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發酒瘋

“啊!謝世子在做什麽?”

“他…他把傅姑娘抱起來了!”

“他們…”

白衣重雪麵如冠玉的男子, 懷裏抱綠衣柳腰臉若桃花的少女。那白、那綠、那粉,交揉在一起,竟是說不出來的賞心悅目。

無數驚疑的目光看著他們, 哪怕是眼神再不好的人, 也能看中謝弗對懷中少女那如珠如寶的珍視模樣。

隱素窩在謝弗懷中,似已安心入夢。

燕月先生撫著短須,眼含笑意。

他遠望著碧藍如洗的天, 恰好兩隻鳥兒一前一後地撲棱著朝梅山飛去。曾幾何時他也曾如此年輕恣意過, 那時候流年如風縱情高歌好不快活。

果然人不風流枉少年,想不到謝小友也會有這般癡情不顧的模樣。

謝弗過來向他辭別, 他問:“聽說謝小友有一心悅之人, 可是這位傅姑娘?”

“正是。”

四下一片嘩然,一個個開始交頭接耳。早有德院的學生反應過來,原來上回謝世子所說的心悅之人就是傅姑娘。

這怎麽可能!

“謝世子一直就對傅姑娘不一般,難道你們看不出來嗎?”上官荑可算是能說出來了,通紅的麵上盡是如釋重負的表情。這些天來可把她憋得難受,尤其是聽到有人議論謝魏兩家要結親時,她更是忍得辛苦。

有人立馬想到她和隱素平日裏走得近, 忙問她是怎麽回事。

她抬著下頜,一臉驕傲。

“謝世子說的那個仙女,就是傅姑娘。”

德院的人又記起這茬,她們有些人還以為謝弗一心向佛, 心悅的是九天之上佛祖身邊的仙女,沒想到居然是傅隱素。

有人眼神微妙,有人羨慕嫉妒, 還有人下意識看向魏明如。

魏明如皺眉道:“婚姻之事,父母之命, 媒妁之言,我們都應聽從家中長輩的安排。若是早早傳了私相授受的名聲出去,對誰都不好。”

這話一是摘出了自己,二是暗指謝弗此舉的不妥當,三是隱晦地點出隱素原本就不好的名聲。

上官荑聞言,心口像壓了一塊石頭。

呂婉輕聲道:“這話聽著是不是很有道理,卻又覺得很不舒服?”

她猛點頭。

“你可知為何?”

她又搖頭。

呂婉壓了壓聲音,說:“那是因為你用心了。”

“我用心了?”

“對。”呂婉拍拍她的肩膀,語重心長。“因為你用心了,所以你心裏知道這話說得再是有道理,說這話的人本意卻並非是好意。”

甚至是惡意。

上官荑似懂非懂,她或許從小就不怎麽聰明,在德院裏也沒有幾個交好的人。以前她去盛國公府找魏明如玩時,母親總是欲言又止。後來她和傅姑娘走得近,母親卻是很樂意,還讓她以後多找傅姑娘一起玩,原來母親早就看出來誰才是值得她相交的那個人。

眼看著謝弗抱著隱素將要過那月洞門,有人羨慕有人嫉妒,無數雙目光相送。突然一片驚呼聲中,戚堂居然站了起來。

“謝世子,且慢!”

有人捂嘴,有人驚叫。

戚二公子竟是要和謝世子對上了?

是因為傅姑娘嗎?

不是說戚二公子對傅姑娘不屑一顧,當初極其厭煩傅姑娘的癡纏嗎?而今傅姑娘成了謝世子的心悅之人,戚二公子是後悔了嗎?

“敢問謝世子,你意欲對傅姑娘如何?”

謝弗未轉身,道:“我心悅傅姑娘,自然是要登門求娶。”

眾人又是嘩然。

謝世子竟然說會登門求娶!

那謝魏兩家的聯姻之約怎麽辦?

一時之間,無數雙眼睛又朝魏明如看去。魏明如明麗的臉上一派坦然,倒叫人看不出她憤怒與否。

戚堂看著謝弗,眼神越發憂鬱。方才在聽到謝弗說會登門求娶時,他就知道自己和傅姑娘之間已全無可能。

他抿著唇,問出了在場所有人心中的疑惑。

“外麵都傳你們穆國公府和盛國公府有聯姻之約,謝世子如此這般,將盛國公府置於何地,又將魏姑娘置於何地?”

謝弗終於轉身,在看到戚堂的那一刹那,戾氣殺意隱現。

哪怕是在迷糊的夢中,隱素還是感覺到了這股寒氣。她下意識抱緊了謝弗,輕軟軟地囈語出聲。

“夫君,不要殺人。”

眾人自然聽不見她說了什麽,卻在忽然之間一個個被謝弗眉宇間流露出來的溫柔與那驚鴻一瞥的笑意所震驚。

那愛若珍寶的憐惜之態,那似是在安撫懷中少女的小心翼翼。除非是瞎子,否則誰也不會懷疑謝弗對隱素的愛意。

不少人徹底信了,能用仙女二字來形容自己心愛的姑娘,可見謝世子對傅姑娘有多喜歡有多滿意。

戚堂也信了。

但他的心中全是苦澀。

“謝世子,你還沒回答我,你待如何處理謝魏兩家的聯姻之約?”自那一夜之後,他就知道這位謝世子遠不是外表看上去的溫和無爭。

剛剛有那麽一瞬間,他感覺對方想殺了自己。

隻是那又如何!

他還是要問出來,就算…就算是為了傅姑娘。

所有人都看著謝弗,等待著謝弗的回答。

謝弗淡睨著眾人,道:“我祖父在世時確實和盛國公有過口頭聯姻之約,因我父親這一輩沒有合適之人,此約便已作罷。也不知是誰將此事傳了出來,竟是變成了我和魏姑娘要議親的謠傳。縱然我父母有意與盛國公府結親,那議親的也應該是魏家的嫡係嫡女,而不是一個庶子之女。”

眾人又是一陣嘩然。

“原來竟是這樣,既然婚約已經作罷,那又是誰傳出來的?”

“我等被謠言所惑,竟是忘了魏姑娘是庶子之女。”

庶子之女四個字傳進魏明如的耳中,她依舊麵色不變。

因為很快她就不是了!

等她成了嫡係嫡女,她倒要看看穆國公府還能以什麽理由拒婚。謝世子今日欺她辱她太甚,哪怕她再心悅對方,日後也必定要讓對方吃些苦頭。

還有那傅隱素。

有了這麽一出,將來誰還敢求娶。到時候她再替謝世子將人納進府中,人人都會讚她賢良淑德。從此以後傅隱素的生死都捏在她的手心裏,謝世子又能拿她如何,她倒要看看所謂的兩情相悅又能到幾時。

她低著頭,唇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意。

戚堂在眾人的議論聲中悄然退了回去,緊緊握著的拳頭的艱難地鬆開,仿佛鬆開的不止是他的掌心,還有他的執念。

或許這是他僅能為傅姑娘做的事了。

忽然他感覺到強烈視線朝自己看來,雖然僅是一瞬間,他卻是知道看他的人是誰,以及對方的目光是何含意。

他心中越發苦澀。

他不需要那位世子爺的感激!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傅姑娘,為了那個不顧流言蜚語恥笑謾罵也要靠近他的少女,為了那個滿心滿眼都是她的那個姑娘。

謝弗的身影漸遠,等他抱著隱素過了月洞門,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之中時,整個雅集都沸騰起來。

所有人都在討論這件事,氣氛十分熱烈。

“梅山雅集出佳話,白衣青羅最相宜。謝世子風姿卓然,傅姑娘亦是貌美如花,二人稱得上是郎才女貌,實在是讓人羨慕。”

“我等見證了一對神仙男女的佳話,當真是一大幸事。他日若謝世子和傅姑娘能喜結連理,我等必是要上門討一杯喜酒喝。”

“是極,是極,到時候咱們一起。”

就在眾人都忘了鬥詩還未結束之時,燕月先生以主家之姿站了起來,提議正好以此為題繼續鬥詩。

此議得到大多數人的響應,卻更是在戚堂苦澀的心口上灑了一把鹽。他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低頭間釋然一笑。

最後是一位文人的詩作摘了魁首,此詩後兩句是:月中謝郎思仙女,千裏佛緣一線牽。

……

穆國公府寬敞的馬車內,謝弗眼神幽暗地凝視著懷中的少女。嫣粉的小臉,挺翹的鼻子,嬌憨之中帶著幾許媚色。

那櫻紅的嘴,不時發出幾聲囈語。

“夫君…”

“好熱…”

血氣方剛的男子,哪裏敵得過心上人如此嬌態癡語。

謝弗像是受到蠱惑般,含住那櫻紅的小嘴。

隱素睡得暈暈乎乎,隻覺得又熱又喘不上氣,她想呼吸更多的新鮮空氣,下意識將舌頭伸了出去。誰料這下竟像是羊入虎口,不僅親自送上了門,還激起了越發凶狠的狼性。

這一吻如晚來疾風,又急又狂。她迷迷糊糊地被弄醒了,意識稍稍清明一點時,昏昏沉沉地想著這才是真正的接吻,以前瘋男人光顧著又咬又啃的。

“夫君,我還要…”

她急切拱著,像尋食的小獸。

烈火已被燒起,好容易壓下去一些,因為她這一拱火,火苗又重新竄了起來,火光直衝天靈蓋,似是要將所有的理智清醒都給燒得幹幹淨淨。

她覺得越來越熱,整個人像是被架在火上烤,一時又靈魂出了竅似的飄飄然,仿佛被人哺了仙氣一般欲成仙而去。

意識很快迷離,之前的夢境斷斷續續地湧現。那個赤眉紅目的男人又跑了出來,嚇得她嗚嗚地哭,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

謝弗停下動作,心道自己難道是太粗魯,把她弄疼了?

“你這個壞人!你以前還要殺我…”

“我…”

“你拿劍捅我這裏。”少女的小手拉過男子的大掌,按在自己的胸口處。“夫君,我好疼,你摸摸。”

綿軟就在掌下,讓人心生邪念。

謝弗的掌心似著了火,眼眸中的幽光也像是翻騰起來。

少女等了半天,也不見他動作,當下摸上他的胸口。

“夫君,你的心好硬。”

謝弗垂眸,視線中是少女纖細的柔荑,正中他心口之處。

“夫君,不要怕,心硬也不要緊,我把它捂軟好不好?”

少女的小手亂動,一時揉揉按按,一時又嫌衣服礙事。眼看著那小手像水蛇一樣要往衣襟裏鑽,謝弗連忙將其握住。

“夫君,你的手好暖和。”

少女的聲音又嬌又軟,聽在耳朵如羽毛拂心。更讓人心猿意馬的事,少女柔軟的小手拉著他的手,又放在自己的心口處。

“夫君,你再摸摸我的心,是不是很軟?”

謝弗覺得自己是真的要瘋了!

少女嬌軟的身子在他懷中越來越不安分,不斷扭來扭去,無意識地嚶嚶囈語。他邪念瘋長,不停默念佛經都沒有用。

好容易馬車到了伯府門前,他像是經曆了無數場奪人神智的劫難,整個人宛如從妖精洞裏逃出來一樣,幽深的眸底全是壓不住的邪火。

秦氏和傅小魚在家,聽到門房來報後,母子二人齊齊出去。一眼就看到停在門外的穆國公府馬車。

近到馬車時,一隻透骨寒玉般的手掀開了車簾。

秦氏隻覺得眼前一亮,整個人都被這光給晃呆了。無論什麽時候見到這位世子爺,她都會覺得驚豔。

“世子爺,我家素素呢?”

隱素抱著謝弗不放,閉著眼睛不知在夢囈著什麽,聽到秦氏的聲音不滿地嘟噥著。“夫君,好吵啊,是誰啊?”

夫君?

秦氏瞬間紅了臉,這孩子是怎麽了?

“伯夫人,傅姑娘喝了一點梅酒。”

所以是喝了酒,在耍酒瘋?

秦氏臉一紅,急得想上前去把女兒給拽下來,猛一看到自家閨女像小妖精似的纏在人家世子爺身上,她真是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下去。

“素素,我是娘,你趕緊下來。”

“娘?什麽娘?”隱素纏在謝弗身上,“我是夫君的娘子。”

秦氏都沒眼看了,更是又急又臊。什麽夫君娘子的,她這麽大年紀都叫不出口。自家閨女酒瘋發成這樣,世子爺會怎麽想?

“世子爺,她就是喝多了,她平日裏最是規矩,絕對不會這樣的。肯定是前段日子聽了什麽戲文,說的都是戲文裏的話。”

這瞎話編的,秦氏自己都不信。

哪家規矩的姑娘家會因為聽了戲文,就抱著男子夫君娘子地亂叫一通,聽著都不像是什麽正經女子。

纖細的小手不知何時爬上謝弗的臉,一時摸著他的鼻子,一時又玩著他的唇。“夫君,你怎麽不看我?”

謝弗羞赧地對秦氏道:“伯夫人,你且讓一讓,我抱她下去。”

秦氏實在是臊得無地自容,下意識退到一邊。等看到謝弗抱著隱素下來之後,她一張老臉已經沒地方擱了。

偏偏隱素還在酒勁中,咂巴著嘴鬧著要親親。

“夫君,你親親我,我還要親親。”

“娘,我姐這是怎麽了?”傅小魚小聲問。“什麽是親親?”

秦氏一巴掌拍在他頭上,用眼神示意他什麽也不要問。

已經夠丟臉的了!

謝弗抱著隱素,在秦氏的引路下徑直去到後院。期間秦氏幾次想接手,隱素都不肯,摟著謝弗的脖子不放,一聲聲地喚著夫君。

她每叫一句夫君,秦氏就跟著臉紅心跳一次。

這孩子喝了點酒,怎麽豪放成這樣!

想當年又是假裝受傷,日是故意偶遇,不停地出現在自家男人身邊。她以為自己已經夠大膽,沒想到有其母必有其女,她的女兒比她還在大膽。

謝弗將人放在**,還未起身又被抱住。少女兩條腿像無骨的水蛇,纏在他的腰身上,險些讓他當場失態。

秦氏已經麻了。

自家閨女這模樣,她真是沒眼看。

她不敢看謝弗的臉,就要去扯纏在人家身上的閨女。誰知她剛把閨女的一條腿扒拉下來,自家閨女的手又緊緊摟住了謝弗的脖子。

“我不要和夫君分開!”少女將頭埋在男人的脖頸間,嘟噥著表達自己的不滿。

“謝世子,你看這…她真是喝醉了。”秦氏尬笑。

“我沒有醉!”少女半眯著眼,嬌憨的小臉上全是迷離。“眾人皆醉我獨醒,我怎麽可能會醉呢,我可是仙女!”

“什麽仙女,你就是我女兒。”秦氏想再把她拉開,無奈她死死纏在謝弗身上,越發的不好下手。

她突然一個“叭唧”,重重親在謝弗臉上。

“夫君,你不要走。”

秦氏徹底懵了。

自家閨女這酒瘋也太瘋了!

她更是不敢看謝弗,隻當自己什麽也沒看到,什麽也沒聽見,恨不得當場消失。正當她覺得沒臉見人時,她聽到謝弗溫和清潤的聲音。

謝弗說:“我不走,你看著你睡。”

隱素聽了這話,滿意地噘嘴。

“夫君,你真好。”

秦氏的心忽上忽下,忽喜忽熱。

謝世子對她家素素…好像不一般。她也算是過來人,謝世子這又是抱又是哄的耐心模樣,不是看上了她家素素又是什麽?

思及此,她看謝弗的目光變得無比熱烈。

隱素酒氣濃鬱,困意也是說來就來。她抱著謝弗的胳膊,不多會的工夫就沉沉睡了過去。又過了一會,謝弗才試著慢慢抽出自己的胳膊。

出了屋子,關了門。

秦氏越發覺得難為情和尷尬,她想道謝,又覺得似乎有些不太對。她想問什麽,又不知從何問起。

最後還是謝弗先開口,“伯夫人,此前外麵傳言不實,我和魏姑娘並無婚約。”

“世子…你怎麽突然說這個?”

“因為我心悅傅姑娘,此生非她不娶。”

啥?

秦氏呆了。

謝世子在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