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正文完
清白是風, 是光,是避雷針。
項良為了向妹妹證明他雖快速解決了南沙但走的是堂堂大道,他連續說一個時辰, 每一個細節都說出來了, 甚至把他吃飯和睡覺時間都精準到秒。
項良:“妹妹, 你感受到我的真誠了嗎?”
“感受到了。”湘湘捶一下哥哥的肩膀, “幹得好!”
項良早有準備,穩住了底盤, 隻是小小的踉蹌了一下, “那我是不是可以加入你們的隊伍了?”
“當然可以。”
驚喜來的大, 隊伍特意為他延遲了三天出發。
項良:“這樣的榮寵, 我有些惶恐。”
茵茵:“這不是你在信裏想要的嗎?”
“我隻是說說。”項良感慨了下自己的奴才命, 嬋嬋的福氣不是他能享受的, “你們該幹什麽就幹什麽去, 別圍著我轉, 我承受不來。”
嬋嬋拿出茵茵的小賬本,遞給項良。項良心甘情願地在賞賜名單上畫上紅色小對勾。
茵茵每天都看嬋嬋的日記, 每一個字都牢牢地刻在腦子裏,甚至嬋嬋寫錯的字也被她記得清清楚楚。她把嬋嬋日記裏的內容當成了她孜孜以求的夢想。這些夢想已經在所有人的努力下完成了幾個,五國統一沒有戰亂這個大難題也已經攻克了,許多夢想可以展開了。實現夢想是有代價,在她這裏, 最大的代價是小賬本上飛速減少的數字。為了減緩這個速度, 曆朝曆代給大功臣的賞賜換成了別的, 比如項良想要享受的嬋嬋日常。
茵茵不清楚項良為什麽羨慕嬋嬋的日常生活, 她覺得她的生活日常才是別人應該羨慕,每天對著倉庫數錢的快樂能讓她做一晚的美夢。
“嬋嬋, 他認輸了。”
“嗯。”嬋嬋心情沉甸甸地點頭,若不是她這脆弱的小身板,她需要天天吃飽了睡覺,睡醒了再吃飯,走一會路就要哥哥抱嗎?湘湘哥哥一點都不理解,還羨慕。
在茵茵這裏,全國基層考察是有意義的工作,比單純的遊玩更加快樂充實。在項良這裏,全國遊是單單純純的玩樂。兩人都很開心。
隻有嬋嬋辛苦著。
項良吃著他從嬋嬋這裏搶的小紅果,樂滋滋地看著嬋嬋被一群人圍擁著,戲謔道:“五國思想統一,可能不知道開國皇帝,一定知道嬋嬋。”
茵茵對統一五國的大功臣是寬容和善的,“你也想家喻戶曉嗎?”
項良不想,他對現狀非常非常滿意。在他用陰謀詭計不死一個人地收攏南沙後,他搶嬋嬋的奶磚,妹妹不捶他了,他搶嬋嬋的紅果,小滿滿不撕他了。他在隊伍裏的地位,高的空前絕後。他誰都不羨慕了,保持現狀就是他最大的期待。
圍著嬋嬋的人有不同的訴求,有帶著孩子的家長想讓嬋嬋摸摸孩子的頭,保佑孩子聰明一點。他們知道嬋嬋不是小神仙,保佑不了孩子的健康。《好好活》裏寫了,孩子好不好,要看父母怎麽養,科學養娃,壯比牛犢。他們就是圖個好兆頭,期盼自家孩子能像嬋嬋身邊的小孩子那樣有能耐。
還有一些大學者在家仆的幫助下一身狼狽地穿過擁擠的人群,喘著急火火的氣,問嬋嬋一些他們尋覓不到答案的問題。他們的問題讓嬋嬋心裏驚歎這個時代的哲學發展。嬋嬋經曆過信息爆炸年代,對他們的問題,她比他們知曉的更多。許多的話語不是答案,隻是盡可能地不要陷入牛角尖。
當然也有一些商人和小官員問嬋嬋以後的本地發展方向。對這些答案,茵茵已經拽著所有人,集思廣益地根據當地情況下書寫了十年發展計劃書。嬋嬋從小兔車頂下來,由茵茵站在小兔車頂大聲講解,她歇一歇。
往往嬋嬋想歇一會會,然後一會會就變成了昏天暗地。她的小身板不受大腦控製,窩在哥哥懷裏,大腦一放鬆就不知不覺睡著了。
茵茵講解完,又有人找嬋嬋。找嬋嬋賜福的,茵茵拿出嬋嬋的小兔印章,挨個按一下,不用擠,大人和小孩都可以有。找嬋嬋問答案的,茵茵讓他們去《好好活》上找答案。
茵茵:“你們背會了嗎?每個北疆人都能一字不差地背出來。”
找答案的人羞愧,他隻研讀了幾遍。
茵茵:“沒關係,沒要求全篇背誦。這是好事,說明你會思考,不是傻讀書。你的問題我回答不上來,但我覺得你能從《好好活》找到答案。若找不到,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我建議你親自去北疆找答案。”
格依慢吞吞地爬動車頂,盤腿坐下來,拿著大喇叭,用茵茵語速的0.5倍,給格依部落青壯年組建的長途車打廣告。
聽到格依打廣告,井象學到了,跳到車頂,給北海最大的海產商隊打廣告。
這裏是少數的幾十年來沒有天災的小村落,倉粟足,讀書人多。他們有賣不出的山貨,不需要海鮮,更需要運輸隊。
格依立刻把載人長途車換成載貨運輸隊,做生意嘛,要的就是這份隨機應變。井象棋差一招,看著格依撈金。
項良嚼著嬋嬋剩下的奶糖,賤兮兮道:“曾經多麽高貴的皇子,如今淪落到行商下海,這是多麽見者傷心聞著落淚的慘劇啊。”
腳被偷襲。
項良:“誰踩了大功臣的腳!”
被金奴掩護的嬋嬋一點都不慌,“我踩的!”
“哦,沒事。”但凡換個人,他就能再把南沙的事兒拿出來遛一遛。
井象不在意項良的話,也不是他心量大,而是輪不上他在意。他隻是個小皇子而已,當皇帝半截沒了的就有五個。皇帝沒有那麽好當的,以前他沒有太大的感悟,後來北海並入北疆,母親卸了皇冠,每日琢磨琢磨吃喝研究研究政策參觀參觀工廠,氣色一日比一日好。他和茵茵一樣,想活的長一點,對皇位沒啥念想。
格依:“皇位也就是一個崗位,聖君坐上去後殫精竭慮步步謹慎,不容易。”
長公主:“權力還是個很吸引人的東西。”
不知怎的,所有人看向了茵茵。
茵茵:“嗯?”
項良:“你是我們隊伍裏權力最大的。”
茵茵:“沒有呀,嬋嬋最大。”
所有人想一想嬋嬋過的日子,再想一想茵茵過的日子,皇位突然不香了,給他們坐也不太想坐了。
項良敷衍地拍一下井象的肩膀,“當皇帝不好玩,你幸運,沒受這份罪。”
項良拍拍鞋麵,他善後了,嬋嬋可不再瞪他了。
井象:“現在最好,五國亂,死傷無數。”他不是小孩子了,況且他即使不看史書,隻聽大樹下劉亭軒的講書也知道戰亂會給百姓造成怎樣的災難,人不人,鬼不鬼。
嬋嬋重重點頭,他們身在局中不知道,她是看過原劇情的,一點都不想回憶。
不想回憶原劇情還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一些片段,嬋嬋忍不住又瞪了項良一眼,就是這個人,從心到肝都壞透了。
湘湘看到嬋嬋的眼神,不需要原因,不需要猶豫,捶一頓哥哥就對了。
項良又被妹妹打了,不服氣:“為什麽又打我?!就憑一個眼神你就看出嬋嬋對我生氣了?我還說嬋嬋喜歡我呢。”
竟然懷疑湘湘對嬋嬋的了解,本來可以逃掉的一頓打逃不掉了。
格依笑嘻嘻地看著湘湘打哥哥,想著,如果不要求自己當聖君,當個不那麽聖明又不那麽昏庸的普普通通皇帝能少很多煩惱,那這個崗位就比其他崗位多了很多**。
格依:“你們都不想當皇帝是吧。”
長公主:“不想。”她哥哥那皇帝當的,太讓人心疼的。
茵茵:“不想。”現在她能天天跑去北疆大倉庫看糧食,太滿足太快樂了,誰都不換。
嬋嬋:“不想。”這裏的皇帝生活還沒有她前世舒坦,留下她的是家人的愛。
湘湘:“不想。”當過了,個人體驗非常不好。
項良:“不想。”當不好會被妹妹打。
小太子:“不想。”想當教書先生。
井象:“不想。”操心多,容易老,不快樂。
格依一本正經:“我想。”
井象看著她,表情逐漸複雜。
格依:“是不是突然後怕?”
井象點頭。
格依:“你命好,逃過了一劫,要是沒有嬋嬋,就沒有北疆,我就會嫁給你,然後給你下毒,成為北海女皇。”
井象後背發毛。
嬋嬋揉揉井象的頭,“摸摸毛,不怕不怕,她不會的。”
茵茵:“她懶。”
嬋嬋打了個哈欠,其他人的說話聲慢慢降低,悉索的聲音加劇了嬋嬋的困意,抱住哥哥的脖子,含含糊糊地嘟囔著還沒有完成今天的學習安排,被哥哥輕輕地拍背,拍了不到十下,睡過去了。
項良跟著嬋嬋作息走,嬋嬋睡覺,他原地躺下來,不多做一件事,困就打盹,不困看螞蟻搬家。
湘湘和茵茵也跟著嬋嬋的作息走,嬋嬋清醒時,她們跑到嬋嬋麵前玩,嬋嬋睡著時,一個拿著賬本劈裏啪啦地打算盤,一個提著鐵錘去練功。
大白白和小滿滿也跟著嬋嬋的作息走,嬋嬋清醒時,它們在嬋嬋十米外護著,嬋嬋睡著時,它們在嬋嬋三米內守著。
水無聲浸潤的地方也會有攔路石,五國統一,有人從戰戰兢兢到坦然安穩,必然也有人逍遙狂放到憤憤不平。
刺殺是免不了的,茵茵在出發前做了許多應對的準備,不要看她準備的帳篷平平無奇,暗針齊發紮不破,也不要看她安排的小兔車普通尋常,能跳懸崖能下水的。她和金奴模擬了各種危險,即便是遇見地方軍反叛,他們也能突破包圍。
刺殺的人悄無聲息地來又悄無聲息地消失,大白白和小滿滿眼睛都不用睜開,支棱了下耳朵就已經結束了。
全丞一身防火防水防毒防護服,拿著樹枝戳一下地下的刺客,“起來,我今日的訓練還有完成。”
刺客氣的肝疼,他沒有見過這樣的!明明武功這麽高還要捂的這麽嚴實,主子花重金買的毒藥一個都沒有用上!太氣人了!
刺客撐著一口氣挑釁:“膽小鬼,有本事脫了這身衣服,真槍真強地來。”
全丞:“你是不是傻?”
他是上過江湖險惡培訓班的優秀畢業生,怎麽可能輕而易舉地上當,即便是培訓班裏成績最差的人都知道殺人要補刀,人不死不鬆懈,臨死反撲最是危險。
全丞:“你快起來,天快亮了。”
刺客:“我要是陪你訓練完,你能放了我嗎?”
全丞:“你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歲孩子?”
刺客不想死在這裏但誠實,“沒有。”
全丞:“你沒有殺過人?”
刺客差點發飆,“開玩笑呢?刺客不殺人殺豬?!”
被綁在樹上的一個刺客弱弱地嗯了一聲。
他剛入行,還沒有殺過人。家裏養了三頭大豬,他出門闖江湖時親自殺了一頭豬開刀。
那豬肉老香了。
死了就不能吃了。
不想死。
想家。
想娘。
茵茵姍姍來遲,拿著名冊找人,又是這個刺客對上了。
茵茵:“你娘喊你回家,說你姐救回來了,家裏有奔頭,讓你回家娶媳婦生孩子。”
正在想家想娘,娘就喊他回家的刺客忍不住了,哇的一聲哭出來,把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出來了。
其他刺客眼裏的狠毒有點掛不住了。不管他們承認不承認,他們心裏是有點羨慕的。
茵茵不怕麻煩,挨個問他們殺過的人,以及殺人的原因,再讓小雪雪連夜傳信詢問當地官員。
死有餘辜的刺客,陪全丞練完百獸鞭,死了。
當刺客時渾水摸魚的,被綁起來送去縣衙義務勞動贖罪了。
隻殺該死之人的,被茵茵囚在車隊裏上思想課,直到課業滿分才可以獲得自由。
刺客甲:“這份自由來之不易,我們不能再幹這一行了,這一行沒前途。”
刺客乙:“那幹什麽?先說好,我可不幹小偷小摸的事兒,太低級,配不上我的高級臉。”後半句話是他剛從車隊裏學的,能一言概括很多他不知道怎麽解釋的選擇。
他們找茵茵出主意,茵茵是他們的思想課導師,做夢都會夢見自己被訓的那種嚴師。雖然不想承認,但他們必須承認茵茵老師比他們更有遠見。
刺客甲:要是小時候就能遇見茵茵,誰還當刺客!高危工種,見不得光,還薪酬低。
刺客乙:要是早些遇見茵茵,最壞也能學會算賬,去酒樓做掌櫃,現在隻能做跑堂了,骸!
茵茵第一眼瞧見他們兩個時就已經安排好他們的未來了,就等著他們主動出手。把爺爺教她的用人術和李豪的話結合一下,那就是強迫一個工作哪能比得上這個人主動去做。
茵茵:“你們刺客不是擅長追蹤嗎?可以開個偵探事務所。”
兩個刺客虛心請教,這些詞怪陌生的。
茵茵給他們講偵探的故事,有縣誌記載的,有李豪講的,還有李軒亭編的,反正把他們的積極性調動起來,讓他們的誌向立起來。
茵茵出馬,自帶蠱惑,鮮少不成功,更何況還是兩個單純刺客,他們怎麽跑的掉。
他們漸漸的上頭,熱血沸湯。
刺客甲:“我有夢想了!”
刺客乙:“我要成為劈開天地混沌,還人間清明的大偵探!”
第一家偵探事務所在一個風和日麗的吉日開業了,還接到了第一個大項目,尋找茵茵名單裏的人。
茵茵:“喊他們回家。活著喊人,死了喊鬼。家裏有人惦記,是人是鬼都得回家。”
送走了第一個茵茵以嬋嬋個人名義投資的事務所,在兩個矇昧的人心裏撒下種子,茵茵輕輕呼了一口氣,低頭對上嬋嬋靜靜看著她的眼睛。
茵茵鑽到嬋嬋被窩,臉蛋枕到嬋嬋的肩膀上,“嬋嬋一定懂茵茵。”
嬋嬋輕輕揉一揉茵茵的頭發。她前世也許不懂,看過了在惡中苦苦掙紮的善,也看過了在善中無往不利的惡,她不得不懂了。種子剛撒下來,無人發現。等它慢慢長大,就能和大樹相互牽製了。當大樹腐朽不堪時,它可以獨當一麵催生新芽。
茵茵:“朝代興亡,沒有永恒,嬋嬋的思想可以永恒。”
嬋嬋連忙搖頭,茵茵不能把她的思想奉為圭臬,她的思想局限在她曾生活過的年代和這一世的見聞,她隻是個腦子平平常常的女孩子,成不了思想家。
茵茵看到嬋嬋慌忙否認的樣子,沒了剛剛的深沉,抱住嬋嬋嘎嘎笑。
茵茵笑夠了,一身輕鬆地從被窩裏蹦躂出來,開朗道:“現在已經比過去好多了。”
嬋嬋:“是的。”在原劇情裏,現在正是兵荒馬亂民不聊生的時候,可慘了。
茵茵:“李豪說,我們看起來井井有序,一切都在掌握,其實也是摸著石頭過河,有正確的,必然就有錯的。即便是正確的,也有矯枉過正的嫌疑。”
嬋嬋:“問心無愧就行。”
“對!”
茵茵自信地認為,隻要她一輩子問心無愧,她就能和嬋嬋在史書上一塊出現,而且比別人更近。她現在為之努力的是,以後有人提起嬋嬋就能想起她,有人提起她就想起嬋嬋,她要和嬋嬋成為最牢固恒久的CP。
湘湘知道CP是意思後,堅持道:“你不是,我是。”
她是第一個讓出皇位的女皇,還比茵茵更早遇見嬋嬋。嬋嬋幹過的大事都有她的參與,當然,她哥哥的參與度也頗占重量。
兩個沒有紅過眼的小夥伴為這件事情吵架了,直接受害人不是嬋嬋,而是項良,一個是親妹子,一個他的指定養老人,她們讓他做裁判,愁死他了。
項良找罪魁禍首,“嬋嬋,你說吧,怎麽解決?”
嬋嬋無辜地眨眨眼,“不知道呢?”
項良:“你去哄她們兩個。”
嬋嬋:“哄不好。”
項良找穆月:“你管管你妹。”
穆月微笑著,神色怡然。
他家嬋嬋好著呢。
項良找他害怕的女人,“婉娉,你去說說她們,吵來吵去影響感情,破壞團結。”
婉娉:“沒關係,分出勝負後就安靜了。”
項良:“你覺得她們能分出勝負嗎?”他有一種強烈的預感,就像他第一次見到小滿滿和妹妹盯著嬋嬋發呆時的強烈預感,她們會為這個問題爭一輩子。
婉娉笑而不語。
項良:整個車隊,受傷的隻有可憐的我。
長公主蹭到穆月身邊,挎著他的胳膊,悄咪咪地問:“在嬋嬋心裏,茵茵和湘湘誰更重要?”
穆月悄聲:“都不重要,我最重要。”
這句話觸到了長公主的笑點,長公主笑了好半晌。
歡樂的氣氛持續了多日,在進入南沙邊境的一個小縣城時,一樁樁冤案讓所有人皺了眉頭。
茵茵和湘湘不吵架了,兩人風風火火地滅蛀蟲。一個從風月巷裏救出來的女人纏上了車隊,偷偷地跟在車隊三日,她盯上了穆月。
項良:“我又說對了吧,從那個地方出來的女人,就是看起來再清白,那心裏的算計也比良家出身的女人多。我再考考你們,她為什麽會纏上穆月?”
“長得好,脾氣好。”長公主的語氣裏多少帶出了點自豪。
項良轉身,不想看見她炫耀的嘴臉。平時挺聰明的一個公主,每次涉及到穆月都會變成這幅傻兮兮的樣子。這裏麵的原因,他不想探究,不想理解,不想懂,不想看!
轉身後,正對上全丞和井象同款傻憨憨的眼睛,頭疼。
井象和全丞是見過了愛情美好的樣子,異口同聲:“一見鍾情!”
嬋嬋哥哥的模樣擺在明麵上,一見鍾情太正常了,一般人沒有勇氣告白。
項良深呼吸:“再想!”
全丞:“有勇氣。”
井象:“膽子大。”
兩人的答案再次雷同。
項良不想問了,問來問去隻會氣到自己,“因為穆月看起來是隊伍裏身份最高的人。”
全丞:“沒有呀,嬋嬋哥哥不喜歡說話。”
井象:“我覺得婉娉姨是隊伍裏身份最高的人,我們都聽婉娉姨的話。”
項良:這句話是沒錯的,他也聽婉娉的話。
看啥人都是壞人的項良也不趕女人走,猶如貓玩耗子,好奇她能弄出什麽動靜。千萬別是什麽俗唧唧的下藥爬床,他會失望。
項良耐心地等大戲,等來了大反轉,這個女人告白了,被拒了,下一秒換對象了。
項良:精彩!
女人站在金奴麵前,訴說自己被拒的委屈,求安慰地慢慢靠向金奴。
項良:嘖嘖,賴上誰都比金奴好,金奴是見過人性最醜陋樣子的人,沒戲看了。
金奴一直麵無表情地給嬋嬋的小鞭子抹油維護,什麽都沒聽見似的,在女人靠過來的一瞬間,一鞭子抽在了女人的脖子上。
這是警告,簡單而有效。
女人膽寒,手絹捂著脖子上的紅痕看向四周,都是一雙雙冷漠無視的眼睛。她後知後覺到他們早已發現了她的野心。
女人裝作奔潰後坦誠的樣子,“我知道你們瞧不起我,可我就是想要嫁給有權有勢的人,這有錯嗎!我從小吃不飽,每天家裏都有做不完的活。”
茵茵:在嬋嬋進入北疆前,北疆的孩子也從小吃不飽,還差點餓死呢。家裏有做不完的活不是很正常嗎?北疆每天都有做不完的活。
女人:“我七歲就被狠心叔嬸賣入藏地方,……”
茵茵:北疆的孩子……算了,不比較了,比慘沒有人能贏北疆的孩子。
女人泣不成聲,幾分真幾分假,女人自己也說不清楚了。
嬋嬋牽著茵茵的手蹲到女人麵前,捏捏茵茵的手讓茵茵來。
茵茵:“有野心沒有錯,你錯在方法不當。”
嬋嬋給茵茵鼓掌,對!就是這樣。
茵茵:“你的行為說白了其實是想不勞而獲。”
嬋嬋:“沒錯!”
茵茵翻開她的計劃書,尋找一圈道:“距離這裏最近的明峰縣在一年後開機械加工廠,你要是想找一份能夠實現野心的工作,可以提前準備一年,到時候你可以憑能力進去。工廠裏的職位提升方法明確,你要是能吃苦耐勞,也能從職員一步步爬到廠長。廠長就厲害了,在北疆比三品大官還受人愛戴。當然爬到廠長的過程不容易,需要懂技術,還需要懂管理,也要彎下腰虛心求學。但即使彎下腰,那脊梁骨也沒折。”
嬋嬋:“沒折!能夠虛心求學的人都是了不起的人。”
茵茵:“你好好想一下給你,雖然比你攀龍附鳳的難度係數高,但一旦成功,就是光宗耀祖的。”
嬋嬋:“一個當小妾受人欺壓,一個受些磨難成為珍珠。”
茵茵:“看在你護了身邊小丫頭周全的份上,我們給你提供了機會,能不能抓住就看你自己了。”
“你要抓住呀,機會難得。”奶聲奶氣又語重心長。
女人怔怔地看著兩人,“為什麽?”
茵茵和嬋嬋萌噠噠地歪頭,方向對稱,撞頭了。
女人噗嗤一笑,不問了,她自己去尋找答案。
項良扛著竹筍從竹林回來,四周張望,沒有看見那女人,“人呢?”
格依:“走了。”
項良:“我才挖了兩個竹筍,她就走了?誰幹的?”
格依:“嬋嬋和茵茵。”
項良明了,其他人出手都是那對方的人命威脅,這兩小隻出手都是撬動心靈。不得不說,這女人不怕死,其他人恐怕隻能殺了她,也隻有這兩小隻能勸動。
項良對嬋嬋說:“她纏你哥哥。”
項良再對茵茵說:“她圖謀不軌。”
項良真心求問:“你們為什麽對她那麽好?”
茵茵:“風月巷裏的女人都受過她的恩惠。”
項良:“這是手段,我的手下也都受過我的恩惠。”
嬋嬋:“她不壞。”
項良嘖嘖兩聲,接過全丞洗幹淨的竹筍,利索地剝皮。
項良感慨:“咱們這支隊伍啊,沒我不行。”
嬋嬋真誠點頭,五國一大半都是他給拿下來的。
項良看到嬋嬋點頭,心裏開了花,一本正經:“我給你們打下了天下,你們要守好天下才能對得起我的付出。”
以後肉眼可見的辛苦,嬋嬋不想點頭,戳一戳茵茵的胳膊。
茵茵也不想點頭,項良的每一次正經都意味著前麵有大坑讓她們跳。
不跳!
茵茵牽著嬋嬋的手轉身離開,不接話茬。
項良遺憾,茵茵大了,不好騙了。
車隊裏人多,在野外要用大鍋做飯,不是個輕鬆的活兒。為了鍛煉野外帶隊求生能力,隊伍裏的小孩輪流來做飯。
這兩天輪到湘湘了,項良被使喚的腳不沾地,當他看到妹妹想把他辛辛苦苦挖的竹筍直接扔進鍋裏水煮時,他忍不了,擔起了整支隊伍的大廚。他不知道茵茵她們的求生能力有沒有鍛煉出來,他的廚藝鍛煉出來了。
茵茵看起來特別真誠:“你是五國統一的大功臣呢,怎麽能讓你操勞呢?”
項良手上切著野菜,瞟一眼茵茵,“假惺惺。”
茵茵:“沒說假話,是真的。”
剛才的確是假的,可是看到籃子裏的雞蛋,她突然想吃井象做的烤雞蛋了,他在做飯上有很大的天賦。
項良知道這句話是真的,但他才不會讓出去。自從他成為大廚後,他深刻認識到吃人嘴短這句話,可以這麽說,他在隊伍裏的地位已經和嬋嬋相媲美了。
非常討厭做飯的格依可以每天誇項良一百句,“在我心裏,你和嬋嬋哥哥一樣優秀了。”
項良看向自個親妹。
湘湘:“不換哥哥。”
這句話差點感動哭項良,在他這裏,妹妹這句話頂了所有。
誰也別搶他的大鐵鍋!
以前不擅長廚藝,現在可以擅長!
項良:“新學了一招,鐵鍋燉大鵝,晚上吃。”
“好!”還想什麽烤雞蛋,都飛了。
嬋嬋也饞這一口,蹲在鍋前,聞著味吃野菜粥。
“嬋嬋好可憐。”湘湘一口一個鵝腿。
“嬋嬋太慘了。”茵茵搶到最後一個鵝腿,一口下去,滿臉滿足。
“嬋嬋付出太多了。”長公主不喜歡鵝腿,沒有搶,隻一個勁地吃肉湯燉出來的菜,帶著肉味的菜好吃死了。
不能吃肉也不能喝肉湯不然會肚子疼的嬋嬋扁嘴,慢吞吞地走過去,生無可戀地躺在大樹根上。
前世她多愛吃肉呀,用她最愛的事情換了金手指這件事也沒人通知她,如果提前通知了,她會猛吃肉,爭取吃膩。現在不能吃肉也不能喝肉湯,快饞哭她了。
嬋嬋來找大樹說話,不是來抱怨的,她不會去抱怨,她現在已經很幸福了,她就是想問一問,是不是所有擁有植物溝通能力的人都不可以吃肉。
如果隻有她不能吃,她坦然接受,她一直都知道有付出不一定有收獲,有收獲一定有付出。金手指是她的收獲,那麽用吃肉來作為她的付出其實已經是對她的偏愛了。
如果都不能吃肉,那為什麽呢?妖精吃肉,鬼怪吃肉,神仙也吃肉呀,她老家過年的時候還用肉餃子供奉神仙呢。
“問出結果了嗎?”穆月笑著抱起嬋嬋回車廂洗漱。
“柳樹姐姐嫌小孩子們太吵,提前沉睡了。”嬋嬋歎了一口小奶氣,又枕著哥哥的的肩膀下想了想,片刻後咯咯地笑出了聲,“哥哥不吃肉,嬋嬋也不吃肉,哥嬋嬋和哥哥一樣,真好。”
穆月愣了愣,抱緊了妹妹。
村落炊煙起,孩童笑鬧一哄而散,聞著味回了家。夜月落,燭光星星點點,慢慢寂靜,偶有狗吠。
穆月抱著沉睡的妹妹,站在高處靜靜地看著,心安寧。
長公主走過來,陪著他,默默地看了許久。
下山的路上,長公主牽著穆月的腰封,小心地看著腳下的路,不是怕自己摔,而是怕穆月摔。她摔了不要緊,反正她醜她漂亮,穆月都喜歡她。穆月摔也沒關係,就是摔破相了,在她這裏也是最美的人。她怕穆月摔了她的心尖尖嬋嬋。
長公主直白:“你不要摔了我的心尖尖,說實在的,現在在我心裏,嬋嬋最重要,你都得往後排。”
果然如長公主所料,穆月非但沒有生氣,還笑著親了她一口。
項良瞧著一幕,對格依小聲道:“穆月有病,大病。沒了嬋嬋,他一天都活不下去。”
事關嬋嬋和嬋嬋哥哥的壞話,他不在茵茵和妹妹麵前說,隻對懶得告狀的格依說。
格依已經把今日的話量說完了,懶懶地躺在草堆裏,不說話。
項良:“你陪我聊,明天我替你宣傳。”
格依轉身,陪聊,“這是心病,你們都有。”
項良:“你說婉娉和金奴有心病,我還信,我和湘湘怎麽就有心病了?”
“你對火有不正常的畏懼。”格依看著項良的臉色,試探地問道,“你為什麽怕火?”
項良開玩笑似地嬉皮笑臉道:“妹妹玩火,被我看見了,發現大火這東西,能燒掉一切。”
格依閉嘴了。
人不是想懶就能懶的,人得足夠聰明才能心安理得地懶。她懶的心安理得便是因為她聰明。她聰明地知道項良的哪些話是假的哪些話是真的。這個話題太沉了,她不想繼續了,容易影響心情,心情不好即使睡著了也做不了好夢。
格依不想繼續話題了,可項良還想繼續。
項良:“怕火不是大事,有了敬畏心才不會玩火自焚,這不算心病。你說說湘湘有什麽心病?”如果說湘湘以前有心病,他是信的,說湘湘現在有心病,那不可能。
格依琢磨了語言,“湘湘討厭男人。”
項良:“的確,可也不是心病,男人都不是好東西。”
對這樣一句把自己都罵進去的話,他沒覺的有啥,他承認他不是什麽好東西。
格依稍微補充了一下:“湘湘不討厭嬋嬋哥哥。”
項良點頭,“他不算男人。”那長相,漂亮的不像男人。
在項良這裏,這句話不是罵人,男人、女人、嬋嬋、穆月、湘湘,這是五種分類。
格依:“我猜湘湘以後不會結婚生孩子。”
項良:“小事,她有嬋嬋,活得開心就妥了,不用循規蹈矩。”
格依散漫的眼神凝聚,定定地看了項良好一會,暮然一笑,“你也是好哥哥。”
項良沒有驕傲,隻有震驚後的自怨自憐,“你現在才知道嗎?我要不是好哥哥,我會把我好不容易攢下來的家產拱手讓人,我要不是好哥哥,我會嘔心瀝血地統一五國。我這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妹妹。”
格依閉眼,徹底不想說話了,即使後天替她宣傳,她也不想聊天了。
項良那根草戳格依的臉,“再說說其他人。”
格依閉著眼睛,快速總結話題:“沒有嬋嬋,你們都有大病,有了嬋嬋,你們的病不算病。”
這句話在項良的腦子裏竄來竄去,他看看給嬋嬋抓蛇玩的妹妹,看看給嬋嬋擦臉的穆月,看看給嬋嬋做彩色賬本的茵茵,看看給嬋嬋設計健身操的金奴,再看看給嬋嬋梳理縣誌的婉娉,腦子一片清明愉悅。
嬋嬋似乎什麽都沒有做,又似乎做了一切。
黑夜已經過去,太陽正在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