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撲上去

死這個字對謝弗而言, 仿佛是如影隨形的歸宿。他在痛苦中掙紮多年,最是清楚唯死才是解脫之法。

他活著,亦同已經死去。

所以這女人是夢到他死了?

他以為小騙子去刑部第三重牢見那個被捉拿歸案的人, 是希望那人是他。他以為即使他死了, 除了母親之外不會再有人傷心。

“為什麽哭?”

不應該歡喜嗎?

像他這樣的人死了,世間豈不是少了一個禍害。

“我…我不想讓你死,我不想讓你死。”

“如果我死了, 就再也沒有人纏著你。”

話說這麽說, 男人的手卻是慢慢伸向了懷中的少女。玉骨般的手泛著涼意,掐住了少女纖細的脖子, 卻未用力。

黑暗中, 他眼中的戾氣在翻騰。

要麽一起生,要麽一起死。

他若是死了,這女人也不可獨活。

隱素抽抽答答,將自己今日的心曆過程一一坦露。她說著自己的擔心害怕以及恐懼忐忑,說著自己在見到地牢那人時的慶幸與歡喜,努力忽視那掐著自己脖子的手。

嬌軟的哭腔在夜色中繼續繼續,一如謝弗此時的心情。

“如果那個人是我, 你會怎麽辦?”

“我不知道…但我會替你收屍。”

收屍?

謝弗低低地笑起來,似乎聽到什麽極好笑的事。若他真的要死,必定會是灰飛煙滅消失得幹幹淨淨,又何需別人替他收屍。

這笑聲陰森又蒼涼, 隱素卻不再覺得害怕。

她又說起自己剛才做的夢,夢中男人的眼神和表情曆曆在目。那種索然的厭世感,全是對世間的毫不留戀。

“人說日有所思, 夜有所夢,娘子是盼著為夫去死嗎?”

隱素拚命搖頭, “夫君,不是這樣的。你可能不知道,我做夢一向靈驗,你想想看我們是怎麽相識的?”

傅家人說原主做夢靈,能夢到傅絲絲的將來。她做夢也靈,夢中的瘋子都跑到現實中與她相認。

如果她做的夢皆靈驗,那麽這個夢意味著什麽?

那人是熟悉的,又是陌生的,是謝弗也是元不追,但應該不是她認識的謝弗和元不追。所以會不會有一種可能,那是原書中謝弗的結局。

不是突發心疾而亡,而是自焚了斷。

她呼吸一亂,謝弗立馬感覺到了。

“所以你是說,我會如你夢中所預示的那般死去?”

自焚而亡,倒是像他的作風。

他所有的痛苦似乎都消失在那場大火之中,可他也被困在那漫天的火海之中,這些年始終無法解脫。

如果有一天他做完了自己想做的事,他想他或許真的會在大火中將自己埋葬,燒盡一切的痛苦與不堪。

“聽起來倒是一個不錯的死法。”

他說得漫不經心,隱素卻聽得膽戰心驚。

所以這男人……

“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

那雜草叢中匾額上的元字,讓她知道所謂故事中的元不追或許是真的,因為謝弗身上的傷也是真的。

既然這些都是真,那眼前這個男人一定不是真正的謝弗。

他是誰?

或許也沒那麽重要了。

“元不追,你不要死!”隱素哽咽著,那個慘烈的故事不斷在她腦海中浮現。她不管這人是誰,也不管這人想做什麽,又曾經做過什麽,她隻希望這人活下去。

男人修長的手指拭著她臉上的淚,然後放在口中舔嚐。

她一時忘了哭。

這個瘋子!

都什麽時候了,還撩她。

“夫君,我知道你有很多的秘密,我也知道你有大事要做,這些我都不怕。我知道你是有分寸的人,你無論做什麽都不會涉及自己的親人和我們傅家。所以我隻求你一件事:不要死。你是我夫君,我是你娘子,我不要當寡婦!”

這女人是在騙他嗎?

謝弗的手緊了緊,感受著掌下的細弱。如此之細的脖子,幾乎不需要使力就能掐斷。如此想著,他的手竟是慢慢鬆了。

他不死,小騙子就不能死。

“我答應你,若是你敢騙我…”

“我就和你一起下地獄。”隱素下意識接了他的話。

這男人不就是愛用下地獄來威脅她嗎?

她不怕了!

屋內的燭火突然亮起,她下意識遮住自己的眼睛。過了一會兒,她從眼縫中看去,立馬駭得險些驚叫出聲。

是那個儺麵具!

男人一身的黑衣,周身散發著陰森的喪氣。一半是青麵獠牙,一半是溫潤如玉,恰如神子化了魔,半是修羅半是佛。

“娘子,為夫這個樣子,你喜歡嗎?”

這個瘋子,怎麽又嚇她?

她眼睛一閉撲了上去,一把將人抱住。

“夫君,你什麽樣子我都喜歡。”

說完,她不管不顧地將自己的唇湊了上去。

最是銷魂美人計,直叫瘋魔欲癲狂。

以前兩人唇齒接觸,不是人工呼吸就是蜻蜓點水般淺嚐輒止,而這一次才是實實在在相濡以沫的親吻。

一麵是青麵獠牙的瘋魔,一麵是嬌姿弱態的美人,相擁在一起的男女渾然忘我,詭異之中盡是極致的纏綿。

……

夜深人靜,偌大的雍京城內不時傳來哭聲。

戶部上下官員不知多少,牽連進銀庫失竊一案者十之有七。大到斬首示眾,小到革職查辦,一時多少腥風血雨。

天微亮時,很多人哭哭啼啼黯然準備出城,胡家人也在這些人之列。一家人經過伯府門口時,恰見伯府門開。

胡誌安下意識望過去,正巧看到隱素牽著傅小魚出來。

他望著那嬌妍可人鍾靈毓秀的少女,神情越發失魂落魄。羞愧與悲憤差點將他擊倒,他痛恨自己的昨日的失態,後悔自己的口不擇言。

曾經他以為他們之前他為上,隱素為下。而今他們胡家敗落至此,傅姑娘已然成了他遙不可及的存在。

他嘴唇動了動,最終什麽也沒說。

如今的他,已經讓傅姑娘看不起。若是他再說什麽做什麽,恐怕隻會惹來對方更深的厭惡。

胡夫人一直在哭,哭老天不長眼,哭丈夫是被冤枉的,又哭自己命苦。胡三被自己的兄長牽著,聽著母親的罵聲,眼中卻是一片茫然。

家中生變,小孩子怕是還不知其嚴重性與後果。

“傅小魚,我要回老家了,以後你想打架也沒人陪你了。”

“欠揍的胡三,你趕緊滾,誰要和你打架。小爺我要讀書,以後要當大官。”

大官二字刺激了胡誌安脆弱的神經,他越發的神情黯然。

胡主事被革了職,判流放三年。出了這樣的事,胡誌安的科舉之路幾乎無望,京中也再無他們的立足之地。

一片沉重的默然中,胡家人繼續往巷子口走去。他們打算回祖籍,日後若無意外應該都不會再回京。

直到他們走遠,傅小魚終於沒忍住追了上去。追到一半又停了下來,眼眶發著紅,緊抿著嘴不讓自己哭出來。

“姐,我明明很討厭胡三,為什麽他走了我會難過?”

隱素摸著他的頭,道:“或許你並不是真的討厭他。”

“記得我們剛來京城,別人都看不起我,不和我玩。是胡三先和我說的話,雖然他說的話不好聽,我也打了他。可若不是他,別人都不知道我厲害…”

很多人和事都有雙麵性,就像謝弗。

那麽一個瘋子,若是正常人都知道避之不及,可她倒好,居然跟著一起發瘋,還說要陪著對方下地獄。

時辰還早,天也未熱,她突然覺得渾身發燥。

看來美人計確實很管用,以後那瘋子再想嚇她,她就祭出這一招。若是還不行,她還可以放大招。

小孩子的傷感來得快,去得也快,當聽到姐姐要給自己買糖吃時,傅小魚立馬破涕為笑。姐弟倆拉鉤為誓,隱素答應他接他放學時一定給他買。

京中風雲萬變,胡家不過是風雨中被裹挾的一粒塵埃。

天大亮時,街上的鋪子陸續開門。

伯爺豆腐的鋪子後麵早已是豆香四溢,隨著一板板散發著熱氣的白豆腐被擺出來,買豆腐的人也漸漸增多。

“這伯爺豆腐果然是名不虛傳,吃著就是又嫩又好吃。”

“以前我在別人那裏買的豆腐,總有一股子味。還是伯爺豆腐好,吃了還能清清白白做人。”

角落裏,戴著紗的姑娘聽著這些議論聲,掐著掌心的手緊了緊。

那雙不甘怨恨的目光透過麵紗,看著那鋪子裏忙碌的中年夫妻。過了一會兒,衣著簡單的少女從後麵出來,不知和那中年男子說了什麽,一家人齊齊笑起來。

有意欲討好者不停誇讚,好聽的話像不要錢似的往外蹦,誇得少女麵有羞色。

“伯爺和伯夫人有這樣的女兒,可真是有福氣。”

“傅姑娘長得這麽好,又是德院的學生,以後定會嫁個好人家。”

秦氏最喜歡聽別人誇自己的女兒,但凡是說了自家閨女好話的人,她稱豆腐時那秤杆都翹得比別人要高。

今日一早她見女兒與往常不同,不僅氣色極好且麵帶紅雲宛如思春之態,一問之下才知女兒夜裏做了一個得嫁如意郎君的好夢。

眼下又聽到這樣的吉祥話,隻覺得心裏滿是歡喜。她笑看著一旁的隱素,越看越覺得自家閨女有福氣。

隱素心下無奈,她就是那麽隨口一說,沒想到她娘當了真,一個勁地問那夢裏的郎君長得什麽模樣。她可不敢說那人是謝弗,含糊說自己沒看清楚,但看衣著氣度應是不凡。

全家都覺得她做夢靈,傅榮和秦氏對此深信不疑。夫妻二人喜得一個忙又去算家裏的錢,另一個則擼著袖子就開始磨豆腐,皆是摩拳擦掌要給她置辦體麵的嫁妝。她也不矯情,跟著一起到鋪子幹活給自己賺嫁妝。

鋪子前買豆腐的人大多是普通百姓,也是一些官戶人家的管事婆子。猛不丁多了一個衣著華美戴著麵紗的姑娘,人人都忍不住多看兩眼。

隱素聽到動靜,一眼就認出了顧兮瓊。

秦氏也認了出來,當下橫眉冷對。

“你來做什麽?我們家的豆腐不賣給黑心肝的人。”

顧兮瓊苦笑一聲,“伯夫人,你對我實在是誤會太深。我今日是來找傅姑娘有話說的,還請伯夫人行個方便。”

開門做生意,和氣才能生財。

秦氏脾氣再是火爆,這個道理卻是懂的,所以她沒有動手,而是用眼神詢問自己的女兒該怎麽辦。

人都找上門了,隱素倒是覺得無所謂。

她當然不會把人請進鋪子,幹脆和對方就站在鋪子不遠的地方,這樣秦氏和傅榮夫婦也能看得見。

“傅姑娘有沒有覺得我眼下的處境很熟悉?我如今方才體會你當時的心情,原來這就是被人嫌棄被人輕視的感覺。”

“顧姑娘到底想說什麽?”

顧兮瓊實在是想不明白,為何上輩子和這一世有那麽多的不同?

表姨父出事之後,顧家明麵上雖未受方家牽連,但私底下不少人看衰他們。何況父親此前才被皇帝訓斥並勒令三月不上朝,如今的處境更是雪上加霜,全府上下已是人心惶惶。

她想不明白,先有姬宣早死後方家又出事,到底是因為什麽。思來想去,她得出一個結論,所有和前世不同的一切,全是從傅隱素進到德院之後才發生的。

前世裏傅隱素根本不是這樣的,這時候的傅家也沒有開什麽豆腐鋪子。

“傅姑娘現在名聲漸好,怕是已忘了以前的種種。隻是傅姑娘別忘了,發生過的事不會消失,哪怕是過去了也不會被遺忘。你我都曾當眾對男子示過好,也都因此被人恥笑,時至今日你依然未能如願,我也沒有。我們為何不能化幹戈為玉帛,彼此互幫互助呢?”

誰說她沒如願的?

隱素回想昨晚的纏綿,心神**漾。

見她不語,顧兮瓊又道:“如今人人都知我心悅十殿下,也知傅姑娘你中意謝世子。十殿下因為十一殿下的身體暫時不考慮親事,我願意等他,相信總有一日他會知道我的好。相比我的事,傅姑娘似乎更不容易。穆國公府地位顯赫,穆國公更是國之柱石,且外麵都傳謝家有意和魏家結親一事。你們伯府根基太淺,你若想如願絕非易事。如果你我聯手,我必幫你成事。”

不少好事者朝她們看過來,有人認出了顧兮瓊後開始指指點點。

顧兮瓊上輩子是侯夫人,因著戚堂簡在帝心,她所到之處都被人捧著奉著,幾時有過這般難堪之時,更沒有如此低三下四過。她以為自己足夠放低姿態,也足夠有誠心,此行必定有所收獲。

她見隱素一時望著那些人,一時又抬頭看天,以為隱素是在考慮。

半刻鍾後,隱素道:“顧姑娘,你看那些人,還有天上的日月,你覺得他們是因何而存在?”

“傅姑娘何意?”

“萬物皆有序而生,萬事皆有法而依,你於眾生而言不過滄海一粟,於天地而言不過是一粒微塵,切莫將自己看得太重。”

顧兮瓊聞言,瞳仁猛縮。

“傅姑娘不是我,又怎麽我不重要與否?”

她是重生之人,她的機緣無人能及。萬物天地皆在她腳下,誰能與她相提並論!

“我確實不知道你重要與否,所以顧姑娘找錯了人。”

顧兮瓊聽出這話的意思,神情漸漸冷了下去。一時之困而已,她不信就憑自己活了兩世不能化解。

“既然傅姑娘不願意,那權當我今日沒有來過。”

“顧姑娘走好。”

隱素毫不遲疑地轉身,很快又被對方叫住。

“傅姑娘,希望你日後不要後悔。”

後悔麽?

這個女主真是想多了。

她沒有回答,也沒有回頭。

道不同不相為謀,她和顧兮瓊從一開始就不是一路人。

秦氏一直密切關注這邊,等到女兒進了鋪子才放下手邊的棍子。

“黑心肝的東西,算她識相!”

又拉著女兒細問,問顧兮瓊說了什麽。

母女二人一邊說著話,一邊去到後宅。

後宅因為有甜水井,已然成了一個豆腐坊。井邊擺著兩口大石磨,磨盤旁邊還有一排排的木桶,木桶裏全是正泡著的豆子。左邊是一行行的晾竿,上麵曬著白色的布。廚房裏熱氣升騰,幾個下人正忙著煮漿點鹵壓豆腐。

外麵不是說話的地方,母女倆進了屋子。

屋子裏家具簡單,唯有桌椅而已。

秦氏不太講究,因著忙了一陣有些燥熱,又是挽袖子又是提褲腿,坐姿極為隨意和不雅,瞧就是一個粗俗的鄉野婦人。

隱素方才在外麵曬了一會兒,小臉紅撲撲的看上去也是熱得厲害。她雖然沒有挽袖子,卻是提了裙擺和襯褲。

這一提,腳踝上戴著的金鎖鏈便露了出來。

“素素,你腳上戴了什麽東西?”

隱素一驚,懊惱自己光顧著談情說愛,竟然把這茬事給忘了。

秦氏已經摸上她的腳踝,“這是個什麽飾物,娘怎麽瞧著像個鎖?”

她連忙解釋說自己見學院裏的同學有人戴,便也買了一個。上次皇帝賞她的一百兩金,秦氏給她留了十兩,買個金飾的錢她確實能拿出來。

秦氏不疑有他,對女兒的話深信不疑,隻疑惑京中的姑娘喜好怪異,竟是喜歡在腳上戴一條這麽粗的鏈子。

“穿金戴銀的不戴在外麵,這不是白瞎了嗎?”

在她的認知中,穿金戴銀都是給別人看的,藏在衣服裏就是浪費。

恰在這時廚房裏出一批剛壓好的豆腐,有下人準備開始往各府去送,隱素便攬下了給穆國公府送豆腐的活。

她剛出門,秦氏就和傅榮好一通嘀咕。

“當家的,你說素素這孩子到底怎麽想的?我竟是搞不懂她想做什麽,你說她糊塗吧,她比誰都清楚謝世子和魏家姑娘要定親的事。你說她靈醒吧,她怎麽又好像放不下謝世子,老想往穆國公府跑。”

傅榮也愁,女大不中留,他一個當爹的更不好多問。

“或許她就是想多看兩眼,別沒的意思。當年你不就是這樣的?”

說到當年,秦氏老臉一紅。

她那時瞧上了傅榮,也知道自己的出身不太好,怕傅榮看不上她。她故意和傅榮偶遇,被傅榮說破之後便是這般說法。

“我這不怕她多看兩眼之後,越陷越深嘛。”

“也是。”

傅榮可是記得自家婆娘當年纏著他的那會,確實是越陷越深,到後來已經賭咒發誓說非他不嫁。

夫妻倆商量了半天,也沒商量個好法子出來。

那邊隱素已經到了穆國公府,從後門送了豆腐進去,再向府裏的下人詢問謝弗在不在家,說自己有事相問。

國公府的下人都是人精,自是知道自家夫人和世子爺對這位傅姑娘都不一般,忙有人去謝弗的院子請示。

不多時,那邊傳來回話,讓隱素直接過去。

隱素向傳話的人道了謝,去到謝弗的院子。

謝弗不在,但院子裏有下人。

那下人告訴她,他們家世子爺稍晚回來,讓她進屋略等一會。可能是因為心境的變化,她再看這孤寂清冷的院子,莫名有種查看對象家底的錯覺。

門口的石佛依舊睜著一眼閉著一眼,一隻眼仿佛不忍看這世間齷齪,另一隻眼卻又像是穿過塵世中的不堪。

進到屋內,一室燈火。

黑色的簾子遮住所有妄想透進來的光,內室更是幽靜。青銅馬麵的燈台上燭火如故,滿牆的佛經沉默以對,唯不見那麵巨大的鏡子。

她取下床頭懸著的劍把玩了一會兒,又抽出一本佛經翻看起來。不知等了多久,該來的人還沒有來。

索性無事,她鋪紙作畫。

將將一提筆,不經意看見卷筒裏的畫軸似乎有些眼熟。

她心下微動,將那畫軸拿出展開。

竟然是被自己賣掉的那幅《竹林美人圖》!

畫中的竹林美人相得益彰,上麵還刻著謝弗自己的私印。確實是那幅畫,卻又不是那幅畫,因為畫中多了一個人。

那是一個衣衫襤褸的小乞丐,蹲在美人的腳邊,手中握著一條鏈子。鏈子的另一端,則係在美人的腳上。

小乞丐亂發遮麵,唯露出一雙眼睛。

僅一眼,她就認了出來。

這小乞丐是謝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