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似夢非夢
“傅姑娘,你當記自己的身份,更要想著宮裏的思妃娘娘,切莫過多糾纏。”
隱素朝說話的人看去,聲音這麽好聽的人,臉蛋肯定也不會難看。蛾眉皓齒,濃淡相宜,最是賞心悅目的長相。
說女主,女主到。
女主姓顧名兮瓊,乃顧大學士之女。
顧兮瓊是德院四美之首,同三傑之首的戚堂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正是因為娶了這麽一位知書達理秀外慧中的妻子,戚堂才能以庶子之身步步青雲,最後承襲了侯府的爵位。
書中男女主相互扶持,全程沒有什麽虐點,唯一虐的就是女配。做為一個讀者,隱素很喜歡這樣不虐男女主的文。但身為中裏被虐的女配,她表示很不開心,也很不舒服。
宋華濃忿忿道:“兮瓊姐姐,你何必和她說這些,她要是聽得懂人話,就不會做出那樣不要臉的事。”
“我聽懂了。”
“哈哈哈……”林清橋的笑聲不合時宜地響起。
“林公子,你笑什麽?”有人疑問。
林清橋搖著扇子,桃花眼笑出了淚,“宋姑娘說傅姑娘聽不懂人話,傅姑娘說她聽懂了顧姑娘的話,請問顧姑娘說的是什麽話?”
眾人恍然,神色各異。
顧兮瓊麵有不虞之色,朝林清橋看了一眼。
林清橋無所謂地聳著肩膀,“我隻是好心替人解惑,別無他意。”
他的背後是大酈第一世族林家,林家自前朝起就是大世家,並不懼後起的三公四侯。何況他本人亦是十分出色,壓根不需要看人臉色。
這位傅姑娘有點意思,至少比京裏的貴女們有意思多了。
“傅姑娘,你說的東西不會是指那個吧?”
所有人都看向他指的地方。
謝弗的手指蒼白而修長,如透骨寒玉,襯得那原本最為普通的猴子糖人也變得精致起來。
隱素咽了咽口水,做為一個手控,她可恥地心動了。
“謝世子,對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無事,我並未傷到。”
幽穀泉鳴,直叫人聽得耳朵都要有喜了。
“這糖人不錯。”也唯有林清橋,敢從謝弗手中搶東西。他對著光左看右看,猴子糖人在陽光下折射出琥珀色。“上等的蔗糖,火候正好,作畫時一筆勾成流暢自然。盛京城內有這般手藝的,當屬玉帶橋下的糖人李。”
“正是在玉帶橋買的,花了我五文錢呢。”
眾人聞言,無一不在心中鄙夷隱素的俗氣。
五文錢也是什麽值得說道的事,瞧她這上不了台麵的樣子,好似不是五文錢,而是五千兩一樣。
隱素接過糖人,分別向謝弗和林清橋都道了謝。
傅家是得了勢,但家底太薄。五文錢可買一斤黃豆,能出四斤左右的豆腐,賣了錢能有十幾文。
傅榮就是靠著起早貪黑的磨豆腐賣豆腐,在陲城攢下了一點家業,養活了一家人。哪怕是當了承恩伯,他也舍不得丟開這門手藝。
他挑撿著豆子,一絲不苟。
其妻秦氏不停走來走去,“當家的,我這眼皮一直跳,你說素素不會出什麽事吧。你也不攔著點,由著她胡鬧,還讓絲娘給她弄帖子。那仲春集哪裏是我們這樣的人能參加的,她不會彈曲也不會作詩,也不知會不會被人排擠?”
夫妻二人相貌都都是中等,傅榮身壯體高,秦氏圓潤富態。自打搬到盛京,兩人怕給思妃丟臉,也隻敢偷摸磨些豆腐,再喬裝一番賣掉。
撿完豆子,傅榮又泡上了水。
後院的門“嘎吱”一聲,探出一個小泥臉。
“傅小魚,你又去哪裏玩泥巴了!”秦氏抄起磨盤旁邊的掃帚,提著就往上衝。
小泥臉“嗖”一下鑽了進來,像條小泥鰍一樣躲進了柴堆裏。“娘,娘,別打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你天天說下次,今天我不打到你屁股開花,我就不是你娘!”
“嬸子。”
“…你個臭小子,我讓你再叫嬸子。”秦氏的掃帚“嘩”一下招呼上去,卻是打在一旁的柴堆上,“你說,你是不是又和別人打架了!”
“娘,今日不是我挑事的,是那些人…胡家的那個胡三,他說我姐是傻子,你說我能依嗎?”
“是不能依。”秦氏收了掃帚,叉腰而立。“但他說的好像也沒什麽錯,你姐可不就是不太聰明。”
隱素剛到後門,聽到的就是這句話。
這可真是親娘。
她小心翼翼地探了腦袋進去,秦氏立馬發現了她。
“素素!”
“…娘。”
秦氏原本朝她跑來,半途中忽然站住,用一種十分古怪的目光打量著她,她心裏漸漸起毛,暗道知女莫若母,對方一定是發現了她不是原主。
她該怎麽辦?
裝傻說容易也容易,說不容易也不容易,裝一兩天容易,裝幾個月也不難,但裝一輩子可太難了。
難道直接告訴他們,她不是原主?
原來的傅隱素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傻子,但腦子確實不太靈光,眼睛雖大卻稍顯滯澀。內裏的芯子一換,哪怕外表還是那個人,一個人的眼神無論如何也騙不了人。
“素素,你是不是好了?”秦氏一把拉住她,緊盯著她的眼睛。“你告訴娘,你腦子是不是清明了?”
她僵硬點頭。
“太好了!佛祖保佑,佛祖保佑啊。”秦氏哭起來,“當家的,你聽到了嗎?咱們家素素不傻了!”
傅榮激動過來,搓著手兩眼放光。傅小魚也從柴堆裏出來,滿是泥巴的臉上唯有一雙眼睛黑如寶石。
六雙眼睛灼灼地看著隱素,像是要把她看穿一樣。
這是什麽情況?
“素素,來,爹考考你。”傅榮掰著手指,“你告訴爹,十三文錢,用掉了五文錢,還剩幾文錢?”
“八文錢。”隱素下意識答道。
傅榮麵皮抽了抽,顯然是激動不知如何是好。他一把將傅小魚緊緊摟住,傅小魚被他粗壯的手臂夾得直翻白眼。
“聽到了嗎?咱們家素素好了,不傻了。以後再有人說你姐傻,你就大聲告訴他,你姐不傻了。”
隱素:“……”
這也能行。
秦氏哭哭笑笑,一時說要去寺廟還願,一時又說要燒紙告訴已故的傅老太太。顛三倒四的敘述中,隱素從原主的記憶中搜索到了原因。
當年秦氏因為胎兒太大難產,生了三天三夜才把原主生下來。據說是原主出生時渾身青紫,長到三歲都說不清楚話。傅老太太找人算了命,算命的說原主少了一魂一魄,多沾佛氣或許能魂魄歸位。但魂魄歸位之期難以預料,讓他們不必強求。
於是原主三歲到十歲的這七年間,都是陪傅老太太住在寺廟附近,她的名字也是寺裏的一位高僧所取。
激動過後,秦氏終於看到她額頭上的傷。
隱素沒怎麽隱瞞,說自己正是因為磕了頭才清明的。
“我們一直怕你絆著磕著,你祖母在的時候她天天盯著你,後來你祖母不在了,換成你姑姑成天看你。早知這樣就能好,真應該早點讓你磕破頭。”
好吧。
確實是親娘。
“姐,你現在不傻了,那你還喜歡那個戚公子嗎?”傅小魚的話驚醒了所有人,六雙眼睛又齊齊看向隱素。
隱素表示壓力有點大。
“不喜歡了。”她把糖人給了傅小魚。“你看,這是我買來原本打算送給他的,現在給你了。”
原主自從癡迷戚堂以來,恨不得把所有的好東西都送給對方,哪怕是親弟弟的傅小魚想要她都不給。
事實勝於雄辯,傅小魚歡呼一聲,徹底相信他姐是好了。
他迫不及待舔了一口,“真甜!”
能不甜嘛。
隱素心道,這可是沾了崇學院之光的糖人。
一家人高高興興像過大年,秦氏破例多燒了兩道菜。別人家的菜用盤裝,他們家的菜用盆裝。別人吃飯用碗,傅榮和傅小魚秦氏吃飯都用盆。
初時隱素感到十分驚訝,等到她自己也一連吃了四大碗飯後,她終於明白了,原來這一家人都是吃貨。
四口人圍桌而坐,就著豆油的燈光說說笑笑。
是夜,傅榮悄悄出門,他要守在宮門外等候傳遞出來的消息。京裏的水深,其中的彎彎繞繞他們兩眼一抹黑,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他們都要聽思妃的。
他縮在宮牆旁,盡量讓自己不顯眼。
梆子聲響了兩回,夜色漸深。
此時此刻,隱素早已陷入夢鄉。
似夢非夢間,她好像摸到了什麽東西,不知不覺纏了上去。然後她感覺有人掐住了自己的脖子,窒息逼迫她不得不睜開眼睛。
極墨的發,腥紅的眸。
白天看著透明冷玉般讓她垂涎的修長手指,此時正扼著她的喉嚨。
她愕然。
她怎麽會和謝弗在一起,翻白的眼看到像寡婦守節似的黑色帳頂,根本不是原主的溫馨小窩。這到底是哪裏,現在又是怎麽一回事?
“你是誰?”
這聲音冷到徹骨,
謝弗不認識她了!
難道她又穿越了?
“…我說…放開我。”
窒息感一解除,她大口大口喘著氣。心下驚疑著,低頭看到自己的衣服,竟是她再為熟悉不過的吊帶睡裙。
這手…這感覺……
是她自己!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既然沒想好怎麽說,那就不用說了。”
一道寒光劃過,險些閃瞎了她的眼。
那是一把劍!
這把直直朝她刺來的劍,瞬間穿透了她的身體。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