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你是誰?

憑心而論,謝弗堪稱完美。可就是那麽一個連頭發絲都透著溫潤的人,卻是她噩夢連連的罪魁禍首。哪怕是本著心髒要緊的原則,她也不敢將相思暗許。

秦氏見她不語,還當她是被說中心事。

“素素啊,咱能換一個人喜歡嗎?娘不是說你不好,而是咱們就是普通的百姓之家,這雍京城規矩大,結親講的都是門當戶對。你爹去打聽了,人家說那謝世子可能要定親了,定的還是盛國公府的小姐。”

“娘,我沒有喜歡謝世子。”

“你…不是盯著人家看?”

隱素終於知道這誤會從哪裏來的。

原來又是傅小魚那臭小子壞的事。

“傅小魚!”

窗戶外蹲著的傅小魚一聽他姐的怒吼,嚇得一個激靈撒腿就跑。一邊跑一邊說,“姐,你就認了吧,我可沒有胡說。”

隱素都快氣笑了。

盯著謝弗看這事她承認,但她絕不承認自己犯了相思病。亂她的心的不是謝弗,而是夢裏的那個和謝弗長得一般無二的瘋子。

“娘,你看到好看的東西或是人也會多看兩眼,我就是看看而已,沒有什麽想法。”

“真的?”

秦氏不信。

畢竟女兒之前那般癡纏戚二公子,雖說如今腦子是不傻了,但是那位謝世子比戚二公子更好看,指不定又犯了花癡。

“真的,比金子還真。”隱素指天。

秦氏直拍心口,笑道:“不喜歡就好。”

那什麽公啊侯的,離他們太遠,怕是這輩子都難夠得著。他們家連侯府庶子都攀不上,更何況是國公府的世子。

她摸了摸女兒的額頭,一片冰涼。又摸了摸女兒的手,觸手溫熱。這才算是放了心,知道女兒的身體應該沒事。

女兒這一清明了,瞧著五官那是以前的模樣,但就是說不出來的好看。她是越看越稀罕,心想著若是身在富貴人家,以女兒的相貌定能結一門高親。

一時間又有些悵然。

透過門的縫隙,傅榮焦急在不停走來走去。

可憐天下父母心,隱素自然是感動的。

“娘,你放心,我也不喜歡戚二公子了。我現在好了,不會再犯傻去巴著貼著別人。他們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他們,扯平!”

秦氏大笑。

“正是這個理,咱犯不著。都說貓有貓路,鼠有鼠道,咱們走自己的路,端好自己的碗。管他們走什麽道,吃的是什麽飯。”

她叮囑女兒好好歇著後,關門出去。

傅榮等在外麵,見她出來心領神會地跟上。夫妻倆回到房間裏又是嘀咕了老半天,到底還是沒有徹底放心。

最後兩人一致認為,隻要謝世子和盛國公府的姑娘定了親,自家閨女的念想也就斷了。所以他們都盼著兩大國公府早日聯姻,好解決他們家的煩惱。

三公之中,數梁國公府子嗣最豐,盛國公府其次,穆國公府最末。

穆國公府雖然在子嗣上是三公之末,但地位卻是三公之首。府邸位於離皇宮最近的城北苑,雙闕重門連紋鎖,高牆結綺鎮石獅,太寧帝親筆所提的護國神府四字高懸,昭示著謝家簡在帝心的恩寵。

謝弗是穆國公夫婦的獨子,夫妻倆對這個兒子很是看重。

穆國公夫人清瘦而麵白,看上去就是一個體弱之人。正是因為她身子不好,這些年膝下僅有一子。

她眼神柔和有幾分淡然之相,同自己兒子說話時都透著些許小心。

“之前我瞧著顧家的姑娘還不錯,如今再看怕是有些不太穩妥。這些年看來看去,還是盛家的姑娘更妥當一些。”

她說的盛家姑娘,指的是三公之一的盛國公府的大孫女魏明如,魏明如也是德院四美之一。傅家未進京之前,魏明如陪著盛國公去京外小住,到現在還未回京。

謝弗垂眸而坐,道:“盛家內宅不穩,不宜結交。”

魏明如的父親雖是盛國公跟前唯一的兒子,卻隻是一個庶子,且未被立為世子。

穆國公夫人一聲歎息,“也是。老國公找了這麽多年心不死,他們那一房若不能明正言順承爵,確實不宜走得太近。”

高門結親,最重門當戶對。

魏明如的父親若不能承爵,那麽她的身份隻能止步於一個國公府庶子之女,這樣的出身不可能配得上謝弗。

母子二人話盡於此,再也沒提結親一事。

謝弗瞧著溫潤如玉樹,實則話不多。

穆國公府人口簡單,穆國公夫人也沒有太多的雜事要處理,穆國公公務繁忙,不能常伴她左右。往日裏一旦謝弗能坐下來陪她聊幾句,她必是能從京中八卦聊到各府私事。

“可惜你當時不在,我聽說那傅家姑娘琴藝了得,一首曲子竟是引得你們昭院眾人一片哭聲。”

“母親若是想聽,兒子彈給母親聽。”

穆夫人一聽來了興致,很快便有下人取來奚琴。

謝弗抱琴而坐,似清風皎月。

琴聲隨風起,如泣如訴。仿若是空曠的荒原一陣瑟瑟蕭風,風沙之中早已生死兩茫茫的故人朝自己走來。

大漠落日,餘暉盡染,悲涼與思念交織在一起。

淚珠從穆國公夫人的眼中滾落,她的眼眸中是謝弗,卻又仿佛是透著謝弗在看什麽人。她悲切著懷念著,直到一曲終了依舊難緩。

良久,她擦幹眼淚。

“好曲,好曲,能彈出這樣的曲子,那位傅姑娘不應該就此埋沒。”

謝弗“嗯”了一聲,未予置評。

他眼皮微斂著,下麵有淡淡的青影。

穆國公夫人心疼兒子,連忙讓他回去歇著。

他的住處是府中最為幽靜之地,檀香幽幽林影重重,步入其中似是不在繁華京都,而是置身林中寺廟,卻又和山中不一樣。

地無落葉,階無苔,門前的石佛更是一塵不染。

進到屋中,忽地幽暗。窗以黑簾遮之,哪怕是白天都遮得嚴嚴實實。青銅馬麵的燈台上燭火簇簇,沒日沒夜地燃燒著。

再入室內,檀香更重。

四麵書牆而立,皆是堆放著佛經手卷。紫檀的厚重桌案上,平鋪著一幅畫。畫中是一位少女,衣不蔽體表情驚恐,正中心口插著一把長長的劍。

他睥睨而立,睨視著畫中的少女。忽明忽暗的光線中,他的神神時隱時現,像極天光與黑夜的相互拉扯。

忽然玉骨般的手拿起未幹墨的筆,直直戳在少女的心口上。

你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