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會撩

不怪傅絲絲激動,實則是這個侄女做夢太靈。

那年傻丫從寺廟歸家,當天夜裏就做了一個夢。說是夢到她一身的錦衣華服金玉滿頭,被一群人擁簇著喊娘娘。

母親聽過後隻說孩子發夢,她也沒放在心上,誰能想到幾年後她真的進了宮,如今已至妃位。聖寵正隆榮華富貴,奴婢成群錦衣玉食,成了她在陲城做夢都沒有夢到過的人上人。

乍一聽侄女又做了夢,她自然是上心。

隱素也想起了這茬,原本以為自己還要費一番唇舌,沒想到傅絲絲已經迫不及待地追問,反倒讓她突然不知從何說起。

她神色不見歡喜,隱約還有一些猶豫和擔心。傅絲絲臉上的興奮之色也淡了些,不自覺皺起好看的眉。

“可是不好的夢?”

“聖上膝下皇子眾多,姑姑切記莫要同他們走得太近,以免落人口實。”

在書中傅絲絲之所以被賜毒酒一杯,正是因為被人揭發與某個皇子私通。

傅絲絲媚眼一凜,爾後笑起來。

“傻丫,你但說無妨。是不是我被人撞見與誰私通,然後被賜死了?”

隱素點頭。

“姑姑,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可是深宮之內陰謀重重,欲加之罪又何患無辭。你如今聖寵在身,不知紅了多少人的眼。那些躲在暗處的算計讓人防不勝防,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傅絲絲眉眼微微挑了挑,認真看了自家侄女幾眼。

人還是那個人,唯有眼神不一樣。

“你果真是清明了。”

隱素垂眸。

殿中一片安靜,好聞的淡香幽幽嫋嫋。

不知過了多久,傅絲絲顰著的眉心漸漸鬆開,懶懶地再次斜躺在貴妃榻中。暗綠色的繡花錦緞的榻麵襯得她越發的欺雪賽霜,如同盛至荼蘼的海棠。

那蔥白如玉的手指往果盤中一指,隱素又開始侍候她吃果子。

誰不愛富貴滔天金屋美食,誰能抵得住高官厚祿有權有勢。又有誰能料奢靡到頭一場夢,青雲路盡空嗟歎。

隱素知道傅絲絲聽進去了。

傅絲絲無疑是極聰明的女子,這一點她自愧不如。若是連傅絲絲這麽玲瓏心竅的人最後都中了算計,那他們傅家一個也逃不掉。

後宮不能久留客,時辰一到她就得離開。傅絲絲親自送她去太後的宮殿,走著走著忽然問她可有見過昭院三傑中的其他兩人。

她如實回答,道是都見過。

傅絲絲嘖嘖道:“宮宴時我也見過那幾人,當真各有千秋。林公子招蜂引蝶,十一殿下弱質纖纖,都是罕見的美男子。還有那位謝世子,更是我見猶憐,看一眼都覺得此生無憾了。”

她這些成語都是和誰學的,聖上嗎?

“他們確實都很好看。”

“好看你就多看幾眼,看得多了,你心就花了,也不用執著於某一個人,眼裏容不下其他人。不僅苦了自己,還招來別人笑話。我讓你去學院,就是想讓你開開眼界,免得一心鑽進了死旮旯裏出不來。”

原來傅絲絲求來的那個恩典,竟是因為這個緣故。

姑侄二人剛進主殿宮門就聽到裏麵傳出來的笑聲,那是劉太後的聲音。

殿內,劉太後正一臉無奈地訓誡秦氏。

“你聽聽,多寶就是太實誠了,怎麽能幹這麽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再是氣不過也不能當眾打人,沒得落了別人的口舌。”

這話話聽起來似在埋怨秦氏,但話裏話外卻是絲毫不怪她當街打人的事,反倒是擔心她落人話柄。

“臣婦當時沒想那麽多,就是氣得太狠了,想著大不了京裏待不下去,我們一家人回陲城。陲城再待不下去,臣婦就帶著他們回老家。”秦氏嘟噥著,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你說說你,怎麽越長越沒出息!”劉太後似是有些怒其不爭,越發有些沒好氣,然後對身邊的皇帝道:“哀家記得小時候她可是厲害得很,成天帶著你滿山的跑,遇到猛獸毒蛇都不怕。”

“朕也記得,多寶妹妹那時候上山爬樹最是厲害,還能徒手抓蛇。有時候朕還夢到過秦叔,記得他背著藥簍去采藥的樣子。”

殿內有聲音傳出,但外麵聽不真切。

隱約聽到男人說話,隱素和傅絲絲對視一眼。看來秦氏不僅和太後娘娘是舊識,和聖上也有交情。

皇帝口中的秦叔,是秦氏的父親。

劉太後目露懷念,“如果不是你秦叔九死一生替你采的那些藥給你調理身體,你哪裏能如此的龍精虎猛。”

皇帝難得羞赧,不自在地輕咳一聲。

他身子骨好,這些年在女色一事上遊刃有餘,確實是多虧了當年的秦父。那時候他覺得秦家妹妹圓團子一樣可愛得緊,沒想到時隔多年會是一個庸俗的婦人模樣。

可惜。

秦氏也不太自在,低頭裝沒聽見劉太後的話。早知拐了小姑子進宮的老男人是當年的壯壯哥哥,她當時就應該見上一見。

皇帝生怕劉太後又出驚人之言,連忙順著話提到當年的山寨眾人。其實他登基之後還派人去找過秦氏他們,幾次遍尋未果,最後找到時山寨已空無一人。

說到這個時,秦氏直呼誤會。

誰能想到官府幾番大肆搜山是找他們,他們還當是來清剿抄家的,迫不得已整寨遷移,生生從嵐城到了離陲城不遠的山平縣。

後來父親去世,山寨的當家是她堂哥。出嫁之前,堂哥再三叮囑她,不能讓別人知道她的出身,以後不到萬不得已別回娘,免得影響自己的日子和兒女。

這麽多年了,出嫁之後她一次也沒回去過。

劉太後也是感慨,道是陰差陽錯。

這事放在先帝在位時,自然是忌諱。如今皇帝已登基二十多年,龍椅早已坐穩,再談及此事母子二人也就隨意了許多。

皇帝方才被自己母後一打趣後,頗有幾分坐不住。好在多寶妹妹沒有叫自己那時候的小名,否則他真是龍顏盡失。

秦氏再傻,也知道眼前的男人不再是幼年時的小玩伴,她可不會缺心眼到喊當今聖上為壯壯哥哥。

幾人感慨一番當年後,皇帝說自己還有奏折示看起身走身。他大步出來時,一眼看到殿外等候的姑侄倆。

龍袍加身,俊朗威儀,又有一股說不出來的儒雅之氣。

隱素心道,這哪裏是傅絲絲口中的老男人,分明是一個中年美大叔。美大叔在看到傅絲絲時眼睛裏都有了光,傅絲絲也是含羞帶怯,兩人眉來眼去郎情妾意撒了一地的狗狼。

而此時的她,像一個大蠟燭。

好在美大叔也注意到了她,問了她幾句話。

隱素作受寵若驚狀,一一回話。

當著她的麵,皇帝一點也不避諱,直接牽起傅絲絲的手。那雙泛著情意的眼,寵溺而又溫柔,如此相貌又身為帝王,難怪微服私訪也能處處留情。

“想不到朕和你嫂子是舊識,咱們這麽有緣,看來這就是上天注定的緣分。”

“臣妾覺得陛下說得不對。”

“哦?”皇帝挑眉,“哪裏不對?”

“這不是老天爺注定的緣份,而是臣妾在佛前苦苦清修了幾輩子,才換來與陛下的今生相遇。”

隱素:“……”

她就不應該在這裏。

傅絲絲媚眼如絲,輕輕瞟了她一眼,她感覺自己的魂都快飛了。

當皇帝的人習慣被人圍觀,打小吃喝拉撒都被人圍著,談情說愛和女人調情這樣的事壓根沒想過避著人。

明黃龍袍的男人摩梭著傅絲絲的手,眼尾漸漸染起欲色。兩人眉來眼去含情脈脈,旁若無人卿卿我我。

“朕昨日教你的字,可寫會了?”

“沒有。”傅絲絲懊惱地噘起紅唇。“臣妾用不了心。”

“怎麽用不了心了?”

“臣妾的心裏全是陛下,哪裏還容得下其它的事。”

隱素:“……”

會還是傅絲絲會。

這也太會撩了。

果然能當寵妃的都不是一般人。

她真是望塵莫及。

傅絲絲,真乃猛女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