他主動休過假,今天居然為了陪你,主動調休一天,能讓他暫時放下工作的人,你還是第一個,看得出,老大愛你愛慘了。”
徐澄:“.......”
**
張鳳霞化療後的狀態,比醫生預計得好,看著和平時沒太大差別,隻是愛倦怠,常臥床休息。
人多做飯累,周南荀擔心張鳳霞見他們去會堅持起來做飯,提前買了飯菜拎去。
從他們進門,張鳳霞嘴角的弧度沒放下過,拉著徐澄去臥室,拿起**放的泛黃的相冊,遞給徐澄,“昨天從櫃裏翻出來的老照片,裏麵有你外公外婆的照片。”
徐澄不知道外公外婆長什麽樣,接過相冊翻開,第一頁是張黑白全家福,陌生的麵孔,一個也認不出。
張鳳霞戴上老花鏡,指著照片裏一對抱孩子的男女說:“這是你外公外婆,懷裏抱著的是你媽媽。”
徐澄拿近照片仔細端詳外公外婆和媽媽,笑道:“媽媽小時候和我小時候長得幾乎一模一樣。”
“都很漂亮。”張鳳霞忽地歎氣,“她要是醜點就好了,不被徐正清看中,就不會執意嫁到南川去,徐正清有沒有你講過他和你媽媽的事?”
母親的名字是家裏的禁忌,提都不能提。
徐澄對父母之間的事一無所知,但內心已經好奇許久,忙說:“姑姥給我講講。”
張鳳霞拉著徐澄的手,徐徐講起往事,“徐正清隨著父親去大學演講,一眼相中人群裏的明枝,二十七八歲情史豐富,經濟條件優越的小夥子,追求一個沒談過戀愛,沒見過世麵的小縣女孩,太容易了,沒多久明枝就在他強烈的追求下淪陷了。
我教給明枝許多技能,唯獨沒教過她怎麽麵對愛情,是我這個做姑姑的失職。”
老花鏡片後的渾濁眼睛,浸了一層水,徐澄預感到父母的愛情並不美好。
“浪子頭回不容易,明枝不懂,一開始就投入所有愛進去,幾次糟背叛也不肯放手,大學畢業,我讓回來工作也不聽,和徐正清兩人分分合合拉扯了五年,直到意外有了你。
門不當戶不對的愛情,注定長久不了,我不同意他們奉子成婚,明枝就是不聽,偏要嫁過去。”
講到這,張鳳霞忽地停了,問徐澄,“徐正清現在還那麽浪**嗎?”
徐澄悄然低下頭,點了點。
現在跟在徐正清身邊的姑娘,比徐澄年紀還小,已然是全家公開的秘密。
“狗改不了吃屎。”張鳳霞拍拍徐澄手背,話鋒一轉,“你放心,南荀不會像徐正清那樣,別的姑姥不敢保準,但人品姑姥敢向你保證。”
不知怎麽話就落徐澄和周南荀身上,正不知要說什麽,周南荀的聲音傳過來,“吃飯了。”
出去,餐桌已擺好周南荀從飯館打包回來的飯菜。
距離徐澄最近的菜,是碗她在南川沒見過的湯,澱粉勾芡的湯汁裏,有香菜、圓蔥、豆皮和油炸過的土豆絲。
眼神賣了徐澄,周南荀拿起碗盛滿端過去,“嚐嚐。”
湯汁濃稠黏膩,還有土豆絲炸過的香脆口感。
“好喝。”徐澄讚不絕口。
在場的其餘三人一起笑了。
這道湯是過去,農村辦流水席最後上的一道菜,連正統的名字都沒有,在當地人心裏不是道上得了台麵的菜,徐澄卻吃得津津有味,還非常認證地評價一番。
周南荀看這南川姑娘有趣,張鳳霞愛喝這湯,他才去買的,沒想到祖孫倆飲食喜好一樣。
見大家都笑,徐澄不好意思再喝。
飯後,張鳳霞還在笑,徐澄問:“姑姥,你們到底在笑什麽?”
“我在笑南荀。”張風霞說。
“他有什麽好笑的?”徐澄不明白。
張鳳霞:“以前南荀一日三餐都在單位吃,偶爾回家就吃泡麵,活得特別糙,嫌女人麻煩避而遠之,哪能給女人盛湯又盛飯,結婚了果然不一樣。”
徐澄:“......”
老人的手貼到徐澄腹部,“重孫有沒有動靜呢?”
徐澄:“...........”
俗語說,講了一句謊話要用一百句謊話來圓,自從周南荀答應張鳳霞會盡快生個孩子,每次見麵,張鳳霞都要問這問題,能搪塞的話徐澄都講過,此刻已經詞窮。
幸好周南荀及時來營救,他說:“孩子講究緣分,急不得。”
“緣分是人創造的,你抓點緊,多幾次孩子自然就來了。”婚後都是過來人,張鳳霞也不避諱講這些,“下次去你家,要是讓我發現,你用那個東西,全給你扔了。”
徐澄臉熱得快能煎蛋,忙起身去衛生間,路上聽周南荀插科打諢說:“看把我媳婦都說臉紅了,以後不許再提。”
這人上次去顧長禮家吃飯,牽手牽得特自然,好像他們平時也經常牽手漫步,這次喊媳婦也喊得毫無違和感。
徐澄不行,臉皮薄,聽到和**相關的話題就臉熱。
她從衛生間出來,張鳳霞和周南荀還在聊,離得遠她聽不清他們在聊什麽。
那邊,張鳳霞問:“你倆在家時,你喊徐澄叫什麽?”
“老婆唄!”周南荀倚靠沙發懶懶散散的,手一下下摸著小黃狗。
“太俗套。”張鳳霞說,“現在年輕人都流行喊昵稱,你給徐澄也起個。”
周南荀:“橙子?”
張鳳霞:“不行,那是我們大夥叫的,你要起個專屬稱呼,像電視劇裏那種親密的稱呼。”
周南荀放下小黃狗,拿茶幾上的濕巾擦了擦手,剝開個橘子遞給張鳳霞,“公主?”
“不行,徐正清不配當國王。”張鳳霞對徐正清一百個不滿意。
“您少看點偶像劇吧。”周南荀腦細胞枯竭,想不出什麽親密昵稱,胡亂說:“喪父的橙子公主?”
“什麽亂七八糟的,不行!”張鳳霞又否定。
周南荀悄悄網上查了下,說:“寶寶?”
張鳳霞手一拍,終於滿意了,“這個好。”
周南荀:“......”
見徐澄走過來,張鳳霞拍周南荀一巴掌,“先喊一聲,練習下。”
周南荀不願意,“您都說了是我倆在家時喊的昵稱。”
張鳳霞又打他一巴掌,“我又不是外人。”繼而神神秘秘地小聲嘟囔,“馬上要過來了,快喊。”
周南荀:“......”
老人的生命進入倒計時,周南荀想她能開心走完最後一程。
他側過身,目光對著徐澄,挑眉輕笑,抬手拍拍身旁的座位,語調曖昧又親昵 ,“寶寶,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