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相思病
當天夜裏她一直折騰,又是喝濃茶又是拉著小蔥說話,生生熬到子時三刻,最後還是沒能撐住,哈欠連天地睡過去。
再次睜眼,看到的果然是令人膽戰心驚的黑色帳頂,還有那個赤眉紅目的瘋子。
瘋子正用一種十分古怪的目光看著她,如狼隼如夜梟。薄唇抿成一片利刀,腥紅如血仿佛能瞬間殺人於無形。
四目相對,良久。
“看來我殺不死你,你也殺不死我。”瘋子的聲音一如既往的透骨生寒。
三次了!
前兩次是這個瘋子殺了她,後一次是瘋子借著她的手殺了自己。無論是誰殺了誰,這個夢都沒有因為他們的死而消散。
她強忍著恐懼,道:“既然如此,我們何不好好相處?”
男人古怪地看著她,“你想和我好好相處?”
“對。”
男人桀桀,精致的眉眼瞬間變得陰森。
他的手中不知何時又拿著那把讓人膽寒的劍,劍光滲出濃濃的殺氣,在他手中恍若遊走的銀蛇。
“可是我這個人不喜歡和人相處。”
要不怎麽會瘋呢?
隱素心下吐糟。
“那你可以試一試,我很好說話的,說不定我們以後還能當朋友。”
可拉倒吧。
誰倒了八輩子的黴攤上這麽一個朋友,若是這瘋子有謝弗的十分之一溫和有禮,她還是願意考慮一下的。
“朋友?”男人忽然笑起來,笑容詭異而豔麗。如同盛開在黑氣沼澤裏的花火,窒息又美得驚心動魄。“好啊!”
隱素大喜,看來這瘋子還是可以哄一哄的。隻是她高興得太早了,寒涼之氣襲來時,她嚇得趕緊閉上眼睛。
“朋友一起生一起死,我們一起去死吧!”
她還未及細思便感覺自己被男人抱住了,緊接著到寒光一閃,然後那長劍直直穿透了他們的身體。
瘋子!
瘋子!
誰要和瘋子做朋友!
心口的寒涼讓她醒來後依然餘悸陣陣。這一次比前三次還讓人難以接受,莫名有種說不出來的壓抑。那個瘋子到底是什麽東西,怎麽能殘忍到殺別人和殺自己一樣的冷血無情。
冷靜下來後,她僥幸地想著若是瘋子的手段有用,那麽他們在夢裏都死了,說不定夢境也會煙消雲散。
到底是沒有睡好,哪怕是第二天睡得晚了許多,起床後她還是沒什麽精神,連午飯都少吃了兩碗。
秦氏大驚,私下和傅榮嘀嘀咕咕,然後又密謀著什麽事。他們搞得神神秘秘的,隱素沒怎麽在意,等到晚上她就知道便宜爹娘在做什麽。
叫魂!
一個人在外麵撒米叫她的名字,一個人在家裏連連應聲。夫妻倆配合默契,看來以前這樣的事情沒少做。
這個流程走完,一碗黑乎乎的符水端到她麵前。她很想說不用,但是一看到秦氏眼中的擔憂和緊張她又將到嘴邊的話給咽了回去。
封建迷信要不得,但是沉重的母愛還得消受。
秦氏實在是擔心,閨女好不容易清明了,可千萬不能再傻。她滿心滿眼地以為閨女一定會好,卻沒想到隱素喝了符水之後真的病了,上吐下泄,不到半天的功夫瘦了一圈。
伯府一通忙亂,先是請了郎中上門,接著又是煮藥喂藥。
隱素喝了藥睡了一會,感覺好了許多。
房門“嘎吱”一聲,小猴子似的傅小魚鑽了進來,獻寶似的拿出一串糖葫蘆給她。她看著那串糖葫蘆,立馬想到自己和那個瘋子被劍串在一起的樣子。
又想吐了。
她強顏歡笑,讓傅小魚自己吃。
傅小魚沒吃,卻是“哇”一聲哭出來,跑出去找秦氏。
“娘,娘,我姐是不是要死了?”
秦氏一巴掌拍在他腦門上,“你胡咧什麽!”
她本來就心裏又憂又亂,這小子還不懂事地胡言亂語。早年女兒那個樣子都沒事,沒道理現在都清明了反而會出事。
傅小魚委屈又擔心,抽抽答答,“我姐連糖葫蘆都不吃,她肯定是不行了。”
那可是糖葫蘆啊,是他姐最愛吃的零嘴,以前這樣的東西都進不了他的嘴。現在他姐卻不吃了,還讓他吃。
他好害怕!
“你還說?”秦氏抄起棍子作勢要打,傅榮連忙攔著她。她也就是做個樣子,嘴上卻是不饒人。“要不是你在外麵惹事,你姐能受驚嗎?”
說到這個,傅小魚更委屈了。
他又不是沒打贏胡三,他姐非說要送他去上學,還說等他以後上了學,就不需要動手了,凡事隻動口就可以。
但是他不想動嘴,能動手的事情為什麽要動口。動手多簡單哪,一個拳頭過去保管讓對方閉嘴,動口還要動腦子。
他好後悔一時腦熱當著胡三的麵應了,既然答應了以後不想上也得上,否則他在胡三麵前豈不是沒麵子。
“誰說她受驚了?那天我們還碰到兩個長得很好看的公子,其中有一個就像舉人老爺說的什麽玉一樣的人。我姐盯著人家看,眼睛都不帶眨一樣。我看她可能不是嚇掉了魂,而是被人把魂給勾走了。我就說哪有男人長得那麽好看的,肯定是書裏說的男妖精,專門來勾姑娘家的魂…”
秦氏把棍子一丟,眼波朝傅榮一掃。
傅榮立馬抓起自己的兒子,像老鷹抓雞仔一樣提溜著進正屋。秦氏跟著閃進去,還做賊似的四下望了望。
關上門,夫妻倆仔仔細細地將傅小魚審問一番,最後得出一個結論:閨女可能是真的病了,而且還是相思病。
這下夫妻倆都不淡定了。
傅榮出去一打聽,天都黑透了才回到府中。他臉色極其複雜,一腳輕一腳重地邁過門檻時因為走神險些絆倒。
原來益之是穆國公府世子爺的表字。
他家閨女的眼光怎麽一次比一次更好!
一個戚二公子還不夠,還來一個謝世子。
戚二公子侯府庶子的身份已經讓世人嘲笑閨女沒有自知之明,若是閨女移情謝世子的事情一旦傳出去,還不知道有多少更難聽的話。
秦氏得知謝弗的身份,同樣嚇了一大跳。
不得不說,閨女眼睛尖這點還是像她。可是光眼睛尖有什麽用,謝世子那樣的天之驕子哪裏是尋常女子能配得上的。
“當家的,你還記不得鎮子東頭老李家的那個姑娘?”
“記得。”傅榮的臉色更難看了。
老李家的那個姑娘是個心氣高的,一門心思想嫁個讀書人,聽說是喜歡了一位路過進京趕考的書生,害了相思病。天天巴巴地在村子口張望著,茶不思飯不想見人就問有沒有看到書生,最後熬幹了身體。聽說那姑娘死的時候人都瘦成了一把草,咽氣的時候還癡癡地問家裏人那書生還會不會回來。
相思病太可怕了!
旁的病還有藥吃,這個病簡直是無藥可醫。
“連以前最愛吃的糖葫蘆都不吃,午飯也隻吃了三碗,這不是相思病是什麽。當家的,你可得想個法子,咱們的閨女不能有事。”
秦氏抹著眼淚,實在是養女兒操了太多的心。
這些年他們一家人為了女兒,不知費了多少心思。且不說他們自己的付出,單說已故婆婆的心血,他們也不能讓女兒出事。
傅榮焦急地走來走去,女兒的病不能管,但穆國公府那樣的門第,借他們一萬個膽子也沒敢上門糾纏。
“不行,不能讓素素再這麽下去,我一定要點醒她!”最後還是秦氏一拍大腿,壯士斷腕般進了隱素的房間。
隱素正蔫蔫著,聽到秦氏的話驚得人都精神了。
她害相思?
相思的人還是謝弗。
這是哪跟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