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精巧的發簪, 藏著尖銳的利刃。可愛的兔靴,藏著致人昏迷的寒針。樸實的木鐲,藏著無色無味的蛇毒丹。

這些都是匠人們集思廣益可以戴在身上保護嬋嬋的。

保護嬋嬋的人很多, 金奴的武學造詣深不可測, 嬋嬋家人和朱勤他們不離眼, 大白白和小滿滿更是護得緊, 天上飛鳥都別想拉粑粑到它家小娃娃身上。

即便這樣,匠人們還是擔心嬋嬋遇見危險, 加固車廂的同時, 想盡辦法在嬋嬋身上再增加一圈保護層。

“嬋嬋, 用力跺腳就能讓針射出來。”

嬋嬋能跑, 跑不快, 踩在地上的力氣不大。這些數據都被匠人們采集到了, 一塊討論了幾夜, 合力做出了這雙鞋。腳底寒針速度快, 輻射麵積大,非金奴這樣的武學造詣高的人都看不見寒針的來源, 嬋嬋的安全能得到最大程度的保護。

茵茵跟著匠人們學會數字後,估算嬋嬋的安全指數,“墨爺爺的暗針能殺九人,寒針能讓三十人昏迷,蛇毒丹和木簪刀的難度大, 嬋嬋沒有力氣使用, 需要別人輔助, 不計入嬋嬋的安全指數裏。”

茵茵算完, 又問了下金奴能一次性殺多少人,眉頭越皺越緊, 最後的出結論,“若是青日教派屠路的兩千精銳來搶咱們的嬋嬋,咱們就護不住了。我們還要加強車廂的殺傷力。”

青日教一直存在於民間,旱災第一年青日派被野心勃勃的人掌控,在旱災三年迅速擴大,今年的嚴寒讓他們更加猖獗。

茵茵跟著爺爺逃荒的路上聽到了許多青日教的傳說,有很多人鼓動爺爺帶著村民加入青日教,這些人說跟了青日教就能吃香的喝辣的抱美人做大官。村民有些心動,爺爺掰開揉碎地跟村民們講加入青日教的危害。

與他們同行的其他村村民隻聽說過爺爺的名字,不信服爺爺的話,加入了青日教,成了青日教搶官紳地主家錢糧的盾牌,全死了。

她都記著每個人的臉,一直活著的吃香的喝辣的都是躲在後麵的青日教長老們,一茬子一茬子死掉的永遠都是渴望獲救而加入教派的災民。

屠路帶兵叛逃入青日教的前太子伴讀。

茵茵的提議獲得了穆大林的支持,匠人們有了新方向,又陷入了夜以繼日的埋頭鑽研中。他們想把嬋嬋的車廂設計成龜殼,即便他們死絕了,旁人也別想靠近車廂。

穆月做了許多的小甜餅讓茵茵發給日漸瘦削的匠人們,茵茵帶過去又原樣帶了回來,“他們不吃,他們說嬋嬋的糧食也不多了,他們省一點嬋嬋就能多吃一點了。他們想聽嬋嬋再念一遍北疆信。”

將軍寫給嬋嬋的這封北疆豐收信,所有人百聽不膩,盡管他們都會背了,還是喜歡嬋嬋念這封信,其他人念就不對味了。

嬋嬋先睡一覺攢力氣。她每次讀信後還要代替伯伯說重要的事情和瑣碎的事情,糧食還剩多少,剩下的路還有多長,明日可能會遇見什麽危險等等,會用掉她一半的體力。

北疆,不遠了。

曾經被大雪覆蓋的大樹已鬱鬱蔥蔥,仍孤獨地站在路邊,靜看每一個路過的微小生命。斑駁的樹幹上留著它幸存了上千年的證據,雷劈,水淹,火燒,都沒有攔住它來年的綠芽。

小娃娃趴在它的老樹根上,笑咯咯地說悄悄話。大白白趴在小娃娃的腳邊,懶洋洋地打盹。小滿滿站在最高的樹枝上,激昂高歌。不遠處便是黑沉沉灰撲撲的車隊,他們靜靜地等著。

這條路上的人小生命太少了,大樹和小娃娃說了好久的話,意猶未盡地讓小娃娃帶上它的老樹根,它也跟著小娃娃去北疆。

穆大林帶著人挖了一夜才把老樹根全部挖出來。老樹根很重,需要五個練武壯漢才能搬起。若是以前,他們帶不走老樹根,現在馬車有了諸多改變,讓兩匹騾子拉老樹根不成問題。

茵茵追著柳娘問:“你們為什麽這麽喜歡這棵樹?”

“這顆樹給我們指了路,讓我們找到了雪山,救了所有人的命。”

柳娘揉揉茵茵的頭,給她兩塊飴糖,不意外看見她隻吃半塊,剩下的放起來。饑餓的陰影占據茵茵所有的記憶,隻有她藏起來的食物才讓她有安全感。

兮娘每次分發食物時都會多給茵茵一些,茵茵能克製地藏起許多的食物。這份對抗本能的自製讓兮娘放心她親近嬋嬋。嬋嬋有太多其他小孩沒有的東西,小孩子麵對種種不同,容易眼紅,移了心性。茵茵心性通透明澈,不看其他人擁有的珍寶,隻看自己擁有的食物。

茵茵知道了答案,蹦蹦跳跳地跑到老樹根馬車上,從荷包裏拿出一根紅繩,係到老樹根上,紅繩兩端還串著兩隻圓溜溜的小醜兔。

茵茵拍拍老樹根,欣喜地告訴它:“你安全了。係上小圓兔就是咱們北疆的樹了,誰想動你就得問咱們嬋嬋許不許。”

茵茵在一次半夜餓醒,和每一個夜晚一樣惶惶不安時,嬋嬋也醒了,把荷包裏的小零食全拿出來給她吃。

茵茵摟住嬋嬋,“嬋嬋,北疆的糧食很多很多嗎?”

嬋嬋自己吃一口小甜餅,再喂茵茵一口,“很多。”

“我可以做嬋嬋的糧官嗎?”茵茵毛遂自薦,也是幼崽發現自己生病後懵懵懂懂的自救,“我可以學怎麽做一個好糧官,不會讓一粒糧食在我手裏變壞。”

“好。”

茵茵緊緊地抱住嬋嬋。

她有誌向了,不讓北疆餓死一個人,哪怕災民蜂擁而來。

得了嬋嬋的小白兔木牌,茵茵一點一點地摸索車隊裏的吃食,她甚至知道每個像她這樣餓怕了的人在懷裏藏了多少塊疙瘩餅。

茵茵給所有物品做出標記,老樹根上的小紅繩圓兔就是一個標記,代表著它是北疆的一員,不可以傷害。當有人傷害它們時,北疆人要站出來保護它們。大白白和小滿滿的雪雕群都有小紅繩圓兔。

挪走老樹根的地方,穆大林放了一個巨石,雕刻著北疆和雪山的方向,巨石上還掛著一個大白兔木桶,裏麵放著疙瘩餅。

“已經走到了這裏,再堅持一下就能到北疆了。留下一些希望,哪怕救下一個人。”

“嗯!”已經接管了隊伍所有疙瘩餅的茵茵用力點頭,快速地心算出隊伍能提供多少土疙瘩餅後,特別懂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裏的藏吃食技巧,放入了不同的地方。

一路上,嬋嬋撒下了一個個善良的小種子,有的開出了茵茵這般的小喇叭花,有的開出了金奴和爻道長這般的向日葵。

灑在老樹根上的小種子開出了靜無聲的梅花。

沒有人攔嬋嬋的善舉,可所有人都知道這些疙瘩餅逃不過野獸的糟蹋。

然而這些疙瘩餅在凜冬大雪裏救下了許多的命。

被青日教追殺的自衛小隊在饑寒交迫的絕望裏看見了大白兔木桶和指向北疆的巨石地圖,日後成為了北疆最神秘的暗衛隊,一次次地殺退窺伺北疆的鬣狗。

此時,北疆熱火朝天。

一個用雜草和石頭隨意堆砌的房子裏走出三個孩子,六歲的哥哥讓三歲的弟弟看好一歲的弟弟。

三歲的弟弟不懂北疆的變化,隻知道家裏有吃的了,總是不說話的哥哥愛說話了。

六歲哥哥可忙了,一邊忙著煮疙瘩糊糊,一邊忙著在院子裏種土疙瘩苗,一邊忙著背書識字,和弟弟的說話速度都是以前的兩倍加速,絕不說第二遍。

六歲哥哥:“吃飽飯,我們去找大壯哥。我和大壯哥商量好了,大壯哥力氣大在前麵挖坑,我們在後麵栽苗。咱們北疆就這幾個月暖和能種糧食和土疙瘩,要抓緊時間。”

三歲弟弟發愁一歲弟弟放哪裏。

六歲哥哥:“帶到地裏一塊栽苗,多栽一個苗,咱們今年就多一個土疙瘩。”

三歲弟弟一聽弟弟能種出一個土疙瘩,立刻支持哥哥的決定。

一歲弟弟:“呀?”

聽不懂不要緊,能幹活就行。